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握着她的手,秦菜觉得那个一心眷恋校园的女孩又回到自己面前,她轻声叹气:“白露,其实天道之中,是有教唆罪的。”

白露蓦然抬头,秦菜压住她不让她有太大反应:“那是一本账,每个人都脱不过最后的清算。但是教唆罪惩罚不大,所以干这行短期之内看不出来。而且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善意和顿悟,慢慢化解自己一生的余殃。就像肝脏解毒一样,会解掉一部分。但如果同一时期罪孽太多,会被积累,届时谁也脱不过最后的下场。”

白露眼神变幻不定,秦菜声音很低:“回学校吧,多做些善事,你的一生还很长,虽然这些日子……积恶已经不轻,但你还有很久的时间可以用来化解。”

白露眼神清澈,语态真诚:“嗯!我听你的!”

当天晚上,白露又被接去了通爷的住处。秦菜作梦,梦见她再从通爷住处回来的时候,拐去了网吧——她向秩序的稽查部门发出了那封邮件。

秦菜翻身坐起,她是阴眼,看的自然是阴面。只是看到的时间把握不好。正常来说,阴面的时间会比阳面快,也就是说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发生。

她去了红姐的房间。

下午三点半,通爷的司机仍然将白露送到楼下。白露下了车上楼,待车走后,她偷偷出了楼门,左拐右拐,进了旁边的一家网吧。

时间紧迫,如果她耽搁得太久,沙鹰和红姐肯定会起疑。她找开电脑,迫不及待地将秦菜的资料发送过去——包括身高、身材、五官等外貌信息,以及常穿的衣物特点。

正编写中,突然耳边一个声音响起:“白露,你在做什么?”

白露看起头,看见红姐脸,冷冷的没有表情。

是秦菜,这个贱人居然提前告发了她!!

她拼命按邮件地发送按钮,最后提示网页无效,请检查网络——沙鹰一进网吧,立刻断了这里的网线。

白露被拖上车的时候,一双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站在网吧门口的秦菜。

“贱人!你不得好死!”她大声骂。

秦菜没有回应。

月末的总结大会比以往郑重得多,秦菜也应邀参加了。主持是通阳馆的门房,叫谈笑,长得白白净净,皮肤比女孩子更光滑细嫩。眼睛部分戴着一块银色面具,又帅气又斯文。

今天来的人很多,一眼看过去不下百人。但大家脸上都戴着面具,有卡通的,有恶魔的,有美艳的,也有邪恶的。秦菜也被发了一块蕾丝面具,旁边别着一朵山茶花。

不像开会,更像一场化妆舞会。

旁边有专门的调酒师,餐饮全是自助,比paty准备得更周到。秦菜正低头吃着东西,上面通阳子又换了一副面貌,正搂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孩跳舞。

全场只有他一个人没戴面具,但实际上他戴不戴都一样——没人知道他到底长啥样。

晚会公布了各个小组的业绩,秦菜发现这里只要完成了每个小组成员三万的指标,别的就不严格。小组业绩之后,是组长的交接,这些都是谈笑在主持,通阳子像个色-魔,不停地找漂亮女孩跳舞。

秦菜不会跳,好几个人邀她她都拒绝了。最后有人过来提出教她,她推拒不过,这才硬着头皮上。

舞是正宗的国标,对方领着她,跳着跳着,手就摸上了她的屁股。秦菜一怒,高跟鞋往对方脚上重重一跺!然后柔媚一笑:“对不起,我真的是不大会,您没事吧?哎哎,您别走哇……”

对方仍是一跳一跳地跑了!

热闹了大约三个小时,最后一个环节,通阳子难得地放弃了跳舞。音乐暂停,舞池中央被清空,大家都围成一个大圈坐下来。

五彩的旋转彩灯让光线更加阴暗,秦菜正喝着一杯柠檬水。

主持谈笑一拍手,便有人从后面牵了什么东西上来。秦菜抬头看过去,心里就是一沉——是白露!

她脖子上套着个金属项圈,上面系着链子,这时候她只能手脚并用地爬到舞池。

秦菜看向沙鹰,沙鹰低头把玩着饮料杯中的吸管,未作表示。

这……是要做什么?

“这是一条组织的蛀虫,”谈笑语声淡淡,“她为了一点小事,向秩序的稽查透露了小组的行踪。导致我们损失了一位优秀的队友,甚至伤及小组的守望者。”

周围没有任何人说话,谈笑站在舞池中央,身边是跪趴在地上的白露。

“所以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清理良木中的这条蛀虫。”

话落,有人将碑酒瓶发给每一个围坐的成员,秦菜不解,偷偷问身边的沙鹰:“这是干什么?”

沙鹰看了她一眼,继续把玩饮料杯中的吸管,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的情节大家应该能够猜到吧?

据说双更会拥有又油又亮的毛皮,渣一从此以后肯定不会掉毛了!!=V=

33

第三十三章:

轻音乐响在舞池,随着彩灯迷离的光线舞动,如有实质。

沙鹰身边,红姐目光无神。从第一个人开始,秦菜终于知道了酒瓶的用意。通爷拿起酒瓶,用力打在白露背上,白露哼了一声,身子往下一沉。谈笑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酒瓶雨点般砸在她身上各处,散碎的玻璃渣如同漫天淡绿色的雨,美丽到残酷。

白露一直睁大眼睛,血渐渐浸透了薄衣,昨日光彩照人的女孩,如今犹如修罗恶鬼。

秦菜知道她在寻找谁,地上的碎玻璃折射着彩灯的颜色,如同精致的宝石。白露的血是开在宝石上的花朵。心里突然有一种恐惧,她躲到沙鹰和红姐身后,手中酒瓶似有千斤重。

白露渐渐爬不动,她的脊梁肯定被打断了,谈笑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拖着她经过围坐的人群。

越来越近,几滴血溅在脸上,像是腐骨蚀肌的硫酸。秦菜伸手一擦,手背上留下腥红的色彩,鲜艳得近乎狰狞。

秦菜呼吸越来越急,恐惧和恶心加速消耗着肺里的空气。她丢下酒瓶起身就想跑,沙鹰一把抓住她,秦菜用尽全力地挣扎:“放手!你们这群疯子,禽兽!!”

她一出声,白露就发现了她。

那双瞳孔充血似地红,她死死盯着秦菜,仿佛要将她刻进脑子里。沙鹰的声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拿好酒瓶,坐下。”

秦菜用力踹他:“放开,让我走!”

所有的喧闹声都停了下来,周围的人安静地看秦菜。背脊一寒,秦菜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他们也会杀了她,像杀白露一样。

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没有一个人会认为这样是不对的,没有一个人体会他人的痛苦。鲜血是疯狂最好的温床。

“怎么了呢?”通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轻轻握住了秦菜的手。顺带将她的酒瓶塞给了她,他语声淡淡:“就是我们这位机敏的队友发现了蛀虫,所以最后的盛宴,就由摇红一组的新组长享用吧。”

轻音乐突然换成了摇滚乐,打击乐震耳欲聋。秦菜被淹没在震天价响之中,通阳子握住她的手,轻轻吻过她右耳的轮廓,声音透过打击乐,居然十分清晰:“别害怕,来。”

谈笑将白露拖到秦菜面前,白露的眼珠都快瞪裂。

通阳子握住秦菜的手,如同初恋情人一般温柔:“来。”酒瓶迎着白露的目光,砰地一声打在她头上,完整的浅绿瞬间如礼花一般散开,一缕血从黑发中流出来,顺着她白嫩的脸蜿蜒而下。

她的表情都带上了这狰狞地红,秦菜全身剧烈颤抖,呼吸越来越急促,胃里一阵一阵地翻腾。

通阳子吻过她的脸,火热的身体轻轻磨擦她的腰际,语声低哑:“用力。”

他替秦菜换了酒瓶,疯狂的摇滚乐响彻耳际。他握住秦菜的手高高扬起,再重重挥下去,没有声音,声音都被吞进了音乐里。

白露被打得猛然偏过头去。血溅了一脸,秦菜的感觉是木然,没有听觉,没有触觉,只有视觉,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惊怖欲绝地清晰。

“蓝绸,我想过干干净净地回去,你相信吗?”

又一酒瓶下去,溅出的骨血碎肉带着惊心动魄的绚丽。通阳子将秦菜完全揽入怀里,吻上她发白的双唇,右手交握。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那双眼睛失去了神采,只有无尽地仇恨深深凝固。通阳子的吻也带着血腥,温柔得如同从浅碧之下开出的红花,

这一定是做梦,是做梦吧?

秦菜回过身,开始呕吐,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她面色苍白如纸。通阳子没有松开她的手:“还是不适应呢,好吧,最后一下。”

又换了一个酒瓶,秦菜无知无觉像个木偶。砰地一声,一颗什么东西弹出来,在地上滚了一滚,又返弹回来,落在秦菜脚边。

是一颗眼球,谈笑上前捡起来,轻柔地擦拭干净,交给通阳子。通阳子的笑如同百年陈酿,他掏出手绢细细地拭净双手:“奖品就给出力最多的人吧。”

谈笑点头:“是。”

他俯身抓住白露的头,她的头早已不成形状,后脑勺几乎全没了。谈笑抓着她的头发让她仰起脸来,她脸上全是血,红色的血衬得白嫩的肌肤更加晶莹。

那双原来灵动的美目,如今左眼圆瞪,右眼只剩下一个通红的窟窿。谈笑轻揉她左右眼眶,半晌左手捂住她左眼眼眶,右手握酒瓶往她脑后再用力一敲。

打击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扑地一声轻响,他左手指缝出溢出刺目的血水。

掌心再张开,左眼眼球已经躺在上面。不待他开口,自有侍者奉上精致的木盒。他半跪在地上,动作优雅地将一双眼球处理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到盒子里精致的丝绒上。

他将盒子递给秦菜,秦菜两眼一黑,骤然昏厥。

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只是作了一个恶梦罢了。

秦菜生病了。一直高烧不退。梦里断断续续的场景拼接,混乱得让脑袋几乎爆裂。只是背景全是统一地红,触目惊心地鲜艳。

她闭上眼睛总是看见白露,就站在她床边,她低声叫秦菜的名字,那声音一如平时的清悦。秦菜知道不能答应——传说中的厉鬼其实是看不见人的。但是当她唤你名字的时候,千万不能答应,不然就会被她发现!

那声音一直在耳畔,时近时远:“蓝绸?蓝绸?”

秦菜连胡话也不敢说,嘴角烧起了泡,她睁不开眼睛。身体的虚弱,让邪气有机可趁,秦菜觉得自己可能会就这样病死。

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有人送了药汤过来,一勺一勺喂进她嘴里。随着这个人的到来,白露的声音消失了。

秦菜只有握住来人的手,喝完汤药之后又沉沉入睡了。

这一场病来得太过突然,不知道耗去了多少时间。秦菜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自己睡在一张大床上,身上盖着被子,旁边……旁边睡着一个男人,自己居然还握着他的手!

她倏然坐起,一把扔开他的手。身上只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衣,头痛欲裂。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干又哑,喉咙火烧火燎地痛:“你是谁?这是哪里?!”

男人也被她惊醒,是沙鹰。秦菜的目光充满敌意,他语带讥诮:“别弄得好像我非礼你一样,是你抓住我不许我走。”

秦菜懒得理他,四下一望,才发现这里是红姐的卧室。

床旁边就是梳妆台,另一边是电脑。沙鹰给了她一部金色镶钻的手机:“通爷让我转告你,他不希望他的组长影响组里的工作。”

秦菜接过手机,那金属微凉的触感向她证明——这不是梦。

沙鹰将一个眼镜盒大小的木盒递过去,秦菜目带惊恐,他却只是淡淡地道:“是炼制法宝的佳品,你运气不错。记得抽空感谢通爷。”

秦菜捂着嘴冲出房门——她又吐了。

接连好多天吃不下东西,秦菜的身体真的瘦成了一棵芹菜了。白露一直在叫着她的名字,不,是她的代号:“蓝绸?”

秦菜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

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是我不能偿命,她已经死了,就算我偿命她也活不过来。秦菜拼命地给自己找理由,五年之约,她要回到秩序,回到师父身边,回到吕凉薄身边。

谁也不能阻止!!

如今风骤雨狂,她像一棵小草站在绝岭高峰。除了直面风雨,她还能做什么?

白露,来吧!

秦菜开始拼命吃东西,那些饭菜木渣一样没有任何味道,但她填鸭一样往嘴里塞。身体的虚弱,会导致阳气衰弱。再好的气运也抵不过病痛的消磨。

缠绵病榻一久,很快就会被阴邪之气所侵,气运消魔怠尽,她早晚要和白露对上。

吃饱喝足,胃里一阵一阵地难受,秦菜开始晒太阳。这是组长的专利,上面已经不再限制她的行动。几个月的昼伏夜出,她的肤色早已白得透明,而这些天的疾病,让她比鬼还难看。

阳光是个好东西,科学上可以除菌抑菌,玄学上能够驱除阴邪,增补阳气。

日日阳光下的行走,秦菜体力恢复一些,她开始跑步,每天做俯卧撑,增加运动。饶是她体质甚好,也过了大约一个星期,脸上方才看不出病色。

白露的呼唤越来越近——她总有一天会找到秦菜的。凶死之人本就怨气重,再加上她死时受尽痛苦,怨恨堆积,生前又积下恶罪,这种人要是成了气候,必然为祸一方无疑。

沙鹰这些天带着小组成员出任务,如今组里只剩下阿紫和绿珠,还有新的成员需要增补。这个却是组长的工作,沙鹰不能代替。

秦菜开始物色组员,这个组织吸收新成员,一个是引诱,即重利。毕竟在成员之中,年薪十万真的不是梦。二是威胁,发现资质不错的组员,抓住其把柄,以供驱使。

第三还要看命理,小组成员必须是福寿不错的人,如果命短福薄,化解罪孽本就太慢,再屡屡积恶,容易横死。

换人太频繁,组长也是很辛苦的。

最后秦菜一直在步行街转悠,锻炼身体,顺便寻找合适的人选。冬季步入三画的时候,城中一片银妆素裹。秦菜找到了青瞎子。

青瞎子还是老样子,在火车站替人算命、测字,能骗就骗,不能骗就偷。见到秦菜,他一脸惊诧——几个月没见,他还以为秦菜已经被通爷“处理”掉了。

秦菜本来不想和他有瓜葛,他这个人贪婪自私,重利轻义,不是个好人。但是一则现在需要他,二则……谁又是好人呢?

“当初那颗牙齿,还在不在你身上?”秦菜开门见山,青瞎子一怔,突然想起和秦菜第一次在旅社骗三十万的时候那个黄纸包:“蔡姐,您是说那包黄纸呀?在呢在呢,瞎子我怕您有用,一直没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