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是怎样的反应,从不曾对她说过甜言蜜语的连超,竟想出如此煽情的话,她感动到热泪盈眶,害羞带怯地伸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我愿意。”

连超亦欣喜若狂,他抱起邵旻君转了几个圈,笑容一直延伸到嘴角。

后来他们开始准备婚事,见家长,定酒席,发喜帖,再后来就出了旻君爸爸的事,两人分道扬镳。

那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邵旻君垂眸,启唇,“人都会变的,我不喜欢吃酸菜鱼了。”

连超望着她,“可是我始终没变。”

“过去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好,不提就不提。”连超微微一顿,“那我们说现在。”

邵旻君眉心一动。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重新追求你。”连超无比真诚地说,墨色眼底有光华流转。

邵旻君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嫁过人,有过孩子流过产,做了四年家庭主妇,与社会严重脱节,还是个被丈夫厌弃的失婚妇人。”

“那又怎么样,”连超脸上表情不改。

邵旻君噎住,是啊,那又怎么样,连超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么,他不会介意,介意的是她自己。她为冬冬的事,憔悴沧桑不少,多年家务CAO劳,手上皮肤粗糙,就连娇艳的容易也已不复存在,而连超事业有成,又处在男人的黄金阶段,前途无限,她真的没有勇气再站在连超身边。

“你不答应我也没关系,反正大不了终身不娶。”连超微微一笑,他撑了四年,不在乎再等四年。

邵旻君扯动嘴角,“你不要这样。”

连超耸肩,“这是我的真心话,而且说一不二。”在邵旻君单方面提出分手以后,他并不同意,只是不想让旻君痛苦,才答应的。他也没想过要同别的女子交往,哪怕在得知她嫁人以后,他的心意也没变过。这些年不是没有女人向他投怀送抱,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对象,可有些人一旦进驻心里,再也割舍不下。

“你要这样,我也没办法。”邵旻君气呼呼地坐下,好说歹说,他怎么就是油盐不进呢。

连超索性耍起无赖,“我就是那么固执,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邵旻君无话可说。

连超轻笑,当初就是他不够强势,才会失去她那么多年。如今老天可怜他,把旻君重新带回他的身边,他绝对不会再放手。

他给邵旻君盛了满满一碗酸菜鱼,“吃吧。”

邵旻君气鼓鼓地不吃,连超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喂你吃。”

吓得邵旻君忙拿起筷子埋头苦吃。

连超脸上笑容隐隐透着得意,有时改变一下方式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与此同时,吕天波终于拨通了舒雅的电话。

舒雅在另一头不咸不淡地问:“什么事?”

吕天波搓着手,对着这个最亲密的女人,他孩子的母亲,他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不说话我挂了啊。”吕天波逼迫她动手术,却没有考虑过她的安危,更没有想过要去探询她不愿意的原因,不是不心寒的。

“别挂,我有话想和你说。”

“说吧。”舒雅语气冷淡。

“谢谢你答应给冬冬移植骨髓。”吕天波用心组织了措辞,可怎么说都有点别扭。

舒雅冷冷一笑,“不用谢,我是孩子的母亲。”

吕天波接不上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了。

舒雅心中狠狠叹气。

“你在家吗?我想过去看看你。”

“我很累已经睡下了。”舒雅一口回绝。

吕天波失望地说:“那你早点休息吧。”

舒雅收了线。她在黑暗中盯着天花板发呆,每个人都以为她心狠,亲生的儿子都不愿意救,可谁会知道她内心的恐惧。她有个同事就是心脏移植手术失败死在了手术台上,邵旻君的父亲进行肝移植手术也没能走下手术台。这阴影在她心中好多年,一直克服不了。虽然她答应了做手术,时间也已安排好,但她还是希望吕天波能将她从阴影中释放出来,而不是简单的一句“谢谢。”

第六十八章 泪水

或许在他心里,孩子比她重要千百倍吧。

舒雅突然有点茫然,如果换做邵旻君,他会不会还是这样?

对白血病病人治疗的第二步就是将正常的造血干细胞输入患者体内,让患者恢复造血功能和免疫能力,从而达到治愈疾病的目的。

冬冬现在所面临的就是第二步骤。

手术室门口,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从早上推进去,直到下午还没出来。

邵旻君从走廊的这头走到那头,焦躁不安。

吕天波不耐烦地说:“旻君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的,我眼晕。”

邵旻君不理他,低低自语:“怎么还没结束?”

余静安慰她,“旻君姐,造血干细胞移植是需要很长时间的,你别担心。”

邵旻君点点头,但表情凝重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直到傍晚,手术室大门才打开,陆续走出几名护士,吕天波忙凑过去问:“手术怎么样?”

一名小护士笑着说:“沈医生马上就出来了,问他吧。”

正说着又走出几人,沈思聪摘了口罩,邵旻君才认出他,她怯怯道:“沈医生……”

“放心吧,手术很顺利。”沈思聪体谅她的心情,直截了当地说。

邵旻君长长吁了口气。

吕天波也是一屁股跌坐在长凳上,浑身放松下来。

“小雅怎么样?”邵旻君见吕天波没什么反应,就替他问了句。

沈思聪目光扫过吕天波,“她也很好。”

“那就好。”邵旻君也不希望她出事。

沈思聪又说:“麻醉效果过了以后,舒雅会被送到普通病房,但冬冬还需要留在无菌病房观察,这段时间相当关键,因为会有排异反应,安全过了这个阶段,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他这么一说,邵旻君又开始紧张。

沈思聪笑,“你要相信现有的医学水平,冬冬一定能挺过去的。”

邵旻君握了握他的手,“谢谢你。”

“应该的,”沈思聪慢悠悠地说:“你们去病房等吧。”

“好的,”邵旻君和余静去了病房,吕天波过了好一会才跟过去。

连超急急忙忙赶来,他今天也有好几台手术,虽说只是割盲肠、胆囊穿刺引流以及清创手术,也忙了很久,这会才从手术室出来就跑过来询问情况。

“沈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邵旻君唇畔多日不见的笑容终于重新显露。

“太好了。”连超虽然信得过沈思聪的医术,但到底也要听到这句成功才会彻底放下心。

舒雅被推进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意识,除了脸色有一点苍白外没其他症状。吕天波好像现在才回过神,挨着舒雅一叠声地问:“小雅,你觉得怎么样?疼吗?能不能喝水吃东西,我去问问护士小姐。”

余静实在看不过去,冷冷地说:“再休息几个小时她就可以进食了,没什么忌口的。”

“哦……”吕天波拖着长长的尾音。

舒雅挑挑眉,眼角余光扫视邵旻君,嘴角不自觉露出讥讽的笑容,“天波,一会陪我去看冬冬。”

“他在无菌病房,还不能被探视。”余静说,她皱起眉头,不屑的目光掠过吕天波和舒雅二人。故意在邵旻君面前秀恩爱?做人不能这么过分。

邵旻君紧抿着唇,她知道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他们一家三口大团圆结局,她再留下已经毫无意义。她语调平板地说:“小雅你注意休息,天波你好好照顾小雅,我先走了。”

连超不轻不重地拥住她,“我送你。”

邵旻君极轻地点了下头。

吕天波脸上涌现失落,但很快就掩饰过去。

舒雅心底划过晦涩难懂的情绪。

两人各怀心事,谁又能明白谁。

邵旻君静静坐在车上,“我不想回去。”

连超偏过头问:“那你想去哪?”

“我要喝酒。”

连超笑了,“喝酒还不容易。”他在小区门前的便利店门口停车,“你等我一会。”没多久,他提了一袋子的啤酒和零食出来。

邵旻君无奈道:“酒吧你都不舍得请我去?”

“你根本不喜欢去酒吧,不要勉强自己。”连超淡淡道,他还不了解她吗,她偏好清静,太嘈杂的地方她会头疼。

邵旻君不说话了。他总是那么体贴,他了解她更甚她自己。

到家后,连超先进厨房倒腾了一阵,出来时邵旻君已经喝上了。“来,我们干了这杯。”她手一伸,有种豁出去的悲壮。

连超和她碰了下杯,慢吞吞地啜了一口。

“小家子气。”邵旻君不满地嘟囔。

“我对酒精过敏,你忘了。”连超语气平缓。

邵旻君没忘,只是一时失言。她尴尬地笑了笑,仰脖一口饮尽。

连超没有劝她慢点喝,他知道她心中抑郁,任由她发泄,只要她能够舒服些。

“你刚刚在厨房做什么?”邵旻君似乎听到挺大动静。

连超弯了弯唇,“冲了点蜂蜜水给你解酒。”

邵旻君翻白眼,“你让我醉一次又如何?”

“有备无患总没错吧。”连超就是这样周到的人。

“呵呵呵呵。”邵旻君笑了起来,三罐啤酒下肚,她已有点醉意,她眯着双眼哂笑:“将来谁娶到你真是好福气。”

连超哭笑不得,“旻君你醉了。”

“我没醉,我还能喝。”邵旻君笑嘻嘻地又开了一罐啤酒,连超抢过来,“别光顾着喝酒,也吃点东西,吃薯片吧,我记得你只爱吃原味的。”他拆了一包薯片递给她。

邵旻君忽然泪流满面,“你不是说这是垃圾食品吗!”

连超挠头皮,“难得吃一次也无妨。”

“给我酒。”邵旻君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想和他作对。

连超没办法,只能给她。

邵旻君一会哭一会笑,情绪难以控制。

连超任她发泄,只是取了一块大毛巾,温柔地帮她拭去眼泪。

“连超,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邵旻君泪眼婆娑地说。

连超抚摸着她如水秀发,“傻瓜,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邵旻君倏地扑入他怀里,汹涌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连超慌忙给她擦眼泪,可泪水这样多,怎么都擦不干净。

第六十九章 相爱

“旻君你怎么了?”连超不知所以,急得直跺脚。

长久的思念加上众多的委屈纠结缠绕,邵旻君再也撑不下去,趴在连超肩头抽泣。

连超结结实实地拥抱住她,真实的感觉,恍如隔世。“旻君。”他低低唤着她的名字,像是哄孩子一般的轻柔温和。

“嗯?”邵旻君抬头,唇擦着他的唇角划过。

连超的犹豫只持续了几秒钟,他倾下身去狠狠吻住了她。

意料之中的事,邵旻君象征xing地挣扎了下,连超没给她退缩的机会,搂住她的肩膀,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邵旻君已没有能力去思考,只是迎合自己的心意,伸手回抱住他。初时还只是微微仰着头被动迎合,慢慢转变为热切回应。

绵长的思念,压抑的情感,如同一颗种子悄无声息地埋藏在心中,逐渐生根发芽,待发现时早已疯长成一片树林。

她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拥着,缠绵的细吻落在她的脸颊脖颈还有唇上。她忽然又有点想哭,不是因为伤心难过,而是幸福快乐,很多年前的那种感觉似乎都回来了,那种被放在心尖上,被人在乎的感觉。

如果这是个缱绻的梦,她甘愿深深沉沦。

清晨邵旻君醒来的时候,室内静悄悄的。

连超并不在身边,身侧有微暖的余温。

昨夜的记忆如洪水般冲破阀门,她捂着发烫的脸蛋,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借酒装疯吗?

她揉了揉酸疼的纤腰,一听到门外有动静,马上又钻回被窝闭起双眼。

连超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见邵旻君还在熟睡便又悄然关上门,嘴角浮现一丝极柔软的笑意。

邵旻君舒口气,她还没想好如何面对连超。

可她明白就算她装死赖在床上,问题始终无法解决,她决定还是先起床。她一件一件地穿上衣服,脑中转过千万种念头。她动作很轻地打开卧室的门,想着是不是先溜走再说。

好不容易走到玄关处,连超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旻君,你要去哪?”

邵旻君转过身,深吸了口气。

“昨晚的事……”

邵旻君忙打断他,“昨晚的事没什么,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你不用想太多。”

连超沉下脸,“你的意思我们只是yi夜情?”

邵旻君咽口唾沫,艰难开口,“都什么年代了,这种事你情我愿的不必计较。”

“邵旻君!”连超脸上失了血色,“你当我什么人了!”

邵旻君垂下头,睫毛轻颤,她只是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背上责任。

连超叹气,“对不起,我语气重了。”

邵旻君低头看着脚尖,“你真的不必介怀。”

连超郁闷地不知该怎么同她沟通下去。“我买了早餐,你先吃点,我们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邵旻君点头同意,但趁他去厨房温牛奶时,仓皇逃走。

等到连超出来时找不到邵旻君再拨她的手机,她死活都不接。

连超苦笑,她似乎还没做好接受他的准备,但无论如何,他是一定不会放弃的。

邵旻君消失了几天,她没有去医院看冬冬,也不接连超的电话。她还是很关心冬冬,只不过换成了从余静那里打听他的现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