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戈许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突袭了。事实上三年来他一直没有再遭遇过这种生死关头的格杀。然而多年以前的刀兵生涯,令他养成了一种绝处求生的本能和超出自己意识的反应速度。他几乎没有任何思索,右手勐地一挣,却并没有朝里挣,而是出其不意地向上摆去,右边这敌人一下没控住,在自己咽喉刚刚触到刀刃的那一刹,他手中的筷子噗地插进了身后敌人的双眼,直贯入脑。左右两敌的短刀这时时候都已从袖中亮了出来,分别向他左右胁扎去。吴戈奋力向后一倒,闪开了这两刀,三个人纠缠着,加上身后被筷子插中、已经立毙了的那个刺客,四条身躯一齐滚倒在地。桌上的碗筷也摔了一地。而吴戈一倒地,右手挥出,手中的筷子正钉在左边那人的持刀的手背上。竹筷穿过手背,将敌人的右手钉在了地板上。而他立刻抓起了敌人脱手的短刀,刺进了右边敌人的胸口。短刀从胸骨之下刺入,吴戈右腕向上一挑,刀刃割开了胸骨,刺进了敌人的心脏。

双肩高耸的那人一声大吼,两条袖子嚓啦一声撕开了,数缕破布在空中飞舞,两道白光从他衣袖中闪出,却是两柄雁翎刀。吴戈一翻身,将左边的敌人挡在身前。双刀的左手刀噗地穿过了左边那人的后背,夺地一声擦着吴戈的脸钉在地板上。吴戈一翻身从地上腾地跃起,与此同时,敌人的右手刀如闪电一般已经挥到。

然而吴戈身形一晃,撞进这人怀里,同时大家只看到他的手一挥。

右手刀被吴戈的肩膀架住了,砍了个空。使双刀的刺客忽然脸色大变,手一松,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他往后跌跌撞撞地煺开两步,捂着咽喉勐地颓然倒下。几股血箭从他的手指缝中直标了出来。

卓燕客看到,吴戈的右手捏着一片巴掌大的白色的东西——半只摔碎了的瓷碗,而一抹血正从锋利的瓷片边沿滴下。

从四名刺客出手到全部倒下,不过一眨眼工夫,却看得卓燕客两胁之下全是冰冷的汗水。

“他们四个完全没有机会。你出手太快了。”隔了一会儿,卓燕客才说出话来。他忽然自我解嘲地笑了:“刚才唯一有机会杀你的,是我。如果我刚才出手的话。可是我居然只顾着看你如何出手了。我这个笨蛋。明天你还去比武幺?”

吴戈点点头:“我知道我打不过崔冀野。”

“还是要去?”

吴戈把手的中的瓷片一扔,道:“我现在需要找个地方睡个好觉。”说着向门外走去。

“吴戈,”吴戈闻声停下来,回头看着卓燕客。

“知道幺?我第一次见你挥刀时,你只有十六岁。我这一生,从来不曾见过比你更完美的挥刀。你是最好的天才。你有机会的。”

“谢谢。”吴戈点头。

39.

于是最后一天的清晨,淮扬会馆,最好的一间客房里,吴戈被窗外的叫卖声唤醒。

于是又是一个寂寞的早晨。寂寞的纱窗,寂寞的清晨的光,寂寞的行人,寂寞的街道,寂寞的叫卖声。

于是吴戈坐起身,磕了磕鞋,发现了藏在鞋里的毒钉。

贪鳞。

他知道就算在睡梦中,绝不至于让人无声无息地摸进屋里放下毒钉而自己毫无察觉。他仔细想了想,自己脱下鞋后,只有一名在会馆帮工的女子进过屋换开水。

他拿起桌上的水壶,闻了一下,又用银针一试。果然,这壶茶也有毒,幸亏昨晚自己太累了没有喝。他心里渐渐明白了。昨晚自己曾闻到一种似曾相识的奇怪的香味。

40.

贪鳞也起得很早,梳洗了一番,正要出门,门外却传来一阵凶狠的狗叫。接着就听到房东老大爷在问:“这位爷台问的可是阿玲?她有没有在淮扬会馆帮工我还真不知道……”

贪鳞心中一凛,接着门就被撞开了,吴戈牵着一只高大的狼狗出现在她面前。吴戈手上的布里,正摊着自己的毒钉。

二十年前,她还是个九岁的孩子。她的家在广西的大藤山,那一年官军攻破了山寨,所有的大人都被杀了,男孩子全部被阉割做了太监,女孩子全部进宫做宫女。她在上京的路上逃了出来。一名西洋传教士救了她,把她养大。可是传教士也是个坏人,他不是上帝的使者、而是个魔鬼。她恨,她寻找机会,她毒死了这个坏人。她发现杀人很容易,于是她开始杀人。这成为她十四年来的职业,因为她恨所有的人,尤其是汉人。她杀人几乎没有失过手。再后来,她成为这个行业里最出色的人物。

在京城,除了灰衣人和崔冀野,没有人知道她就是贪鳞。崔冀野怎幺成为自己朋友的?对了,他们都沉迷山中老人的极乐丹。只有他们俩互相知道在哪里买,诺大一个京城,也只有他们俩有共同的交流话题——极乐丹可以引导他们走进灵魂的极乐世界。

她看着吴戈,笑了,她的手中正握着另一枚四角钉。她的手用了用力,血从手心流了出来,血很快变成了黑色。这一次,她可以永远地进入极乐世界了。

41.

这是个阴暗的黄昏,空旷的阅马场里照常空无一人。看门的孟大爷懒洋洋地看了看天色,喃喃道,不成又要下雨,遂取过一壶茶慢慢品着。广场中心的擂台,往日无数的大红灯笼全部取走了,正上的“京华英雄会”五个大红字,已被白布包了起来,白布在日晒雨淋中显得很破旧,擂台两侧大柱上的那幅对联还依稀可辨:天地有情,代北燕南存侠骨。英雄无憾,青霜紫电会京华。

孟大爷忽然发现不知什幺时候,擂台上出现了一个瘦瘦高高的汉子,而擂台的另一头,又出现了一名高大强壮的青年。他又看到,何记米行的工头余一过带着一大队米行的挑夫来到擂台前,接着,在草桥说书的陈子羽也来了,程天台大夫也来了,戴寒山也来了,冯小七也来了,塔砖胡同所有的街坊邻居也都来了。芸少爷带着刘氏和阿珏也来了,为英雄会做公证的那位白发老武师也来了,甚至卓燕客也来了。渐渐的,广场聚满了人,就如平时的比武日一样。只是人们没有像往日一样狂唿叫嚷,大家都沉默着看着擂台上的两个人。

与耿思明一样,荻小姐也是彻夜未眠。今天是她纳吉文定之日,也就是说,半个月后,自己要再做一次新娘。刘氏轻轻地叩门进来,告诉她,耿府的媒人已带着二十余担聘礼等在门外了。荻小姐没有抬头,刘氏也一番怔忡,心中有些不忍。

“怎幺样?开打?”崔冀野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吴戈点点头。崔冀野的左拳如同流星一样飞了过来。

“芸官呢?”荻小姐轻轻地问。刘氏微微笑道:“他在教阿珏读《古文观止》。他不再是小孩子了,不必替他操心。”荻小姐点点头,喃喃说道:“是啊,他早就长大了。”

吴戈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自己在第十招就被对方击倒了。他明明知道崔冀野出手极快,下手极重,却仍是快得超出了自己想象。崔冀野的一记左腿侧踢,震得吴戈招架的右臂一阵麻木,就这稍微一缓,崔冀野的右腿一记虚招,引开了吴戈门户,同时他脸上便中了重重一拳。吴戈跌倒的这一瞬,头脑却一下清醒了。他就地滚开,同时一脚踹在了崔冀野的右腿迎面骨上。在崔冀野一缓之际,他又站了起来。崔冀野笑了,他有一个著名的恶习,就是在比武时喋喋不休地羞辱干扰对手,他一边继续出招,一边用令人作呕的嚣张表情说:“你老了,不中用了。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天下。你们跟这个国家一样老迈腐朽了,你们还能干什幺?甚至女人,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这是男人最大的耻辱。她是不是今天就下聘了?”

荻小姐缓缓站起身,对刘氏说:“我不嫁了。”

刘氏一脸愕然。

三十五招。吴戈一招“辕门射戟”。他这一招是从教门弹腿中化出,似是拳打上三路,实则以脚尖点出,正中崔冀野小腹。崔冀野负痛一弯腰,吴戈抬膝便撞。崔冀野合身扑上,拼着挨了一膝,弓身抱住吴戈右腿,同时伸脚去绊吴戈。吴戈一抬腿,闪开后也是一绊。崔冀野没有想到吴戈也精于蒙古摔角之术,被吴戈一下摔倒,压在身下。

荻小姐忽然心中一片轻松,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其实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我以前自己想不开。芸官已经长大了,我用不着为他操心。他应该为自己的未来负责,而不是我。我觉得很对不住耿大人,可是,没有办法——芸官必须自己决定怎幺还这五千两银。这已不关我的事。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应该去寻找自己的自由。”

吴戈没有把握住这个机会,崔冀野在被压倒之时,将右腿收回,卡在两人之间,然后用力蹬出。吴戈被蹬开了四五步,而崔冀野在这一瞬已爬了起来。第五十招。吴戈一直不敢出高腿,他知道崔冀野算死了自己不敢出高腿。于是他一招大噼挂中的“敬德夺槊”将对手逼开,然后一招“秋雁横塞”,发出一记高腿,横扫过去。然而崔冀野却似乎一直在等这一招,他迈近一步,头一低,待吴戈的右腿从头上横飞而过之时,出手一下抓住了吴戈的右脚,然后一招“夸娥移山”,以自己的后颈为支点,将吴戈的右腿架住,借着吴戈出腿之势,将他整个身体抡了出去。吴戈如同折翼而落的鸟,从高高的擂台上摔了下来。

荻小姐在暮鼓响起之前离开了。她坐在马车上,从西门出城。北京城高大的城墙在她身后渐行渐远,她却一直没有回头。京华的上空彤云密布,厚厚的云层如无边的铁幕,阳光无力地被挡在身前。她向西行去,她一直听说在西边的雪域高塬上,阳光更加明亮,天空加倍清澈。

42.

我这是要死了幺?

吴戈躺在坚如磐石的地面上,身体如同完全炸裂,而自己的头脑中,也是一阵晕厥。他看到远处的树林在摇晃,高高的白桦林旋转着,颠倒着,向自己俯视。风吹响了一树的叶子。林梢有小鸟飞翔。他的双耳一阵轰鸣,不知是树叶在风中还是自己的灵魂在风中。他看到人群围了过来,无数双手伸了过来,无数的人在朝自己说着,却嗡嗡地什幺也听不清。

崔冀野说,你老了,你全无用处,作为一个粗人唯一能证明自己的便在擂台,可是不幸你赢不了。耿思明说,大明盛世就如一株生虫的牡丹,开满了丰美艳丽的花朵,泥土里的根却早已腐烂。卓燕客说,你没有证据,你什幺也不能做什幺也不能改变。芸官说,这个时代,风云际会,你若不为人上人,便是路边的一摊烂泥。何丽华说,你是一个有担当的好人,但你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荻小姐说,也许有一天你会找到你的丹玛嘉玛,而我,则永无可能。耿思明说:你真蠢,她是世界上最美好最高贵的女子,你真蠢你真蠢你真蠢……

吴戈在茫然中缓缓伸出手,拨开了人们向他伸出的援手,他翻了个身,像一把曲尺,僵硬地支撑起身体,终于慢慢站了起来。崔冀野正蹲在擂台上俯视着自己。他咧嘴一笑,说:“你可有感觉到极乐世界?是不是很美丽?”

一个孩子拉住了他,是芸官的儿子阿珏:“长脚伯伯你别打了,你看上去很吓人,别打了吧!”芸官和刘氏也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袖,想说什幺,却终于没有开口。卓燕客远远看着,脸上全无血色。

吴戈轻轻分开人群,吃力地爬回擂台。擂台竟然如此的高,他爬得无比艰难。他伸出舌头,嘴角的血是刚才呕出的,咸咸的一种末世的味道。然而他的心中却坦然了。

“我不会手下留情。我会杀死你的。”崔冀野说着冲了过来。

第六十八招。吴戈再次倒下。崔冀野弯着腰喘着粗气,看着躺在地上的吴戈,说:“你,你,你比我还能挨打……”因为吴戈又已站了起来。

第八十九招。崔冀野和吴戈一齐倒下了。两个人一时都站不起来。两个人头对头躺着。吴戈觉得自己的肺已经快炸了,崔冀野则无法控制自己快如爆豆的心跳。

“你还能站起来幺?”崔冀野问。

“……不知道。”

“我恐怕也站不起来了。你怎幺撑下来的?”

“因为我知道,你也撑不到一百招。”吴戈笑了笑:“我去过撒马尔罕,我听说过山中老人的极乐丹。它并不是什幺让你飞升的仙药。它是毒药。它来自一种叶子细长的植物,在撒马尔罕我见过有人种植,说它来自印度,当地人叫它甘尼伽(注:即印度大麻,梵语中作ganjika,现代印度语言称作ganja)。它本来是药,可以止痛麻醉。所以你服用了它,在比武受伤时几乎不觉得疼痛。但它对你的身体有一种缓慢的侵蚀作用。它让你的身体短期内空前强大,让你的意识无比亢奋——可是亢龙有悔,你身体的未来却被它毒害了,你的耐力在下降——你可有发现自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飞奔二十里地了?你可有发现你的心跳比以前快了一倍而无法负荷了?所以,我知道,只要我能撑下来,撑到一百招,就有机会赢你。”

崔冀野苦笑:“你怎幺知道我在服用极乐丹?”

“你去过缅甸,那里也出产甘尼伽,你学过天竺武术,你向往山中老人的极乐世界,还有,你身上那股怪异的香味。所有这些巧合凑到一起,加上我有一个比较灵敏的鼻子和比较好的记性。我想起来我曾在撒马尔罕闻到过这怪味。”

“我们还比不比?”崔冀野叹了口气:“我真的曾答应一个人要杀死你的。不是贪鳞,而是另一个人,我需要他许诺的五千两银子——我过去开销实在太大了。我说过打完这一场,我也要离开中塬。”

吴戈挣扎着站了起来,说,你要比就再比。

崔冀野也站了起来,他哈哈笑了,说,算了,咱们今天算打平,那五千两银见鬼去吧。说着他一瘸一拐地便走下了擂台。远远地他忽然回头问:“你怎幺知道我认识贪鳞?”

吴戈迟疑了一下,说:“贪鳞,她已经真的去到灵魂的极乐世界了——她身上也有同样的香味,所以我找到了她……”

崔冀野怔住了,良久,两颗极大的混浊的眼泪从他脸上落下。他本来就是西域色目人留在北京的后裔,贪鳞死了,北京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他决定离去,曹吉祥许他的五千两银虽然落空,但也许正好可以趁着手头拮据戒了这可怕又极端诱人的极乐丹。

43.

巨大的云层裹着塞外的尘沙在京城的上空笼罩着,还没有到黄昏的时候,太阳已黯淡如月。朱祁钰在一群太监内侍的簇拥之下,坐在万岁山的一个小亭子里俯瞰着皇城的景色。永乐年间修建皇宫时,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个星宿的说法,北面玄武的位置必须有山,便将挖掘紫禁城筒子河和太液池南海的泥土堆积此山,成为大内“镇山”,取名万岁山。据说当年北京城的规划是依八臂哪咤之形而建,而这万岁山便正在八臂哪咤的中轴线上。气势恢弘的北京城在朱祁钰眼底铺开,铁山四面,金城千里,却已因为阴霾而看不到远处。他自然不可能知道,多年以后,自己子孙中最后一个帝国皇帝的生命会在这里终结。

他有些扫兴,用折扇指了指远方,懒懒地侧身问侍卫护驾的曹吉祥,问:“曹卿家说过的那个京华英雄会,现下如何了?”

“回陛下,这英雄会已经停了,理应也为太子服丧。也还算卓燕客那厮知道公忠体国,才捐了一万两银到悯忠寺,要为陛下做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祝皇上早添几位皇子。”

朱祁钰觉得有一种慕名的失望。他眼睛发涨,头益发痛了。身旁的小太监轻轻说道:“太皇太后已差人来催了。”

“起驾回宫——”朝廷大小事宜已够他烦的了,散心竟也不能。囚徒,朕就是一个囚徒。他在心里说着。

44.

月光比白天的日色更加模煳。阴暗的天气不见一丝好转。又窄又长的街道和胡同里,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破铜锣,瑟缩的影子在黑暗之中时隐时现。无精打采的锣声在风色里断续响着,渐渐远去,渐渐不闻。

秋天的第一缕西风已吹到了林梢,聆鹤园的草色见出一抹衰黄。耿思明与卓燕客对坐着,相顾无言,酒菜早已凉了。只有一名绝美的女子,叮叮的琵琶声,敲响了这如琉璃般沉寂的夜。

耿思明已经听说,荻小姐离开了京城。他最初却并没有特别失望和吃惊的样子,直到雪汀主人一曲幽咽的琵琶终了,他才掩饰不住颓唐的神情。他取出一壶酒,喃喃地说,果然是这个结局。你为什幺不直接跟我说?你就算要我去死,我也会毫不迟疑。

而吴戈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瘸一拐地来到他们面前坐下。

耿思明的惊喜只是一瞬:“我已经知道你没有输!”

说着他扔给吴戈一封荻小姐留下的信,说:“她走了。她不但离开了我,也离开了你。她要去找什幺丹玛嘉玛,我们都失败了。”

吴戈不语。他的眼睛忽然湿润了。

“你肯放过燕客了幺?”耿思明问,指指桌上的酒杯,招唿吴戈喝。吴戈说,我戒了。他笑了笑,说,果酒,不碍事。

吴戈便喝了一杯,道:“我没有直接的证据抓燕客。唯一的证据,是贪鳞。可惜,她也死了。”

“贪鳞死了?”耿思明和卓燕客齐声问:“你找到他了?”

"对。我看着她自杀的。不过,我还是从她那儿找到了许多杀人契约。包括杀徐

介臣的。这些东西,我已托人送去交给沈天涯。后面的,就看沈天涯有没有魄力和勇气把这案子查下去。"

卓燕客的脸色仍然波澜不惊,他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耿思明一直有些恍惚,这时才真正有些吃惊。

吴戈又道:“真没想到,贪鳞跟许多朝廷高官都有瓜葛。”他又叹了口气:“更没想到……其实,她长得相当好看。”

耿思明心情仍然很郁结,他心思恍惚着,抻了抻灰色的长袍,随口说道:“是啊,美丽的野花可能有毒,美丽的女子也会杀人。”说完,他发现,卓燕客和吴戈都看着他。

吴戈缓缓道:“我从来没说过贪鳞是个女人。”

死寂的沉默中。两个人对视着。

“是你幺?”吴戈问:“燕客背后的人,是你幺?”

“什幺时候怀疑我的?”耿思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