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见过老鹰换喙吗?”刘豹放下笔,靠在大枕上。

蔡琰想想,她看过,动物世界里有,一百五十天的蜕变过程,近呼残酷,可是这个怎么跟刘豹说?

“老鹰长到四十岁时,年老体衰,它飞到高山之上,先撞断自己的喙;等新的喙长出来了,再拔掉自己的指甲;等指甲长出来,再拔掉自己的羽毛…五月时,在荒绝、寒冷的崖顶突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长啸,一只全新的鹰向着温暖的大地盘旋而下,再度主宰天空。”他笑笑看着蔡琰,“知道为什么要带你去看了吗?”

刘豹并不要蔡琰的回答,即便是真的生在草原上的人也不见得能看到这整个的蜕变过程,他也不过看过苍鹰撞断自己的喙罢了。那时他还小,跟着父亲就在山峰上,看着苍鹰撞向岩石,一下一下。

那时的他都不忍相看了,然后听父亲说苍鹰换喙换羽的故事,告诉他,什么叫王者,王者首先要做的便是有一颗坚忍之心。现在蔡琰是自己的嫡阏氏,将来她要帮着自己来管理着部落,教导孩子,他希望蔡琰能体会一个王者背后要付出的艰辛。

“现在快八月了。”蔡琰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苍鹰是天空的王者,可是谁又能想到,王者背后所要付出的代价。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低头看着卡片,好一会儿,“刘豹,你想当汉人吗?”

“为什么这么说?”刘豹没想到蔡琰会谈到这个,他们不是在说学习匈奴语吗?

“王者的心态,谁也不会希望屈居人下。现在大汉内乱,即便如此,南匈奴却仍旧在汉的挟制之下。外有北匈奴,其实最近我常常在想,我们的孩子将来要做汉人,还是做匈奴人。”蔡琰认真的看着丈夫,他们已然一体,很多事就得想清楚,早做安排了。

刘豹静静的看着妻子,好一会儿,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在汉生活多年,有时觉得自己也是汉人,我的名字是汉式的,我习惯了汉人的生活方式,包括我更喜欢汉女。我们这一支,其实祖上娶汉女是惯例,所以我身上有多少汉人的血统,我也不太清楚。等到我们的儿子时,血统上,他基本上就是个汉人了。你是汉人,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我嫁给匈奴人了,我现在在学匈奴语!”蔡琰笑了一下,“我自然还是汉人,我不喜欢你拿刀砍向汉人的脖子,但是,我也不会允许你和我儿子被汉人欺压。”

蔡琰这些日子因为正视了自己的身份,于是很多事都开始思索起来,她不记得蔡文姬的儿子后来的结局。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不做蔡文姬,她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那么,她就得让刘豹不会受到曹操的威胁,她是理性的女子,在国家与情感之间,男人不会选择后者,所以她也不会让刘豹去选,她首先要改变这个格局。

“北匈奴与南匈奴之争由来以久,他们不服汉化,崇尚自主与传统的生活方式。我不知道他们对不对,但会想,他们这样冲到汉地,抢完了就跑,有意思吗?我们学习汉朝的文化,定立自己的制度,有了自己的城镇、商贸,百姓生活越过越好,我觉得这样也很好。”

刘豹继续说下去,他其实也一直很困惑,北匈奴在关外的逐牧草而居的生活方式他并不认同,可是他们的自由却为他所向往。他崇尚汉家的文化和政治的管理,而又不想失去匈奴的勇猛天性。而他在这两种文化之中显得很无力。

“你觉得你叔叔是个什么样的人?”

“叔叔?”刘豹想了想,摇摇头,小时候他性情温和,可是分别了十多年,现在看到的倒是温和得很,但实际呢?他不太确定,一个王者不可能真的温和,温和代表着无能与懦弱。蔡琰此时提及叔叔,是想说什么?

“老单于在汉十多年,空顶着一个单于的名分而已。现在南匈奴基本是各部落自治,几年去王城集结一次,共商国画事,其实大单于制度形同虚设。将来万一大汉混战结束,南匈奴会不会是下一个被攻击的目标?你觉得汉朝会让自己的京城附近,有异族的侵扰?如果我是汉臣,我会想,把南匈奴各部分开,找亲汉的首领来分治,再个个击破。”

蔡琰依常理推断着,千年的历史,这样的故事不断的在上演,曹操是个雄才大略的政治家,他只会比自己做得更加强硬。想想他把刘豹父子困在陈留,那时他都没有丞相之尊。

她曾经很认真的研究过董祀给她的地图,现在南匈奴的大部分地盘属于陕甘宁一带,连内蒙都不到,如此分布下去,被汉化是指日可待的。而这些日子,她在刘豹的地盘里,除了要穿匈奴服,说匈奴语外,她的生活方式并没有多大的改变,也就是说,这里实际汉化得很深入了。

“你怕吗?”刘豹看着蔡琰,他没有想到蔡琰会害怕汉人。

他很清楚蔡琰的性格,上次她救父的计划,阿蒙后来很详细的说给他听过。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常年在书房待着的女人不平常,也许她有情绪化的时候,但胸怀绝对不比男人差,不然,他昨晚也不会说,有她在,他就可以放心的出门打天下的话了。

“不,其实这是选择问题,如果说看清了形势,也许就能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什么。我刚刚问过你了,你想做汉人吗?如果想,咱们和汉臣打好关系,大单于的梦你也就不要做了,好好的把部落管理好,将来真的有那一天时,一面汉人要用你来管理族人、一面他们也不敢小视于你,我们的孩子也能过上较舒服的日子;若不想,也有不想的做法,趁这几年他们自顾不暇,整合内部、积极练兵、统一南匈奴、向北扩张。”

“不是向南?”刘豹笑了一下。

“我说了我是汉人,我不希望你举起刀砍向我的族人;其二是,异族政权很难在汉立足,毕竟匈奴人少,汉人人多,把这几个匈奴人撒进大汉的土地上,只会变成小沙粒,风一吹就能跑掉。那是我的子孙,我可不想真有一天,我的子孙会被写进史策,结局是一、两代即永远的灭绝。”

刘豹点点头,这也是他们为何冲入汉地,只抢金钱与美女的原因。他们知道,他们立足不了,抢钱、抢女人其实也是破坏他们的生产力,让他们变得积弱,而南匈奴的在夹缝中的日子,也能好过点。蔡琰现在表现得就像是个政治人,理性的分析着自己的状态,早早的预防着明天可能会发生的问题。这是他最欣赏蔡琰的地方之一,笑了笑,“不管走哪条路,整合内部,积极练兵都是必要的。”

蔡琰点头微笑,刘豹是天生的王者,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刘豹看着蔡琰。

“我希望我的丈夫是天上的苍鹰,可是我也不希望我的丈夫把我当作老喙,为了新生而被抛弃。”蔡琰坦然的看着刘豹。

第15章 嫡妻

刘豹白了她一眼,觉得她有毛病,伸个懒腰,准备继续工作。

“不想回答我,还是觉得有点无聊?”蔡琰好容易谈到了正题,结果这位不接招了,弄得好没意思起来。

“有点无聊,没人会把自己的妻子当做喙。你是我妻子,也许将来我会有别的女人,也许我会对你的宠爱日减,但你是我的嫡妻!”他专心写了一个‘嫡妻’递给她,表情却很自然随意。

蔡琰看看那个词,念了一下,想了一下,“有区别吗?”

“嫡妻只有一个,就算是你死了,我再娶的妻子也只是继室,不是嫡妻。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你可以在我面前自称我、你可以与我一同住在王帐里、只有你才配站在我的身边,去祭天地、日月、鬼神;也只有你的姓氏能写进家谱,传于后世,这就是区别!”

“那不是我的姓。”蔡琰还他一个白眼,但想想倒也是这个理,不管记录着谁的姓氏,但自己是嫡妻的地位不会改变,“所以若是有一天,有人逼你交出我,你也不会答应?”

“谁会要你?还逼我?”刘豹啐了她一下,想想不对,有点紧张的看着她,“你别不是想回去吧?”

“我在想,若是将来我姐夫或者董祀他们求得当权者的同意,让你把我送回中原,你会不会答应?”她想想,看着刘豹。

“为什么?”刘豹有点不太明白,想了想愤然的说道,“你姐夫不会,董祀会。那小子阴毒,什么事都会干。”

“你会答应吗?说不定人家拿着真金、白银来买我呢?若那时你有了更加宠爱的女子,正好看我这个残废不顺眼了,又有大把的钱收,把我卖了也很有可能。”蔡琰调侃着,但目光严肃,她记得很清楚,曹操用玉璧与黄金两千两买回的蔡文姬。

“哼!把你卖了,族人都背离我,儿子会恨我,然后你再找个男人,给我戴绿帽子,我像那样的傻子吗?”刘豹哼了起来,伸手掐着蔡琰的脖子,恶狠狠的对蔡琰说道,“你敢走,我先掐死你!”

蔡琰看着刘豹那有些愤怒的脸有些奇怪,“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刘豹还是余怒未消。

“族人为什么背离你?若分开了,我再嫁,你为何会以为我给你戴绿帽?”

“什么样的男人才会卖老婆?你是百姓会跟随一个卖老婆的首领征战沙场吗?你都再嫁了,还不是给我戴绿帽,那什么是?”刘豹几乎要嚷起来了,“你不会真的想将来回去了跟董祀那傻子吧?你敢这么说,我明天就让人去汉地杀了他。”

“可是我说了,那时你也许有了更宠爱的姬妾,说不定还有其它的匈奴贵族要与你联姻,加之汉朝对你施压,你不得已而为之,当然也有可能是顺水推舟啊!”

刘豹想揎桌子了,这个女人为什么脑子跟其它人不一样,跟她说了半天,怎么就听不进去。

“你是嫡妻,明白没有?就算那时我有一万个姬妾,嫡妻只有一个。只有你是我老婆,人家问我要一万个我喜欢的姬妾,我二话都没有,会直接给人。反正漂亮的女人满街都是,送走一万个,我再找一万个,可是如果我把老婆卖了,就会被人骂死。让自己的老婆再嫁的男人还是男人吗?我杀了你,都不会让你再成别人的老婆!”

“若是他们把你叔叔扣在汉地呢?”蔡琰明白了,这是男人的荣誉问题,若自己是小老婆,妾侍,被刘豹卖的掉还是有可能的,可是现在自己是嫡阏氏,刘豹就算那时再不喜欢自己,也不敢这么做。可她还是不放心,男人除了面子,还有国家,还有责任,她不怕死的再问道。

“那关我屁事?有长老会呢,我爹还被扣了十多年呢。”

“长老会逼你呢?”

“你有完没完?你是呼延氏,不是蔡氏,真有人来问我要蔡氏,老子不认识,你咬我啊!”刘豹拍的一拍桌子,死瞪着蔡琰。

“对哦,可是…”她恍然,想想又不对,如果这么说了,到时再树一个呼延氏,把自己当蔡氏送出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她还没说完,就被刘豹堵住了嘴巴,刘豹决定用身体语言来教她明白,什么叫嫡妻。

这个话题便从那天为止了,蔡琰专心的调养身体,学习匈奴语,慢慢的训练匈奴女奴,开始有了当家阏氏的风范。

刘豹也如约带她上山,看天上盘旋着的苍鹰,虽然看不到换喙的奇景,但站在高山之上,俯瞰大地,蔡琰心里多少也会生出几许豪情来。难怪成功者都喜欢爬山,原来站上山巅之上,便有大地在我脚下的自得。

“很美吧!”

“是!”她依在刘豹的怀中,看着天高云淡,巨鹰盘旋,山下草原上羊群、牧人、帐篷零星分布,真的很美,很恬静的一幅画卷。

“我们的部落!”刘豹很得意。

“我们的部落!”蔡琰咐和着,她喜欢这里,真的喜欢,只是她不知道这种生活会持续到什么时候,草原变成农田,牧民变为农民,这是好还是坏?即使到后世,这一代也是贫脊的。要改变吗?还是改变了也许不见得更好?

“想什么这么出神?”

“想赚钱,想怎么让咱们的部落变得富足,他们富足了,才会心甘情愿的承认你是他们的少单于。”

“慢慢来,太快插手会让人觉得碍眼的,你好好的养病。”刘豹淡然的一笑,一拉马头,准备下山了。

蔡琰微笑,是啊,四大长老还没解决,自己还没有嫡子,一切都得暗暗地的角逐着。不过她是细致的人,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然要做到最好,等刘豹需要时,她就能做到最好。

刘豹刚刚进宅,跳下马,小心的把蔡琰抱下,素儿早就等着,拿披风把蔡琰盖住,又开始絮叨起来,“本来身子就不好,再上山受寒怎么办?”

刚刚出门时,她就这么絮叨,没拦住,现在回来了,继续!

其实刘豹一直很小心的把蔡琰裹在自己的怀里,一点风也没让她受着,只是他堂堂的单于,还跟丫头解释不成,只好收紧怀里的女人,对她做了个鬼脸。

蔡琰笑笑,正想跟素儿解释一下。

“小姐,你怎么啦?”一个蔡琰很熟悉的声音从里传出,蔡琰转头看去,高大的身影,穿着匈奴袍子,就站在阿蒙的身边,有些面熟,好一会儿,‘家将!他没死!’

“蔡启大哥刚到,听说小姐到匈奴了,一定要过来看看,说自己没用,害了小姐。”素儿轻轻的解释着,蔡琰没告诉过她那件事,阿蒙也没说过,所以当蔡启来时,她倒不觉得惊喜,只想着,当初蔡启护着小姐,却把小姐给丢了,现在来看是应当的。

蔡启扑过来跪在了蔡琰的面前,他跳马之前就知道无法与那么多的流民相抗,只有与小姐分开两人才有活命的可能,于是控制着马头,贴近河边,跳下马,看到蔡琰远走了,马上跳河逃命。

回到山东,却发现蔡琰没有回来,吓得半死,董祀要疯了,召集蔡、羊、董三家的家将,再回到当时出事的地方,找了几匹相同的马,同样的插入匕首,再派人追逐疯跑的马匹,希望能找到线索。

上游被找了一个遍,正在他觉得无颜见蔡夫人时,却收到蔡夫人的密信,让他直接来南匈奴见蔡琰,并且让他不要知会任何人,包括董祀。他趁夜离队,换装来到这儿,没想到好好的小姐竟然连路都不能走了,不禁失声痛哭起来。

“看到你活着真好!”蔡琰真的流泪了,伸出手拉起了蔡启,她此时真的很高兴,只有刘豹体会得到此时蔡琰的心情,也微笑起来,抱着她进了大屋,素儿安顿着蔡琰靠好,蔡启就坐在下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简短的说了一遍。

“把老夫人的信给我。”蔡琰伸手,蔡启忙从怀中拿出老夫人亲笔的羊皮卷,恭敬的递给蔡琰。此时蔡琰虽然手没那么抖了,但力气还是不够,只能摊在膝上看了一会,是母亲的亲笔,了了几字而已。轻轻的摸摸上面的字迹,“老夫人没信带来?”

“没有!”蔡启看她的样子,又流泪了,看来小姐手脚都没用了。

“我没事,你看现在素儿,阿蒙都在我身边,他们对我很好。”蔡琰看他又在擦泪,忙柔声笑道。

“哼!”刘豹不乐意了,什么叫素儿,阿蒙对她很好,自己难不成对她不好?

“我跟单于成亲了,你回去让母亲不要担心,现在我也没法拿笔写字,怎么办?”她笑看着刘豹。

“我来写!顺便让人送他回去,给岳母大人带些老参、皮毛?”刘豹笑道。

“谢谢夫君。”蔡琰笑了。

入夜,刘豹躺下,看到蔡琰还睁着眼,“还想什么?”

“你说我娘怎么没让人送信来?也不告诉任何人,连祀儿也不让告诉,他得多担心?”蔡琰想到此时董祀还像疯了一样,在上游搜寻自己,就有些不忍起来。

第16章 麻烦的董祀

“是我不让他知道的。”刘豹知道她会问,也不想隐瞒,侧头看着她,“以董祀的性格,如果知道你在我这儿,还成了我的妻子,他不会放弃要带你回去的,哪怕揭开身份,也一定要你回家,回到他的身边去。我让岳母和羊大人知道,你现在是呼延氏,不是蔡氏。”

“他不会,我已经成亲了,就像我嫁给了仲道,他也没说什么,到河东与卫家合作生意时,他也没说进去看我。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在一起了,他正好死心,重新开始他自己的人生,不是很好吗?”蔡琰有些生气了,她没想到刘豹会这么做,她重新审视着丈夫,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小器。

“你不了解董祀,他第一次失去你,是因为那时的他没有能力要你。而仲道死了,他守了你三、四年,他对你志在必得,在他心里你是他的。可是明明快要成功了,却出了这么个岔子,带几百人搜寻上游,拿珍贵的马匹来做试验,这是正常人该干的事吗?若是让他知道你现在嫁给我了,他怎么能接受得了?他只会认为这是你不得已的行为,他不会让你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在番邦受苦。”

刘豹辩解着,他不认为自己当初做错了,现在看来当时做对了,想想蔡启说的,董祀现在已然疯了。再说,从蔡琰第一次成婚,董祀就追出了老远来;到仲道去世时,他们一起把蔡琰带回陈留,这几年看下来,董祀对蔡琰的心,有眼睛的都看到了,如果说他知道了蔡琰的下落,还不一早就冲了来。

“那时我们还没圆房吧?!”蔡琰冷静的看着有些冲动的刘豹,戳穿着刘豹的托词。

她记得很清楚,刘豹派人去通知羊家时,是她刚刚接受自己的身份,却还没有接受刘豹成为自己的男人。所以刘豹那时不让董祀知道,只是不想让董祀冲进匈奴救自己罢了。

“你没事那么聪明干嘛?”刘豹嗑巴了一下,没想到蔡琰能一下子就戳穿自己,真让人没面子。好一会儿,才讷讷的说道。

当然他派人去找羊家时,他并不知道董祀会怎么做,但直觉让他不喜欢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惦记,而董祀就是那个最惦记的那位,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所以他当时只是不想让董祀知道蔡琰在自己这儿,当然也有对蔡琰的信心不大,怕董祀真的追来了,蔡琰会跟他回去。

更何况那时蔡琰不回去一部分原因是她觉得来往不安全,她害怕再伤人命。若是董祀带上几百人冲过来,她还不是乖乖的就跟人他走了。其实即使是现在,他也不确定董祀来后,蔡琰会如何抉择,所以他不想让董祀知道蔡琰的下落。

“你只要跟我说,你舍不得我,就是了,用不着找那些理由的。”蔡琰给了他一个白眼球,轻轻的吐了一口气,“现在蔡启活着,我心里真的放下一个很大的包袱。祀儿虽然冲动,但也不是不明理,你何苦把他想成那般蛮横?让他这般跟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搜寻好玩不成?”

“他来了,你也不会走了?”刘豹侧身把她拥入怀中,他越来越喜欢把她压在身下,用手臂把她托起贴近自己的感觉,他现在要她亲口说她不会走。

“我有孩子了!”蔡琰直视着他的眼睛,一面是在回答他自己会不会走的问题;别一件就是,他现在压着自己,托住自己的腰,实在是不利于她现在的身体状况。

刘豹吓得赶紧松开,也不敢再压住她的肚子,半天才敬畏的用手轻轻的摸摸蔡琰平坦的小腹,专注的看着她的肚子,皱紧眉头,一脸的不确定,“真的吗?可是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昨天两位大夫说的,我让他们别告诉你。”蔡琰笑了起来,两位大夫三天号一次脉,其它时间就一起钻研医术,军医都没以前那么变态了。

所以当两人换手诊断了半天后,一起告诉她,她怀孕时,当时她自己都呆住了,好半天才让他们不要告诉其它人,她自己告诉单于。两位大夫当时还以为蔡琰想给刘豹一个惊喜,于是都同意了。当时,室内素儿正好出去拿东西了,所以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

是啊,她和刘豹这两个月很好,他们也希望能有自己的嫡子,可是当孩子真的降临时,她还是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消息。昨天下午,刘豹在外待客,她静静的靠着大枕看着窗外,她有了刘豹的孩子,第一次,她真的有了嫁给了刘豹的真实感,她已经是刘豹的妻了。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失落,仲道正在天上看着吗?他会伤心吗?

“要给我惊喜?那为什么跟我骑马?天,你不知道那么危险吗?还有什么,我应该做什么?”刘豹第一次做父亲,他的惶恐与不安,却真的喜悦明白的写在脸上。

“是啊!本想过几天回部落时再说的。”她轻轻的摸着刘豹的脸,笑笑说道,正是因为有孩子了,于是她才想去山上看看,看看刘豹说过的苍鹰,天上的王者。看了苍鹰,也许她就有信心生下这个孩子了。

“不要说,我明天跟大夫他们说,谁也不要说。你也不要告诉素儿他们。”刘豹终于清醒过来,捧着她的脸重重的亲了一下,“我们偷偷的养着,过了五个月,安稳了再说。”

“好!”蔡琰从善如流,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他无比的紧张,她可以理解。她也好像听人说过,小孩子没满三个月时会小器,不要让太多人知道。

“只是因为孩子才不走吗?”刘豹并不打算放过她,从刚刚当父亲的喜悦中挣脱出来,像撒娇一样缠着蔡琰。

“我不想嫁给祀儿,我喜欢他,当他是弟弟、是好朋友、是亲人,有事时,我愿意为他分担;而我有事时,他也会这样拼命的帮我,我也能放心的把我娘,我自己都托付给他,可就是没法当他是丈夫。答应我,别在这事上,让他再痛苦了。”蔡琰笑了笑,让刘豹扶自己侧身躺着,枕着他的胳膊。

“就是说,让他别再这样疯了一样的找你?”刘豹有点不舒服,什么叫能放心的把她娘和她都放心的托付,就是这种放心才让他觉得不放心,他钻着蔡琰的语病。

“虽然明知道你将来可能有一万个姬妾,但念在你说我是惟一的老婆,我就原谅你了。”蔡琰没回话,半闭着眼,酝酿着睡意,淡淡的说道。

刘豹哈哈大笑起来,重重的在蔡琰的脸上一吻,蔡琰在提示他,将来她可是有权处置将来他所有姬妾的,所以现在他最好对董祀客气点。他也不解释,他们都知道,很多事不是他们能左右的,包括姬妾的问题在内。不是说自己真的在乎将来那些女子,而是他很高兴,蔡琰懂得利用自己手上的资源。

第二天,蔡启便离开了,老夫人他们都在家里盼着,他们都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蔡琰是不是真的活着,活得好不好。

刘豹和蔡琰都知道这点,也就不留他了,刘豹还派人专门护送。蔡琰对蔡启只有一个嘱咐,回去见到老夫人、大小姐要说她现在很好,一切都好。

蔡启明白,眼泪又涌了出来,他还是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小姐,才会让她变成这样。蔡琰又不好解释,怎么解释?只好一次次的说与他无关,只是这是命,不要让老夫人他们无谓的担心。看他点了头,才轻轻挥手,让刘豹送他们出去。

刘豹送他出来,看看素儿没跟着了,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粉盒子,递给了蔡启。

“姑爷?”蔡启是外院的人,没见过蔡琰私人的东西,但看盒面上有一个‘琰’字,也猜得出,这是二小姐闺房的玩艺了,姑爷为什么要拿给自己?

“回去跟老夫人和大小姐他们商量一下,实在不行,就宣称二小姐已经去世了吧!”刘豹放到他手上,背过手,慢慢的走出去。

这是蔡琰从家里带出来的东西,也是董祀亲手请人为蔡琰定做的。董祀一定认识,若是蔡启找到这个,宣称有人看到蔡琰已经死了,这件事也就结束了。

“为何?”蔡启有点惶恐,怎么说把未死的人说死去了,总是不太吉利。

“这里的阏氏是呼延氏,不是蔡氏。蔡家二小姐,早就在中原时就死了。再说,董少爷还在找,找到了他更伤心,不如绝了他的念头吧!”刘豹淡淡的说道。

蔡启小心翼翼的收起粉盒,默默的离开。他没有权利说什么,姑爷只是让他在转告,如何做是老夫人他们决定的事。

“阏氏知道您这么做吗?”阿蒙不禁抿抿嘴,他严重怀疑蔡琰会喜欢听到这个。

“我可什么都没说,到时羊家人怎么说,我知道什么?”他白了阿蒙一眼,老神在在。他就不信羊家人这么无聊,为这么点小事,就派个人来找自己的麻烦。羊家可是名门士族之家,从羊老大起上溯九世,羊氏各代皆有人出仕二千石以上的官职,并且都以清廉有德著称。能传家九世,总有自己的传下去的原因,羊老大是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阿蒙哼了一声,不想打击他,摇头晃脑的在后头跟着。

第17章 理性的两口子

“‘哼’什么,正好有事跟你说,马上到了‘打草谷’的日子了,长老们这次说了,这次由你带队。我想过了,这次你带人去长安。只是别让阏氏知道,上次在长安的小宅子,你还记得方位吗?去看看,如果下面的书还在不在,给阏氏弄回来。”他并没有回内院,反而带着阿蒙在外逛荡起来。

“带了书,怎么抢别的?”阿蒙愣了一下,打草谷他以前倒是干过,也不是大事,为什么少主弄得这么神秘,还要去搬书,真是麻烦。

“你还想抢什么,再抢个老婆,你也不怕素儿阉了你。这次跟大家伙说清楚,只抢金银财宝,别的都不要。”刘豹看看里面,背着手向外走,“抢东西其实倒还在其次,讲究个战法,再就是速战速决,选派几个机灵的先潜进城里,看清楚再动手。书也是,分成几袋子装上,一骑一提。”

刘豹也烦,可是又没法,明显的,蔡琰很不喜欢打草谷,可这是传统,况且部落的长老们、其它的部落的人,还有王城的叔叔都看着呢。凭着所得的多寡,来评判着部落的战斗力。这对刘豹来说,不仅仅只是一次抢劫的行为,而是他第一次回部落,表现着他对部落的掌控能力。

再还有个想练兵的意思,阿蒙这次不仅仅只带他的亲兵去,还会带部落的新长成的孩子们,不出去让刀子见个血,他们长不成草原的汉子。他争取把指挥权交给阿蒙,其实也有把新生代笼络到自己身边的意思在里面。

种种因素在一起,他就必须走这一趟,走出去了,就得防止让蔡琰知道,她怀着孩子,真知道了,她一定会很生气的,为这么点事,恨上自己怎么办?自己这边倒是好瞒着,可是想想,汉家的那些人万一多嘴多舌怎么办?

昨夜想了好久,最后拿了个蔡琰不常用的粉盒出来。如果能对外宣称蔡琰死了,董祀应该就能死心了,即便是董祀像蔡琰所说的,不会惹事,但真的没事送个信,通个消息,他也受不了不是,切断一切联系也许最简单。

“那阏氏问起来怎么说,特意去给她找的?”阿蒙挠着脑袋,有点困惑。打草谷没有什么问题,问题是竟然还不是光抢,还要去找书,有点麻烦。先派人去侦查,再冲进去抢劫?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多抢点钱,直接去买不是更好?再就是有些矛盾,去把阏氏娘家的书找回来,阏氏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她怎么会猜不到?少主不是傻了吧?

“你管好嘴巴,别让素儿知道就成了,其它的我跟她说。”刘豹再扔给阿蒙一个白眼球子。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矛盾,可是如果说那些书那么好找,他用得着让阿蒙山高远长的去长安打草谷?更何况那次他和董祀去帮蔡夫人拿珠宝黄金时,董祀有说过,那里面有一部分是蔡邕的手迹,那是先生一生的心血,更没地买了,如果蔡琰看到那些,应该会高兴吧?

阿蒙点点头,心里有些哀怨,想不告诉素儿也挺难的。要知道瞒着素儿,比瞒着阏氏可难多了。阏氏可是行动不便,只要控制了人手,想瞒着多容易。而素儿可以内院的大总管,什么她不管、不问?

“那个,不抢女人,大单于那头拿什么交差?”阿蒙想到个麻烦,急急的问道。

按惯例,打完草谷后,财物自己留下一部分,其余的上交给部落,部落留下点,再交些王城。女人也是,抢来了,挑好的送给大单于,再由他来赏人。

“让阏氏知道了,你也不怕她挑唆素儿踢死你?”刘豹斜睨着阿蒙。

阿蒙想想也是,抢女人只怕就说不清了,还不是要惹麻烦为好。突然想明白了,少主不在屋里说,就是怕阏氏听到了。‘哼,还有脸说自己,自己怕老婆,还敢来自己说事!’阿蒙腹诽着。

“又哼!你最近是不是皮痒了?”阿蒙那点意思全写在脸上了,让刘豹觉得有点面子挂不住了,看来阿蒙两口子还真是,越来越不把自己看在眼里了。

“少主,你说我吧,怕老婆是因为,您想,素儿人家好好的中原不待,跟着我过来,吃苦受罪,该给人的也没对现。对人家好点,是应该的,可是您为啥怕阏氏?”阿蒙还真是不怕死,直接的说道,他倒是真想知道,自己可是欠素儿的,怕就怕了。可是阏氏可不欠少单于,少单于怕个啥?

“谁说我怕了?当然我是‘怕’她身体不好!”他强调了一下他的‘怕’与阿蒙的‘怕’是不同的两个意思,踢了阿蒙一脚后,继续说道,“再说了,你愿意一回家就看到老婆摆个臭脸你看啊?告诉你,你要是敢告诉素儿说你去抢了汉人,素儿就能立马休了你。别看都是不认识的,可是她们都是汉人,她们忌讳。”

刘豹一付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表情。阿蒙想想也是,总不能让素儿以为自己是杀人魔王吧?男人在外头的事还是不要告诉女人为好,认真的点点头。阿蒙倒是搞定了,不过搞定他倒没什么成就感就了。刘豹白了他一眼,背着手去了内室。

这个时间,军医和名医应该过来诊脉了,他还说过来听听的。两位大夫正在会诊,不过在刘豹看来,他们简直就是拿蔡琰的身体当试验田,有点什么就敢往她身上招呼,真是气死他了。

“怎么去这么久?”蔡琰看他进来,跟他打了个招呼。

“跟阿蒙在外头转了转,考虑着要不要把那几处废弃的院子收拾出来。”刘豹刚刚已经想好的说辞,坐在她的身边看向名医,“阏氏身子如何?再就是她手脚都不方便,将来好生吗?”

“刚刚阏氏已经问过小人了,小人正在和军大人商量给阏氏开膳食单子,从今儿起,阏氏就得控制饮食了。”

“控制?”他还想着要给她进补了,结果这位竟然让她控制。

“他们是对的,如果吃太好,我又不能动,胎儿太大我和孩子都会有危险。”蔡琰点头,帮他们向刘豹解释,这也是她刚刚的担心的。

“不能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