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到了中厅,见李氏还在厅里头,连忙作揖行礼,李氏忙摆了摆手道:“杜大夫您坐。”

杜若心里没底,忙说:“伯母您先坐。”

李氏咬了咬牙道:“我不是你长辈,杜大夫不必这样,小妇人我受不起。”

杜若听了只觉得心惊肉跳的,心里面七上八下,他对着自己的爹娘,很多话能说出来,可是对着刘七巧的娘,又觉得很多话说不出口。又觉得自己说什么也都是多余的,所以想了想,只在李氏面前屈膝一跪,行了一个大礼道:“伯母不必担忧,我定然不会愧对了七巧,伯母只需为七巧被一份嫁妆便好了。”

杜若说完这段话,只觉得脸上烫的要滴出血来,急急忙忙的起来,说了一声告辞,便如无头苍蝇一样撞了出去。杜若绕过影壁,走到门外,拍拍自己的脸颊,一副没有回神的感觉。春生打趣的说:“少爷,您这毛脚女婿,还没过门呢,紧张啥?”

杜若瞪了春生一眼,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最近越发嘴痒了,上次的事情我还没罚你呢,若不是你乱跑,我和七巧能被老爷发现?”

春生一脸无奈的跳上马车,苦着脸道:“该发现的还不得发现,少爷你看,今儿七巧姑娘露这一手,老爷和二爷都惊呆了,恨不得马上抬回去让她给你做少奶奶呢!”

杜若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上了马车摔下帘子道:“你这张嘴,改明儿我让七巧跟缝针一样给你缝起来罢了,看你还敢不敢在胡说八道。”

李氏显然被方才杜若的动作给惊吓过度了,在厅里做了半天,直到钱大妞进来说要去厨房张罗晚饭,李氏才稍稍回过了一些神来。然后她又紧张的发现,杜若说要她备嫁妆,刘七巧的嫁妆从刘八顺出生之后,李氏陆陆续续的筹备着了,可那都是按照门当户对的人家筹备的,若是刘七巧真的要嫁入杜家,那些嫁妆就算是垫箱底只怕也是不够格的。

李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觉得事情有点难办了,少不得要跟刘老二商量商量。可是万一刘老二觉得不靠谱,又把七巧给配了别人,那该怎么办呢?

当天晚上,刘老二也终于赶着沐休的最后几个时辰,回家歇着了。刘老二知道刘七巧因为那事儿又在床上躺着,也没发话,倒是刘老爷说道:“姑娘大了,这病还得治一治,别进了婆家也这样,怎么操持家务?虽说这病多半得嫁了人以后才能好,可总归还是要瞧一瞧的好。”

李氏点头附和:“爹说的对,我之前也想着,等到了京城,要给七巧好好找个大夫看看的。”

刘老爷说:“就鸿运街上宝善堂里头的大夫不错,那个陈大夫医术高明的很,我们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看的。”

李氏蹙眉道:“就是不知他精不精女科?”

刘老二想了想道:“请了来问问再说吧,我今天回王府为七巧告个假,她这样子明天也不能进府伺候。”

第二天,刘七巧告了假继续在家抱窝。李氏一早就去鸿运街的宝善堂去请陈大夫,被告知陈大夫出诊了,李氏按照掌柜的要求,登记好了信息,然后家去了。一直等到下午的时候,才听见外头有人叫门。

李氏上前去开门,见是杜若来了,顿时缩手缩脚的都不知道怎么说话好了。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现在得摆一个长辈的样子,另一方面她又觉得杜若是贵人,她不过就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小老百姓。

杜若还是同往常一样,显然是故意把昨天的事情给忘了,温文尔雅道:“大娘,我是来出诊的。”

李氏不解问:“不是陈大夫吗?”

杜若笑着道:“陈大夫还没回来,我替他。”

李氏便不再追问了,心想反正店是你家开的,你们爱谁来谁来。刘七巧今天已经比昨天好了很多,但仍旧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靠在炕上,腰后还垫着一个长引枕,见了杜若便问;“你怎么来了?”

杜若勾唇笑了笑,上前放下了药箱道:“你们家去请的,正巧我昨儿没为你细细把脉,这会儿便再来看看。”

杜若说着,一本正经的打开药箱,拿出药枕放在刘七巧的手腕底下,又道:“昨儿半夜,那户人家的人来宝善堂找了陈大夫,说是那产妇醒了,只是喊着头昏,陈大夫去看了,按照我二叔的方子略略改动了下,估计那产妇是能活下来了。”

杜家在安保机密工作方面做得不错,昨儿还特意吩咐陈掌柜去给那户人家送了封口费。说起来这事儿最后还是杜老爷想起来的,刘七巧露这一手虽然震惊,但是为了防止以讹传讹,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所以杜老爷命掌柜的亲自出马,让那户人家闭口不提剖腹生子之事,只说是孕妇早产了一个婴孩,母子平安。

刘七巧暗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也不枉费她紧张到连大姨妈都提前光临了。杜若把着脉搏按了一会儿,又问她:“你小时候是不是生过什么大病?”

刘七巧回忆了一下,从她穿越来之后,唯一经历过的大病就是疟疾,当时原来的刘七巧已经死了,她也是慢慢醒过来才知道的。

“小时候生过疟疾,差点儿就死了,我娘说我小时候很瘦,我癸水也才来不到一年,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的。”刘七巧说到这里,又想起今后的几十年都将伴随着自己的痛苦,顿时觉得人生昏暗之极。

“阴虚、血虚,七巧你的身子不大好呢?”杜若的手指轻轻的搭在刘七巧的脉搏上,有着凉凉的温度。

刘七巧抬起头看着他,忽然勾住他的脖颈,缓缓的凑上去,顶着他的额头道:“那你…能帮我补补吗?”刘七巧抬起眼皮,就能看见杜若黑漆漆的眼珠子,已经长翘的睫毛,黑压压的遮着他乌黑的眼眸。

杜若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沙哑:“七巧,你这样我怎么给你看病?”

刘七巧朝他眨了眨眼睛,杜若只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一样,忍不住含住了刘七巧的唇瓣。

生涩的吻居然也能带来让人心情澎湃的欲望,刘七巧只觉得下身又有几次潮涌的感觉,再多的草木灰只怕也厚德不住了,急忙推开杜若,快速的拿起一个皮垫子,垫在自己身下。

杜若恍然大悟,脸上浮起淡淡的绯红,伸手抚摸着刘七巧光洁如玉的白皙脖颈,略带着叹息说:“七巧,你能快些长大吗?”

刘七巧心里暗暗把杜若鄙视了一通,明明自己是大人他才是孩子好不好。不过对于这个十四岁发育不良的身体,杜若发出这样的感慨,大概也是无奈之举。

外头大厅里,李氏正一脸愁容的坐着,钱大妞正在擦桌子,冷不防看见李氏的脸色,小声道:“大娘,你这么不放心,怎么不进去看着呢?”

青春期的人似乎对这些有着天生的敏感度,钱大妞目前已经确认了刘七巧和杜若的不正当关系。

李氏摇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进去岂不是扰了他们了。”

钱大妞想了想,放下抹布道:“大娘心里头可喜欢杜大夫,是不是?”

李氏被说穿了心事,也只能幽幽叹息:“喜欢是喜欢,这么好的人品,这么好的模样,谁能不喜欢呢?”李氏越说,脸上的神色就又柔和了起来,继续道:“要说谁没有一颗嫌贫爱富的心呢,可有些不贵它就不该我们这样的人家享,万一弄不好会害了七巧的一生的。”

“那也未必呢。”钱大妞笑嘻嘻的给李氏倒了一杯茶,送上去道:“我前几天跟人唠嗑,听说着杜家可是好人家,杜大老爷是个好人,膝下只有杜大夫一个儿子,可他愣是连一个姨太太,一个通房也没有。虽然别人说杜二老爷是个风流性子,家里有五房姨太太,可是杜大夫是杜大老爷养的,自然是随他爹的,您说是吗?”

李氏闻言,眼珠子一亮道:“你这些都是真的?哪儿听说的?”

钱大妞被问的脸色一红,有些忸怩又不大好意思的说:“我…我就跟门口跟着杜大夫的那个小厮问的。”

李氏叹了一口气请,不一会儿杜若出来,写下了药方递给李氏。李氏也不识字,便又交给了钱大妞,杜若想了想又把方子收了回来道:“一会儿我喊人送过来就好,让七巧好好休息,注意保暖。”

李氏点头应了,李氏是非常合格的娘,从来不让刘七巧做家务,只要刘七巧来大姨妈,她一定是把她供起来的。

杜若出门,心情大好,摸摸自己的唇瓣,都觉得有一种甜蜜蜜的感觉。

一连三天过去,刘七巧终于又生龙活虎了起来。进到王府才入了青莲院的门,青梅就迎了上来道:“你再不回来,太太就要差人去外头看你了,也不知道你是得了什么要不得的毛病,竟几日下不来床。”

刘七巧觉得坦白从宽比较好,所以偷偷的跟青梅说了,青梅一边听一边笑道:“这事儿好办,等你及笄之后,就喊你爹赶紧把你领回去嫁人,这病也就好了。”

刘七巧假装羞涩和青梅别扭了一通,跟着她一起见王妃。青梅是一个很称职的丫鬟,刘七巧走的时候,曾摆脱青梅把王妃这几日的吃食都记录下来。青梅见刘七巧回来,就把自己写的满满当当的一张纸给递了过去。

刘七巧见东西还算清淡,不由松了一口气,要知道在古代没有降糖的口服药物,更没有注射胰岛素,要控制血糖全靠忌口和运动。关于运动方面,王妃一向是比较懒惰的,能做到饭后百步走都需要一众人众星拱月一样的拱着,平时也就只在青莲院这一亩三分地里面逛逛。

刘七巧进门,见王妃正已一个非常曼妙的姿态斜倚在软榻上,见了刘七巧便伸手让她过去。刘七巧上去瞧了瞧王妃的气色,却似乎并不是太好,便有些奇怪道:“太太怎么看上去没睡好的模样,莫非是有什么心烦事儿?”

青梅见刘七巧一眼就看了出来,也不隐瞒,只带着点气氛道:“太太你看,七巧一眼就瞧出来了,改明儿王爷回来,怎么就瞧不出来呢?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就别瞎操这份闲心思了,她不想嫁,你就放着,等过了年纪,看她着不着急?”

王妃听青梅这么说,只摇了摇头道:“她都十六了,若是再不定下人家,回头又有人说我这嫡母做的不称职了。”

“这不都是她闹的吗?哪回你找的人家,她们觉得好的?这么心高气傲的,怕是想进宫当娘娘吧?”青梅虽然是个好脾气的,可是对于一切对王妃不利的人和事,她都抱着敌对的心态,说起话来是针针见血的。

刘七巧听着感觉有八卦,便多问了一句:“不如太太跟我说说,没准奴婢可以给太太出个主意。”

王妃点了点头,表示默认,这下青梅便打开了话匣子道:“就是二小姐的事儿,太太去年给她定了安靖侯家嫡出的二少爷,她嫌弃人家身子骨不好,外头传言活不了几年。今年太太又给她定了宣武侯家的大少爷,就是大少奶奶的一母同胞的亲弟弟,虽然是个庶出的,但是秦家没有嫡子,以后这侯爵肯定也是这大少爷的,谁曾想她还是不乐意。”

刘七巧从青梅的话语中也听出了一些机锋,那庶出的二小姐大抵是不想嫁给嫡出的短命鬼,也不想嫁给庶出的秦少爷,所以对太太定的婚事没有一个满意的。刘七巧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位庶出二小姐的容貌,算不上貌美如花,但也不算太路人,还是有几分小姿色的。怪不得上次她会跟刘七巧说起那秦氏的诗集来,大抵她也是被秦氏的才名所累,所以王府才会有跟秦家再结亲的念头。

刘七巧再仔细想想,忽然觉得这宣武侯家的大少爷几个字略熟悉。她拧着眉想了半天,终于给想出了从哪里听过这名号,连忙道:“宣武侯家的大少爷,那可不是好惹的人,前几天在鸿运街上纵马行凶,差点儿把一个孕妇踢成了一尸两命,幸好杜太医那时候在鸿运街上的宝善堂,把那孕妇给救了下来,还生下一个未足月的儿子来。”

第 54 章

刘七巧说的时候,感情起伏并不是很大,只是尽量的陈述事实而已,而王妃闻言,却大惊失色,连同青梅也花容失色,连连道:“竟有这样的事情?怎么我不曾听说呢?”

青梅也胆颤心惊的说:“怎么会,少奶奶素来都说她弟弟最是沉稳内敛的一个人,平素待人也有礼数,和大少爷之间多有来往,比起外头那些纨绔子弟的名声,算是好上了许多呢!”

对秦氏口中的宣武侯家的大少爷,刘七巧不太熟悉,但是对大街上策马狂奔,撞了人只丢下银子连个下人都不留下来的宣武侯家的大少爷,刘七巧可是亲身经历的。

“那日宣武侯家的马车撞了人之后,便将那产妇送到了宝善堂里头,丢下一百两银子给掌柜的,直到那孕妇生完了孩子,被家里人拖走,这宣武侯家就没出现过任何一个人。”刘七巧也不怕得罪人,反正那天的事情大街上看见的人多得是,秦家就算是要推脱也推脱不掉的。

王妃闻言,一张脸越发的黯淡了下来,支着额头道:“那这一次倒不能怪她,这样的夫家便是嫁过去了,只怕也未必是个疼人的习性,她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到底我是她的嫡母,她娘亲也在王爷跟前服侍了那么多年,我必定也要给她找一户好人家的。”

王妃说完,从榻上缓缓支起身子,对青梅道:“你亲自去二小姐那边说一声,就说秦家的亲事,作罢了。等我身子好些了,再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青梅点头而去,刘七巧坐在王妃的身边,看着她为自己腹中的胎儿操心、为王爷操心、还要为自己情敌肚子里生出来的庶女操心。作为一个当家的太太,王妃真是的是一个非常称职的人。

大户人家的嫡母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对于众多情敌的子女,也要做到一碗水端平。有时候要是稍微不好些了,就会被口水淹死。当然这种只在于好脸面的人,对于那些不好脸面的人家,苛待庶女庶子的例子还是不少的。

王府这样的人家,最是不能落人口实,梁女士在这一点上,做的非常好。

至晚上,王爷回府,照例是先来了青莲院看自己的原配正室。刘七巧根据这几日王妃的身体情况,给她增加了几个清淡的小荤菜,如黑椒牛柳、木耳炒鱼片、醋溜鸡丝等。

王爷平日里在外应酬,吃的也是三珍海味,这几日每日晚上回来与王妃一同茹素,反倒觉得肠胃负担轻松了不少,所以便日日都来王妃的青莲院用晚膳。

当夜,王妃又把宣武侯家大少爷的事情跟王爷说了,王爷见王妃身怀六甲,还要为他的这些庶子庶女劳心劳力,顿时心疼不已,便道:“明日我去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让她代为张罗蕙丫头的婚事,你这一胎还得有半年多不好操劳,到时候蕙丫头的年纪大了,反倒成了你的不是。”

王妃见王爷如此体贴,自然是心情好的不得了,难得挽留了王爷留在青莲院内。刘七巧见青梅去净房伺候王爷洗漱,便偷偷的跟王妃说了一些话,并且一本正经的说,这些都是从书上看见的,她一个小姑娘自然不懂的,但是书上都这么写,大抵是可行的。

于是,王爷和王妃一夜缠绵,第二日一早,王妃醒来的时候,王爷已经先去早朝了,王妃榻上有了男人的气息,难得睡的那么舒坦,心情愉悦。

刘七巧为王妃准备了营养早膳,豆包一个,荷叶绿豆粥一碗,鸡蛋一个,凉拌三丝一小碟;王妃一口气竟然将这些东西都吃了一个底朝天。青梅更是心情大好,拉着刘七巧一同去吃早饭,敬佩道:“七巧,若不是你回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劝太太呢,你说那些个人,外头传的那么好,怎么原就是这样的人呢?”

刘七心道:你们都是被关在宅子里的人,如何能知道外头的事情,但凡让你们知道的事情,必定是有让你们非知道不可的理由,自然这真实性就大打折扣了。

两人正唠嗑着,果然见秦氏领着丫头匆匆而来,青梅忙进去通报,秦氏见丫鬟们都在,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王妃便谴退了众人,只留着青梅在身边,秦氏身边也只留下一个翠屏来。

“今儿一早我娘家的人送了消息来,说是太太昨儿没送二小姐的八字出去,托我来问一声。”秦氏开门见山的说道。

王妃想了想,也不能直说她家兄弟不好,便开口道:“你和我如今都怀着孩子,也没个精力去张罗蕙丫头的事情,蕙丫头的事情老爷已经交给了老太太去办了,我估摸着老太太那边人面广,未必就听我的,所以先没定下来。”

秦氏一听脸都变色了,王府这个老太太看似深居简出,其实是个不大好周旋的人。当时她以侯府庶女的身份嫁入王府,她似乎也没正眼瞧过她几眼,后来她处处赔小心,又努力伺候王妃,王妃三天两头的夸赞她,她才见了那老太太几次笑脸。

秦氏想了想,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装作试探道:“自古儿女婚事,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毕竟隔了一层,未必有太太这么疼蕙姐儿的。”

“那你就想错了,她们姐妹几个,自小都跟在老太太跟前,我平日里内外打点已经忙不过来,也没什么空教她们,说起来老太太与她们才是最亲的。”

王妃这么说,秦氏脸上越发有些颓然的神情,但还是陪笑道:“蕙姐儿是个有福气的,有老太太疼。”

秦氏从青莲院出来,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回到玉荷院立时砸了几个杯子,在房内骂骂咧咧道:“都说了让他这几日安分点,还闹出这么大的事儿。”秦氏恼怒归恼怒,发过火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只蹙眉道:“那家人家又没打上门来,这事儿到底是怎么让人知道的?”

翠屏缩着脑袋站在墙根前,小声回道:“不然奴婢喊周妈妈出去打听打听?这事儿若不是奶奶你问起,只怕从侯府来的下人也不敢提,显见是没多少人知道的。”

秦氏摆了摆手,让翠屏这就下去办了。

王妃这几日身子骨越发好了,身上的浮肿消退了不少,看着精气神也好,又想起昨夜王爷竟是与她温存了一晚,脸上也越发红润了起来。她见早膳也用过了,又把秦氏也送走了,便喊了青梅和七巧道:“七巧,你进府这么久,还没见过老太太吧,今儿我也带你去见一见。”

刘七巧对于这种钟鼎豪门里头的老太太,感官只停留在贾母的感觉上,觉得应该是个慈爱的老人家,所以就答应了。

王妃特意没有请仆妇们安排肩舆,而是步行去的。出了青莲院的大门,往西走上一百米路,便见一处有假山的岔路口,绕过假山往被北面去,便是王府老太太和几个姑娘住的地方。

老太太住的地方为了讨口彩,取的名字叫寿康居,据说这名字还是太后娘娘给赐的,太后娘娘住的地方叫永寿宫,所以给她自己的好姐妹也娶了一个寿字辈的地方。

王妃来到寿康居的时候,几个姑娘们正和二太太一起在老太太处晨省,二太太见了大太太便笑道:“真是稀客来了,我说今儿老太太这门前的喜鹊叫个不停的,还以为蕙丫头的亲事定了,不曾想是太太来了。”

王妃入了厅中,恭恭敬敬的给坐在上首的老太太请安,老太太忙命自己身边服侍的老妈妈去扶了王妃道:“你今儿怎么过来了,身子还好些了?”

王妃落座,脸上掩不住的一丝喜色道:“身子好了很多,只是这些时日委实怠慢了老太太,媳妇心中有愧,亏得新来的丫头服侍的好,吃食睡眠都好了很多,如今人也轻省了些。”

王妃正说着,周蕙以及二房的三个姑娘都上前来给她请安,王妃笑着受了礼数,又道:“菁丫头倒是越发出落的好了,听说婚事已经定下了?”

二太太点点头道:“是诚国公家的嫡次子,前几日刚过了文定,打算等到了明年在完婚不迟,反正菁丫头明年才及笄,正巧那时候,王府的这几件大事也差不多可以忙完了。”

二太太口中的王府几件大事,指的就是王妃和少奶奶生孩子的事情。如今老王妃还在,王府没有分家,这次周菁能嫁的这么好,也多半是因为恭王如今在朝中的势力不容小觑。虽然二老爷没有袭爵,可周菁却是恭王府唯一一个嫡女,自然也要有嫡女的派头。

王妃暗暗点头,挑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蕙,十六岁的姑娘,虽然算不上美貌,也没有周菁那种与生俱来的嫡女气势,但从小养在老王妃跟前,规矩容止都很妥帖。王妃想了想道:“昨日我回了宣武侯府的求亲,原本亲上加亲是一件好事儿,可宣武侯没有嫡子,以后他的嫡子是要继承爵位的,蕙丫头毕竟年轻,我怕她当不起这个重任。”

换做往日,王妃要是这么说周蕙定然是一百个不服的,可今儿她愣是点头道:“太太说的是,女儿只想当个轻轻松松的少奶奶,什么侯府的当家大奶奶,女儿是断断当不起的。”

刘七巧心道这倒又是一个难得的明白人,身在大户人家的庶女,能有一颗为自己筹谋的心已是不易了。不过想起她上次阴测测的问她要不要看秦氏的诗集,刘七巧对她还是难有亲近之心。

一群人又闲聊了几句,把屋里头姑娘的终身大事都给讨论了一遍,又问及了二太太那小儿子的功课,林林总总之后,王妃才又捡起了话匣子,拉着七巧道:“七巧,还不快见过老祖宗。”

刘七巧这时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老祖宗来,说起来这老祖宗也够年轻的,看容貌大约只有五十岁上下。不过按照古代人早生早育的习惯,这位老祖宗的年纪大概在五十五岁左右的光景。放在现代,五十五岁月经还没断,刚刚才道更年期,根据改革,连退休年龄都还没达到。可是摆在古代,已经是一个儿女成群的老祖宗了。

刘七巧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寿命问题了,不禁打了个寒战,愣了半晌才盈盈拜下道:“七巧给老祖宗请安。”

王妃笑着道:“这孩子,怎么还愣神了呢?”

刘七巧忙低下头,略带羞涩的小声道:“先前太太跟奴婢提起老祖宗,奴婢以为老祖宗一定是一个头发花白慈祥端庄的老太太,可眼前的老祖宗看着这么年轻,奴婢一下子反倒喊不出口了。”

一屋子的丫头妈妈们都笑了起来,二太太笑的握着嘴道:“看这孩子,嘴甜的跟蜜糖似的,怪不得太太如也是红光满面的,天天被这么一个小蜜糖罐给逗乐的吧?”

王妃温婉的笑笑,脸上却正经道:“你们别被她骗了,她平常嘴巴最厉害,惯是一个直性子的,我那媳妇孝顺,几次给我送这送那的,她管的比门神还紧,一概不准入内,只准我吃她写下来的那些菜,全是一些青菜笋子之类的,看我如今人都瘦了好大的一圈。”

大家伙听了,又是一阵哄笑,个个都直不起腰来,只有老王妃道:“她是好心,你上了年纪又怀了身子,万一把孩子吃的太大了,到时候使不出力来,可不就是自己受罪,宁可这会儿少吃些,等哥儿出来了,我们再慢慢的补给他。”老王妃说着,拍着刘七巧的手背道:“亏你有这心思,敢做得罪主子的差事,有多少丫鬟们可不敢跟你这样,到时候也就只有主子受罪了。”

王妃听了,心里没得就感动了起来,眼眶也热热的,笑着道:“就是这个意思,平日里丫鬟们服侍,人人都是尽心尽力的,但断没有人敢忤逆了主子的意思,我就瞧着这丫头实心思,便也从来不跟她置气。”王妃顿了顿,又慢慢道:“说起来,老祖宗,七巧是刘老头的孙女。”

刘七巧仔细听着王妃给她的介绍,跟晚辈们介绍,说的都是刘二管家家的闺女,特特跟老王妃介绍,便用起了刘老头的孙女。

老王妃听了,果然就记起了什么似的,连连点头道:“原来是刘老头的孙女,我说呢,他们家惯是效忠主子的好奴仆,当年鞑子人打进来,老王爷带着全家往南边逃,整整五年,别人家的宅子都被那些鞑子抢的抢,烧的烧,我家这宅子,里面竟连几样值钱的东西都不曾少,老王爷直夸刘老头是个能干的,破格就让他儿子跟了王爷,如今也是十来年过去了,已经是王府的二管家了。”

老王妃说着,又抬头看这刘七巧道:“不错不错,好好服侍太太两年,一个大丫鬟是少不了的,到时候再让你爹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太太补贴点嫁妆,风风光光的嫁了,将来少说也能做个管事媳妇。”

刘七巧只是陪笑,她发下了一个问题,跟这群中老年朋友聊天,无论开始是什么话题,到最后统一会集中到对晚辈的终身大事以及人生规划方面。如果没有人岔开话题,她们可以继续从结婚、说到生子、再说到儿子讨媳妇、媳妇生孙子,反正无穷无尽。

二太太听了老王妃说的话,先是点点头,忽的心思一转,却又有了别的看法。大家都知道这大房的少奶奶是个厉害的,刘七巧在这房只怕无所作为了。可是二房不一样,二太太膝下可是有一个刚考上了举人的嫡子,正是十六七岁的光景。

二太太越看刘七巧越觉得水灵秀气,比起她娘家的那个侄女,以及宣武侯家的那个嫡女,也没多少逊色的。

这一点要归功于刘七巧是个穿越者,作为穿越者,她那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就算她现在只是一个丫鬟,但还是没有那种奴性,但凡有些眼光的人看刘七巧,也不会得出一个:她是个奴才的结论。

二太太觉得,她娘家的侄女太软弱,将来若是分家了,只怕很难当得起当家的大奶奶。至于宣武侯家的那个嫡女,在看见秦氏的做派之后,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了,一个庶女就能有如此手段,作为嫡女的秦二姑娘,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所以,二太太打起了刘七巧的主意来。

但是刘家和其他家养的奴才不一样,要刘七巧做姨娘,并不是她们主子吩咐一声,刘七巧就要应的。所以二太太觉得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春月,去到我房里的紫檀木小匣子中,抓一把金锞子来给这闺女。”老王妃说着,便开始阔气的赏人了,刘七巧也不推辞,大大方方的谢了赏,从那个叫春月的丫鬟手里接了一捧子的金锞子在手里。

刘七巧见了这春月,心里倒是有些奇怪,这府里府外的,也没见几个年纪大的丫鬟最大的也不过十六七的模样,可是按照刘七巧的判断,这位春月姑娘,少说也应该有二十出头了,那眉眼中透出的成熟模样,并不像翠屏那种小丫头片子强装出来的。

刘七巧接了金锞子,细细的放在荷包里,又福身谢过了,才又侍立一旁。王妃说着,命青梅上前,向老太太献上了一叠纸道:“这上头都是这几日我吃着觉得好的素斋,想着老祖宗小厨房里的人手艺只怕更好,就没让厨子直接做了来,只是记了下来,老祖宗平日要是有个斋戒什么的,也好选几样做着吃吃。”王妃说着,便笑道:“反正七巧方才也受了老祖宗的赏赐了,我这一手借花献佛,也不算亏本了。”众人听了,又是一阵笑。

这里头正欢声笑语的,外头却吵嚷了起来,门口的小丫鬟打了帘子进来,偷偷朝着春月咬了咬耳朵,那春月听了,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老王妃落落大方的说:“外头方姨娘来了,说是要见老祖宗。”

王妃立时皱了皱眉头,这方姨娘正是二小姐周蕙的生母,是老王妃赏给王爷的人,一小就是王爷的通房,自生了大小姐之后,才抬了姨娘,平时也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只不知道冒冒失失的闯到这寿康居来,倒是有些意外。

老王妃也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开口道:“让她进来吧。”

方姨娘从外头进来,眼珠子便先在周蕙的身上闪了一圈,这才恭恭敬敬的给几个主子请安。

“你今儿来,怕是有什么话吧?”老王妃免了她的礼,开门见山的说。

方姨娘低下头,小心翼翼的说:“原本是去青莲院给太太请安的,院里的丫鬟说太太来了老祖宗这里,奴婢就也过来了。”

王妃听了,也只是点点头,端着青花缠枝纹茶盅的手把茶盏放在一旁道:“有什么话,方姨娘就直说吧。”

方姨娘闻言,脸就涨得通红,看了一眼二小姐,继而红着眼睛道:“昨儿听说太太回了秦家的婚事,奴婢想问问太太是做什么想的,难道二小姐的人品相貌,竟配不上那宣武侯的大少爷不成,虽说二小姐不是太太嫡出的,可那宣武侯的大少爷,也不是嫡出的。况且奴婢一直以为太太对待嫡庶,向来一视同仁,不然也不会为大少爷娶了一个庶出的少奶奶…”

方姨娘的话还没说完,一旁的二小姐已经涨红了脸,脸上的神色都变了,还是老王妃开口呵斥道:“一派胡言,你一个奴才,也敢在主母面前说出这番话来?”

周二小姐跟是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就差对自己的亲娘说:那是我自己不想嫁啊!

方姨娘被老王妃一吼,吓的下面的话也忘了,只跪在那里,神情沮丧,眼底似乎还有些泪。王妃见她如此,便也不好藏着掖着,只叹了一口气,转身对老王妃道:“我今日正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昨日听说那宣武侯的大少爷,竟然是一个恃强凌弱、欺压百姓的性子,我便想着这事儿不如先缓一缓,但是顾着儿媳妇的面子,也断不能这样说人家,所以才推说蕙丫头配不上人家,好让人家不要白等着了。”

周蕙听王妃这么说,顿时眼圈一红,对王妃多了一层感激,这才小声小气上前道:“回老祖宗,前些日子孙女去法华寺上香,听周尚书家的小姐说,那秦大少爷看上了她哥哥的一个丫鬟,愣是要了回去当通房,孙女儿虽然不恼着男人三妻四妾的,可是别人家的丫鬟,看上了就要要来,以后若是孙女嫁了过去,他三天两头的要了别人家的丫鬟,孙女这面子上如何过的去。”周小姐说着,嘤嘤哭了起来,感情很到位,甚是凄楚。

老王妃气得直哆嗦,一边安抚着孙女一边道:“怎么以前就从来没听说过这些,我还只当是个老实孩子呢。”

方姨娘听女儿这么说,一时间噎得说不出话来,她原本以为王妃坏了她闺女的好姻缘,跑来闹了个红脸,谁知道是这个光景,顿时脸涨的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跪在地上一脸的尴尬。

二太太见老太太生气,便上前劝慰道:“老祖宗有所不知,宣武侯夫人没生出嫡子来,几个儿子都是庶出的,她老了还得依靠着他们,惯不会让外头人指点了他们的不好。”二太太说着,又压下了声音,跟老王妃咬了一会儿耳朵,脸上神色很是生动,像是说什么说的起劲。

那老王妃听了,也是两条眉毛飞来飞去,转身问道:“真有这种事情?”

二太太点点头说:“可不是,我原与那安靖侯故去的侯夫人是闺中的好姐妹,平日里自然是看顾着点的,那日再诚国公家赴宴,遇到了她家大姑奶奶,才知道的这事情。亏得她家大姑奶奶是打小结的娃娃亲,不然让那安靖侯的继室给掺和了进去,可不又是毁了好好的一个人。”

王妃听着有点不对劲,便也问道:“安靖侯府又出了什么问题了吗?”

二太太脸上见王妃上了心,便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前端时间传闻安靖侯的嫡次子身子骨不好,想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听安靖侯府的大姑奶奶说,不过就是染了风寒,才多休养了一些日子,都是怕外头人说侯夫人这个继母当的不称职,才又是通房又是冲喜的往这二少爷的房里抬,如今这二少爷的病早就好了。” 

王妃低头想了想,这安靖侯的二少爷,原先就是她打算配给周蕙的,后来也是这方姨娘不知道哪儿听说人家身子不好,便来哭闹了一场。王妃素来是个宽厚的主子,更是怕人闲言碎语的说道,所以才回绝了安靖侯府,转而又跟宣武侯府议了起来。这回倒不是方姨娘来哭诉,而是周蕙亲自来哭诉的,谁知哭诉之后,又闹了方姨娘这一出。

老王妃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便想了想道:“这样好了,蕙丫头的婚事,太太你也别操心了,如今你有了身子,万万也不能劳累了。” 老王妃说着,又看向二太太道:“你改日把那安靖侯家的大姑奶奶约出来,好好与她说说她弟弟的事儿,然后再约了安靖侯夫人出来,把我们的意思说一说。”

老王妃是过来人,惯是知道有些个继母对这前头留下来的孩子是不慈的,面上看着比疼自己孩子还紧张,背地里使袢子的不是没有。

“老祖宗说的是,媳妇明日就去下了帖子请过来。”二太太是典型的成功形家庭主妇,如今王妃和秦氏都怀着孩子,她作为王府的当家太太,气势是自然是不一般的。

老王妃看了一眼方氏,直摇头道:“姑娘的婚姻大事,什么时候由得你一个奴才在这里上串下跳的?别说太太从来没苛待过蕙丫头半分,平日里对着你们,她也是纵容的多。大房没有一个嫡出的姑娘,你摸摸良心,她待姑娘们怎样?”

王妃听老太太说的句句在理,没得把自己感动了一把,竟然眼眶子都有些湿了。周二小姐见了,忙上前跪着道:“女儿给母亲请罪了,让母亲忧心了。”

王妃见周蕙说的恳切,也便笑笑过去了,又对二太太道:“又要麻烦弟妹了。”

二太太摆摆手,笑着道:“等你身上这块肉掉了下来,你再谢我不迟。”

这下众人才都笑了起来,只方姨娘还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老王妃发话道:“还杵着干什么呢,没事回去都念念经,保佑太太在给王爷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嫡子是真的。”

方姨娘略显尴尬的行礼告退,刘七巧注意到,周蕙看着她生母的视线,带着几分无奈与不舍。可她终究还是收回了视线,陪着厅里的主子们说笑。

刘七巧陪着王妃一直在寿康居里面待到了午时,老王妃今日心情好,特意留了大伙一起吃饭,又吩咐厨房按照王妃送上来的食谱,做了几个素斋给太太姑娘们清清肠胃。一家人倒也其乐融融。

刘七巧在看着上丫鬟们端上来的菜,还起到了一个解说的作用。每一道菜都要说出几个好处来。

比如这个白菜梗炒木耳,就可以补肾壮骨、脾胃通络、强壮身体、防病抗病的功效,关键是白菜梗口感生嫩,还带着丝丝清甜,木耳有润滑爽口,是最方便也最常规的一道小菜。

还有一道口蘑冬瓜汤,这道菜也是每两三天刘七巧会让王妃吃一次的,冬瓜利尿消肿、清热解毒,口蘑补脾益气、健身养胃、降压抗癌,两者相配,有利小便、降血压的功效。但是孕妇如果太过尿多,难免会造成羊水稀少,从而影响胎儿发育,所以刘七巧每隔两三天才让王妃吃一次,而早上则会配上现磨的豆浆,补充其体内的羊水。

老王妃一边吃一边点头道:“难为这丫头想的到,这些菜若是不特意去想,平常断然是很少上桌的,每日里总有那么几个吃不腻的荤菜,感觉都跟吃了一辈子似的。”

老王妃见这汤爽口,便也多喝了一碗,甚是满意。吃罢午饭,众人纷纷表示要回去歇个中觉,这时候宫里头却来了人传旨,说是皇上要请老王妃进宫和太后娘娘叙叙旧。

传旨的人刚刚离去,王爷后脚就赶回了王府,这时候一众人还在寿康居待着,王爷回府,见王妃也在寿康居,略略点了点头,几个姑娘忙上前给王爷请安。

老王妃便让姑娘们先散了,只留下了大太太和二太太。这时候王爷才开口道:“太后娘娘过两日就要动大刀子了,可她老人家到现在还没下这狠心,似乎多有顾虑。皇上的意思是请老祖宗进宫劝劝太后娘娘,让她放下心来,只是失去一条腿,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还是这大雍最高贵的老太太。”

老王妃听了,也只点点头道:“我跟她是闺中姐妹,我自然是要劝她去的,只是她这病我也不熟,倒是不知怎么个劝法?万一说不好徒惹的她伤心罢了。”

王爷蹙眉想了想道:“几位太医为了太后娘娘的病已是忙了几天几夜,如今连日子都定了,可太后她老人家心还是有顾忌,还没最后松口,但是她的病着实不能再推了,皇上跟我漏了个口信,说是再推迟下去,只怕连一整条腿都保不住了。”

王妃坐在下首,听两人说的皆是忧心忡忡。老王妃方才还有一个好心情,听了这事儿也摇头道:“我惯是知道我这老姐妹的,这会儿我进去,别说劝慰不了,她没得还要给我说一堆后事来,又是嘱咐这个,又是嘱咐那个,反倒让她伤心了。可是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也不能不去,罢了,我跑这一趟就是了。”

王妃想了想,略略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刘七巧,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道:“七巧,你可愿陪着老祖宗去一趟宫里?”

刘七巧这次是真的被吓了个不轻,但更多的只是奇怪,便有些不解的问道:“太太,奴婢去宫里有用吗?”刘七巧不想懂装不懂,只是她对宫廷那个大环境不管是从银屏上,还是小说里看来的,总带着一份深深的恐惧感。感觉那里是一个有着巨大怨念和戾气的地方,进去一次肯定不利于心理和生理的健康成长。

王妃慈眉善目的看着刘七巧道:“你也不必害怕,太后是最慈爱不过的人,你只需跟她讲讲故事,说说你在林家庄给人剖腹生子的故事,你想想看,那人肚子被剖开了,还能安然无恙,太后娘娘听了,兴许就不会觉得少一条腿有那么可怕了。”

刘七巧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毕竟宫廷那个地方对她来说太过陌生,她根本没有什么把握去说服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老人家。但是…不得不说,如果她这一次能够旗开得胜的话,对自己的将来,确实是一个最好的奠基。

刘七巧想了想,便已下定了决心,咬唇道:“那,请问能让小杜太医一起进宫吗?我经手的病人,最后都是杜太医救的,他最了解这个过程,我想太后娘娘会更加相信杜太医,胜过我。”

王爷想了想道:“今日杜家两位太医都在太医院当值,一会儿我送了你们进去,便传杜太医去永寿宫。”

刘七巧莫名的居然对这件事期待了起来,然后YY起勇敢无敌的穿越女舌灿莲花,说服保守胆小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同意太医们的治疗方案,进行截肢,最后康复痊愈。为了感激这名穿越女,太后娘娘将她指婚于太医院的某位小太医,有情人终成眷属。刘七巧胡思乱想一通之后,狠狠的鄙视了一通自己,泥垢,真是被杜若迷的七荤八素了,这都哪儿跟哪儿了!

第 55 章

进宫不是件容易事儿,所以在接到这个通知之后,老王妃就开始考虑换什么衣服进宫。因为只是去聊天解闷的,所以并不需要穿上诰命夫人的服饰。老王妃自从老王爷死后,基本算得上半个出家人,衣服也都是一些深色的。她自己又觉得自己是进宫劝人的,所以不必穿的太过夸张了,便只按照平日的规矩,换了一件宝蓝色葫芦双喜纹的遍地金褙子,看上去整个人精神不少,倒算不上特别的喜庆。

老王妃换了衣服出来,见刘七巧还在那边候着,看她一身棉布长裙,外头套着一件青绿镶领粉蓝撒花束腰对襟比甲,正是府里头二等丫鬟的穿戴。老王妃想了想,转身吩咐道:“把前日我吩咐下去给姐儿们做的夏裙找一套出来,我看着她身量和菁丫头差不多,先拿了一件来让她穿上,这毕竟是进宫里去,太寒酸了不行。”

一旁服侍的丫鬟听了,挽了帘子往次间里去,不一会儿捧出一套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长裙,老王妃过目之后,点了点头道:“你们服侍她穿上我瞧瞧。”

于是刘七巧便被三个丫鬟一起请进了次间里,不一会儿将那套衣服换在了身上。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刘七巧虽然是个乡下丫头,但是平日里从来不下地,除了在屋檐下借着阳光划水之外,她很少直接接触紫外线。所以她的皮肤是健康的白里透红,没有半点被紫外线灼烧过的痕迹。穿上这一套衣服之后,除了胸口的地方还是让人比较失望之外,整个身量形容,竟然是让人耳目一新。

刘七巧被丫鬟们推着走出帘外,这会子连王妃和二太太见了,都忍不住露出赞许的神色。二太太更是一双眼睛上下不停打量着刘七巧,心里暗暗道:这哪里像是乡下丫头,不是她灭自己威风,身为嫡女的菁丫头站在她身边,只怕也分不去她这通身的气派,更别说那一众的庶女,竟没有一个有她这般落落大方的气质的。

老王妃瞧着,也是眼前一亮。外在看容貌,内在看气质。刘七巧的长处就在于,她虽然是一个青涩皮囊,但是她有一个成熟的内在和淡定从容的外在。就连在风月场上逢场作戏惯了的王爷,也微微点头,转身对老王妃道:“老祖宗若是预备好了,那儿子就去备车马了。”

老王妃摆摆手道:“去吧,喊了轿子,直接在门口等着。”

老王妃说着,上前拉着刘七巧的手道:“你爹倒是怎么养的,将你养出这副水灵灵的模样,我瞧着竟比我们家几个还强些。”

王妃也起身,视线落在刘七巧身上,又从自己头上抹了一支八宝簇珠白玉钗出来,给刘七巧带上了道:“今儿我才说装扮的素淡些,没想到还真配了你这身衣服。”

刘七巧忙福身谢恩,被王妃拦住了道:“进宫了好好服侍老王妃,说话要有礼数,知道不?”刘七巧点头应了,一旁的二太太见了,也不甘心落后,从手上褪了一个飘蓝翡翠玉镯下来,给刘七巧带上了道:“瞧瞧你们,一个送衣服,一个送钗子,我不送了,就显得我多小气似的。好姑娘,千万别推辞,好好带着去宫里,也给我们王府长脸。”

刘七巧听二太太这么说,自是点头,客客气气的收了下来。不一会儿外头的丫鬟说是轿子来了,老王妃这才带着刘七巧等几个丫头婆子,一起进宫去了。

这是刘七巧第一次坐着舒适的马车,往封建社会的权利中心而去。她前世不是读历史的,对于中国古代皇宫的科普知识,都是从电视连续剧里来的。所以真的要进宫的时候,难免还有些小紧张。

老王妃姿态娴雅的坐在一旁,脸上神色端庄,见了刘七巧的样子便道:“怎么?这会儿怕了?”

刘七巧实话实说道:“怕到不怕,就是有点紧张,没见过太后娘娘,不知道是长什么样的,脾气好不好,是不是跟老祖宗你一样?”

老王妃在刘七巧的脸颊上捏了一把道:“方才看你在我房里胆子挺大的,怎么这会儿想东想西的了?要是后悔了,就在宫门外等着我,一会儿我出来了,再一同回王府吧。”

刘七巧急忙摇头,很认真的说:“这可不行,我今天是待命而来的,可一定要完成任务才好,太后娘娘既然和老祖宗您是闺中好友,那定然也是跟老祖宗一样特和蔼可亲的老人家。”

老王妃被刘七巧说的乐了,回想一下她那老姐妹的样子笑着道:“可不是,她比我富态许多,不过这些年得了病,已经清减了许多,我这也有两个多月没进宫看她了,年纪大了,就懒怠的走动,平日里我连寿康居也是难得出去的。”

刘七巧安安静静的听着,其实对于老人家来说,运动是更加必要的事情,老人家的身体机能退化严重,如果还懒怠与运动,就很容易得很多老人病,比如老年痴呆症,还有帕金森等。

“老祖宗其实也可以多走动走动,俗语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王妃以前也很少出青莲院,自从奴婢去了,每日必定是要让她出去走几圈的,如果不运动,到时等生产的时候,哪里来的力气呢!”

“正是这个理,她上了这年纪才怀了第二个,难免紧张些,再说年前她妹子在宫里那事情,也把她吓得够呛,所以越发谨慎,也是有的。”老王妃说着,便不言语了。不过刘七巧却听的云里雾里,因为她并不知道王妃和之前宫里难产而亡的梁家贵妃是亲姐妹。

马车到了宫门口,便停了下来,丫鬟婆子们扶着老王妃下了马车。一众人在门口候着,从里头抬着一顶藏青色圆顶小轿子出来,出来招呼的公公见了老王妃,都恭敬的行了礼,亲自上前压了轿子挽帘子扶她进去。

老王妃客气道:“张公公,有劳你了。”

那名姓张的公公看着也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发白无须,煞是精神,跟在轿子边上道:“太后娘娘正念着老王妃呢,还说有日子没来,正要奴才出去传旨呢,还是皇上孝顺,知道太后娘娘心里想什么。”

“上个月染了风寒,在府里将养了个把月,生怕进宫传染了贵人,所以便不曾来了,其实心里早挂念着要来了。”老王妃说道,皱了眉问:“太后娘娘如今的身子如何了?”

那张公公听老王妃这么问,脸上顿时愁容满面,只压低了声音道:“太医们说只有把腿给切了,才能留下性命来,皇上已经允了,可太后她心里还没过这道坎呢,这几日宫里的贵人们轮流来做说课,可个个都是无功而返的,皇上这也是没办法了,才想着让您老人家进宫试试,您和太后娘娘毕竟多年的交情,兴许她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