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小姐,请于仪和宫中稍作休息,晚宴时候自会有人前去通知。”

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女才能被留下参加晚宴,这个规矩大家都知道,敬事房的太监将留下的人名依次记录在案,辛九等人便被领到仪和宫中。

仪和宫乃是选秀时候由秀女居住的地方,每年都有翻修,所以看起来比宫外的府邸都要精美的多。

【叮!请宿主阻止皇帝与罂粟花的第一次见面。】

刚进入屋内的辛九关上门后动作一顿。

本想晚上再行动,没想到刚到了屋内便听到了系统的提示音。

阻止第一次见面?

辛九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理了理思路。

方才的电影里,所谓的“罂粟花”是指今晚晚宴的领舞音妫,即便是摔伤了脚也能在晚宴上一舞倾城,让永羲帝有了兴趣,而后又在月牙湖边偶遇,得知她身世凄苦,让永羲帝也想起了自己爹不疼没娘爱的经历,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第二日便将她封为罂妃。

系统让自己阻止两人的第一次见面…那一定是音妫在桃花林中摔伤腿的时候。当时永羲帝也在场,也见到她摔伤了腿,只不过没有被她发现而已。

打定主意,辛九整理了一下衣物,推开门走了出去。

“辛姐姐,要不要一块来玩?”隔壁李尚书的女儿浅笑着冲这边招了招手,她正在和几个人一起坐着聊天。

辛九摆摆手拒绝,自己与这些人并不熟,更何况她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刚才人太多,给闷的狠了,你们玩着,我自己去别处走走。”

“嗳。”

一众少女又热热闹闹起来。

辛九顺着仪和宫长廊往外走,果然发现外面一片开的肥硕的桃花林,灼灼芬华的枝蔓恣意盛放,不论是骨朵还是完全绽开的都娇艳欲滴。

就像看到鱼的时候只会想到烤鱼一样,辛九看到桃花的时候一样没觉得景色有多美,而是想着:开的这么鲜艳的桃花…若是做成酒的话,一定很好喝。

当然若是能做成桃花糕切片也不错,一片一片规整的切出来,也是写意的很,到时候找个安静的地方坐着,再配上一杯新鲜炒制的油茶,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美好。

“扑哧,未想小姐不单言语风趣,对吃食竟也是这般有研究。”不知何时步入了桃花林,头顶上突然传出一道笑声。

辛九心下一惊,自己心中所想竟然全都说出来了。

她脸上一红,连退后几步,这时才看清桃花一大片开满花朵的枝桠上正坐着一个美人,此女眼尾带媚,唇若含丹,明显是上了妆容的。

辛九一怔,简直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美人儿可不就是音妫么!

她轻咳一声,装作疑惑的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树上?”

此处属于仪和宫范围内,音妫一个伶人来此已是逾越了。

音妫想必也知道这一点,她咬了咬唇:“这位小姐,我是宫里乐坊的领舞,来此处只是为了采些桃花,采完后定会尽快离去…啊…”

或许是紧张所致,她一脚踩空,小臂上的篮子连着人却是一起从树上掉下来了,辛九一惊,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已经冲过去将人接住,音妫的年纪要大些,自然比辛九要重,竟是直接将她压倒在地。

一瞬间,地上的桃花瓣纷飞曼舞。

两人在桃树下滚了两圈才止住,辛九右臂上的衣衫松到肩胛,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肌肤,她咬了咬牙,撑着身子坐起来,抬手迅速将衣服提上。

既然桃花林里遇见音妫,那么这个地方肯定还有永羲帝存在,这种被人看着走光的感觉一点都不爽!

【叮!成功转移皇帝的关注点,奖励技能:流云飞袖(非武功,乃舞功)——会跳舞的妹子啊,明明受伤却故作坚强的你,总会让人心生怜惜的。】

辛九一呆。

…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啊?

除了不小心走了光…

【叮!成功开启人物面板】

【人物面板】:

1--魅力点:10(初始魅力点)

2--帝王的好感度:0(目标人物好感度会提高每次任务的完成度)

3--任务完成度:0/10…(未曾成功挥散任何一朵桃花)

4--技能:

楚楚可怜(系统自带技能,无冷却)

高贵冷艳(系统自带技能,无冷却)

流云飞袖(系统奖励舞技,冷却时间为一天)

5--本次任务完成度:10%

6--总体任务完成度:…(未统计)

“啊呀…”

刚想站起来的音妫突然脚下一崴再次跌在地上,低声抽泣着按着自己的腿。

辛九拍了拍身上掉落的桃花瓣,手臂上一道被地上的枯枝划到的伤口还微微有些生疼,她扭头向音妫瞧去,微一皱眉:“你怎么了?”

“怎么办…”音妫带着哭腔道:“完了,这次一定完了…我的脚扭伤了可怎么办?”

脚扭伤了?

辛九抬眼看去,果然见她脚踝肿起一大块。她本来以为不小心救了音妫,音妫就一定不会受伤了,想到剧情的力量这么强大,即使有自己在下面接着她也依然能扭伤脚…

简直神烦!

“你在什么地方,我扶你回去好好休息。”到底辛九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善良的姑娘,如果让音妫就这么一蹦一蹦的跳回去,她也于心不忍。

“不,不行…”音妫一直摇头。

辛九叹了一口气,这姑娘怎么这么冥顽不灵呢,她要是真的带伤去领舞,让皇帝动了“恻隐之心”,自己的任务恐怕就完不成了…

“我叫辛九,是靖康侯府三小姐,你不必怕我是坏人。”

“不,不是的,我不能休息…晚宴还要我去领舞,若是我出了什么问题,嬷嬷一定会用鞭子教训我们的…若只是我被打也没甚么,只是我不能让其他人跟着我受罚。”音妫说着就要扶着树干站起来,只是她伤的的确厉害,只是像这般咬着唇努力撑起身子,身子却依然在颤抖。

“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去领舞…”辛九正要劝说,突然灵光一闪,想起系统的奖励…

如果…

“那该怎么办…只有我撑下去才能不让大家受罚。”音妫皱着秀眉越想越难过,她目光一扫,突然看见辛九手臂上的血迹,惊呼一声:“你受伤了!”

辛九扶着她的手一顿:“小伤而已,没什么。不过…你不能领舞的事,或许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扮成你,并且能够一个人跳完整场,其他的伴舞只上去在周边随意配合就可以,绝不会露什么马脚。”

“…什么?”音妫捂着嘴,有些不可置信。

伶人地位低下,没人愿意替伶人上场献舞。

更何况是这样一个靖安侯府的小姐。

如果没记错的话,能够留下参加晚宴的都是三品大员以上官员的嫡女,也就说明眼前这位只会是靖康侯的嫡女,身份极为尊贵。

“真、真的可以么…谢谢小姐大恩!”

音妫说着就要下跪。

辛九将她身子托住,“我也不是在帮你,只是看不惯乐坊的作为而已,你不必谢我。还有…毕竟我父亲也在,不能叫他认出我来,你晚宴的时候记得给我找块面纱蒙住脸…剩下一切全部教给我便好。”

“是,小姐,我一定安排好。”音妫抹了一把哭花了的脸,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一笑两排牙笑得白刷刷的几乎能够反光。

辛九抿了抿唇,也对着她微微一笑。

希望她这样做是对的。

虽然原本是音妫被封为罂妃,可封妃之后会怎样谁也不知道,想来后宫的环境,并不适合这个姑娘。

宫闱争斗,必然比宫斗电视剧中演的更为骇人。

这样的单纯,最终只会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就像围城里说的一样,城里的人拼命想冲出来,而城外的人拼命想冲进去。

音妫如今能够冲出来,未尝不是一次重生。

第三章

第三章

两个女子朝着乐坊的方向渐行渐远。

桃花林中落红簌簌,

一双正中镶玉石的金丝纹线锦靴轻踏在铺满花瓣的地面,未发出半点声响。

“这…皇上。”

魏德海抹了把额头上涔涔的冷汗。

没想到跟着皇上出来转转还能看到这么一桩子事…如此欺君之事!这两位也敢在人来人往的桃花林中商议?

如今可好,全都给皇上一字不落的听见了。

魏德海前头那人背着手,看着两道身影慢慢消失,唇边不由得勾出一抹兴意的弧度,“魏德海,此事你且不必去管。朕倒要看看,这位侯府三小姐既然胆敢冒着欺君之罪帮一名素不相识伶人…又能跳出何种舞姿来。”

“是。”魏德海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方繁盛草地,上面覆了一层小桃花,相得益彰,美得恰好好处。

他心中不由得思索。

听皇上这语气,貌似…心情还不错?

******

隆华殿内觥筹交错。

四面五龙灯壁人影错落,明亮处通彻如白霄,昏暗处五光十色、甚至还镀着银色的光边,犹如暗夜里的星子,闪烁莹莹。

张御史举着酒杯左右逢迎,这人平日还算规矩,只是尤爱贪这杯中之物,他自己喝也便罢了,醉了之后还爱拉着旁人也跟着喝,此时他头脑混沌,只顾着拉人喝酒,甚至就连平日里朝堂里政敌都没被他放过。

如今日是新皇登基大典,自然没人去拦着他。张御史得了便宜,往旁边一看,正有个人影,他定睛一瞧——呦,这不是靖康候么?

“侯爷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来…来喝酒…”张御史举着杯子往他身上凑,“今儿咱皇上的好日子,侯爷可得干喽,干…喽”

“来,我敬侯爷一杯…”

“张大人,走一个!嗳,张大人…人呢,刚才不是还在呢…”对面有人叫嚷着。

张御史一怔,抬眼瞅了瞅自己手里的空杯子,连忙跟对面摇了摇手“嗝,这呢这呢,侯爷您先喝着,我去那边看看。”

“张大人且去吧,本侯喜静,一人在此即可。”

此时皇上还没来,官员都没有那么拘束,所以三两个凑在一起搭伙,正能喝得起劲。

张御史这一到对面,人潮声气,顿时又热闹起来。

靖康侯辛重黎端着酒盅,食指在盅壁轻敲一声,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双眼微眯,若有所思的再次往妇孺一侧扫去。

等到再次回头,看着酒盅内自己缩小的倒影时,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奇怪。

九儿那丫头去哪了?

自一年前大病之后她的性子便极为喜静,此时定然不会随意乱跑,所以…她现在应当安安静静的坐在这群人中间才对,然而怎么四处不见人影?

隆华殿的雕花檀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众宫人抬着小笼宫灯走进来,此宫灯乃小规格宫灯,等上纹青云白鹤图,笔意间一派飘然优雅之态,然将宫灯细数来,不多不少,正是六六三十六盏。

宫女队后,一派小太监跟在后面。

这时候魏公公手下的一个小太监从一行人中走进来,他臂弯里搭着拂尘,虽然也算是皇上近侍中的一员,神色间却没有傲然之态,而是谦谦的对在场各位点了点头,有礼道:“皇上有旨,诸位大人可自行饮乐,皇上会晚些再来。”

“臣等遵旨。”

“接下来诸位大人可先行欣赏今日的舞乐,请乐坊宫女到场。”

门外有人应和:“请乐坊宫女到场——”

隆华宫外,一众浅粉色一衣群的宫女排做一队长龙步入殿中,她们或展颜或羞涩,脸上粉霞扑面,曼影飘飘,倒是立时叫殿中安静了下来。

满殿中未见杯盏之声,伶人少女齐声吟哦小调,忽而将水袖舞至空中,条条淡粉色水袖如空中漫放的烟火,乍然而起,骤然而逝,聚散多变。倏忽不知哪个将桃花瓣洒向半空,一朵残只花瓣悠然落地,整个舞场自一瞬间忽然多出上千朵上万朵桃花游散在空中。

一抹青影骤然自花中扬袖而起。

恍惚间令人看见诸子水墨中鱼跃而出的灵动之逸。

朵朵桃花酿了蜜一般甜美酣人,香醇的气感伴随着这道身影旋转而变得浓香荟萃,水袖云缎随着身侧伶人宫女的吟哦越舞越快,半空中月牙般的弧度皎然诱惑,清影素衣,一舞倾城。

女子轻纱遮面,只余一双清淡的眸子亮如星辰。她脚下踏着依次迭起的粉色水袖轻盈升空,一如盛世烟火,四散而开。

流云飞袖,顾名思义,水袖舞动如流云,配以素色水袖更似将穿行千年所见的皓然青史,一一映画在眼前。犹如用身体的高速旋转刻画的历史,厚重感有之,更多的则是一种跨越千年的感动。

席间的老学士身子一震,竟是紧随此舞潸然落泪,最后不由得放下酒杯,击掌叹惋:“好人,好曲,好舞。”他落泪也并非是因为这曲舞,不过是常年积在心底的心事一朝喷涌,一时间情难自禁罢了。在场的人也都是识相的,自是没人去点破。

一舞毕,伶人已全部下场,众人却仍未回过神来。

靖康侯眉心微隆,为何见那领舞女子的一双眼睛…竟和九儿有些相似?

九儿的眼睛肖母。

而他早先去世的原配也有同样的一双眼睛。

不过…九儿怎么可能会跳舞?看今日领舞的姿态,想来也是经过十数年的苦练得来的,不然怎会舞的这般清丽绝伦?

靖康侯思虑良久,摇了摇头。

大约是他想多了吧…

“岂止是好舞,简直如冥夜烛火。”隆华殿外一人冷哼一声,他身旁的人都伏着身子,竟是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这人玄袍加身,凛然风姿,眉宇间积满冷意,正是永羲帝楚弈。

魏德海皱了皱眉,心中颇为焦急,他这次真的听不懂了…皇上这话到底是赞是怒?他后面应该怎么表态?

他偷眼瞧了瞧皇上,只见其脸上冷意渐消,已挂上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魏德海心下一寒。

皇上越来越阴晴不定了。

算了,他还是继续沉默吧…

“摆架,去晚宴。”

神色不清的永羲帝站在隆华殿外吩咐。

“是。”魏德海眼角一抽,连忙跑上前,对着殿门喊道:“皇上驾到。”

******

酒至半旬。

礼部尚书祁彻白向上首行了一礼:“皇上,臣本不应在此处进谏,不过由于臣所言之时涉及后宫,所以臣请在此即刻禀奏。”

上首的永羲帝微微抬眸:“准了。”

“多谢皇上。”

祁彻白伏下身子道:“臣得知皇上后宫虚空,并无任何宫妃,虽然此时乃先帝新丧,但后宫无人委实太过不合礼数,不如皇上进行一次小范围的选秀,不至于让后宫虚空。”

“朕知道了,此事由你和敬事房着手操办即可。”永羲帝双眼闪过一道冷光,先帝新丧,三年守孝?

他偏要在此时将皇宫内外都整的喜气洋洋,既然先帝老人家没让他玩够就“不小心”死了,他总要搅得皇陵不安才对得起自己。

“是。”

帝王和臣子一问一答,和谐的不得了。

席间顿时无言,老学士动了动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这位新皇,说句大不敬的话,那是踩着父亲和哥哥的尸骨登上的皇位。

此事假不了。

原先上一任皇帝传位于大皇子,当今皇上本该是一个封地王爷,可后来上任皇帝和大皇子突然暴毙,即位便只有二皇子一个人,想来知道此事,推敲过后谁也能明白个一二,更别说朝中这些人精似的大臣。

然而,只是知道归知道,敢传出去的还真没几个。

先帝和新皇的关系已成父子死仇,如今先帝已死,新皇即位,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心里都要有个秤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