“孙公子。”秋叶红忙笑着施礼。

这位可是她的大客户,再定一批膏药就好了。

孙元至的视线很快转开了,似乎没看见她一般,连头都没点。秋叶红撇撇嘴,这些贵人果然多忘事,这么快就认不得自己了?

“呵,你这个小姑娘胆子倒不小。”范成打着哈哈进来了,上下打量秋叶红一眼,“我只说咱们北方的姑娘豪爽,原来这江南美人也不是灯芯做的。”

秋叶红皱皱眉,这话说的真粗鄙,没理会他。

“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范成又问道。

他们也是刚刚站在这里,所以他并没有听到秋叶红硬撅撅的自我介绍。秋叶红哼了声,撇了他一眼还是不理会,抱着首饰包袱就要走。

范成倒也不恼,将视线放到那堆礼盒上,翻着一看,就大呼小叫的道:“傻了吧!这东西哪里值八十两…往好了说,也不过十两…”一面揪着陶钧,“这是砸场子来了!”

陶钧只是笑,不言语。

这话秋叶红听了不乐意了,扭头瞪眼道:“砸场子?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说他人是非,那也是自己身上臭的缘故!”

范成被她说的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拍着陶钧看着秋叶红,“这只苍蝇还蛮有理的!”

“别胡闹,”陶钧一拉他,忙向眼里要冒火的秋叶红一笑,“富姑娘,我这兄弟粗俗,你千万别计较。”

“宫姑娘?你们绍兴府,富姑娘不少啊…”范成探过头大声说道。

秋叶红哼了一声,抱着首饰抬脚就走。

“你又急着用钱?”孙元至依站立在门口,在秋叶红擦身而过时,开说道。

秋叶红吓了一跳,这个人说话怎么总是一榔头一榔头的。

“是,不过现在不用了。”秋叶红笑了笑,又不失时机的问道,“孙公子,膏药用着还好吧?”

“好。”—元至吐了一个牢,目光落在就站在自己面前的秋叶红身上。

眼底虽然有些泛青,但精神奕奕,好像那件事并没有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看耒是自己庸人自扰,孙元至苦笑一下,负在背后的手攥成拳头。

“嗨!你认得她?”范成大手掌拍在孙元至房头,又看了秋叶红一眼,恍然道,“哦一莫非你就是富慧娘?”

秋叶红吓了一跳,这男人表情怎么这么古怪?立刻抬脚就跑。

“哎,哎,你别走啊!大爷我马不停蹄两宿没睡的赶过来,就是为了你,虽然那知府大人不知道那根神经不对,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范成看秋叶红要走,立刻一步跳过去拦住她,扯着嗓门道。

一见有人拦路,上一次的事件秋叶红还心有余悸,立刻蹭的往后跳了几步,抱紧首饰竖眉喝道:“你要做什么?”

范成没料到她有如此过激的反应,一愣住了口,有些不解的挠头。

“范兄!”陶钧和孙元至抢过来,一左一右拉住他。

“你的惜我担,别的事,你别管!”孙元至一字一顿的看着范成道。

“你就是个闷头罐子,傻小子,到底年轻不会这个,让哥哥教教你,不让人知道,怎么知道你的好——”范成嘻嘻笑道。

孙元至眉头一竖,范成立刻禁声将剩下的话咽回去了,陶钧若有所思的看了孙元至一眼。

“我也没说什么啊——你这小姑娘不是胆子挺大的嘛…”范成将视线移到秋叶红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

“呸,你有病啊你全家都有病啊!”秋叶红气道,跺脚蒙头就走,却差一点撞到栓在门口马桩上的一匹马。

枣红马,汗流浃背,肚大背紧,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呼呼喷着气。

“还有,不止人有病!”秋叶红拿手扇了扇鼻子,扭头对那还发愣的范成道,“连马也有病!”

说罢气呼呼的走了。

隐隐听身后陶钧客气的招呼二人进门。

“…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我就要走了,差一点就遇不上一”

“嗨,别提了!还不是为了这小子——”

范成的大嗓门在秋对红转过一巷子时就听不见了。

“真是海气!神经病!”秋叶红愤愤的啐了口,低头看见怀里的首饰包,又欢喜起来。

竟然这么顺利就弄回来了?真是多谢奸商黑心!

“慧姐儿。”胖哥背这铺盖卷跟她定了个顶头。

今天一早他先将秋叶红的铺盖送回家,现在收拾自己的,往钟大夫的疗马堂去。

“怎么样?那东西人家给退了?”胖哥看秋叶红手里没了出门时拎的礼盒,忙笑呵呵的道,“还挺好说话,扣了多少钱?”

“没扣,还净赚了三十两呢!”秋叶红捂着嘴笑道。

“啥?”胖哥张大了嘴,“有这样的好事?”

秋叶红便拉着他讲了方才的事,其实她原本是将礼品到商铺试试能不能退,没想到正赶上春和押出黑,要昧了她的东西,这正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耒。

既然你无义,那么她就无赖了。

“人为财死,他们要是不动那个心,也不至于被我抓了空子!”秋叶红有些得意的一笑。

看耒那个少东家陶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才会痛快的接受了交易。

“这个世道,不是人欺负我就是我欺负人,大家八仙过海,各求自保吧。”秋叶红吐了一口气。

被人欺负的感觉真他娘的不好受!

“初六黄掌柜一家启程,别忘了去送。”秋叶红嘱咐胖哥一句,便忙忙的回家去了。

富文成出工去了没在家,秋叶红谢天谢地的庆幸了一会,费了好大劲桌子摞板凳刚够着房梁,就听门外有人咚咚敲门,吓得她差点栽下来。

“富姑娘!富姑娘!”大嗓门有些熟悉。

门越拍越急,秋叶红的手就越哆嗦,好容易才拿下盒子,刚将首饰放进去,就听门砰的一声,接着木板碎裂声,宣告这扇门经过第二次被踢飞彻底寿终正寝了。

“妈呀,打家劫舍的来了…”秋叶红随着门踢飞的声音,身子一阵乱晃,抱着盒子从凳子上滚了下来,发出一声尖叫。

在她要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有人撞开了屋门冲了进来,伸手接住她。

“这姑娘是玩杂耍的?”范成看着屋内的景象大声道,“你们不是说是兽医吗?”

“你没事吧?”孙元至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低头去看,一面问道。

秋叶红握着被撞个了包的额头,一只手还紧紧抱着首饰盒子,好容易才看清来人,顿时气的骂娘。

“你们家的门都是用来踢的?”

“不好意思,叫了门没人答应,咱们还担心你呢。”范成笑哈哙的说道,一面挤眉弄眼的看了眼孙元至。

孙元至垂下手,慢慢向后退了几步。

“你们有什么事?”秋叶红看到孙元至在,也不害怕了,一面揉着头,一面问道。

不管怎么说,名义上的姐夫,也还不至于打劫了小姨子家。

“是这样,听说姑娘是兽医,我兄弟的马病了,你快给看看。”陶钧说道,一面指了指门外。

一个小厮已经拉着一匹枣红马进来了,正是方才在春和押门外的那匹。

“上门问诊十文钱。”秋叶红看了一眼,便说道。

“治好了别说十文钱,一百两银子都给”范成大咧咧的说道。

“治不好也要给钱!”秋叶红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我说的是问诊,不是包好!”

第八十章 晕血是一种病

听了她这话,陶钧在一旁又是低头一笑。

“哪有你这样霸道的…!”范成挠着头嚷道。

“霸道什么?我又不是神仙,再说就算是神仙,受了香火也不一定灵验。”秋叶红撇了他一眼,挽起袖子,一面走到马身前查看,一面嘟囔道,“治好了也不用烧高香谢我,治不好也别想动不动就喊什么推出去斩了!”

范成还要说什么,被陶钧拉了拉,只得作罢。

忽听屋内一阵小狗叫,再看一条黑漆漆的小狗从门槛翻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冲众人颠了过来。

“哈。”范成转开了注意力,大手一把拎起小狗,左看右看,“这条小狗肥嘟嘟的。”

一面说一面左右晃,突然见到什么稀罕物的对大家嚷道,“快看,这小狗头是歪的!”一面说一面用另一只手扭动多多的头颈,满院子瞬时响起多多狗的惨叫。

“是落枕了?脖子怎么歪了?难道拘也能落枕?还能正过来不7”范成哈哈笑道,一面揪着狗脖子左右扳弄。

小狗多多叫成一片。

“范兄!”陶钧忍着笑示意他别逗小狗了。

“怎么会是歪头的?”范成不理会,大手扭开小狗欲咬的嘴,就要去拔脖子上的毛。

秋叶红诊了脉,正在给马按了腹部,听见多多的惨叫,忙抬头道:“别动,别动,是狗,不是玩具。”

范成这才不舍的将狗放下来,多多委屈的跑到秋叶红身边哼哼。

“好稀奇,头是歪的,真难看啊,不过倒是条好狗苗子。”范成一副行家的样子下了结论。

这就算稀奇?要是告诉你这狗还是五胞连体,吓死你。

秋叶红心里嘀咕一句,安抚小狗一下,将它放在墙角,从墙头上拔下下一根光溜溜的骨头,多多立刻搂着啃着玩起来。

秋叶红这才又接着看马,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摇摇头。

“你摇头做什么?你治不得?”范成看到了立刻喊道,“瞧你吹的厉害一?”

这后一句话是对孙元至说的。

“我家里什么都没有,”秋叶红看了他一眼道,“这马暂时还能走的,你跟我去城西的疗马堂。”

“黄掌柜解雇你了?”一直默不作声的孙元至突然问道。

秋叶红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时运不济啊,秋叶堂开不下去了,散伙了。”

孙元至听了还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