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慧如点头赞同女儿的话。

许向华简单又粗暴:“运气就运气吧,只要高考的时候你再给我走一次运就成。”

许家康嘴角抽了抽,幽怨地瞧着他,夸夸他会死啊!还是四婶和妹妹好,每天都夸他,就四叔天天打击他。

许家康出人意料考上余高是一大惊喜,许向华还特意给许芬芳打电话,让他转告老太太,他孙子考上高中了还是市里最好的高中。

相对而言许清嘉考上师大附中,就只有喜没有惊了,以她的成绩,考不上才是惊。

兄妹三都放了暑假,秦慧如却还没有,她被系里的老师拉去帮忙,教育断层,人才急缺,似秦慧如这般成绩优异的学生,都被老师拉了壮丁。

许向华便问许清嘉他们要不要回乡下过暑假。

许清嘉却是道,想在回乡下之前,去黄山玩一趟。

许清嘉一本正经道:“我看书上说五岳归来不看山,黄山归来不看岳,我想去看看第一奇山到底怎么样?”其实也就那样,大抵是久看无风景的缘故,她老家就在黄山脚下一个小县城里。

许家康闻言立刻帮腔,除了早年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外,他就没踏出过余市,要不是搬家,他连崇县这个小县城都没离开过。

这要求可把许向华难住了,余市到黄山并不远,来回两天就够。

作为一个经常在外面跑的人,他赞同多出去走走,长长见识,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

但是,让两个孩子出去,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许家康还好,十六岁的大小伙子,秦慧如班里最小那同学就才十六岁,还是个女孩,一个人从省外过来求学。

可许清嘉才十一岁,又是女孩子,哪怕这女儿打小就懂事,许向华还是不放心。

想了想,许向华道:“等妈妈忙完学校的事情,再带你们去黄山好不好?”可以想办法开一张探亲的介绍信。

可秦慧如这个暑假能不能忙完还真是个未知数。

许清嘉不由丧气。

郁闷了两天后,出现转机,江一白听许家康提了一句,顿时兴致盎然,跳着脚要插一腿进来,不带爹妈出去玩,想想就激动。

他知道后,江平业也就知道了,把手一挥:“出去长长见识也好。十六岁十四岁不小了,早些年十四岁都能扛枪打鬼子去了。”目光落在许清嘉身上时,他顿了下:“嘉嘉还是别去了,等你大一点再去。”女孩子到底跟男孩子不一样,何况的确小。

许清嘉幽幽道:“是我提出来要去黄山的,”接着她哀怨地看着江一白:“我觉得吧,我比小白哥哥更懂事儿。”

江一白:“…!!!”我招谁惹谁了!

这下子江平业都没话说了,许清嘉还真比江一白懂事,他儿子白长那么大个了。

最后两对爹妈又商量了下,去,去,去!但是只许去五天,一天来一天去,停留三天。江平业还在当地找了人给他们带路。

于是三人拿着江平业给的介绍信,快快乐乐地踏上旅途,尤其是许家康和江一白,带着点儿终于做了大人的兴奋劲儿。

许家阳只能哭唧唧地看着哥哥姐姐离开,他实在太小了,秦慧如和许向华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放心他跟着出门。

许清嘉向他郑重许诺,会给带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然而好吃好玩的并不能抚慰哥哥姐姐出去玩不带他的伤心,小家伙抱着秦慧如哭得稀里哗啦。

可等许清嘉到了黄山,想哭的那个轮到她了。

这次去黄山,她便是为了求证家人是否存在,她找借口忽悠着大家去老家转了一圈,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里真的不是她那个世界的过去。对此许清嘉其实早有猜测,虽然很多事情与她印象中一模一样,却也有很多不同之处。譬如说那位新上任的曾三起三落的军.委.主.席,他不信邓啊。

可猜测终究是猜测,不亲自确认下,她没法死心,所以她才会借着这次暑假撒娇耍赖要去黄山,

实地寻找无果,许清嘉终于彻底死心,对于这个结果,心里说不上来的什么滋味。

直到下了火车,许清嘉才缓过神来,面对许家康和江一白担忧的眼神,她佯装无事的地扭了扭脖子:“躺了大半天,脖子都疼了。”

“沿途风景那么好,就你躺在那睡觉。”许家康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许清嘉不同寻常,他哪能没发现,问她只说累了,再问就说一个人出门有点害怕。

许家康知道她在骗人,可就是打死他,他也猜不到真实原因啊,他都暗暗猜测是不是江一白欺负妹妹了,为此还逼问江一白过。

江一白都快冤死了,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他哪敢欺负这小丫头,她不欺负他就阿弥陀佛了。

回到家,许清嘉已经活力满满,眉飞色舞地描述着黄山的美景,末了总结陈词:“等相片洗出来你们就知道了,这一趟出门实在太值了,以后要有机会,我们一起去看看。”

秦慧如拉着她仔仔细细的检查,发现有女儿眉宇间松快不少,便笑道:“你说的这么好,有机会我们一定要去看看。”

从黄山回来后的第三天,许向华和秦慧如趁着周末把三个小的送回崇县。

一放暑假,老太太就听许向华的话,带着许老头还有许家武许家双两个,搬到了县城的房子来住。这里有电,到底比乡下舒适方便不少。

许向华和秦慧如陪着老太太吃了一顿午饭,秦慧如又给赶过来的许芬芳鼓了劲。转眼就到了下午两点多,两人就又要走了,眼下实行的是单休制。

孙秀花有些怅然,可想想儿孙们在外面比在老家有出息,又释然了。反正她身边还有一个儿子和三个孙子陪着她。现下许清嘉三个也回来了,那就更热闹了。

“好了芳芳,你赶紧回去复习吧。”许向华夫妻一走,孙秀花便开始催许芬芳回家复习,这没多久就又是高考了。不知怎么的,孙秀花想起了同样要参加高考的许家文。她摇了摇头,把这个名字甩出脑袋。考上考不上都不关他们许家的事咯。

许芬芳应了一声,对许清嘉三个打了招呼:“等姑这边忙完了,姑给你们做好吃的。”

许家康:“姑姑,我们不急,你好好复习啊。”

觉得许芬芳有点紧张的许清嘉给她打气:“姑姑,平常心平常心,你还有一份好工作打底又不像其他人只剩下高考的那一条路可以走,紧张个啥,你千万别紧张啊。”一指许家康:“中考那两天,我哥他别提多淡定了,结果就超常发挥了。”

许家康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姑,咋们要在战略上藐视他,战术上重视他。”

许芬芳被兄妹俩逗乐了,一人掐了一把:“是啊,我紧张个啥。”

说着不紧张的许芬芳踏进考场那一天,依然是紧张的手脚僵硬,她逢重要考试就紧张这毛病,二十几年都改不了。

考完后,许芬芳的心就沉了下去,有去年的经历在,孙秀花愣是没敢问她成绩怎么样,只做了一桌好吃的给她补补。

八月成绩公布,录取通知书也陆陆续续下来。

许芬芳再一次落榜,今天考的还不如去年。

周红军心疼媳妇,劝她别考了,他媳妇有多认真,他都看在眼里。可这高考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百个人里就六七个能过,好些还是啥都不做只准备考试的考生。许芬芳得上班,还要顾着孩子,哪里竞争得过人家。

许芬芳抹抹眼泪:“明年再考最后一次,事不过三。”

随着许芬芳落榜消息的传来,许清嘉也从邻居范大娘那知道,许家文落榜了。

“他的心思都花在算计人上了,哪有功夫学习。”许家康凉凉道,这人已经恨上他们许家了,现在安分,那是他没有倚仗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可真等他考上大学发达了,他肯定会过来耀武扬威,要有机会绝对会踩他们两脚。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啊!

许清嘉笑了下,许家文这说的好听是高中应届毕业生,可他读小学的时候,大革命刚开始,毕业的时候,大革命刚刚结束不久。

他的学习生涯在革命期间度过,那几年学校里哪有正儿八经教东西,尤其崇县教育资源本就薄弱。他的知识功底并不比那些非在校生强多少。

今年崇县被录取的这一批大学生里,应届毕业生只有十二个。

兄妹俩议论了两句,便把许家文抛在脑后,重操旧业——卖兔子。

去余市这半年,两人忙着毕业考,遂安安分分没有折腾。眼下都考上了心仪的学校,也没了暑假作业,可不得开始挣钱了。

他俩都不缺钱,无论是许向华还是许向军在钱上对孩子都是大方的。兄妹俩就是喜欢挣钱的感觉。

知道他们又要去卖小兔子,孙秀花笑:“跟老四一个德行,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尝到了养殖的甜头,许向华跟许向党合作,用许向党他们家的自留地又建了一个养殖场。今年养的猪和兔子,比去年多了一倍不止。

别说许向华尝到甜头了,就是孙秀花也尝到甜头了。年底许向华分了她五百块钱,说是她那块地的分红

许向党和周翠翠也分到不老少,开春两人就又起了三间屋子,还添了缝纫机。

她向来沉默寡言低着头的三儿子,这回总算是能抬起头挺直背来。

老太太比自己拿了五百块钱还高兴。

“去吧,就是小心一点。”她老人家可不觉得投机倒把丢人,老祖宗几千来都能做生意,反倒他们这会儿不行了。

孩子们小打小闹,就算被抓到了,也就是罚款没收,他们家又不是承担不起这点损失。

许家武和许家全自告奋勇要来帮忙。许家阳都想凑热闹,被孙秀花一把搂住了,小短腿到时候跑都跑不快。

许家阳撅了嘴不高兴。

“阳阳乖,咱们吃着西瓜看电视,奶奶给你切半个,咱们拿着勺子舀来吃好不好?”孙秀花哄小孙子,想起家里西瓜没了,赶紧对走到门口的孙子们道:“要是看见人买西瓜,多买几个回来。”

几个人笑着应了好,把绑起来的小兔子放进竹篓,许家康和许家武一人背起一个。

许家康带上许家双,许清嘉则带着许家武去了河边。

许清嘉让许家武带着兔子在芦苇荡里藏着,她去找买主,这还是从去年那对买西瓜的兄弟那学到的方法。

许清嘉戴着个草帽,在筒子楼附近晃悠,住在这里不是工人就是工人家属,有钱。

溜了一圈,她挑中了一位慈眉善目穿戴还算可以的大妈,许清嘉笑眯眯凑上去,神神秘秘道:“阿姨,您要买肉吗?”

崇县居民每人每月半斤肉票,有票还不一定能在肉站抢到肉,没哪个不缺油水的。卖兔子以来,十个里九个会买,还有一个没钱。

大妈愣了下,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左右一看,没人,许清嘉特意挑的地。

“小姑娘,什么肉?”因为投机倒把办公室对孩子网开一面,所以现在黑市上的娃娃卖家越来越多,他们没少从黑市上倒腾东西,所以一点都不奇怪许清嘉这么小手里有肉。

“兔子肉,有大兔子和小兔子,大的拿回家就能吃,小的可以拿草喂,长起来很快。”长大的兔子,一般都是许向华卖的,他不走黑市,和猪一块走正规途径,量太大有风险。他答应了秦家父母不再冒险,所以宁肯少赚一点。

许清嘉觉得肉疼,所以拿了几只公兔子出来卖,反正也就几只。

大妈心念一转:“能买一对吗?”

许清嘉笑着点点头,这大妈脑子活啊,已经想到配对养小兔子了。他们养来自己吃也罢,卖也罢,她都不介意,市场那么大,根本没妨碍。十一届三中全会即将召开,到时候挣钱的路子就更多了。

大妈心花怒放,催着许清嘉走,一路许清嘉还跟她说了养兔子的注意事项。

大妈越听越觉得这小姑娘心善,保证自己只养来吃,绝不会卖跟他们抢生意。

说着话就到了河边,结果没走到芦苇荡就见许家武蹲在地上,许清嘉奇怪,快步走过去:“三哥?”

蹲在地上的许家武抬起眼,眼睛居然是红的:“兔子被人没收了。”

“他们打你了?”许清嘉仔仔细细打量他。没收又不是什么大事,她和许家康就被抓到过。

出来前就说好了的,遇上投机倒把办公室的,能跑就跑,跑不了就乖乖交东西交钱,绝对不要起冲突,为此还专门给每个人塞了五块钱方便交罚款。

许家武摇头,眼睛更红了,居然还掉起眼泪来。

许清嘉顿感狐疑,许家武有空帮着割草养兔子,许向华是给他钱的。一篓兔子和五块钱对他而言又不是什么不能承受的损失,至于掉眼泪吗?

许清嘉不好意思的对跟过来的大妈讲明了情况:“阿姨,实在不好意思,我们的兔子被没收了。您看这样好不好,三天后中午,还是咱们见面那个地方,我再来找您怎么样?”

“诶诶,好的。”大妈同情的看着兄妹俩:“你们也别太伤心了,这种事也是没办法。回到家好好跟你们家长说,别怪你哥哥啊!”她瞧着那许家武这么伤心,是不是怕回到家挨骂?

“谢谢您了,您放心,我家里不会骂我们的,我哥哥就是伤心,辛辛苦苦养的兔子都没了。”

大妈也伤心啊,她的肉啊!

好心的大妈一走,许清嘉便折回来,严肃地看着许家武:“三哥,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事?”

红着眼的许家武神情变得十分复杂,嗓音带着哽咽:“你走后没多久,大…”他捏了捏拳头,把到嘴的那个哥字硬生生咽了回来:“许家文和一个女生过来了,我马上就换了地方的,可没一会儿,投机办的人就过来了。”

感情是这么回事,许家武不是伤心被没收的兔子,而是怀疑许家文告发了他。咦,许清嘉歪了歪脑袋,许家文和一个女生跑到这种地方?!

这姑娘怕不是眼瞎!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被许清嘉怀疑眼瞎的姑娘, 此刻正沾沾自喜。她刚刚去上厕所的时候, 正好遇上投机倒把办公室的人在巡逻,她爸妈就是投机办的。

当下袁秀芳就告诉他们有人在芦苇荡边卖兔子。

她和许家文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许家武把一只逃出来的兔子扔进竹篓子里。她认得许家武, 以前她见过许家武来学校给许家文送东西。

她在家听她爸妈说了不老少有关投机倒把的事儿, 那些背着竹篓竹筐在芦苇荡里晃来晃去的,一般都是投机倒把的。

只是这些人猴精的很, 不是自己找来的客人, 他们不卖。抓不到现行,投机办的人也只能干瞪眼。人家完全可以说自己拿着东西来走亲戚。

也不知道投机办的人能不能把许家武抓个正形。

袁秀芳侧过脸,抬眸羞答答地看着身边的许家文。最好把许家武抓起来拘留几天, 教训教训他。

她好不容易才约着许家文去河边走一走。四下无人,许家文还悄悄牵了她的手, 这还是许家文第一次牵她的手, 紧张地她一颗心差点儿要从喉咙口蹦出来。

本来他们可以找个地方坐下来,说说悄悄话,甚至还可以…袁秀芳脸红了红, 想起了学校里那些偷偷谈对象的同学。

可这一切都被许家武给破坏了, 见到许家武之后,许家文得心情急转直下。

尤其许家武还用那种眼神看着她,袁秀芳愤恨的咬了咬唇, 看什么看!

许家文的家里人果然都不是好人, 许家文和他爸爸断绝父子关系, 那还不是因为他爸爸做错了事, 连累到他的前程。在去年那种情况下,要是不断绝关系,许家文的前途就毁了。

明明是不得已而为之,那些人居然就真把许家文一个人扔在县城里不管不顾了,任他自生自灭,许家文都没成年呢,他们怎么这么狠心。

但凡那些人肯分出点精力稍微照顾下许家文,他就能全心全意准备高考,怎么可能落榜。

为心上人愤愤不平之余,袁秀芳又忍不住冒出一点点窃喜,若非许家文落榜了,他就不会报名复读,那么他们也就没机会熟悉起来。

其实她很早很早的时候就留意到了隔壁班的许家文,人长得俊秀,又干净清爽。不像其他人,邋里邋遢头发油糟糟,一个月都不会洗一次澡。

后来许家文父亲犯了罪,同学们都欺负他,他也不像其他被欺负的同学那样,只会懦弱的哭泣哀求。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不管那些人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

袁秀芬特别心疼他,还帮他说过几句话,可那些男生太讨厌了。

“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袁秀芳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不好的回忆甩出去,高兴地提议:“我今天拿了五斤的粮票,还有半斤肉票出来,”又心疼地看着削瘦的许家文,含羞带怯道:“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

许家文却是一脸愧疚:“国营饭店人多,要是不小心被熟人看见传到你爸妈那边就不好了。”

袁秀芳撅了撅嘴,赌气道:“知道就知道呗,我都19岁了,已经成年了。”

许家文左右看了看,空荡荡的河边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随风摇摆的芦苇,他才伸手抓起袁秀芳的手掌放在手心里,歉然地看着她的眼睛:“可我现在就是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你爸妈要是知道我们在交往,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会想方设法阻止我们。”

许家文苦涩地牵了下嘴角:“所以我想等我考上大学后,我再上门拜访伯父伯母,想来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袁秀芳只剩下满心的感动和害羞,她用力回握许家文,红着脸道:“你不要这样说嘛,我觉得你挺好的。”

“秀芳,这一年咱们一块儿努力,明年考上同一所大学,之后我就能抬头挺胸跟着你去见你爸妈。”

袁秀芳不只脸泛红,眼眶都红了起来:“好,我都听你的,咱们一块努力,考同一所大学。”

“嗯,那我们回去复习吧。”自从见了许家武之后,许家文心里就乱糟糟的,阿武看起来过得不错,面色红润精神饱满。奶奶和几个叔叔很照顾他?

许家文的眉头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望着他轻皱的眉头,袁秀芳劝他:“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的。之前就是太紧张,发挥失常而已。”

许家文皱起的眉头轻轻散开。

落在袁秀芳,眼里好比乌云消散,雪后初霁,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两拍。

她不自在的低下头,一股脑儿把兜里的粮票和几块钱都拿出来:“你不要舍不得吃,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许家文肃了脸,推回去:“秀芳,你别这样。”

袁秀芳不由分说硬塞到他口袋里:“我爸妈工资高,我家又就我一个,我们用不完的。”

尤其爸妈工作时没收的东西,有一部分可以带回家,所以他们家的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秀芳我…”才说了三个字,突然被斜刺里冒出来的声音截过话头。

“厉害了!”斜着眼看过来的许家康毫不掩饰嘲讽之意,似笑非笑地看着许家文,眼底讥讽之意越来越深。

许家武没经验,中了投机办的圈套,被钓了鱼,这不怪他,只能自认倒霉当花钱买教训。可这揭发的人要是许家文,许家康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找了过来,哪想会遇上这么精彩的事儿。

许家康饶有兴致地打量许家文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该说是女生,看起来应该还没二十,是他同学?

许家武说许家文那对象长得不咋好看,许家康当时就在想,都落榜要复读的人了,还有心思谈对象?这可不太符合许家文的性格,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往上爬更重要的事了。

过来一看就看见两个人拿着一堆钱和票推来推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许家文这哪是找对象啊?人家是找饭票。

说实话,许家文还挺豁得出去,不是他故意埋汰人姑娘。可这姑娘长的吧,真的有点儿一言难尽。小眼睛驼峰鼻,还有点儿龅牙。

看来许家文这日子真的有点难过了。想想也是,他户口在村子里,却没法领到粮食。盖因他已经年满十六周岁,却一点活都不干,所以他的人头粮被取消了。人头粮本来就是为了照顾不能干活的老人和孩子,可不是养闲人的。

所以许家文只能从黑市上买吃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享福这么多年,哪能天天吃粗粮啊。

许家康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袁秀芳,你说这姑娘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他不由想起了村里那些帮着男知青干活的傻姑娘们。可见不只女人长得好占便宜,男人长得好也能占便宜。

见到许家康一行四人后,许家文的脸刷的白了下来,又倏而涨红,尤其是许家康嘲讽又了然的目光,彷佛钢针一样戳在心上。

见状,许家康笑得更欢,他哪能看着这姑娘往火坑里,别看许家文长得人模人样,那就是头披着人皮的豺狼,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这位女同志,”许家康指了指许家文:“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十岁开始就会装病骗吃骗喝不干活,想要什么东西自己不开口只会怂恿他妈替他抢。

后来吧,平日里把他当命根子疼的亲爸出了事儿,一落难,他就迫不及待的往伤口上撒盐,和他爸断绝了父子关系。

觉得他妈和弟弟吃干饭浪费钱,立刻把他妈嫁了出去,连弟弟也送给人家了。”

“闭嘴。”许家文气得浑身直打板子,终于反应过来,打断大放厥词的许家康。

袁秀芳也愤怒的看着许家康:“你别胡说八道,阿文和他爸爸断绝关系,也是情非得已。”

许家康怔了下,觉得这姑娘中毒有点深,遂继续说道:“他这人吧,享福享惯了,离开家拿的那几百块钱,估计这一年多来也花的差不多了。本以为能考上大学,哪想落榜了。起码还要再熬一年,搞不好还得读两年三年,他可不就着急了,这不就想着开源节流了。”

许家康意有所指的看着袁秀芳,这姑娘打扮的不错,手里还戴着手表:“这位女同志,你可得擦亮眼睛看清楚,别被人家当冤大头宰了,等他发达了一准一脚踹了你。你看,他连亲弟弟都不放过。”

许家康指着红着眼睛的许家武半真半假道:“阿武辛辛苦苦养兔子,就想挣点钱贴补家用。他倒好跑去揭发亲弟弟,连亲兄弟都坑的人,你就不怕哪天他坑了你? ”

许家文的脸一搭红一搭白的,气得手指痉挛,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鼓着眼睛恶狠狠瞪着许家康,直到他说揭发许家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