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悚然色变,顿了许久方问:“第二条?”

秦菜手里水果刀一直没放下:“通爷没死,他还好端端地活着。”

看着还钉在墙上、被开膛破肚的尸体,谈笑很有些困惑:“可是他确实已经……”

秦菜摇头:“他还活着。”

她去了隔壁的房间,有多时便有一个形容完全不同的人走了出来。那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男子,身体虽然纤瘦,却显得十分有力。他走到谈笑面前,面色严肃:“通爷还活着。”

那嗓音也跟着变成了年轻男子的稚嫩。谈笑恍然大悟:“你是……蓝愁?”

那少年手里还握着那把手果刀,果如秦菜的举止:“从今以后,我是通爷。”

谈笑仰头看他,他手中水刀果散发出慑魂的寒芒。谈笑立刻换了一副万分尊敬地面孔:“通爷。”

他不蠢,伺候通爷和伺候秦菜有什么区别?相反,秦菜有把柄在他手上,更不会薄待他!

秦菜是用离魂术强行进的这副身体,虽然觉得晕眩,却强撑着不敢让谈笑看出来。这种境况,只能先压住他再说。

她把钉在墙上的尸体放下来,换了身体也有好处——原肉身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了。

“这里肯定有处理尸体的地方吧?”她转头问谈笑,谈笑赶紧点头,忍着身上的伤痛站起来帮忙。

负一楼有一处深坑,通爷处理失败的尸体,只要直接扔下去就行了。

秦菜把通爷和储物间家政工人的尸体都扔下去,电梯间吓昏的那位是因为看到储物间家政工人的尸体。这个可以交给谈笑处理,要么给钱让她别说出去,不肯收钱就用别的办法让她别说出去。

处理完那几个,再看看谈海。

谈海倒是没死,只是昏迷。秦菜把他扛到谈笑房间,将要出一楼的时候回头看过去。只见那扇铁门已经关上了,从门缝里流出一滩鲜艳的血。

秦菜作过这样一个梦,但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如果昨夜她不和左力魁去守那个脸盆脸,她说不定能看到今天要发生的事。

如果看见了,也许她会先告诉谈笑,再联系人间上头的人前来处理。

可是她偏偏为了那个脸盆脸一夜没睡。

这就是命中注定吗?

昏迷的家政工人很快就醒了,她也不是一般的工人,跟着通阳子有些年头了——不然也去不了负一楼。现如今面对谈笑给出的两种选择,她当然是选择拿钱了。

不过也不想走人——通阳子开给她的薪水,是她做别的家政完全不可能挣到的,绝对高于秦菜的薪水。

所以秦菜一问就怒了——这尼玛的,原来我这个助理还不如一个打扫卫生的!!

所以直到中午一点之前,除了家政工人还在负一楼打扫卫生以外,秦菜和谈笑都在睡觉。秦菜醒来的原因,是因为冷。

那是一股奇寒,完全不是因为外界温度低或者没盖好而造成的冷。她打了个哆嗦,才想起自己还用着另一个身体。

可刚开始都不觉得,现在怎么会这么冷?!

她冲向负一楼,简直像是血脉都要结冰了一样。电梯的速度突然变得奇慢无比,秦菜觉得自己像是被关在冷冻库里,一分钟比一年还要漫长。冷得她站在电梯门口,眼睁睁地看着电梯打开,却一步也不能前行。

最后还是家政工人发觉她不对劲,立刻去找谈笑。

谈笑这才醒悟过来——看样子她虽然学到了通爷的本领(他以为秦菜学到了通爷的本领),但还是避免不了阴气过重的副作用啊。

他心下微定,也不是没有其他想法——但他和秦菜有个共同的弱点,身手不行。而且他比秦菜更次的是,他对玄术懂得也不多。通阳子肯留他在身边,就是因为他做事细心、有耐性。

——通阳子也不傻,不会留一个强敌在身边日日对自己虎视眈眈。现在一旦上面知道通阳子真的死了,肯定会指派新人过来接任。哪有这时候冒点险跟着秦菜踏实呢?!

一经想罢,他也就不再犹豫。

他处理这种事他是极在行的,当场就把秦菜抱在怀里。

秦菜很快发现了热源,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突然看见了火光,她拼命挤进谈笑怀里。

谈笑抱着她回房,把空调温度调高,怀里像抱着块冰,他却早已习惯。

秦菜在他怀里一直发抖,她本来就是生人的魂魄,魂魄属阴,而人的肉体却是阴阳中和的妙物。

魂魄在自己的肉体里,不觉得世间的阳气重,也不觉得自身的阴气重,血本就是阴与阳的混合体。所以魂魄能够指挥肉体,而肉体也保护着魂魄。

灵与肉可谓一直就是相互依存。

但是现在,她用的是通阳子用阴气滋养下来的身体,这些身体看似完好,实际已经完全属阴。生人的魂魄与他一体,自然阴气相冲,令魂魄寒冷无比。

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死后,其魂魄不留于尸身的原因。

秦菜在一具身体上呆着三四个小时可能还不觉得难受,但她睡了这么久,阴气一冲,哪里还受得住?!

谈笑的怀抱温暖无比,但秦菜还是不满意,她迷迷糊糊地拉开他的睡衣,使劲儿拱进他怀里,以肌肤相贴的姿态汲取阳气。

谈笑啼笑皆非,伸手摸了摸秦菜这具身体,那是属于一个少年的一马平川。他啼笑皆非:“唉,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难道我天生就是个玻璃的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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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4月15日B章

秦菜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过了,脸贴着的地方十分温暖,她又使劲蹭了蹭,这才觉得不对。抬头一看,发现自己小猫一样蜷缩在一个怀抱里!

她倏然起身,抬头就看见谈笑的脸。

当时的场景,秦菜都不好意思说了。

她浑身就穿着一条到膝盖的短裤,胸膛□,而谈笑本来还穿着睡衣的,这会儿扣子被扯得大开,两个人就着这样乱七八糟的姿势拥在一起。

她一蹦而起,脸都气红了,当即一脚踹过去:“谈笑!”

谈笑反应很敏捷,一个翻身就到了床那边:“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个后果!”

他未卜先知地说。秦菜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胸,赶忙用薄毯遮住,谈笑耸肩:“拜托,什么都没有,有什么好遮的?!”

秦菜这才想起,是了,自己还用的另一个身体!她想起在电梯门口冻僵的事,赶紧往负一楼跑。谈笑叫住她:“你的身体在二楼,通爷的房间。”

秦菜赶紧一路小跑到通爷房间,果然看见另一个自己安静地睡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薄被。

这种感觉很奇怪,秦菜看了看自己现在用的这具身体。她就穿了一条短裤,那胸、那腰确实都是少年男子的。她再一拉开短裤的裤腰往里一看,顿时一张脸通红——擦,那里也是男人的!

她在床上坐下来,又看了自己的身体一眼,这才入定。再一做功夫,她就发现不对——别人的身体要出窍不如自己的身体容易。

一直做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她终于出窍,回到自己的肉身里。

那个少年男子的身体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床上,像是熟着了一样。秦菜觉得这实在是太神奇了,不过还来不及感叹,自己身体上的疼痛就传来。

妈的!!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好半天才适应。

而自己肉身昨夜去守那个脸盆脸了,一夜没睡。这时候疲倦感并没有因为她离体这段时间的休眠而得到缓解。

她依然疲惫不堪,只得先画了一张止痛符贴上,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睡得特别沉,谈笑过来看了秦菜三次,最后帮她把那具少年的身体搬回了负一楼——被阴气滋养的肉身不能够长时间离开养尸地,否则也会被人间阳气所腐蚀。

秦菜睡着的时候,就梦见自己站在通阳子的魂魄实验室里。上次她装黄蟮精的锁魂坛就摆在操作台上。她集中意念去看,赫然发现里面关着通阳子!

这样的瓶子一共有六个,其余三个还装着一条黄鳝状的东西。

果然是这里出了问题!

怎么回事?难道通阳子其实根本没死?

是了是了,他本就专门研究魂魄,岂会这么容易被杀死。一个肉身坏了他完全可以换一个。难道是用黄蟮精作实验的时候,出了什么岔子,他被关进锁魂坛里了?!

秦菜在七个锁魂坛里都见到了通阳子的魂魄。看来他确实是被困在瓶子里了。

秦菜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是想着放通阳子出来。

坐电梯去负一楼的时候,她却突然怔住了——放他出来?!

当时自己在他魂魄实验室里说的话,他到底有没有听见?!如果他听见了,又或者不管他听没听见,他会不会相信这条黄鳝精只是打酱油路过的?!

如果他不相信,放出来之后自己怎么办?!

电梯叮地一声响,负一楼到了。

秦菜走到魂魄实验室,目的却变了——当然不能放通阳子出来。而且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他还活着。

秦菜捡着那几个小瓶子,双手微微颤抖——先把这几个瓶子藏起来,再等等看情况。

她很快找了一个方形的铁盒子,铁能隔阴阳,她把装着通阳子魂魄的六个锁魂坛放进去。想想,又怕通阳子在这阴气甚重的地方修炼成什么别的东西,她又倒了半盒熟石灰进去。

这下子算是把通阳子彻底给得罪了,秦菜知道,但是生死操纵在自己手里,总比放他出来求他饶命来得实在吧?

做完了这些,她抱着铁盒出来,正遇上谈笑。

“好些了?”谈笑还是比较关心她,毕竟现在她算是自己上司了。秦菜点点头:“帮我从这里隔出一个房间,我有私用。”

谈笑根本没问她干什么,只是点头:“好。”

谈笑的做事效率确实是很快,第二天秦菜在负一楼就有了一个密室,里面放了崭新的陈设架,还有保险柜等等。

谈笑把密码告诉秦菜的时候,秦菜终于明白通爷为什么会这么重用他。改完了密码,吩咐以后任何人不得擅自踏入这个密室,秦菜终于把装着通爷魂魄的铁盒子放在了一个保险柜里。

当最后一层锁锁上,她看着那个冰冷的保险柜,不由叹了口气,又在外面贴了十张打鬼符。

第二天,秦菜怕被人看穿,就穿着一个五十几岁、长相周正的男人身体正式以通阳子的身份去到通阳馆。谈笑跟在后面,偌大的通阳馆居然没有任何人起疑。

阿紫看见她的时候还招呼了一声:“通爷。”

秦菜本来想笑一笑,但想到通爷平时的神态,当下只是略略点头。

今天依然是接待三个病人,一个心脏有问题,一个肝有问题,另一个是食道癌。秦菜第一次接客,心里还是突突地跳。好在谈笑在旁边,什么问题都是他在与病人之间作答。

第一个秦菜有些紧张,就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敢动。

还是谈笑安慰她:“我与病人交谈的时候,你只需要聆听,有需要再了解的示意就可以了。不用坐得太端正,不用表现得太热情,不用多说话!”

于是通爷的神态精髓,秦菜终于粗通了。对待病人,就是要三不:不尊重、不耐心、不搭理。

可人就是这么怪,以前秦菜处处对人小心翼翼的时候,这些人眼睛全都站在头顶上。

现在她视这些人如空气,不管他们说什么都置之不理的时候,这些人视她如生身父母,高过耶稣、重过佛祖。

总结一个字,就是——贱!

每天前来求医的客人很多,但谈笑会过滤。不管多少客人登记,最后都只留下三个人就诊。这三个人必须满足以下条件——真的有病、真的信邪、真的有钱。

三个客人很快就接完了,秦菜搓了一手的粘土——怕别人看出破绽,她只能埋头搓泥人。

最后她终于问谈笑:“通爷搓这一屋子泥人,到底有什么用?”

谈笑望了望这一屋子刻满生辰八字的泥人,回答气得秦菜吐血三升:“没用啊,通爷喜欢搓泥人儿。”

“尼妹啊!!”秦菜绝倒!

她一直以为通阳子搓这一屋子泥人,可能是做假人,甚至取人器官什么的。谁知道这一屋子惹她遐想万千的泥人儿最后他妈的什么用都没有。我了个擦!!

取人器官这种事,秦菜做不了。她有这个能力,但是这跟杀人有什么区别?!

她不是杀人狂魔。

但是她可以取死人的器官——她可以看到哪里会发生意外,谁会死,她可以在刹那间取下对方的器官,转到前来求治者身上。

反正对方也会死,身体器官本来就没有什么用。

谈笑先前还担心,后来见前来求诊的人依旧痊愈,他是个聪明人,顿时就知道方向——通爷的事,是再不打算提了。

秦菜觉得其他的都没什么,毕竟一天只接诊三个病人,而这世界天天都在死人,对于她来说虽然麻烦了一点,总算还没有别的困难。

唯一不便的就是通阳子的身体们实在是不好用。

这些身体每一具的阴气都很重,她的魂魄在里面最长的能呆四个小时,最短的只能呆一个多小时就寒冷难耐。

每次一到最后连路都没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