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女士笑了起来,眼睛微微闪亮。

“你的眼光很不错。你说的没错,这幅挂毯就是马林的作品。是这家餐厅开业时他画了送给我的。他也是我的丈夫。他有个中文名叫万曼。”

“OMG!”

安娜情不自禁地低声惊呼了出来。

瓦尔班诺夫在八十年代末于北京去世了。和大多数艺术家一样,一旦死去,作品身价和评价立刻蹭蹭上涨。

她在法国修现代艺术时,教授就对瓦尔班诺夫非常推崇,受其影响,安娜对瓦尔班诺夫的作品也很熟悉,喜欢那种强烈的个人风格。

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这位艺术大师的中国妻子!

“小姐,你也知道我丈夫?”

安娜的反应令宋女士惊讶。

今天她正巧来餐厅有点事,出来时,见这位年轻小姐站在自己丈夫的作品前端详,一时兴起就走过去攀谈了一句。没想到对方不但能认出作品,而且看起来对自己丈夫还挺熟悉的,难免有点惊讶。虽然瓦尔班诺夫在国外现代艺术圈里很有名气了,但在中国,绝大部分人连听都没听过他的名字。

“哦是的!当然知道!”安娜说道,“他是保加利亚人,长期在巴黎生活创作。他被誉为现代壁挂艺术的斗士,是现代壁挂艺术的开拓者。不但我喜欢,我们教授也非常推崇他的作品!”

“您出过国?”

“是的,我叫安娜。在美国,巴黎都生活学习过。”

对着通身洋派的宋女士,安娜自然也不必有什么顾忌,照实说道。

宋女士用略微惊奇的目光打量了下安娜。“过奖了。”她最后微笑道,“谢谢你这么推崇我丈夫的作品。下个周末我这里会举行一个小型的服装发布会,到场的都是一些圈里朋友。到时候我丈夫也会来。你要是有兴趣,欢迎你也来参加。这是我的名片。”

宋女士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安娜双手接了过来。

“谢谢您邀请我,非常荣幸。到时候我一定来。”

宋女士点头:“到了你报我的名字就行,我会出来接你。”告诉安娜她的名字后,看了眼餐厅,“是来和朋友吃饭?”

“是。下午没事,所以早点来。”安娜说道。

宋女士点了点头,吩咐侍者给安娜送来一杯咖啡,记在自己账上。

“那么我先走了,期待下周能见到你,安娜小姐。祝你晚上用餐愉快。”

“谢谢Madame!”

安娜目送宋女士离开后,收起那张散发着淡淡幽香的名片,坐到自己定好的位置上,将包放在了边上。

☆、第75章 六点多的时候……

六点多的时候,餐厅里陆续开始有客人上门。无论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无不衣冠楚楚,交谈也轻声细语,让置身其中的安娜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之感。

和朱建斌约好的时间是六点半。快到点时,安娜来到门口,果然看见朱建斌正站在门外朝里张望着,一副想进来又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忽然看到安娜从门里现身,眼睛一亮,急忙到了近前问道:“你怎么已经来了?”

“是啊,”安娜微笑道,“反正也没事,我就早点来等你。我已经定了个位置,进来吧。”

朱建斌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装和擦的铮亮的皮鞋,挺起胸膛,跟着安娜穿过由侍者打开的那扇玻璃门走了进去。两人坐下后,安娜笑道:“怎么样,这个位置还行吧?说话也不受打扰。”

朱建斌环顾了下四周,压住因为第一次进入这种高级场所而朝自己袭来的那种不适之感,视线落到安娜身上,定了几秒,随即由衷地赞美道:“安娜,你今晚真漂亮!就像女神一样!祝你生日快乐!”

安娜莞尔,“会长你今晚也很英俊。谢谢你请我来这里吃饭。”

“还会长会长的听着怪生疏的,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朱建斌情绪渐渐有点稳了下来,笑道。

“行,朱建斌。谢谢你帮我一起过生日。”安娜笑。

这时侍者拿着菜单走了过来,请两人点菜。

朱建斌接过菜单,看了眼上头菜后的标价,刚刚才平稳了下去的心脏又立刻紧缩了起来。

一杯咖啡五元,一道普通沙拉七元,连个法国小面包也要一元一个。

天气并不热,但朱建斌后背已经开始发烫了。迅速扫完菜单,看了眼对面的安娜,见她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只得强作镇定,脸上挂着笑,把菜单递了过去,说道:“安娜你想点什么,自己点吧。”

安娜接过菜单,开始研究。

她看菜单的时候,朱建斌紧张地跟着她的视线和手指在菜单上游走。见她白嫩的手指头依次点过要价不菲的三文鱼鹅肝酱、法式芝士焗蜗牛、白葡萄酒奶油三文鱼,看着似乎对这些挺有兴趣的,心情十分紧张,唯恐她就挑贵的点。要真这么吃下来,这一顿恐怕自己带过来的钱全掏出来也不够。

安娜研究完菜单,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对面神色紧张,额头已经隐隐开始沁出水光的朱建斌,突然合了菜单,对着侍者微笑道:“还是给我来份小套餐吧。再加一杯冰水就可以了。”说完看向朱建斌,“你呢?”

小套餐是菜单里头最简单的一人固定搭配餐,价格也最便宜,三十多一份。

朱建斌原本还以为自己要大出血,晚上至少也要花个一两百了。没想到安娜最后竟只点了一份最简单的小套餐,虽然也要三十多,但既然进了这个地方,这个价钱已经算是白菜了,远远低于他的预算。顿时大大地松了口气,心里十分感动,觉得这女孩挺懂事,又知道体贴人,知道为自己省钱,忙说和她一样。完了又觉得有点过于寒酸了,面子过不去,就又拿了菜单自己看。

安娜靠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看着朱建斌点菜。

朱建斌研究了一番,最后咬牙加了份牛排。

侍者点头,拿过菜单走了。

“安娜,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再给你点。今天你生日,你开心最要紧。”

侍者走了后,朱建斌又开始装大方献殷勤。

安娜道:“已经够多了!要不是你,我怎么可能有机会到这么贵的地方吃这么好的一顿饭?我已经很满足了。”

得到夸赞,朱建斌顿时飘飘然了起来。

菜开始上了。朱建斌询问安娜,得知她此前没吃过西餐,于是主动耐心地教她餐桌礼仪,完了后两人拿刀叉开始吃。一边吃,一边轻声交谈。起先话题还是现在又一流行的西方哲学,渐渐地,就开始谈及感情问题了。朱建斌问安娜有没有谈过恋爱或者对象,安娜说没有。朱建斌表示不相信,说她这么漂亮。

“真的没有正式谈过,”安娜说道,“我家里管我管的很严。以前是有人追过我,但家里都不同意。他们就希望我找个学历高、懂体贴人、最好以后能带我出国的人。可是这样条件的男的哪里那么好找,你说是不是?”

朱建斌压住内心一阵激动,看着安娜说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安娜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随即摇头道:“你别开玩笑了。你条件是很好,也符合我家人的要求。但是他们说你不是已经有了对象了吗,对象好像还是你们系孙主任的独生千金?”

朱建斌看了下左右,叹了口气:“别提了。你不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和她好,实在是迫于无奈。她年龄比我大,长的和她爸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像只矮冬瓜。而且一开始还是她先追我的,给我写情书,约我看电影。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她一直缠着我不放,到了最后还哭哭啼啼,拿他爸在系里的地位来威胁我。你也知道,他爸是系主任,又有名的心胸狭窄,要是我得罪了他,以后毕业分配或者出国留学申请都会被卡。万一被卡,我这几年大学不是白白读了?我也是迫无无奈,最后才勉强答应下来的。人家都说我攀了高枝羡慕我,谁知道我心里苦啊!要是有选择,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这样一个平凡女人?”

安娜哦了声,“这么说,你一点儿也不爱她了?”

“她除了家里条件好点之外,有哪一点值得我去爱?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份我其实根本就不想要的感情,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痛苦,几乎每天都是生活在地狱里!”

朱建斌一双眼睛落在安娜脸上,“但是你就不一样了。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是我的梦中情人。说真的,要是能得到你的爱,要我折寿我都甘之如饴!”

安娜羞涩,“你说什么呀!你都有对象的人了!”

灯下看美人,美人更是动人,何况现在还是用这样的神情在和自己说话。

朱建斌一颗心忽悠打了下颤儿。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爱上你了!我要是有半句假话,让我天打五雷轰,不不,让我毕不了业!出不了国!身败名裂!遭人唾弃!这毒誓发的够狠的吧?”朱建斌两眼闪闪发亮,闪着兴奋的光芒。

“但是你的女朋友呢?她怎么办呢?”

“别管她!她现在在国外,根本不知道我这边的情况。我正在申请去美国波士顿大学的公费留学名额。现在快要下来了。只要你答应和我好,等我出了国站稳脚跟拿了绿卡,我就和那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分手,然后和你结婚,把你接到美国后,你也能跟我一起拿到绿卡,以后我们就能定居在美国,再也不用回到这个落后的国家了!”

朱建斌越说越激动,猛地抓住安娜那双白嫩的手,紧紧捉住不放。

安娜抽出手,站了起来说道:“我已经吃饱了。我先走了。”

朱建斌一愣,看了眼她面前盘子里还剩大半的菜,“不是还没吃完吗?这么急着走干什么?浪费了可惜。”

“不好意思啊朱建斌,我真吃饱了。而且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急事。要不你自己吃吧。”说完拿起自己那个一直放在边上的包,转身就往外走去。

朱建斌大失所望,又感到莫名其妙,坐在位置上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急忙起身追她出去。但是安娜走的很快,等他追到门口时,她已经走的只剩一个背影了。

朱建斌回头看了眼跟了过来礼貌询问是否需要帮助的侍者,犹豫了下,实在舍不得丢下花那么多钱叫过来的东西,只好回去把自己的吃掉,又匆匆吃掉了安娜剩下的,最后咬着牙结了帐,这才匆匆出了马克西姆餐厅。

……

第二天中午,朱建斌趁着边上没人,在路上堵住了安娜。

“安娜,昨晚你怎么回事啊?突然站起来就走了!我本来还打算吃完饭请你去看电影的呢!”陈建斌的语气有点埋怨。

安娜冷冷瞥了他一眼。“我只说和你吃饭,什么时候答应看电影了?饭吃完了,你也别来烦我!”

朱建斌一愣,“安娜你这是怎么了?你昨天态度不是这样的啊!”

安娜冷笑:“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现在开始你离我远点。还有,叫我安娜同学。别安娜安娜的,我名字还轮不上你叫!”

朱建斌终于反应了过来,脸色微微一变。看了眼附近路过的几个似乎留意到这边动静的学生,微微侧过身,压低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昨天为了请你吃那顿饭,可是花了我三四个月的生活费!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安娜冷着脸,从兜里掏出一叠大团结,数了八张出来,冲他正脸直接就拍了过去。

“昨天我请客,连你那份也还你。八十,够了吧?剩下给你当来回路费,收好了,不用找!”说完掉头扬长而去。

朱建斌脸一阵红一阵白,还要追上去,又见掉落到地上的钞票要被风吹散了,急忙弯腰都拣了起来,匆忙塞进兜里。有心要再找安娜质问,又拉不下脸。正犹豫不决的时候,忽然迎面来了个同班同学,说孙主任叫他立刻过去。

系孙主任不但是他授业恩师,也是准丈人,听到叫自己过去,不敢怠慢,急忙匆匆找了过去。

这会儿是中午,办公室里就孙主任一个人,表情呆滞地坐在张椅子里,手里握了个一直在嘟嘟响着的电话筒。

“孙主任,您找我?”朱建斌进去,关上了门,恭恭敬敬地问。

孙主任看了他一眼,把电话挂了,两个眼睛盯着朱建斌,表情阴晴不定。

孙主任一向对他很赏识,甚至赏识到了不嫌弃他工人家庭出身同意了他和自己独生爱女婚事的地步,平时见了他无不和颜悦色,像现在这样的表情,朱建斌还是头一回看到。心里不禁略微一紧,以为自己申请公费出国的事遇到了麻烦,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是我申请留学的事情出了问题?”

“朱建斌,我问你,你和你老家那个叫李梅的女老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主任没有回答,而是开口直接就问。

朱建斌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矢口否认:“什么李梅?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孙主任脸上露出怒色,啪的狠狠拍了下桌子,桌上一支笔都跳了起来,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你还狡辩!我刚刚打了电话到那个李梅之前工作过的学校询问,接电话的女老师就是李梅以前的朋友。她把事情都跟我说了!你在考上大学前明明和那个李梅确立了恋爱关系!”孙主任陡然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和李梅还发生过关系,导致李梅怀孕。你考上大学认识了我女儿后,就抛弃了李梅,然后追求我的女儿,花言巧语欺骗了她!不但骗了他,你还骗了我!你敢不承认!”

朱建斌脸色刷的白了。做梦也想不到孙主任叫自己过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更想不通他怎么会有李梅以前工作过的学校的联系电话。顿时心乱如麻,浑身像有无数次根针在刺,又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第一个反应就是为自己辩白,张了张嘴,见孙主任站在那里一脸鄙夷加愤怒地看着自己,心知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任凭自己再怎么辩白恐怕也是徒劳无功了。

朱建斌脑子转的极快,立刻换成痛悔模样说道:“主任!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明明!我都坦白了吧!我以前和那个李梅确实有过一段。只是那个李梅作风不好,一开始就是她先追求我的,她死皮赖脸地缠着我,我那时候还年轻,经受不住诱惑,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和她好。后来我认识了您女儿,我才意识到她才是我的知音和灵魂伴侣,她也将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会爱的人,所以我在经过痛苦思想斗争后,下定决心和那个李梅分手了。只是我敢发誓,我和她分开的时候,我真的完全不知道她怀孕什么的。她也没在我面前提过半句。一定是她对我心存不满,不知道怀了哪个人的孩子,这才故意污蔑我的名声。主任,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为人你应该知道的!”

朱建斌说着,眼眶红了,声音也跟着哽咽起来。

孙主任盯了他片刻,冷冷道:“朱建斌,要不是听了这段录音,我还真的会被你刚才这番话所打动了。你为了骗取我女儿和我的信任,也是花了不少心思吧?”

朱建斌心咯噔一跳。

“什么录音?”

孙主任铁青着脸,摁下了放在桌上的一个收录机。装里头的那扇磁带开始转动,朱建斌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从喇叭里放了出来。

“……别提了。你不知道,我之所以答应和她好,实在是迫于无奈……像只矮冬瓜,而且一开始还是她先追我的……拿他爸在系里的地位来威胁我……他心胸狭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的痛苦,几乎每天都是生活在地狱里……只要你答应和我好,等我出了国站稳脚跟拿了绿卡,我就和那个我根本不爱的女人分手,然后和你结婚……”

朱建斌两只眼睛瞪的滚圆,脸色白的像个死人,听到后来,两手两脚都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孙主任啪的停下了收录机。

“朱建斌,现在你没话说了吧?我做梦也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人面兽心,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把我女儿当成了什么?你又把我当成了什么?”

朱建斌整个人颤抖的厉害,两眼发直,忽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哀声恳求起来:“主任,孙教授!我知道我该死,我配不上您女儿!您要让她和我分手我也不敢说什么。我只求您看在我们往日师生情分上放我一马!我求您了!我给您磕头了!”

朱建斌说着,竟然真的趴下去砰砰地在水泥地上磕头。

孙主任气的整个人发抖,指着朱建斌摇头道:“愚人知进而不知退,知欲而不知足。所谓无耻之徒,老夫今日算是见识到了。朱建斌,你空有锦绣皮囊,内里却给斯文抹黑,你不配当我的学生。做学问当先学会做人。你连人都不配做,学问钻研的再高,又有何用?你我师生情谊今天到此为止,我女儿那里,我也会把情况如实转告。往后你好自为之。”说完怒气冲冲朝着门口大步而去,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两个正要过来找自己的学生,显然应该已经听到了刚才里头的对话,正瞠目结舌着。突然见门被打开,慌忙退到一边,叫了声主任。

孙主任摇了摇头,双手背后大步离去。

两个学生看了眼还跪在地上脸色已经成了死人一样的朱建斌,对视了一眼,慌忙转身走了。

☆、第76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那天正好门外又站了两个同系学生。没两天,哲学系里就开始传出朱建斌以前私生活败坏始乱终弃是个现代陈世美被系主任知道了主任非常生气大发雷霆决定让女儿和他分手的传闻。

现在的大学虽然属于整个社会之中最开放前卫的一块地方,但对于类似这种男女关系,尤其是实质性的男女关系,还是非常敏感的。年级和各系辅导员在开学伊始也一直强调,校方希望学生能把精力投入到学习中去,不提倡在校园里恋爱。朱建斌本来就是校园风云人物,何况还爆出这样的劲爆丑闻。起先还只是在系里流传,很快就蔓延到了系外。没几天辅导员也找朱建斌谈话了,谈话之后,便传出他那个原本就快下来的公费出国留学名额也重新进入考评阶段的消息。

安娜没事人一样,照旧上课去阅览室与同寝室的大姐们吃吃喝喝,倒数着陆中军回来的日子。这天晚自修回来晚了点,路上人少了,和同寝室一个姓于的东北大姐同行,快到寝室楼楼下时,路灯后突然钻出来一个人,指着安娜说道:“你给我站住!”

安娜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就是几天没见的朱建斌。

她早就料到他会找自己,丝毫没有惊讶,停了下来。

于大姐认得朱建斌,前两天也听说了他的事,在寝室里和几个姐妹说起来都是一脸不屑。只是不知道这事和安娜有关系。见朱建斌突然鬼一样地钻出来,气势汹汹的样子,看了眼安娜,问道:“没事吧?这人干嘛突然找你?还一副二虎吧唧找茬样儿?”

大家同寝室处了这么段时间,大姐们见安娜年龄小,为人热心,对大家伙也敬重,平时又大方,买来的水果零食无不分享,都很喜欢她,对她也挺照顾的。

“没事儿,姐你放心。”安娜说道,“你先去吧。我听听他要干什么。”

于大姐再次看了眼朱建斌,对说道,“那我到前头儿等你。有事儿喊一声就行。”说完走了。

“那盘录音带怎么回事?朱主任怎么会知道李梅同事的电话?这一切是不是全是你设计故意害我的?”

于大姐刚一走,朱建斌就朝安娜逼了过来,咬牙切齿地质问。

“怎么刚想到来问我?”安娜冷冷道,“我还以为你隔天就应该来找了呢!”

“你个臭娘……”

朱建斌破口大骂,还没骂完,啪的一声,一边脸已经被安娜重重甩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我是替李梅打的。”

安娜捏了捏生疼的掌心,在朱建斌错愕着还没回过神的时候,扬手又甩了一巴掌过去。

“这个巴掌,我是替李梅的姑姑打的!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别说落到这地步,你就算去死一百次,你都不值李梅的那一条命!”

朱建斌捂住脸瞪着安娜。

“你说什么?什么李梅一条命?”

“你还以为她现在真的去投奔她亲戚了是吧?骂你畜生都是在侮辱畜生!你知不知道,她怀了身孕被你抛弃,去找她姑姑的路上,想不开解下鞋带就把自己吊死在了火车站的厕所里?朱建斌,当你心安理得在这里上着大学追着别的女人盘算着怎么出国留学挣前程的时候,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起过李梅?你真就没一点儿的愧疚?”

朱建斌瞪大眼睛,定在了原地。

“……她……她自杀了?”

“我帮她处理的后事。她的骨灰现在也在她姑姑那里。朱建斌,我要是把你现在就在这里活的还挺滋润的消息告诉李梅姑姑,我敢断定她会立刻赶过来找你算账。被你的授业恩师认清真面目一脚踢开算什么?被你周围的人背后议论嘲笑几句又算得了什么?你信不信她恨你入骨会揪着你去公安局?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我真是想想都觉得解气。你就给我等着吧!”

安娜说完,转身掉头就走。

朱建斌定在了原地。

前几天突然出了这样的事,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被这个刚接触没几天的名叫安娜的女人给坑了。愤恨之下,刚才终于逮住了这个机会,原本想要泄愤给她好看的,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从她口中得知李梅已经自杀死了的消息。

事情一旦沾上人命就更加严重了。万一像她威胁的那样,李梅姑姑真找过来要自己赔命,甚至闹到公安局的话,就算到了最后自己没事出来,名誉也彻底毁了。

朱建斌慌忙冲了上去,从后抓住安娜的胳膊哀声恳求起来:“求求你了安娜同学!不要告诉她姑姑!我错了!我知道我该死!我也没想到她会想不开自杀……”

“你放开我!”

安娜厌恶地甩开他。

“安娜同学——”朱建斌不死心,哀求着又纠缠上来。

于大姐就等在前头不远的地方,刚才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听安娜和朱建斌在说话,隐约也听到了个大概,惊讶于被朱建斌抛弃了的那个女孩竟然自杀了。看见朱建斌这会儿竟还追着安娜不放,两人厮打着的样子,以为他要对安娜不利。

于大姐本来脾气就暴躁,平时好打抱不平,见状怒火中烧,忍不住跑了过来对准朱建斌的脑袋一巴掌就呼了过去,骂道:“我把你个臭不要脸的傻憋犊子!叫你陈世美!叫你还找我们小安的茬!我咋不揍死你!”

于大姐长的挺壮,一个人有俩安娜大,力气自然也不是安娜可以比拟的。一巴掌呼下去,就把朱建斌给呼蒙了,立刻松开了原本抓着安娜的手。

于大姐还不解气,一边骂,一边照着朱建斌继续狠狠揍了七八下,朱建斌不敢还手,最后被揍的蹲在地上只顾抱着脑袋,安娜见状,拦住了于大姐,于大姐这才停了下来,喘着气道:“好久没这么气人了!气死我了!这都什么人啊,还学生会长!我呸!”

安娜看了眼还蹲在地上的朱建斌,忍住心头涌出的厌恶,拉着于大姐转身走了。

接下来几天,安娜都没再看到朱建斌的人了,据说他请了个病假,辞了学生会的职务,应该是暂时离开学校躲避风头去了。

……

很快又到了一个周末,安娜想起那天那位宋女士的邀约,实在想亲眼见见还活着的万曼大师,加上那边氛围也挺投自己胃口,打扮了下便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六点半,站在门口朝里张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