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一愣,反应过来,知道她说的应该是已经几天没见着的陆中军,脚步微微一顿。

她那间小办公室的门半开着,安娜抱着借来的小提琴盒走到门口,看见陆中军坐在自己办公桌的那张椅子里,两脚架在桌上,人往后靠在椅子里,手里哗啦哗啦地在翻那本诗刊。抬眼看见安娜站在门口,放下脚,拿着那本诗刊起身就朝她走了过来。

“这什么玩意儿?”陆中军到了她跟前,指着署名刘哲的那首诗,“就文化宫那个刘哲写的吧,缪斯之瞳?什么意思?”

安娜回头,见赵忠芬往这边不住地看,一脸好奇,急忙推他进去关上了门。

“我怎么知道什么意思?你想学诗歌?自己拜刘哲为师去!”

安娜一边说着,一边放下小提琴。

“嘴巴还挺滑溜啊!”

陆中军对着那首诗念了起来:

“她的眼睛,善感的下雨,多愁的南方天空飘着的北国雪,一片一片,融进了我的心波。当她笑,露珠,花影,云的留痕,浪的柔波,不,不,这一切都应在她的脚下匍匐。女神的微笑……”

陆中军啪的把那本诗刊扔到了桌上。

“写的是你是吧?我说李梅,你跟那个刘哲到底怎么回事?还女神的微笑上了?”

“陆中军你有病啊,突然跑过来就找茬!你说我跟他怎么回事?他爱写什么我怎么管得着?”

安娜不理他了,转身打开琴盒拿出小提琴调试音阶。

陆中军一顿,晃到了安娜边上,看着她调试琴弦,把脸凑了过来。

“我说,他这么肉麻地起了劲夸你,你心里是不是挺得意啊?要不怎么把那页给折起来了?”

“他自己折的!我连看都没看一眼!你再找事我赶你出去了!”

陆中军眉头耸了耸,“那还留着干什么,我给你扔掉!”说着拿过那本诗刊要丢到垃圾桶。

“别!我们过两天参加三八节晚会,里头有首诗歌要朗诵,你给我留着备用!”

“哪首?”

安娜说了题目。陆中军找到那一页,哗啦一声,撕了下来放桌上,顺手把剩下的撕成两半,准确无误地投到了墙角的垃圾桶里。

“总算不碍眼了!”扔完了还嘀咕一句。

安娜见他不来烦自己了,也就不管他了。拿松香擦完好久没用的琴弦,顺口问了句:“你来干什么?”

“好几天没看你了,想你了啊!还能是什么!”陆中军坐回她椅子,看着她弯腰忙碌的背影说道。

安娜擦着琴弦的手微微停了下。

“我挺忙的,等下就要和她们合起来排练了。时间没剩两天了。你要没事先回去吧?”

安娜原本也没指望他真就这么听话地走,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的站了起来,朝门口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了下来,回头说道:“李梅,你心里是不是特想我从红石井滚蛋,以后再也不要来烦你啊?”

安娜抬头看向他。

“什么意思?”

陆中军顿了下,“没什么!随便说说。算了,不打扰你,先走了。”说完转身打开门离开了。

……

陆中军从奶站出来,径直去了县府,来到汪副县长办公室,敲了敲门进去。

汪副县长正在和人说话,等说完话打发人走了,过去关上门,坐到了陆中军边上,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

“考虑好了。”

汪副县长露出高兴之色。

“行,那太好了!我这就给你上报——”

“我不去了。就留这里吧。”陆中军打断了汪副县长。

汪副县长愣住了,仿佛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军,你说什么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不去?”

上次汪副县长叫了陆中军谈话,告诉他一个消息。新成立没多久的XX陆航学院点名要把陆中军调过去担任教官。当时陆中军说要考虑几天。汪副县长满心以为他铁定会点头,没想到最后竟然说不去。

“你怎么想的?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告诉你,这可是中央直属单位,培养的都是高级飞行人才。他们知道你保持着最长的夜航记录,欣赏你,所以才破格调了你档案。只要你去了,就有机会恢复校衔。你不是做梦也想再回去飞吗?怎么现在说变就变?”

“没怎么的,就是不想去。我走了汪叔叔。”陆中军站了起来往门口去。

“你给我站住!”

汪副县长气的不行,跟着站了起来。

“你个臭小子,你有毛病啊!哪根筋搭错了你要拒绝这么好的机会?怎么,窝在红石井那种小地方当个派出所队长你还当出了滋味?我告诉你,这也是你爸的意思!你敢不去?”

“汪叔叔,天王老子的意思我也不去。就这样啊,谢谢您费心了,我走了。”

陆中军开门走了出去。

☆、第39章 番外 歼6曾是他最爱的情人

三天之前,陆中军从汪副县长口中得知了自己可以被调走的消息。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让陆中军有点错愕。

来这个叫红石井的地方已经差不多一年半了。如果是在几个月之前,他听到这样的消息,毫无疑问,他绝对会立刻点头。

离开原来的一切太久了,他实在太想念驾着战机在天空翱翔的那种感觉了。

记得从前在莫斯科时,那个非常赏识他的大胡子教官说过一句话:小伙子们,把你身下的座驾当成情人,用你全部本领对它进行开发和调-教,你会爱上这种感觉。

他爱上了这种感觉,歼6就是他的情人,离开后会唯一想念的情人。

但是现在,情况却发生了改变。就在他下意识要点头时,他又犹豫了。

从汪副县长家出来,陆中军就陷入了深刻的矛盾里。

汪副县长虽然没有明说,但陆中军也能猜到,这大概也是自己父亲所希望的。倘若他能接受这种安排,不但可以脱离这个囚禁着他的闭塞落后小区镇,于父子关系,或许也是一种冰冻缓解的好迹象。

他的父亲,是个典型的从战火年代走过来的铁腕式人物。母亲据说当年是重庆一位高官的女儿,曾在宋氏三姐妹求学过的美国卫斯理女子学院留学,后来背弃家庭到了解放区当护士。父亲看上了她,母亲接受组织安排结了婚。

在幼年陆中军的印象里,母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一个女人。虽然留洋归来,她却是个传统女性,结婚后任劳任怨地付出一切,照顾长辈,但父亲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却不多,以致于结婚多年后,才终于陆续生出了自己和妹妹。至少,在他看来,家庭于父亲而言不过是个附属,从小父子感情就淡薄,父亲即便回家了,也只会抱着妹妹陆小琳让她坐膝盖上,对他却永远一副严肃脸。陆中军渐渐也习惯了。但接着,不幸来临。风暴席卷之初,组织要求父亲和母亲离婚。母亲得知了消息,没多久就自杀了。当时陆中军才十几岁。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像平时一样从外面回来,家里却空荡荡的,母亲不见了,别人告诉他,她喝了敌敌畏被送进了医院。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后来他看到的那一幕。母亲笔直地躺在太平间的冰冷铁床上,原本一双美丽的眼睛紧紧闭着,脸色青白,腹部因为灌水洗胃来不及排出而高高地隆起,就像一个孕妇。

他把嚎啕大哭的妹妹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多看一眼。

父亲后来终于赶了回来,是在母亲出事的半个月后。

陆中军第一次在父亲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有别于往日威严的表情,那是一种充满了无力悲伤和深深愧疚的表情。他甚至对陆中军软语安慰。但这些已经无法打动儿子了。做儿子的不需要这些了。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他鄙视,甚至痛恨上了自己的父亲。

他没有尽到保护母亲的义务,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

陆中军第一次见到安娜的时候,必须承认,他也被她惊艳了下,尤其是她用她那双仿佛会说话般的漂亮眼睛恳求地看着他的那一刻。但短暂的惊艳感过后,她的全身上下以及携带的东西看起来全部都是那么可疑。甚至在她说出李红时,他也依然觉得不对劲。

她解释说,她来投奔姑姑李红,李红也知道她近日要来。既然如此,两人之前应该有过通信往来。既然有通信,她再健忘,也不可能忘记李红家的地址。

但是,或许这个陌生外来女人身上带着的那种感觉,让他联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看到过的母亲年轻时烫着长发穿着漂亮西式裙装戴着考究珍珠项链的相片,他迟疑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忽略自己的疑虑,第二天冷眼看着她和李红姑侄女相认,被带了回去。

凭他的直觉,这个女的即便那晚上没说实话,应该也不至于有什么威胁性。红石井只是个落后的小地方,他也没必要必须去把事事都查的一清二楚,所以留意了些天,感觉她没什么大的情况,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了过去。

令他开始对她产生不一样感觉的,是在山顶基站过的那一夜。

当时他从二所回来,看到她在路口等车。原本不想多事,开出去一段路后,又看了眼后视镜,见她小小身影孤单单站在路边,身后暮色渐浓,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车开了回来,后来车出了点意外被迫在基站过夜,她喝了酒,起身进屋时脚步不稳,他就扶她进去。她的长发不小心勾到了他衣服扣子上,她怎么解也解不开,露出又羞又窘的表情。

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人靠的这么近,他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带着的一种很难令他可以用言语去描述的属于女人才有的那种暖香的味道,可能是自己也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当时他竟然有点熏熏然,身体里的血液似乎也突然加快了流动。出来后,老丁误会他和她是那种关系。他虽然立刻否认了,但心底里,老实说竟有一种并不怎么排斥的感觉。后来,无意或者有意,陆中军渐渐和她更加熟悉起来。

这女的脾气不大好,有点娇娇大小姐的味道,但陆中军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甚至乐此不疲,特意绕个远路去她姑姑家的小卖部买包烟,为的就是看上她一眼,或者搭上一两句的讪。工程处小学放假后,他连着几天没看到她,有一天晚上忍不住又去了小卖部买烟,她不在,里头是她姑姑李红。他不好意思开口问她的去向,当时回来了。然后第二天中午,吃饭时,小仇顺口带出了她的消息,说前两天看到她走了,回上海去了。

“有说回来吗?”

他记得自己当时若无其事,随口似的问了一句。

“她说不一定,看情况。”

小仇当时这样回答他。

当时他的心情就低落了下去,顿时觉得吃饭也没了胃口。就如同一个一直行走在荒野孤道上的旅人,终于在前方遇到了一个或许可以结伴的同行之人,正当他想去靠近时,突然间,对方就撇下他消失了。

陆中军开始感到了被抛弃的孤独感。

他从来不是个多愁善感和自己过不去的人,即便是刚到红石井的那段时间,巨大落差之下,日子也照样过。

但很奇怪,这一次,他居然真的有了这种如同被她抛弃了的孤独感,虽然他和她根本就没什么关系。

这种孤独感在几天后他去看老丁却发现他死在山顶之后,达到了高峰。生平第一次,他感觉到了人生的无常,少年时代母亲突然死去的那段记忆也再次向他袭来。

那天晚上,整个红石井的人都在准备过年了。他带着闪电出来遛,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来到了汽车站旁的铁路边上。

夜色越来越浓,天上也开始飘起雪花,但他却不想离开。

在他小时候起,他就对铁路怀有一种神秘的向往。在他看来,铁路的尽头,可以通向未知的远方。

天地空旷,四下无人,边上只有闪电在雪地里蹦跳撒欢,他就这样独自坐在铁轨边,一支烟接一支烟地抽,任凭雪花渐渐积在自己肩头。

他的意识有点散漫,心情也恶劣至极,就想这么一直坐下去。

事情突然有了奇妙的改变,她被闪电引领着,带到了他的面前。

当他转过头,突然看到她真真切切站在雪地里的样子,听到她叫自己名字时,多日来的那种恶劣心情竟然在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新奇的兴奋和幸福之感。

是的,确实是幸福感。

也是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一点,或许,他这样来到这里,原本就是在期待着能发生什么。

而现在,他所隐隐盼望的,真的就这么发生了,如同奇迹一样。

就在那一刻开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想要把她占为己有。

……

歼6曾是他最爱的情人,但现在,位置已经发生了动摇。

陆中军一直在犹豫。

接受这个调任,等待他的毫无疑问是重新开始的前程。那也曾是他所痴迷的一切。

但接受,也就意味着离开。离开,也就意味着他将错过这个能让他想到夜不成寐的女人。甚至,闭塞而落后的红石井因为有了这个女人,现在在他眼里也变的妩媚多情了起来。

他不是君王,自然谈不上江山美人之难。但在歼6和她之间,他竟然也难以抉择了。

昨夜,陆中军经过了她住的地方,在门外徘徊了许久后,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现在不想走了。

他只想留在这个有她的地方,就这么简单。

☆、第40章 三八节的晚上

两天后就是三八妇女节,区文化宫前头拉出了庆祝标语,一派热闹的景象。到了五点多,就有观众开始陆陆续续地来到文化宫的礼堂,等着晚会节目的开始。

文化宫礼堂里头两百多座位,没一会儿,除了前头留给领导的几排,剩下位置就全被坐满了。节目还没开始,连走道和出入口也挤满了人。

六点半,伴随着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区镇里的领导在如雷掌声里入场入座,区长发表了一通感想之后,节目就正式开演。

安娜的这个诗歌朗诵节目被安排在中间。所有参加的人都穿了借来的整齐的服装,还画眉毛染胭脂涂口红。后台等着上台的大妈大婶们化完妆,这个说哎呀老妖精来了,那个说妈呀就缺个唐僧,嘻嘻哈哈乐个不停,赵忠芬挺紧张的,板着脸要求大家严肃,趁上台前赶紧再把台词背背,别万一到时候上去怂了忘词给奶站丢脸。受了她的影响,大家也变得紧张起来,正好刚结束的一个节目,里头有个女的还真的紧张忘了词,回后台就趴在墙上呜呜地哭,大妈大婶们见状更加紧张,也不说笑了,赶紧抓紧时间默默背诵。

终于轮到诗歌朗诵节目了,报幕员报完幕,在台下热烈的掌声里,大家排队上台。安娜也带着小提琴到了舞台侧的入口。等安静下来后,借以表达思乡的《寂色》便响了起来。

寂色又名巴卡贝尔的忧伤,是安娜非常喜欢的一支曲子,婉转、悠扬、舒缓的曲调配上小提琴特有的迷人音色,立刻便捕捉了观众的耳朵,几十秒的开场音乐后,台上的赵忠芬开始按照预定的排练领着大家充满感情地朗诵,安娜在边上继续穿插着演奏另几段配合朗诵内容的曲子,整个节目顺利完成,算不上今晚最吸引眼球的,但也挺出彩,完了安娜出来和大家一块儿向观众鞠躬致谢,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在角落里抱团起哄要她再来一个。

下台后,大家全都松了一口气,赵忠芬原本一直绷着的脸也彻底放松了下来,不住拍着胸脯说“哎呀妈呀刚才可紧张死我了,两条腿现在还在抖!”大家哈哈大笑乐的不行。平时根本没机会化妆,晚上终于能名正言顺地画上一回,大妈大婶们也爱美,舍不得洗,一直留在脸上,说说笑笑个不停,就等着结束了领纪念品了,据说这回区里没那么抠门只送个杯子毛巾什么的,总算大方了一把,发的有搪瓷脸盆、暖水瓶,锅子等等。

那把小提琴是从文化宫借来的,带回去也不方便,节目结束下了台后,安娜问了声人,说刚看到文化宫负责管理仓储的小张在办公室三楼,便拿了小提琴过去想找他还,经过一道走廊时,边上忽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安娜吓没防,吓了一跳,扭头看了过去,发现是陆中军。

她猜他晚上应该也来看晚会了,只是刚才台下那么多人,台上灯光又刺目,乱哄哄的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这会儿见他突然冒出来吓了自己一跳,白了他一眼。“你就不会好好打招呼?想吓死我吗?”

陆中军靠在墙边,看着她。

“那个……刚才你那个节目我看了,还挺好的……”

他仿佛有点在没话找话。

“谢谢您夸奖了。”

安娜随口应了声。

晚上文化宫里人很多,外头还有游园活动,这条走廊又是必经通道,人来来往往不绝,安娜说完,转过身继续朝前走去。不想手一紧,竟然被陆中军给抓住了。

“你……”

她刚要质问,人已经被他拽进了边上一扇半开着的门里,一进去,咔嚓一声,陆中军就把门给反锁了。

里头灯没开,有点黑,但从门上方嵌着玻璃的透气窗里照进来了走廊灯光,依稀能看到仿佛是个储存戏服的试衣间,里头有股淡淡的霉尘味道。

安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他腾空抱了起来,放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安娜赶紧要跳下去,他双手搭她肩膀,一沉,就把她压住了,人就起不来,被禁锢在他和桌子之间。

两人距离靠得很近,她的膝盖就紧紧地顶在了他的大腿上,甚至连对方的呼吸似乎也能感觉的到。

安娜紧张起来,心怦怦地跳,仰头看着他那双正俯视着自己的眼睛。

可能是光线昏暗的缘故,他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暗沉。

“陆中军你要干嘛!放开我!”她扭了扭身子,抬手掰他压住自己肩膀的手。

他的手拿走了,安娜感觉肩膀一轻,正要推开他,他忽然又抬起手,用手背的指节轻轻碰触了下她的脸庞。

“李梅我想亲一下你。想的要死。”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在她耳畔响了起来。

安娜脸唰的热了起来。

“你要不要脸啊,快给我滚开——”

她压低声斥骂他,见他似乎低头要朝自己压过来了,赶紧屏住呼吸往后躲。

陆中军已经靠过来些了,又停了下来,慢慢直起了身体,叹了口气。

“那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让我亲?”

“你滚远点!”

安娜趁机赶紧推开了他,从桌子上跳了下去,扭头就往门口跑,手搭上门锁时,停了下来。

她已经听到了,外头走廊上传来了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和说说笑笑的声音。

“……咋办,我现在紧张死了……刚奶站那个节目那么好,我们会不会被比下去啊?”

“哎妈呀我也是……”

“我这裙子太大了,老掉,得换掉……”

“哎你帮我看看我的口红掉了没……”

声音越来越近,安娜现在自然不敢开门,停了下来,想等这波人过去了再离开。没想到竟然这么巧,这波人就是要来这里的。最后停在了门外,有人推门,发现门是锁着的,埋怨了起来。

“怎么回事啊,小张不是说自己刚离开,门特意留着,叫我们来这里拿衣服吗?门怎么锁着啊!”

“都快轮到我们了!没衣服我们怎么上台表演啊?”

“你们等着,我去看看,找小张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