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挠挠脸,摸到一手纸条,也郁闷了。她情况比江一白好,可也被贴了好几张,就是许家康也不例外,唯独韩东青清清爽爽干干净净,此刻眉梢眼角都是淡淡笑意。他就算没赢,但也不会做被关起来做要贴白纸条的那个。

江一白用力吹出一口气,吹得纸条哗哗作响,好生气哦。

许清嘉鼓了鼓腮帮子,好生气哦!不是说没玩过的嘛!

何云溪好笑地点了点儿子的脑袋:“傻小子,下棋玩牌,那你什么时候赢过东青了。”她的傻儿子哟,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呢,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丁点都不会长教训。

许清嘉吹了一口气,把鼻子上的纸条吹了起来,抬眸,瞪江一白,居然谎报军情。早知道,他们兄妹怎么可能自找虐。打牌旗鼓相当才有意思,恃强凌弱才高兴嘛!

江一白气得哇哇乱叫,满脸的纸条乱抖,还掉下来好几张,控诉的指着老神在在的韩东青:“这是余市那边才有的打法,我哪知道他打得这么溜。”又满脸被欺骗了的沉悲愤:“你骗人,你根本就会打。”

“我没说我不会打啊,我只说我没打过。”韩东青慢条斯理地洗着牌:“我那新兵排里有一个战友就是余市来的,我看着他们玩过。”

许清嘉:“…”没打过不等于不会打,没毛病。

江一白瞪圆了眼睛,磨牙:“你明明就会,还装出一副不懂的样子来。”

看着贴了白纸条的三人,韩东青愉悦的勾了勾嘴角,果然偶尔欺负下弱小,有助于身心愉快,笑问:“还玩吗?”

许清嘉摇头:“不玩了,不玩了。”再玩下去被贴的跟江一白似的脸都看不见了?

这人就是个花肚皮,明明会打却说着没打过。每次赢了还都是勉勉强强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就是运气好,只要再努力一点就能赢了他。结果就是输了一次又一次,还不长教训。太奸诈了!

打了热水回来的秦慧如一看几个孩子那鬼模样,失笑:“不玩了?”

许清嘉揭下纸条,沉痛脸:“不玩了,以后再也不玩了。”

秦慧如好笑,拿出包里的奶粉给他们冲牛奶。

余市物资比崇县那边供应更充足,许向华每个月弄回来的奶粉足够几个孩子每天都喝一杯。效果显而易见,这不才半年的功夫,三个孩子个头都蹿了一截。尤其是正在发育阶段的许家康,都比她高半个头了,再过两年说不定能赶上许向华。所以这习惯哪怕出门在外,秦慧如都没有断掉。

秦慧如还给江一白和韩东青冲了。在她看来,韩东青虽然生的高高大大,可也才十八岁而已,还是个孩子呢!

韩东青婉拒,他不喜欢那股奶腥味,小时候没少被韩欢逼着喝,好不容易个头长得令韩欢满意了,才逃脱了每天一杯奶的折磨。

何云溪笑:“这孩子打小就不喜欢喝牛奶,说是太腥了。小时候都得他姐逮着他,才会皱着眉头灌下去。”

秦慧如也就没强人所难,只是笑道:“他上头还有个姐姐?”

“是啊,除了一个姐姐,还有个哥哥 。”何云溪笑道,此外还有个妹妹,不过那是继母生的,感情不好也不坏,何云溪就没提。

秦慧如:“看他这么稳重,我还以为他是家里老大来着。”

何云溪笑:“这孩子打小就稳重懂事。”

许清嘉一边听着两位妈妈拉家常,一边吹着搪瓷杯里的牛奶,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她还是更喜欢酸奶,尤其是芦荟味的,不过眼下也不是挑嘴的时候,有牛奶喝就不错了。

她可要多喝点,然后好好吃饭多多运动,争取长到一米七,呼吸上方的新鲜空气。

许向华和秦慧如都属于高个头,基因是没问题了。只要她后天吃好睡好运动好,一米七绝对不是梦。

想想自己以后能是大长腿,许清嘉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坐在她对面的韩东青就见小姑娘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唇畔还挂了一圈奶白。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祖母那只爱偷喝牛奶的家猫,偷喝成功之后就是这幅模样。

牛奶就有这么好喝?韩东青忍不住跟着笑了下。

吃过晚饭,又闲聊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到了八点半。乘务员提醒睡觉之后,关掉了车厢里的大灯,只留下一盏微弱的小灯,方便起夜的乘客。

许清嘉一行也各自上了卧铺,火车票是何云溪买的,所以票都连在一块,刚好两排床。

韩东青和许家康睡了上铺,江一白和许清嘉睡在中铺,秦慧如带着许家阳,还有何云溪睡在下铺。

何云溪本来想和许清嘉换,许清嘉表示她小孩子爬上爬下更方便。秦慧如也说她睡觉安分,不会动来动去,何云溪这才作罢。

渐渐的,悉悉索索的动静都消失了,车厢里陷入安静,只剩下火车行进的声响。

躺在床上的许清嘉正在绞尽脑汁想自卫反击战的情况,想的脑袋都疼了,还是无果。这一场战争在课本上只是一笔带过,影视剧那一块更是不见踪影,她家也没个参与这场战争的亲戚朋友。

她就知道有这么一场仗,是建国后距离他们时间最近的一场大规模对外战争,以胜利结束。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连具体时间她都不知道。

许清嘉突然僵了下,恍恍惚惚记得好像双方都埋了不少地雷,她看到过边境排雷的相关报道。

许清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地雷这东西,你就是军事素养再高,那也是**凡胎啊!

躺在上铺的韩东青若有所觉的睁开眼,视线下垂看过去,看清小姑娘眼里的担忧之后,怔了怔。

韩东青不明所以然地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眨了眨眼,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的像两把小扇子,对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随后扭过头,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还不如想不起来,想起来也于事无补,反倒令自己更担心了。这是个好人,她打心眼里不想他出意外。

看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韩东青更加疑惑,末了无奈地笑了下,小姑娘的心思可真难猜。

翌日上午十点,火车停靠在黎城,韩东青要在这里下车换乘另一趟车前往云南。

身姿笔挺的韩东青对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对何云溪和秦慧如道:“这一路多谢舅妈和秦阿姨照顾。”

何云溪不舍地叮嘱:“训练要紧,可身体也要紧,你还在长身体呢。”孩子才多大点就送到部队去了,搁她是舍不得的。真要参军,也等读完大学再入伍也不迟不是。可韩东青说,他想在部队锻炼两年再考大学,这样更知道自己欠缺什么。

秦慧如也关切了两声,虽然才短短一天的相处,可韩东青在她这,已经属于别人家的好孩子那一类,越看越喜欢。

韩东青含笑应好,又与几个小的道别。

江一白咋咋呼呼的提要求:“哥,你要记得我的坦克啊。”一个上午他都在歪缠韩东青用子弹壳给他做一个坦克模型。

韩东青无奈:“我要是有那空,就给你做一个。”

“时间就像是那海绵的水,挤挤就有了。”江一白嘻嘻哈哈道。

何云溪轻轻打了他一下:“你以为你哥是你啊,每天闲的没事干。”转头对韩东青道:“东青你别理他,有空就好好休息。”

末了还捏了捏江一白的耳朵:“开学就是初三了,你也别整天再想着玩。要是考不上余高,你爸收拾你,我不会救你,我还得给他递鸡毛掸子。”

江一白顿时苦了脸,彷佛被念了紧箍咒的孙猴子。

逗得大伙儿忍俊不禁,脱离了中考紧箍咒的许家康笑得最幸灾乐祸,他准备中考的时候,江一白也没少说风凉话。

笑罢,韩东青背起行军包。

许清嘉犹豫了下,轻声道:“在外面,哥哥注意安全。”

再一次从她眼里看见了担忧,韩东青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担心什么。不过他知道小姑娘是真的担心他,遂他略略弯下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笑道:“谢谢你的关心,哥哥会注意的。”

他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顶,唇角一扬:“你好好读书,以后考大学。”

许清嘉点了点头。

江一白自以为猜到了许清嘉的意思,指着她笑:“你不会是担心我哥被人欺负吧,他不欺负人就谢天谢地了。”说到后来,话里带上了几分幽怨,他就是从小被欺负到大的。

韩东青用力按了下他的脑袋,哪有刚才的温柔:“那是你欠收拾。”

不顾江一白悲愤的乱叫,韩东青对众人微笑颔首,旋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回到余市没几天, 便到了开学的日子。这一年的九月, 许家康正式成为一名高中生。这年月的高考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所以哪怕才高一,秦慧如在开学前便和许家康促膝而谈过高考这个话题。

许家康被秦慧如的轻声细语说得晕晕乎乎, 等他反应过来时, 手里已经捏着一份好几页的读书计划,顿时欲哭无泪。

许清嘉也跨入初中, 成为一名初中生。对于她的学业, 秦慧如向来放心。所以没像许家康那般三令五申的叮嘱,只问了她的学习计划,随后便放了心。

而许家阳, 秦慧如虽然想让他上小学,然而终究年纪太小, 他才六岁, 实际上五周岁都还没到,所以依旧只能继续待在托儿所里玩。

许清嘉的初中生涯,颇为精彩, 盖因江一白这个逗比。

许家康托他照顾许清嘉, 江一白把胸口拍的砰砰砰响:“你放心,小清嘉是你妹妹,那就是我妹妹。”

对此, 许清嘉送了他一个白眼, 她真不想要这样一个便宜哥哥。

事实却证明, 这种便宜哥哥偶尔还是有作用的。

开学没一个月, 就有高年级小姐姐偷偷来看许清嘉。

许清嘉又不瞎,怎么可能没察觉,她一脸懵。

她懵,小姐姐们也懵啊,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啊,有点儿小。

这事说来话长,在许清嘉眼里江小白是个逗比。可在别人眼里,这家伙就是一阳光灿烂的大帅哥,成绩优,运动棒,家世好。

江一白的身份在学校根本不是秘密,他倒是个低调的,从来不跟人炫耀自家背景,也从不坐他爸的小汽车上下学。然而架不住学校里有同一个大院出来的孩子,就这么把他的底给抖了出来。

这就是个校园男神的标配啊!怎么可能没有暗恋他的小姑娘。

小姑娘暗搓搓的恋着,猛不丁的,心目中的男神宣布,初一三班的许清嘉是他罩着的。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不学好的学生,喜欢欺负低年级同学,师大附中也不例外。江一白这是防止有人看许清嘉长的小就去欺负她,且他知道许清嘉养兔子挣钱,她的零用钱比他还多。

他倒是一番好意,却使春心萌动的小姑娘如坠醋桶。这不就悄悄摸到初一来打量‘情敌’。

只是这情敌好像有点小!

迎着对方纠结的眼神,纳闷的许清嘉直接走了过去,在这几个人身上,她没感觉到恶意。

“有事找我?”许清嘉直接大大方方地问了。

小姐姐涨红了脸,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想多了,妹妹真的是单纯的妹妹。脸一红,脚一跺,扭头跑了。

许清嘉:“…”什么情况啊,这是?

最后还是许清嘉的娃娃脸小同桌给她解了惑,她有个姐姐在初三:“初三的江一白说你是他妹妹,他罩的,欺负你就是欺负他。”

望着小同桌微微泛红的脸颊,许清嘉觉得自己捕捉到了真相:“他是我哥哥的好朋友,我哥哥拜托他照顾我。”说着她露出一个特别幼.齿纯良的笑容来:“毕竟我上学早,比大家都小了两三岁,我家里人不大放心。”

小同桌眼睛闪啊闪:“你那么小,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然后许清嘉就发现自己待遇直线上升,做值日时有小姐姐主动要求帮忙,拿饭盒的时候也有好心人帮她从人堆里抢出来,走在路上还有不认识的小姐姐对她笑…

许清嘉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万万想不到江小白行情居然这么好。姑娘们,你们肯定没见过他逗比的一面。许清嘉都琢磨着是不是拿只猫来让江一白崩了人设,想想还是作罢。

许清嘉的初中生活便这样美好而又和谐的拉开序幕,转眼就到了1978年底。

十一届三中全会在首都召开,会议确定了对内改革、对外开放的政策,全党的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

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确定,余市也随之发生变化。

江老爷子是改革派,江平业自然是改革开放政策的忠实拥趸。

江平业顶着压力在余市内全面开展冤假错案的平反工作,并且恢复了关闭十几年的集市,允许农民自由买卖富余农畜产品。

前者还罢,自去年起一些著名人士被陆陆续续平反,人们多多少少有了心理准备。可后一条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在一些保守派看来,这是活生生的资本主义复辟。

江平业在办公室没少跟人拍着桌子吵,他强势地压下所有批评指责,一力主张在全市范围内恢复集市。

孙秀花寄过来的家信里特意说了这事儿,她老人家打算拿一些兔子和猪肉去集市上试试看,怎么着价钱也要比之前的略高一点。

要知道肉这种东西,那完全是供不应求。之前他们是没办法,只能卖给这一家,价钱也只能被人家压低。去集市上卖,那自然是价高者得啊,她就不信香喷喷的肉没人要。

许清嘉不得不感慨,不愧是能养出许向华的老太太。别人都还在观望呢,尤其因为之前的思想风潮,在不少人看来,做生意颇有些丢人,人老太太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许向华自然是同意的,他回信告诉孙秀花,他已经在和许再春商量这事。倒不是不信任自家人,而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肯定不能让她辛苦。许向党太老实,让他去卖东西,许向华真有点担心他被骗了。两个侄子半大不小,搭把手还行,挑担子还不行。

思来想去,还是许再春最合适,两人本来就有合作,且许再春精明为人也仗义,事情交给他,许向华放心。

在信里,许向华还叮嘱让许家武给许再春打下手学一学。大房这两个侄子,许家武成绩差,读书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在地里刨食太辛苦,刚好政策开放了,做点小生意不失为一条出路。许家双读书成绩不错,人也刻苦,倒是可以走走读书这条路。

“这政策一出,以后村里的日子要好过不少。”许向华一边折信,一边笑着说道。卖给供销社,价钱到底是被压低了,还有可能不收只能拿回家,不是谁都有胆量去黑市上卖的。

许清嘉笑嘻嘻给他递信封:“以后会越来越好的。”要不了多久农村就会实行包产到户,大伙儿劳动的积极性高涨。越努力收获越多嘛!以后不只能填饱自己的肚子,还会有富余的可以拿到集市上去卖。

话音刚落,许清嘉又瞥见许家康焉哒哒的眼神,哪不知道他在郁闷什么。

农民可以在集市上光明正大卖东西,城里户口却只有买的份儿,他们不能卖。

这让许家康这个钻到钱眼里的人分外不舒坦,读书这么累,他周末都得跑出去卖两只小兔子过过瘾。眼见着这么好的机会,却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他哪能不郁闷。许家康那模样就像是丢掉了一千块钱。

“也许再过一阵子,政策就又改了。你看连集市都恢复了,以后政策肯定会越来越宽松的,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人人都能做生意了。”许清嘉安慰许家康,声音笃定。

事实上,等大批知青回城,为了安顿这百万来口人,国家马上就会出台相应政策。哪有那么多岗位安顿回城知青,一群无业游民游荡在城市里,时间一久准得出大事。既然无法安排工作,那么只能允许这些人自谋出路。

改变要一点一点来,哪能一蹴而就,其实上头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

“你们两个还真得掉进钱眼儿里去了。”许向华哭笑不得,指了指两人:“眼下你们俩最重要的任务是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等你们上了大学,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许家康幽幽道:“挣钱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

许清嘉也叹了一声:“亲手挣钱让我有满足感,比考一百分还满足。”

许家康严肃点头。

“你考过一百分吗?”许向华怼许家康。

许家康悻悻的摸了摸鼻子,他又不是读小学,一百分有这么好考。

许向华拿着封好口的信封,一人头上敲了一下:“两个财迷。”

许家康撸撸被弄乱的头发,朝许向华挤了挤眼睛:“我看这政策都心动,四叔难道你就没什么想法?”

“我该有什么想法,村里的养殖场办的挺好,一年不少钱了。集市一开,估摸着还能比预期多赚两成,我没你们这么贪心,我很满足了。”许向华一副知足常乐的超然样。

许家康才不信,他四叔能是这么安分守己的一个人!他凑过去,拿手肘推了推许向华:“四叔,这又没外人,你就跟我说一下嘛,我不能挣钱,你能挣钱,我也高兴啊。”

许向华又在他头上敲了下,没好气道:“没大没小,赶紧给我复习去,再几天就是期末考试,要是没考到班级前十,你兔子都别想卖了,好好在家反省。”

“前十,开什么玩笑!”许家康惨叫起来,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或者该说在他四婶‘爱的教育’和四叔风凉话下,他这个垫底考进去的终于爬到了班级中游:“我连前二十都没进过。”

许向华仁慈的降低标准:“那就前二十吧,考进二十,这个寒假你就是天天泡在集市上我也不管你。”

许家康张了张嘴,怎么有一种自己掉进坑的感觉,他晃了晃脑袋,依旧不死心的追问:“四叔,你就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呗,让我也高兴高兴。”

“那你也考个前二十,让我高兴高兴。”许向华站了起来:“赶紧回去看书,考不好,今年没压岁钱没新衣裳。”威胁完他迈着长腿出去寄信了。

出了屋,被外头暖洋洋的阳光一晒,许向华眯着眼笑起来。

因为江平业的关系,所以他知道现在还只是个开始。这点动静只是在试水,也是让民众逐渐接受变化。思维僵化太久了,一时半会儿扭转不过来,一下子改变太大,也容易引起混乱。

要是反响好,动作就会越来越大。以后环境也会越来越自由,甚至如许清嘉说的那样,人人可以做生意都不是妄想。

到时候,他就去拉几个人做运输。在这行干了这么多年,这一行利润有多高,他再清楚不过。一趟下来,几千上万都不难。要是局势再好一点,还能扩大规模。

之前他玩笑一般和江工业说了一嘴,江平业沉默片刻才笑起来,说他这计划终有一天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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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众还没消化好十一届三中全会带来的改变,报纸上便出现了自卫反击战的消息。1979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许向华拿着报纸去找了许家康,叔侄俩在房间里交谈半响,最后一前一后出了房间。一个星期前,刚和许向军通过电话,许向华没觉出不同之处。这会儿回想起来,才品出一丝不对劲,许向军说了好几次拜托他照顾许家康。这般想来,他也要去前线?

这混蛋,这么大的事都不说一声!要是真出个意外,不是让许家康留下一辈子遗憾!那通电话,父子俩说的可不怎么愉快,反正父子俩就没怎么愉快的交谈过。

刚想完,许向华赶紧在心里呸了一声,说什么晦气话。

去厨房倒水出来的许清嘉见两人神色万分凝重,尤其是许家康,凝重之中还夹杂着一丝罕见的无措。

许清嘉抓紧了水杯,报纸她看见了。哪怕换了一个时空,对越自卫反击战依然发生了。

报纸上不只报道了西南那边的情况,还宣布与苏联接壤的几个军区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防止苏联为了支援越南而进攻我国。

其中包括新疆军区,其实在不少人看来,眼下这局势,最大的威胁不在西南,而是在北方。

据她所知,北方没有打起来。可在时下很多人看来,北方的形势一触即发。尤其是对于有家人在那几个军区的军属而言,只怕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许向华摸了摸许清嘉的头顶:“爸爸跟哥哥出去一趟,你在家看着阳阳。”秦慧如和几个成绩优异的同学,被他们老师带着去沪市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不在家。

许清嘉点点头。

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许家阳晃了晃腿,跳下来跑过来,拉着许向华的手问:“爸爸和哥哥去哪?”

许向华:“爸爸和哥哥有正经事要出去办,不是去玩,你跟姐姐在家看电视。”

许家阳勉为其难点点头:“那你们早点回来哦!”

许向华笑着点了点头,带着许家康离开。

目送两人离开,许清嘉陪着许家阳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人却是心不在焉的。

对于许家康而言,许向军显然不是个好父亲。便是作为儿子,作为丈夫,许向军都算不上合格。

然而对于国家而言,他是个好军人。

前年夏天他们回来时,她撞见过许向军在院子里冲凉。背上、腿上都是一条一条的伤疤,那是他保家卫国的勋章。

就是因为有无数个许向军一样的人守卫边疆,他们才能在后方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许清嘉对这位二伯的感情也很复杂,愤懑于他没有对许家康尽到父亲的责任,却又敬佩他戍守边疆的辛劳。

想来许家康心情也复杂的很,要不也不会是那副表情。再怨再恨,那也是他的亲生父亲,一听他可能要去前线,很难不担忧害怕。

不经意间,许清嘉想起了远在云南的韩东青。之前的不祥猜测成真,他竟然去了前线。

这消息还是江一白告诉她的,说的时候,这小子都快哭出来了。江一白是独生子,打小就拿韩东青当亲哥哥。

别说江一白了,就是何云溪也忧心忡忡。感情上忍不住埋怨韩家人心狠,居然舍得把个孩子放战场上。理智上却又知道,韩家人最是铁面无私,绝不可能走后门把自家孩子弄回来,就是韩东青自己恐怕也是不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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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的许向军正准备出门,不妨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接电话是离得最近的文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