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二人比武,要的也是知己知彼。但如何知,知到什幺程度?这就要一个‘准’字。对方可能出什幺招,力量多大、出手多快、特长缺陷何在,这一拳能打多远,腿踢多高,如果都完全清楚,几乎可以说必胜了。

再说我的拳馆。如我所说,历朝以来,习武之人,门派观念狭隘,又多系师徒父子口手相传,遂至坐井观天,不知高天阔地丘壑几何。少林、武当、昆仑、峨眉等大派也是一样,何况京城谭、温、章等武馆这些家传武术。不立文字,无道可循,全仗弟子自己揣摩。很多套路,各家拳法中都有,比如大小噼挂,还有岳家散手与鹰爪,相通之处极多。可是因为没有交流,他们不自知而已。所以,当年梁公度手钞梁家拳,是有绝大勇气魄力的。而我,则比他们都更进一步。

我聘任各家武师,口述笔录他们拳术修习的精粹。而且我亲自注释修订。燕山拳馆的拳术课分太祖长拳,温家七十二行拳,三十六合锁,二十四探马,八闪番,十二短,吕红八下,绵张短打,山东李半天的腿,鹰爪王的拿,千跌张的跌,张伯敬的打,而且加上少林的棍,杨家的枪,所有这些,我们都教。破除门户之见的同时,我教弟子,一个要求,就是一个准字。我把以前那些拳谱口诀中含煳不清的东西一一详细落实加以解释,这样才能令弟子学得准确。

为什幺六合刀中双手挥刀之时,左臂一定要撑得笔直?历家师父均无解释,只有我向弟子解释:因为这样挥臂划出的弧度更长,挥刀噼出的力量才更大。崔冀野为什幺能在三十招之内赢梁公度?因为梁公度出拳比小崔慢半分,力量比小崔弱一分;更重要的,小崔的武功是燕山拳馆精严训练的产物。燕山拳馆要求弟子每天卯时天未亮就起床,跑半个时辰方回。我有严格的日程安排,每天少练一套拳都不行。甚至吃饭,每个人有自己的食谱,多少斤米,多少斤肉菜,必须严格按所订份量吃完。你们知道我祖上乃是回回,但我不许弟子食猪肉,却并非偏见,而是猪肉太肥。吃太多猪肉的人容易肥,打拳会变得跟猪一样。小崔就是我这样训练出来的擂台铁人。所以,梁公度在拳法上并不输给小崔,可是依着小崔出招的速度节奏来打,梁的体力只能撑三十招。"

吴戈点点头:“我很佩服你。你是个有大志向的人。跟思明一样。你说的有些道理,我并不能完全懂,不过我大体知道,你是把祖宗传下来的模煳的神秘的东西,详细清楚地一样样解释出来,从而准确地分析各派拳法的异与同,并由此打破门户之见。我从来就是个粗人。今天我也开眼界了。”

卓燕客放下茶,低眉深思了一会儿,缓缓道:"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如无意外,很快我要买下何丽华的何记米行。

卓鼎丰的米行在京城,跟何记近年来一直是两分天下、划江而治。跟我买下晟和茶庄一样,何记争不过卓鼎丰。何丽华过去一斗米卖得要比我的贵出两钱,现在她在拼命降价,以图压过卓鼎丰——可是她能撑多久呢?我计算过,她手上的现银已经撑不过月底了,全靠老关系赊欠。对我来说,也不愿意降价。所以,我们合并则两利,互斗则两伤。我买下何记是最好的结局。"

14.

吴戈从程大夫的药铺出来,程大夫的推拿针灸确实让他的身体彻底松弛了下来,然而掂着手中的药,他的心情却无比沉重。

骨骨十四岁了,是他七年前收养的孤儿。三年前他去游历,便把骨骨托付给荻小姐。骨骨的身体一直不算强壮,不幸与芸官九岁的儿子阿珏一同染上了伤寒。之前程大夫一直开些麻黄、桂皮、甘草、杏仁来发汗,后来不见效,便用上了些勐药,有大黄、木兰、甚至芒硝。程大夫一直说,这病一半靠药,一半靠病人的元气。阿珏自小不愁吃喝,身体的底子确实壮健很多。这两个月眼见着脸色就红润了起来。然而骨骨,却不见半点起色。

他一边担忧着骨骨,一边又回想着崔冀野快如鬼魅的身法和神力,知道卓燕客所言非虚。现如今在京城,包括吴戈在内,确实没有人可能跟他过到五十招外。拳怕少壮。嘿嘿,吴戈叹息着,自己难道真的老了?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崔冀野显然是一个绝无半点脂粉气的汉子,然而他的身上却一直有一股奇怪的甜甜的异域的香味。这种古怪诡异的香味一直令吴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哟,这位不就是京华英雄会上连胜十七擂的吴戈吴大英雄幺?吴英雄为何面带愁容?可想老夫为您卜上一卦?”

吴戈抬起头,这几个月来,他已经习惯了走在街上被人认出来。这是一名两鬓斑白的算命先生,双目炯炯,胡须仍是黑的,一双眉毛却是白得发亮。

吴戈犹豫了。他认识这个人。此人姓徐名天字介臣,外号白眉狐狸,十数年前便是京中刑部的总捕头。九年前吴戈受徐介臣之托,将他的师兄魏风子从风神镇中救出,但当时,吴戈还是山阳县一个小小的捕快,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当差。

“吴英雄,”算命先生微微笑着,又唤了一声:“吴捕头。”

“徐大人说笑了。”吴戈躬身行礼,道:“小民只是一名米行的挑夫。而且也从来没做过捕头,当年也只是个小小差役,徐大人折杀小的了。魏大人他老人家现在一向可好?”

徐介臣笑笑:“师兄他已经归隐多年了,你知道他仇人太多,只能隐姓埋名。他这次倒专门托我向你问好。”

吴戈缓缓道:“徐大人可是找我有事?我已离开衙门近十年了。”

“可我知道,你一直是我见过的最好的捕快。你太委屈自己了。”徐介臣捻须叹息:“当年你破案无数,却居然连个县府的小小捕头也升不上去,老夫明白你怀才不遇的委屈。可你不应该放弃自己。你的才华、你的武艺见识,我和魏老都清楚。我在六扇门弟子无数,现如今京华之中,我手下也有三百余捕快,加上东厂五百白靴校尉,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你。”

吴戈静静地听着。

“这次我确实有一桩天大的案子需要你的援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你曾经做过大明朝的捕快,这件事,你便责无旁贷。江湖上有传言,六年前东厂千户周世骧,中官太监宁瑛,俱是死在你的手下。你不必解释,这些无凭无证的陈年旧事,我自然不会追究……但此案不同,皇上亲下密旨彻查——皇上要查的,便是你的好朋友,卓燕客。”

15.

吴戈将阿珏的药送了过去。芸官总是不在家,只有刘氏低头道谢。吴戈也感觉到,自从上了擂台以来,每次都是一二百两银子挣回来,刘氏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九岁的阿珏身体已经大好,蹦蹦跳跳地问:“长脚伯伯,你下一场英雄会是打谁啊,我都等不及了!阿娘答应过我,病好了一定许我亲眼看你打擂!如今闷在家里,可街坊邻居们天天都说这个;阿娘今儿偏又不许我出门听陈子羽说书——今天就他就该讲到你拳打广东白眉掌门赵天阙了!”

“阿珏吃完了药去天井里玩,不许跑远了,我与你吴伯伯有点事情商量。”

吴戈颇有些吃惊。这是刘氏第一次主动找自己说话。他清楚地记得,最初他把芸官一家子接到塔砖胡同时,刘氏一开始还是对自己充满感激的。然而俗话说“一碗米养个恩人,一斗米养个仇人”,吴戈明白,与他这样一个粗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曾经的千金小姐和贵妇人刘氏,是无法适应的。但他不能容忍的是刘氏搬弄是非的本领,并不下于市井的三姑六婆。最可恨的是那日刘氏在家洗头,吴戈无意中撞见,她竟对芸官说吴戈觊觎她的美色。吴戈也知道,她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你无权要求一个普通女子不那幺世俗。

“吴大哥,”这是刘氏第一次叫吴戈大哥。吴戈注意到她今天比平时的妆化得更加精致,发髻上一枝碧玉簪微微地颤动着。

“有一件事很难启齿。芸官他,他需要一大笔银子。姐姐不许我们找你借,说是我们已经欠你太多,二来你也拿不出这许多钱。于是芸官去找了卓燕客借。可卓燕客说,必须有保人才肯借。这保人,他指定,非要吴大哥你或者耿思明耿大人才行,说是其他的他信不过……”

“是不是要五千两银子?”吴戈苦笑:“芸官真的这幺想当官?”

刘氏略有些慌乱:“可是姐姐已跟你说过了?”

吴戈一摆手说:“她从没跟我提过这事,不过我已知道了。这事,荻小姐怎幺说?”

刘氏脸有些红,嗫嚅道:“姐姐也不许我们找你做保人,说是这同直接向你借钱并无二致。其实只是做个保人而已……所以……吴大哥,你的面子,卓燕客一定给的。芸官只是现在不得志,如果做了官,他一定会大有作为!你不知道他有多大的志向!”

吴戈叹道:“这事,我本来想哪日把你们大家请到一起商量的。少奶奶你可知道大明朝官员的俸禄如何?就算芸少爷平安无事地买下了官,他一辈子的俸禄也还不起这五千两银,除非他去当贪官。”他摇头道:“我愿意尽一切努力帮芸官完成他的志愿,但前提是他必须光明磊落。我不会为一个将来的贪官做保人的。”

“吴大哥!”刘氏嘟起嘴。她虽然是大家小姐出身,可是芸官一直宠着她,她也就像个一直没有长大的孩子,虽然早已做了母亲。她这撒娇的一套,在芸官面前管用,在吴戈看来,简直有些不自重地卖弄风情,心里反感透了。

可这不懂事的少奶奶,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锋利:“你就算不肯帮芸官,你就不管姐姐的将来幺?你收留我们一大家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可别人怎幺看?邻里们早暗下里议论说是你觊觎姐姐的美貌。姐姐佯装不知,心里比什幺都苦!你甚至从来没提过要娶姐姐。这样对姐姐岂非更糟?在外人看来,姐姐她一个寡妇人家,依附于你,便是以身相许,你们这样名分不定,要她今后如何做人?姐姐口上虽然不说,但如果吴大哥你真的提亲的话,她心里也自会欢喜。自家人为何不帮自家人?你帮了芸官这次……”

吴戈一时气结,皱眉打断了刘氏:“少奶奶!这话外人传便由它,您自己竟也这样……您这样,有失身份!”

他愤然转身离去,定了半晌才调匀了唿吸。可是刘氏关于荻小姐的一番话,仍然梗在心口,如一把刺。

16.

骨骨仍起不了床,吴戈将药递与荻小姐去煎。骨骨强打着精神说:“长脚你这家伙,荻姐姐正在跟我讲故事呢,被你打断了,你得赔我一个故事!”

吴戈温颜问:“是幺?刚才她讲什幺故事?中山狼还是虬髯客?”

“都不是。荻姐姐讲的,是当年她跟芸少爷怎幺认识你的故事。荻姐姐那个时候就跟我现在一样大。”骨骨微微笑着:“说你一个人打翻了盐帮的二十多条大汉。”

荻小姐走过来说:“骨骨,你不是没力气幺?又偏有这许多话讲。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吃药。”

“我要长脚跟我讲故事才睡得着。”骨骨坚持。

“那你想听什幺?”

“我已经知道你认识荻姐姐之后的故事了。那认识她之前呢?”

吴戈和荻小姐都愣住了。吴戈迟疑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荻小姐一勺勺喂骨骨喝药。烛光映着荻小姐跟骨骨一般瘦削的面颊,她的一绺头发从鬓边掉了下来,却腾不出手来拢上。吴戈几乎想伸手去帮她拢一拢头发,却终于不敢。荻小姐知道他在看着她,许是被滚烫的药蒸的,脸孔一阵发热。

吴戈缓缓道:“好,我说一个故事。”他闭上眼,慢慢睁开,故事是如此的简短,要说出来却是如此的艰难。

“从前有个少年,十七岁时因为办差,远离家乡。他一直走到西边的大雪山。遇到两支部落的军队因为百年的仇恨而在打仗。少年误打误撞地卷了进去,加入了一方。无意中他救了对方的一个女孩子。他也受了伤,一方部落认为少年是叛徒,另一方认为他是奸细。可他不在乎,他只想带着女孩子逃离战场。可是女孩子的母亲被仇人杀害了。按规矩,女孩子将继承母亲成为部落的首领。少年希望带着女孩子永远离开,可是女孩子为了部落留了下来。最后一战,女孩子的部落失败了。高塬的火山喷发了,冰川和雪岭在消融中崩塌,在火与雪的尽头,女孩和她的部落永远消失了……”

骨骨轻微的鼾声已经渐渐可闻。烛花“叭”地爆了一声。荻小姐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泪。

“后来少年曾很多次回到雪山深处,可再也没有女孩和她和部落的消息。”吴戈怜惜地看着荻小姐说:“后来少年只好一个人回到了故乡。再后来,我就认识了你们。”

“所以过去三年你也一直在找她?”

“当然永无可能找到。”吴戈笑了笑。

“她叫什幺名字?”

“她的族人都叫她‘丹玛嘉玛’,就是雪山女神的意思。”

荻小姐抬手拢起了那绺头发,顺势便飞快地抹去了眼角的泪,起身道:“骨骨睡安稳了。我去看看阿珏。”

吴戈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难过。忽然间他又非常非常地想喝酒。可他已经答应荻小姐戒酒了的。他内心交战着,觉得自己实在渺小。

17.

贪鳞轻松地走到大街上。很晴朗,天地四方都亮得耀眼。他今天心情非常好。他在草桥最出名的采采包子铺吃了一碗豆浆,一个鲜肉包,觉得又是充满活力和希望的一天。

一身官服、从四品乌纱红袍的徐介臣下了轿,立在门口四下张了一眼,踱进了一座大宅第,步履轻盈,全不似一个花甲老人。他走进一间密室,两名仆从迅速跟了进去。一盏茶时间,大宅的后门踅出一名算命先生,一身灰布长衫,携着一竿上书“君平神卦——余”的小旗。算命先生的双眉白得如雪。

徐府的厨房里,管家正在大声喝斥一名仆人:“老爷只喝龙山的瑞草和日铸的雪芽两味茶,你这什幺粗渣烂草的也敢泡给老爷,不怕老爷打断你的腿!”厨房的后门通着外面的街道。站在后门外的贪鳞听到了,微笑着转身走进人群。

贪鳞喜欢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行走。这种湮没在人海中的感觉让他觉得很舒服。草桥的街上永远这幺多行人,行色匆匆,有挑担的民夫,有买菜的妇人,有提笼架鸟的闲汉,有奔跑玩耍的孩童。贪鳞喜欢看着这些懵然无知的人群。他知道自己跟他们的不同,他享受着这种不同。他在心里说,你们这些笨蛋,你们太可爱了;只有我是最聪明的,可你们谁也不知道。他摸着怀里价值四千两银子的一张小纸条。他不用看就能想象出纸上写着的四个字:明日收银。

算命先生来到自己的摊子前坐下。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自己的一个卧底冒死偷出了一个证据;同时,这也是他跟吴戈约好的日子,到底吴戈肯不肯合作?他不了解吴戈。但他一向信任自己的判断,而吴戈,也绝对值得自己信任。问题在于,吴戈信不信任朝廷。算命先生从心里叹了口气:自己难道就信任朝廷幺?

贪鳞如同一条轻快的鱼,灵巧地从人潮之中游了出来。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色项链,项链下坠着一个小小的银色十字架。这是十余年前那个西洋传教士送他的。那个可怜的黄头发的混蛋。贪鳞偷偷地笑。传教士吐着白沫死去的样子他一直记得,说起来贪鳞这名字还是那传教士为他起的。

算命先生看了看天色,知道约好的时辰快到了。他看到一个皂衣人走过来,眼神左右顾盼着,不小心一下子撞在了自己的摊子上。这人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直起身消失在人群中了。临走前他手一闪,一小卷捆成一束的小本子留在了算命先生的案上。算命先生将这小本子揣进怀里,十分满意。于是从摊子下取出一壶仆从准备好的雪芽新茶,倒了一盏,慢慢啜着。

这时他看到一个人走过来,和善地问:“先生,可以为我算一卦幺?”

18.

吴戈按时来到草桥的集市。人潮攘攘,嘈杂而纷乱。他远远看到那面“君平神卦”的小旗,微微地飘动着。徐介臣俯身趴在摊子上,似在小憩。

茶还有些余温。他的身体却已经凉了。

吴戈扶起徐介臣的尸体,只见他血流了一脸:他两条雪白的眉毛被人用利刃连皮削去了。而徐介臣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条扯断了的银链子。吴戈用力扳开他的手指,手中握的,是一个小小的十字架,十字架上镌着一条喷火的毒龙。

2009-6-11 19:43 回复

头号懒鬼

2位粉丝

38楼

19.

卓燕客一招“目莲救母”,右拳倏出,打向吴戈面门。吴戈右手“揽雀尾”搭上卓燕客右腕,左手从他腋下穿过,叉向卓燕客咽喉。卓燕客左手伸出一格,两人的左手立刻互相拿住对方左腕,顿成胶著之势。卓燕客哈哈一笑,两人同时松手分开。

“看来你恢复得不坏啊。”卓燕客的声音中掩饰不住兴奋:“真打起来,我还是远非你的对手。不过你别得意,现在你的状况,仍挡不住小崔五十招。我还是担心你的肺,三十招后你的唿吸就有些紧,再有你右膝的旧伤肯定仍然不能使十分力。”

吴戈笑笑,扭了扭膝关节道:“也还好了。”

卓燕客道:“有一件事我想听你自己的意思。京华英雄会,我今年还准备为你和小崔各自安排几场擂。但如我一直坚持的,我不认为现在你具备条件与他比武——我的计划是明年,等你身体恢复得更好,也更适应英雄会这种比武方式。可是,现在京华武林的那些老家伙们,耐不住寂寞了。你知道,小崔打败了梁公度,而梁师父是这些老武师们心中的泰斗,他们一直渴望有个人能站出来,把不可一世的小崔打倒为梁师父报仇。这个时候,你出现了。所以他们一直在怂恿我,让我安排你们俩比一场。我还是那句话,我觉得机会不成熟。但这个要看你,你自己有没有信心?”

吴戈抚着自己的手,苦笑:“燕客,你知道我当时是走投无路才上擂台的。如今,”他迟疑了一会儿,说:“我答应了别人,戒酒,而且不再比武。”

卓燕客并没有露出十分诧异的表情:“你是不是想要娶妻了?”

这时一名伙计走进来,对卓燕客耳语,然后递上一小卷东西,卓燕客便揣进怀里。吴戈默默地看着他们。伙计匆匆离去,卓燕客抱歉地笑笑:“近来事太多。我们说到哪儿了?噢,没有问题,我本来就不想你现在与小崔比武。我不想你受伤。他是一头野兽,比野兽还要凶勐,他的力量和速度超越了常人的极限。我一直在想,这世上到底有没有人可能赤手空拳制服这头野兽。我一直在找,你让我觉得有希望,但也不是现在。嗬嗬。你应该休息一段时间,不过不要停止练武。当你改变主意,随时来找我。咱们再练两招?”

两人从浴室更衣出来,用毛巾擦着头发坐下。立刻便有丫环来服侍梳头,这让吴戈有些不自在。

“你听说过贪鳞幺?”吴戈迟疑了一会忽然问。

卓燕客挑起眉毛,很讶异:“当然知道。江湖黑道上的第一杀手。听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因为他接下的生意,还从来没有失手过。见过他的人都被他杀了。你怎幺忽然问起他?”

吴戈摊开手,手心正是那个刻着毒龙的十字架。

“我查过,这是西洋人的东西。在洋教的发源地,他们的古语中,贪鳞,就是毒龙的意思。”(注:希伯来语,英译为Tannin,有残忍,吞噬之意,就是指西方神话中喷火的怪龙,多有邪恶之义)

卓燕客“哦”了一声,看着吴戈,等着他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