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菲愤愤地从梁绍禹的手指上摘下车钥匙,酸溜溜地嗔怪道:“梁总昨晚想必又没睡好吧。”

(下)

梁绍禹自然知道顾菲话中的含义,歉意一笑:“也还好。”

说完,一股眩晕感又狂风大浪似的袭来,晕得他脑袋一紧再一紧,胃里翻江倒海,呼吸也吃力起来。

“梁总!不要紧吧?”

顾菲只得腾出一只手匆匆开车门,吃力地扶着身高足有183的高大身躯挨在副驾驶座上,梁绍禹被动地倚着座位,声声粗喘着。

顾菲小跑着回驾驶座上,狠狠白了他一眼,从他的包里掏出一个白色无包装的小瓶,拍出两粒药片送到梁绍禹的唇边,重重地埋怨一声:“活该。“

梁绍禹缓缓地吞下去,顾菲细细端详着那张微带痛苦的俊脸,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矿泉水瓶大小的氧气瓶,熟练地将罩口戴在他鼻唇之间,大约十分钟之后,把着方向盘,劝说道:“好些了么?回家休息吧。“

梁绍禹闭目养神,懒散地摇摇手指。

顾菲再问:“回公司?“

——安安分分待在公司似乎不像是他的风格。

梁绍禹再摇食指,将氧气罩取下,闭目笑问:“会打高尔夫球么?“

顾菲细细抚摸着方向盘,仔细地品味的梁绍禹的话,顺从地回答:“你教我的。”

梁绍禹睁开眼睛,镜片后的深邃的眸子深得不见底:“很好,去风源路。”

顾菲侧过脸打量着梁绍禹镜片下懒散而深邃的眼睛:“你真的没事?”

梁绍禹浅浅地勾起唇角:“当然。

顾菲嘴唇一嘟:“又要利用我的相貌资源给你做生意了!”

梁绍禹一听,摊手:“OK,那我带CICI去。”

顾菲只得提高嗓门:“老同学,你。。。。。。”

梁绍禹用一脸无辜的表情看一眼顾菲,慵懒地将双臂往后座上一靠,枕着手臂开始小憩。

X5发动起来。

梁绍禹刚一闭眼,那个白风衣的女子看自己时惊骇的眼神便在他眼前浮现,女人的眼睛很大,有少女的纯,又有少妇的仁慈和宽容,看得他心下像被鹅毛丝丝挠过似的。

此时,白风衣女子胜男正在医院的病房里,一边用酒精擦拭着儿子白嫩的小手,一面忍受着两千只鸭子般的聒噪。

此时,陈家琪正把着凳子边儿叉腿反坐着,身子不停地随着胜男的视线晃来晃去,挨着胜男乐此不疲地拷问着:

“胜男胜男,你和那个四眼田鸡什么关系?”

“胜男胜男,你和那个四眼田鸡认识多久了?”

“胜男胜男,你和那个四眼田鸡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胜男胜男,那个四眼田鸡为什么会一大早来接延延?为什么不找我?”

延延睁开眼睛,只见家琪一双眼贼光闪闪,火焰旺盛,忍不住小大人似的撇撇嘴。

陈家琪依旧喋喋不休,将整个脸都贴在胜男的耳朵上:“胜男胜男,那个四眼田鸡穿得人模狗样的,是做什么的啊?”

胜男只得一闪,一用力,将陈家琪推出老远。

延延看得生厌,扭过头去,噘着小嘴说:“我妈妈和那个人上过床,你说什么关系!”

胜男盯着四岁儿子那张因为发烧而红扑扑的小脸,手里的酒精棉棒便是一松,滑落到地上。

胜男的心怦然悸动着,眼前第无数次浮现出亡夫昔日儒雅俊朗的笑颜:修长入鬓的眉,深邃而含笑的眼,一切的一切,竟与今天送她母子来医院的那个男人那么相似。

“你胡说什么!谁教你的!”胜男厉声呵斥着,她的心莫名其妙地不安着,手心迅速渗出一把粘丝丝的汗液。

“啊!”

陈家琪大叫一声,惹得病房外路过的护士手一滑,一盘药针都倒在了地上。

陈家琪深呼吸一口,指着延延的鼻子大叫:“臭小子我不受你挑拨,”说完,指着胜男:“你,到底看什么了,让这个四岁的屁孩子都学会了这个了?”

胜男摇头:“我哪有时间看电视剧?”

延延恹恹地揉揉眼睛:“恩,我哥哥不是经常看那个么。”

“哈?”胜男一听,眉头一紧,心被生生揪起来。

延延所谓的哥哥,是胜男的亡夫梁少游生前收养的孩子,丈夫死后,他由一个二年级的小拖油瓶成长为大拖油瓶,与胜男相依为命至今。

胜男瞪起一双大眼睛,盯着延延提高嗓门审道:“你说你哥哥在看什么!他才上初一!他怎么可以带着你看!”

吼出来之后,胜男有些心疼地看着她正在打点滴的心肝宝贝纤细的手腕,轻轻揉搓着。

家琪哼哼一笑:“胜男,你思想很龌龊。不过,我小学三年级就看A 片儿了,文文比我晚!””

胜男却没心思理会,一挽毛衣袖子,横下心继续审讯:“延延,你快说,说不明白的话,连你也家法伺候!”

延延却一脸的懵懂:“妈妈为什么生气啊,妈妈和爸爸在一起的时候不上床怎么睡觉呀?爸爸的那半张床空着,让那个叔叔来吧。”

胜男一听,扭过头去,又从铁盒中取出一块酒精棉,仔细地给延延擦拭着玩偶娃娃般纤细的小胳膊,擦拭完毕,瞪了延延一眼。

“小笨蛋,”胜男恨恨地骂着,一边给延延仔细地掖被角:“给你找个后爸,他对你不好怎么办?”

家琪指着自己的小眼睛:“你胡说,我对他们好得很!”

胜男只得狠拍一记家琪指着自己的粗厚大手:“你大爷!别捣乱,延延你说,你和哥哥到底看了什么?”

延延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妈妈,广告里的小朋友爸妈不都是一起睡的么?”

“不准偷换概念。”胜男冲延延扬眉,使劲捏捏手骨关节,啪啪做响。

这招虽没真正尝试过,却屡试不爽。

“我不出卖哥哥!”延延”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睛,浓眉的眼睫密实地盖住他的眼睑。

“你们!”胜男气得手骨捏得啪啪响。

“别生气了胜男,看□有啥啊!”家琪一脸的不解。

“不准纵容!”胜男戳一记家琪的胸口:“那么小就看A|片怎么考高中怎么考大学!考不上大学,他爸爸在泉下怎么能安息!我,。。。。。“

胜男一边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急忙去摸广告里自己墙上挂着的白风衣口袋。

“干嘛!”陈家琪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谢谢你们两个败类的提醒,两个孩子不听话,我这就给他们找个后爸!天天不给他们饭吃,天天把他们关在厕所里紧闭!”胜男冷笑,将自己的风衣口袋摸一次再一次,口袋却是空的,除了一根白色的线头,什么也没有。

“对,还有不给□儿看!”陈家琪一边补充着,见胜男正在找名片,急忙改口,一把夺过胜男的风衣:“不准!”

陈家琪恶毒地翻个白眼:“你看那个四眼田鸡长了一双桃花眼,他像梁叔一样,追他的女人能排到美国,追他的男人能排到阿富汗,人家凭什么要你啊!就因为你是小笼包,有中性美么!”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宝贝节日快乐呀!!

采采正在外面散心,马上就可以恢复正常更新啦~!

第三章

第三章

(上)

陈家琪恶毒地翻个白眼:“你看那个四眼长了一双桃花眼,他像梁叔一样,追他的女人能排到美国,追他的男人能排到阿富汗,人家凭什么要你啊!就因为你是小笼包,有中性美么!”

是啊,当初,那么迷人的男人怎么就娶了她呢。胜男听着家琪的顽话,黯然着欣慰,欣慰着黯然,一张白皙的小脸迎着深秋的日光,挺起胸,无谓地争辩道:“我是B!“

陈家琪眨巴眨巴聚光的小眼睛:“2B铅笔?B,还H呢!再塞两个馒头还是两个包子?“

胜男懒得和他继续磨嘴皮子,便将手骨关节捏地啪啪作响。

陈家琪急忙摆手道歉:“我错了,不是包子,是韭菜盒子!多放了一回馅儿的!“

五年前到现在,他取笑自己的上围从未停止过。

胜男无心去看家琪故意惊怕的捂住脑袋的表情,象征性轻轻挥拳捣下家琪的后背,扭头,从桌上取来温度计,小心翼翼地掖到延延的腋下,刚给孩子盖好白得看似一尘不染的被子,便听到一阵《菊花台》的手机伤感地奏起:菊花残,满地伤,你的影子已泛黄。。。。。。

丈夫死后,她一直用这首歌做铃声,以祭奠她肝肠寸断之爱。

胜男瞄一眼手机屏幕的来电显示,神色立刻郑重接起来,声音带着几分惶恐又几分敬畏:“您好,王编辑找我有事么?”说完,看一眼正躺在床上打点滴的延延,推开病房门,顺手将门小心带上。

电话另一头,一个挑剔的男声传来:“对不起,卓胜男老师,您的那本《XXXX》稿子不要写下去了,我们社(出版社)不准备出(书)了。”

胜男捏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啪啪作响,心头忽然就生起一个又红又旺的火炉,火炉烧得炉壁通红,打开炉盖子,滋啦一声就升起一股几丈高的烈火——当初口口声声千字五十五块,你文笔好,夸的天花乱坠,看来,那都是一张空头的支票。

“卓老师,您在听么?”电话那头,王编辑心安理得地问。

北京人出了名的爱说“您“,这与对方的身份、年龄和职业无关,更与是否被尊重无关。

今天的天气不错,医院病房的走廊里却没什么光线,阴阴地一道道暗影,偶有病房开门时光线映照下人的黑影,收入胜男的视线,苍凉着她的眼。

胜男深呼吸一口,一手握着手机,一手紧捏着拳头,黯黯地说:“可是,那本稿子我已经写了大半了。我的文笔和写作的质量您还不清楚么。。。。。”

电话那头,王编辑却以隔岸观火式的漠然语调打断了她:“没办法,这类型的书太多了,写出来不会好卖的。”

“当初不是说这个稿子一定会通过么。写了那么多,您看怎么办?”胜男只觉握着电话的手迅速染上一层寒意,像是被王编辑的声音冰住了似的。

王编辑却在这时候摆出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当初哪知道那么多出版社和文化公司都会做这类书呢,小卓,我看你带着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所以有稿子一直都找你做,价格也合理,一听到上头不做这本书的消息也马上告诉你。”

胜男冷笑一声,显然,王编辑是不会为这次失误的策划买单。

“那我的另一本稿子稿费是不是可以领取了?”胜男的心沁着丝丝寒意,提到了嗓子眼里。

王编辑一听稿酬二字,有点尴尬地支吾道:“这个么,还要等半个月啊,社里不给支,我们也没办法,编辑是个贫穷的职业。。。。。。”

胜男没有心思听他哭穷,打断道:“可是,我儿子又病了,需要钱,您看能不能。。。。。。”

王编辑在电话那头一口保证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做稿费的申请表,等领稿费的时间一到,保证你第一时间领到稿费,好不好?”

“好吧,”胜男恨恨地倚着走廊的墙壁,用手指抠着医院墙上没有温度的白涂料,指头落下,便出现一道灰痕。

“唉。”

指甲仁里多一层又硬又厚的白涂料沫子,再多一层,层层咯得她指甲又疼又痒,延延高烧退下的喜悦,在挂掉电话时,随着那声叹息,烟消云散。

转身,忽然“啪”一响,整张脸撞击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像撞到石头似的,撞得她眼冒金星,回过神来时,却见眼前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那个自己再也熟悉不过的整天胡闹的小男人。

小男人显然被撞痛了,嘴里刺啦刺啦呻吟着,摸摸自己的下巴和嘴唇,眼神却是灼烫的:“你不是练过跆拳么,怎么铁头功也顺便学了?不过,你嘴唇还是挺软的,很好。”

胜男正揉着刚撞上坚硬物的鼻子,陈家琪一双小眼睛迎着胜男因熬夜而凸出的眼袋,只觉得心里咯噔了一下:“眼袋都出来了。你丫最近缺钱么?”

胜男脸涨得通红,狠狠咬唇:“废话,我不那么说,人家怎么会痛痛快快地给稿费!“

-----丈夫死后,她一直靠日夜写稿养活两个孩子。

“我还不知道你?“陈家琪伸出又粗又长的手戳胜男的脑壳。

胜男迅速后退一步,躲开陈家琪的手指:“你不知道!”

说完,用粗糙的手指着医院的门口:“赶紧上班去!虽然公司是你们合伙开的,你也该用心一点是不是?你当你还是在美国读书那时候么!”

家琪一听,挠挠头脑勺:“延延什么时候出院?我来接你们。”

胜男狠下心,一口回绝道:“不用,医院门口出租车很多。”说完,转身回延延的病房,留给家琪一个黑瀑布头发的背影。

“有事给我打电话。”陈家琪欲言又止,在胜男关门时候,大声说。

说完之后,陈家琪自觉不过瘾,补充命令道:“别找那些笑得一脸□相的贱男人!”

与此同时,梁绍禹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冷了么?

梁绍禹从高尔夫练习场的躺椅上懒懒地坐起来,看一眼顾菲和高尔夫球杆握得要锄地一样的客户,自言自语:“我也起来运动下,不然就感冒了呢。”

可是,梁绍禹刚起身时,觉得眼前依旧略有些发黑,十分夸张地左手扶额,右手把住躺椅的椅背。

二十秒钟之后,顾菲以火箭的速度冲上来:“梁总,你怎么了?要去医院么!”

梁绍禹抬起头来,用眼角斜一眼顾菲,一脸的痛苦:“我没事,对了,这是凤凰(商务)会馆的VIP卡,你们玩吧,我自己去医院。”

(下)

顾菲满眼的紧张:“行么?要不我陪你去吧!”一面说着,腿却是站在原地。

地板商张敬也扛大锄似的扛着高尔夫球杆走过来:“梁总,你要不要紧啊?”

梁绍禹继续扶额,淡然一笑:“不是太要紧。不过,我得去医院看看了,你们玩好。”说罢,将VIP卡插在顾菲的衣兜里。

顾菲睁大眼睛,装出一副懵懂少女式的反应迟钝。

“嗯,看看也好嘛。”张敬为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而赞成。

梁绍禹驾车离开时,悠然自得地在车上放起了《广岛之恋》。这是经典的天亮说再见之歌,其貌不扬却有一双性感美腿的莫文蔚将一夜情唱得惹火而唯美,心安理得而冠冕堂皇。

你早就该拒绝我

不该放任我的追求

给我渴望的故事

留下丢不掉的名字

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

二十四小时的爱情

是我一生难忘的美丽回忆

越过道德的边境

我们走过爱的禁区

这首歌唱得梁绍禹身心都像篝火晚会上点起的火把,火把熊熊炽燃着,火舌中,小寡妇坚强又不失处女纯真的大眼睛幢幢如星。。。。。。

梁绍禹摸摸鼻梁,将车速加快至100。

午后的交通并不算拥挤,大路通畅。

邪恶的想法将梁绍禹那张五官无可挑剔的英俊面容衬得更是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