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驰!竟然是许嘉驰!

蔚蓝见她神色不对,“你认识他?”

“不认识。”余静下意识地否认。

“那我们再联络。”蔚蓝匆匆离去。

余静身体微晃了一下,现在该怎么办,她脑中竟一片空白。

“姑娘你没事吧?”马路上的交通协管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忙把她拉到安全区域,“你好像很不舒服,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余静知道自己脸色煞白十分地吓人,她摇摇手,“不用。”

“会不会中暑了?”正值三伏天,柏油马路上的气温高达四十多度,这姑娘没做任何防暑设施,很有可能是中了暑气。

只有余静知道不是。她有气无力地说:“我休息下就好。”

她坚持,协管员也只能由得她去。

余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脚步踉跄,意识模糊,手哆嗦了很久才摸到钥匙开门。

她深深喘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令头脑清醒片刻。

过了很久,久到窗外的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她才恍惚醒悟,冲到书房,没多加思考就抽出了那只带锁的小匣子,先试了许嘉驰的生日,不对,换了她自己的出生日期,还是不行,最后她咬着嘴唇,试了余洁的生日数字,“啪嗒”一声,匣子顺利打开了。

余静目光蓦地一沉,心被狠狠刺痛。她闭上眼睛,又迟疑片刻,才鼓足勇气把匣子里的东西倒在书桌上。首先撞入她眼帘的是一排米老鼠玩偶,粗略一看大约有十来个,形态各异,憨态可掬。余洁是属鼠的,这些应该都是许嘉驰要送却来不及送出的礼物。余静垂眸发了会儿呆,拨开那堆手办,下面则是厚厚一叠明信片,余静认出这是当年余洁被选做交换生时从英国寄回来的,她也有一模一样的。明信片的下面静静躺着一本泛黄的相册,翻开第一页,两名青年男女紧紧依偎在一起,正是余洁和许嘉驰,余洁漂亮的嘴角向上扬起,许嘉驰笑容如沐春风,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余静不敢再往后看,她的心情此刻降到了谷底。

她一直以为她是许嘉驰的唯一,却从未想过他心中会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并且刻骨铭心。更加令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个人还是她的亲姐姐。事实摆在眼前,她没办法不怀疑许嘉驰接近她的动机,以及同她结婚的目的。

余静抱着脑袋,低垂着眉眼,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几分钟前看到的那些东西以及蔚蓝的一席话,她怀疑那只是一个梦境,可为何却真实的可怕。

时间点滴过去,她倏然站起,茫然四顾,把桌上的物件一件一件地放回原处,最后拨乱密码,就好像她从没来过书房开过抽屉也没发现过任何东西。

她揉了揉脸,走回客厅,独自待了一会,许嘉驰开门进来,拧亮壁灯,他先吓一跳,“老婆你怎么不开灯?”

“回来了,”余静若无其事道,她佩服自己竟然还能笑得出。

“脸色这么难看,”许嘉驰忙放下公文包伸手探她额头。

余静不动声色地避开,“没什么事。”

“那我去做饭,你坐着休息会。”许嘉驰柔声说。

余静收了笑脸,“我没什么胃口。”

“那也要吃点。”许嘉驰在冰箱里翻了翻,“要不下点面条吧?”

“随便。”

余静冷眼瞧着他在厨房忙活,心中莫名泛酸,这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

许嘉驰端了碗热气腾腾地西红柿鸡蛋面给她,笑嘻嘻地说:“趁热吃。”

“放那吧,凉一会。”

许嘉驰刚回到家又忙着做饭,热得满头大汗,见余静稳坐沙发上,还披着件薄外套,奇怪地问:“没开空调,你不热吗?”

余静周身彻骨冰凉,哪里会感觉到热,她摇摇头。

许嘉驰也就没多说。

“遥控器在茶几上,你热的话就开,不用管我。”余静不易察觉地颦了颦眉头。

许嘉驰回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那怎么行,你不舒服我肯定要先顾及你的身体。”他毫不避讳眼中的柔情,仿佛这就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余静在心底冷笑数声。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许嘉驰拿了筷子给她。

余静吃得很慢,她心里很不痛快,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挫败感。

许嘉驰给自己也下了碗面,等他大口吃完,余静的碗里还剩下大半碗。“不想吃的话就别吃了,我去给你买你最爱的艇仔粥。”

“不用。”余静意简言赅,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许嘉驰已经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

“我都说了不用,”余静骤然拔高了声量。

许嘉驰看看她,嗓音依旧柔软,“小静你今天怎么了?”

余静心中空荡荡的,又有些莫名烦躁,她吁气,“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的。”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如果在医院受了委屈,你就尽情发泄出来,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对我发脾气也很正常。”许嘉驰摸摸她的头发,“说吧,到底怎么了?”

第八十章 逃离

余静如遭电击一般浑身一颤,她马上站起来身推开许嘉驰。

许嘉驰终于觉出她情绪不对,“小静,出什么事了?”上一次余静在医院被诬陷同肖仁杰有染,他没能帮到她,这一回说什么他都要替她出头。

余静脑子乱得很,今天的事发生的太突然,她毫无准备,她需要时间想清楚,此刻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她不痛不痒地道:“小事,已经解决了。”

许嘉驰并不相信,但余静不肯说,没人能bi她。他只能关切询问:“那是累了吧,你赶紧洗个澡去躺着吧?”

余静顺着他的话往下编:“可能亲戚快来了所以暴躁,你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怪你,你是我老婆,就算无理取闹我也会让着你,何况是在你不舒服的时候,”许嘉驰抿抿唇,开起玩笑,“来,不开心就揍我一顿,我皮糙肉厚打不坏的,”他捉起余静的手放在脸上。

余静抽回手,面无表情道:“别闹了。”

许嘉驰有些尴尬,沉默不语。

余静恼他心机深沉,一点蛛丝马迹都不露,又气他装模作样,看似深情其实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猛地把碗一推,“不吃了,我去洗澡。”

许嘉驰不解她为何变脸,也不知是哪里得罪她了,只能归结于女人每月一次的经期综合症。

余静洗完澡,懒得吹干头发就躺在床上,双目直直地望着天花板。

许嘉驰收拾完厨房进了卧室,一看余静头发还在滴水,皱眉:“不吹干头发睡觉会头痛。”

余静没搭腔。

其他事都可以由着她胡闹,但影响健康的事绝对不行。许嘉驰强行拖她起来,“我帮你吹,你坐好就行。”

余静没挣脱开,许嘉驰直接把她按在椅子上。

他的手势很灵巧,动作也轻柔,暖风吹拂在颈窝和发顶,痒痒的,但很舒适。“困了吧?再撑一会,很快就好。”

“嗯。”余静嘴角凝结一抹浅笑。许嘉驰对她从来体贴周到,相恋两年,结婚一年,这三年多的感情难道会是假的吗。她的心思复杂而矛盾,满腔苦闷化为长长的叹息。

许嘉驰知道她有心事不愿说出来与他分担,可怎么都不会想到她发现了自己的秘密。他只想加倍对她好,做她坚实有力的后盾,真正成为她避风的港湾。

“好了,可以睡了。”许嘉驰极有经验的帮她把头发吹到八分干,关了吹风机,放回床头柜里。

余静卧被躺下,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

她蜷缩成一团,就像虾米一样,许嘉驰洗完澡再次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据说这种睡姿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许嘉驰困惑了。

他抱起那一团,明显感觉到余静的不配合,她闷声道:“你干嘛?”

“留给被子给我。”许嘉驰哂笑。

余静马上抖开被子,缩到角落,只占了一个角。

许嘉驰静静凝视着她,微微探过身,她的睫毛在轻微颤动,许嘉驰爱怜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却发现她发抖得更厉害。“你很冷?”许嘉驰抱了抱她,余静浑身都不自在,每当许嘉驰对她有亲密举动时,她都会想到余洁,他们曾经在一起的事实。

余静翻了个身,把后背留给他,漠然道:“睡吧。”

许嘉驰感觉到她很不对劲,他也曾惹怒过她,就比如他帮着吕天波隐瞒,伤害了邵旻君的事,余静十分生气,当即就质问他,根本不是如今天这般冷淡。他宁可余静有话直说,如果是他的错,他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但余静把话憋在心里,抗拒他排斥他,令他隐隐有些不安。

也许只是在医院累着了,又可能领导、病人给她气受,她又不想搬弄是非,因为才不乐意说出来,许嘉驰这样安慰自己。

身边渐渐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余静双眼酸涩,但一点睡意都没有。她对自己说:快睡吧,睡醒了或许会发现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可她心里清楚,这不是梦。许嘉驰和余洁的的确确曾经在一起过,并且感情很好。她头痛欲裂,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那张照片,许嘉驰和姐姐亲密相偎。她抓着头发,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余静就这样睁着眼,直到天明。

许嘉驰知道余静第二天休息,特意请了半天假提早回来陪她。可余静并不在家,一开始他没有在意,以为她和好友逛街或者看电影去了。等到晚上九点,余静还是没有归家,他便有些担心。余静不是没有交待的人,如果有事肯定会事先通知他,不会像现在这样连通电话都没有。

他拨通了余静的手机,熟悉的铃声在卧室回响。“这个小迷糊,”许嘉驰摇头。可能是忘带手机所以才没法联系他,许嘉驰稍稍安心。

但等到十一点门外还是静悄悄的,许嘉驰彻底坐不住了。他先给夏娉婷打去电话,她好像已经睡下,声音沉闷:“喂。”

许嘉驰开门见山:“娉婷,小静没和你在一起吗?”

“没有啊,怎么了?”

“她还没回家,所以我问下你,可能回娘家了吧。你继续睡觉,不打扰你了。”许嘉驰不愿和她多做解释。

夏娉婷迷迷糊糊地道:“哦。”

许嘉驰又拨给邵旻君,也得到相同的答案。

挂了电话,许嘉驰犹豫了一会,余父余母年纪大了,睡得也早,现在打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们休息,何况他也不想令他们担心。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最终关心余静的念头占了上风,他拨通烂熟于心的八位数字。

余母嗓音清亮,听起来精神也不错,一听是许嘉驰的声音,马上说:“嘉驰,你是找小静吗?”

“小静是在您那边吗?”许嘉驰焦急地问。

余母悠悠地说:“小静上午来过电话,说医院临时安排她去外地学习,走得匆忙来不及和你说,她让我给你个电话,我这记xing太差,居然给忘了。”

许嘉驰追问:“她有没有说去哪里学习?”

余母想了下,“这个倒没有讲。”

“那她要去几天呢?”

“好像也没说。”

这一问三不知的,许嘉驰郁闷了,好在有了余静的消息,他可以放下心。但回过头来一想,余静真有那么着急吗,着急连打个电话亲口告诉他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许嘉驰心念一动,跑回卧室打开余静的专用衣柜,她的大部分东西都在,只带了两三件换洗衣物,她平时最喜欢的一件紫色连衣裙笔挺地挂在最里面,许嘉驰松口气。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鬼使神差般地以为她是离家出走了。

怎么会有这种古怪的念头,许嘉驰好笑地拍自个的脑门。余静只是忘拿手机,她又嫌麻烦,所以在通知余父余母的时候顺便让他们转告,她不可能故意不告而别。

第八十一章 旅途

许嘉驰尽量往好处想,但事与愿违,余静确实是存心避开他的。

早上她一直在装睡,等到许嘉驰出门上班,她立刻起床给尹娟打电话请了年假,简单收拾好行李,打车驱往机场。

其实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家,找一个没有许嘉驰的地方好好想清楚他们的未来。她没带手机是不想被任何人干扰,也不想因为心怀怨气从而对许嘉驰冷嘲热讽,她要在绝对冷静、平和的心态下做出决定。

她随意一点,买了一小时以后飞往北京的机票。寻思着还有点时间,就想给父母打个电话,这才发现没带手机,想想也无所谓,反倒能躲得更彻底些。她就在机场公用电话亭打去父母家,谎称要去外地学习。

是余母接的电话,她叮嘱余静路上小心,注意安全。余母不会想到女儿仓皇逃离是因为同许嘉驰有了矛盾,而矛盾的激发点是她另一个女儿。

余静轻描淡写地提了下许嘉驰,借口医院通知晚了她出门又仓促来不及通知,拜托母亲转达。余母未觉不妥,满口应承下来。

两个半小时以后,飞机稳稳降落在首都机场。余静并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但距离上一回相隔太久,这里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那还是在读高中时,她和程朗同时被选为代表参加全国中学生数学竞赛,整所学校只有两个名额,这是很高的荣誉,余静也很重视这次的比赛。

学校安排了一男一女两位教师陪同,住在清华附近的招待所。晚上余静一直躲在房间里做题,程朗却有本事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把余静拐了出来。

余静埋怨道:“明天就要比赛了,我一点信心都没有,我还想多做几道题开阔思路呢,你把我叫出来干嘛?”

“好不容易来趟北京,老闷在屋子里有什么意思?”程朗摆出不容拒绝的笑容,“我们出去逛逛。”

余静心动了。她早就听说北京不仅有各式美味小吃,还有许多特色手工小玩意,是女孩子最无法抵挡的诱惑。

程朗继续循循善诱,“玩得开心,明天比赛才会发挥得好,这就叫劳逸结合。”

余静不再踌躇,贪玩的天性被他激发出来,兴高采烈地跟他走了。可还是有点不放心,“别走太远了。”

程朗回头盈盈一笑,握住她的手,“你怕我会迷路?”

“那你会吗?”

“我会把你卖了,明天的一等奖就归我了。”程朗笑得可恶至极。

余静使劲掐他胳膊,“哼,我不去了。”

程朗故意大声哀嚎,“你谋杀亲夫。”

余静大窘,“你闭嘴。”

程朗笑嘻嘻地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我最亲爱的老婆,我怎么舍得卖掉你。”

余静羞红了脸,心里甜滋滋的。

后来他们就在附近夜市晃悠了一圈,程朗买了一枚头花送给她,她当宝贝似的珍藏,但在搬家时被母亲弄丢,她懊恼得要命,以后的几年她找遍上海的饰品店也没能买到一模一样的。

余静在出租车候车点等车,脑中闪过一个个片段。

之后两人便一前一后回了招待所,竟也没被老师看出破绽。

余静轻轻一笑,七年时光消逝,人生一梦,白云苍狗,剩下的就只有支离破碎的回忆了。

司机一口纯正的京片子,“姑娘,上哪儿去?”

余静歪头想了想,“你随便找个顺眼的宾馆把我放下吧。”

司机大概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乘客,忍不住扭过头看了看她。

余静无辜地眨眨眼,为表示她精神状况正常,她加了一句,“别太高级了,要交通方便点的。”

结果司机找了家汉庭连锁酒店在门前停下车,“您看还行不?”

“行,”余静对住处并没有太多要求,只要干净就可以。她付了车资,提着小巧的行李走到前台办理入住手续。

“小姐,您要住几天?”

余静凭着一时冲动离开上海,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更没想过会逗留几天。所以她随意选了航班飞到北京,又随口说:“先住一星期吧。”

“小姐,右边电梯到六楼再左拐就是您的房间。”

余静颔首,刚按下电梯按钮,门就开了,走出一名年轻男子,他看了眼余静,仿佛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轻声唤道:“余静。”

“呃……”余静显然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凌天懿也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她。他父亲身体不适进医院检查,几名老战友闻讯从外省赶来探望,凌天懿也因为牵挂父亲的病回到北京,幸好查出来只是小问题。这不,他刚给父亲那些老朋友安排好住所,一出电梯就遇上了余静。“只有你一个人?”

余静不自在地点了下头。

“出差还是来旅游?”因为她是夏娉婷的好朋友,又加上程朗的关系,凌天懿免不了多问几句。

余静却半句话都不想多说,她闷闷地道:“你忙你的事吧。”

“我不忙,”话出口,凌天懿意识到余静并不想告诉他,毕竟两人只有两面之缘,他呐呐道:“那我先走了。”

“再见。”余静巴不得他赶紧走。

凌天懿已经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挡住电梯,“你要是有事的话,可以找我,我还会在北京待几天,我的手机号码你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