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想越难受,连自己被他始乱终弃、丢在大街上的场面都脑补出来了。原来人真的是欲壑难填的,得到的越多,想要的只会更多,越来越贪得无厌起来,仅仅几天前,她的愿望只是让步霄看见自己,到了现在,她想要的是让他一辈子只看着自己,谁也不看。

步霄这会儿快急死了,头发都被自己抓得乱糟糟的,把肚子里所有甜言蜜语都倒出来哄她,但是没用,仔细一琢磨,自己确实有点臭不要脸了,才谈了第三天就急吼吼地把她吃了,还总是说一些不靠谱的话,他简直就是个臭流氓。

“我对你真不是只有歹念的,这个我有证据,你要看么,嗯?”鱼薇已经不生气了,现在只是有点不知所措,正不自在,忽然听见步霄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就感觉到他从自己身边站起来,走去桌上拿了个东西回来,紧紧黏着自己坐下,柔声道:“看一眼呗,看了就知道我对你绝对不是精虫上脑了,从很久之前我就惦记着你…”

鱼薇经不住好奇,从眼梢瞥了一眼,看见步霄手里的东西时,当场就愣住了,随即她转过脸去,轻轻地抿唇笑了。

步霄拿在手里的是一本书,摊开之后里面夹着一张毛边纸,上面是她写的毛笔字“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去年圣诞节放孔明灯时,她胡乱练手写的,竟然被他偷偷拿去珍藏了…

鱼薇被步霄温柔地扳过脸去,见他用一双黑亮的双眸静静地凝望着自己,脸上还有坏笑,眼神却满是讨好和求饶:“消气了?你随随便便写的一张小破字条,我都留着当宝贝,天天看着它想你,你要是觉得我只是想吃你,那你也太误会我了…”

步霄说着说着又换上无赖的语气,捋着鱼薇鬓角的头发,继续哄道:“我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对你从来没差过,只对你一个人这么色,我也不是十七八的小男孩了,二十八年积蓄的邪火被你点着了,你怎么也得让我烧个三天三夜,亲自负责灭火吧?”

鱼薇有点不好意思,自己从来没这样过闹过小脾气,依偎过去,靠近他怀里,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太矫情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可爱至极,让步霄想把她揉碎了吃下肚子里去:“瞎说什么呢?你那叫可爱…我喜欢死了,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是我先胡说八道的,但就算哪天你想无理取闹,我也乐意你对我闹脾气,比你大了十岁就是用来哄你的。”

这件小事就这样过去了,鱼薇忽然明白,跟步霄恋爱的实感,就是这样,大把大把的甜蜜,也会有偶尔的小别扭,但这样的小小的情绪波动,只发生了一次。

这天她留在无宝斋吃了晚饭,黄叔做的饭,特别可口,他老人家还给她和步霄煲了汤,说是什么“滋阴补阳”的名品,步霄坏笑着喝了两大碗,说晚上还得努力。果然,他有点不情愿地把她送去酒吧,在边儿上盯着她一夜,等她工作结束后,就带着她一起回了出租屋。

鱼娜不在,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又是凌晨两点,他想怎么放肆都可以,当夜就睡在她的闺房里,鱼薇的床对他来说有点小了,他却特别满意。

“不能再做了,对身体不好。”鱼薇想把他推开,可是步霄已经在解她文胸的小扣子了。

她觉得那样对他身体实在不好,就说自己累了不想要,步霄果然就没再动她,很纯洁地搂着她睡觉。

这天之后,鱼薇虽然跟步霄只恋爱了五天,但已经是半同居的状态了,白天她上课,他做他的生意,她下了课就去找他,晚上他陪她工作,一起回家,清闲的话,她的早中晚三餐全部跟他在一起吃。

期间,她也知道了很多关于他的秘密,比如步霄身上那股很特别的香味,她终于找到了来源,是他用的一种法国牌子的熨衣水,熨衣服时化成水蒸汽染上去的,所以才那么独特,不艳不妖,藏在他的衣领和袖口,鱼薇还很痴汉地用来熨了好几次自己的衣服。

还有,他也跟自己坦白了很多事,比如之前带她去给娜娜送衣服那次,是他故意让车抛锚的,他还在自己睡着了之后偷亲了她,比如他背后的刀疤是被人砍的,他小时候混得特别离谱等等。

鱼薇很难形容她现在跟步霄是一种什么关系,“热恋”似乎都不太恰当,倒是挺像“新婚”的,仅仅五天,她对他的一颦一笑全部消化,他往往一个眼神,她就懂他什么意思,他对自己也是一样。

只有每天他送来的99朵红玫瑰上的小卡片,还在默默地一天一天变化着数字,提醒着他们俩才刚刚恋爱几天而已。

但一直有一件大事搁在心底,她明白这件事早晚会来,但一直不想去想,她也能看出来步霄也是这么隐隐担忧的,现在短暂的快乐日子将会忽然结束的,地下恋不可能是长久之计,他们俩早晚要回步家坦白。

鱼薇担心的,是步老爷子会不会轻松接受,之前她见过一次老爷子发火,实在吓人,可她跟步霄提起时,步霄只是淡淡一笑说老爷子那关根本不算事儿,他只担心步徽回来会完全不能接受。

“没事儿的,步徽走之前已经放弃我了,我看见他开车带着一个女孩儿在学校里,他也很久没联系我了。”这天,鱼薇在无宝斋的院子里浇花时,重又提起这个问题,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然那天,我也不会这么无所顾忌地去找你表白的。”

步霄躺在躺椅上,一时间表情有些复杂,他知道的,步徽是听了自己的话“欲擒故纵”,想凉鱼薇一段时间的,结果他在这个空隙里跟她在一起了,他回来一定会跟自己大闹一场的。

他什么都不怕,只怕侄子会怪自己,如果他真的要跟自己闹翻,退一步的人,只会是他,他从小徽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惯着他,他不可能不去迁就、不去愧疚…到了那个时候,他要怎么解决,他到现在都没想出办法。

所以这么多天以来,他贪婪地跟鱼薇黏在一起,时时刻刻都不分开,每次见面都格外珍贵,他怕风雨来的时候,会到了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地步,无法跟她这么放肆地见面,死之前还要过把瘾呢。

黄叔在用古董留声机放着京剧唱段,步霄笑着从躺椅上坐起来,看着老板娘蹲在地上、在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一字一句对鱼薇说道:“知道么?事儿来了,全都在我肩上,我一个人顶着,你老实地在我身后呆着就行了,最后只要记得的,就是我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宝贝儿你信我么?”

鱼薇拎着喷壶,在晴朗的日光下,忽然听见步霄这么严肃的一段话,有点愣住,抬起眼朝步霄看去,他笑得又坏又有点认真,被阳光映得很温柔,很耀眼。

“嗯,我当然相信你。”鱼薇把喷水壶搁下,站起身来,觉得话题太沉重,换了一个:“明天你生日,真的要带我去张老板的订婚宴么?”

“那还能有假吗?”步霄笑吟吟地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来,我先教我太太跳舞。”

步霄朝着老黄喊了一声,让他把京戏掐了,化成舞曲,黄叔遥遥地应了,过了一会儿,婉转悠扬的华尔兹舞曲就传了过来,乐声如水地倾泻在花草树木旺盛的小院子里。

阳光好得不像话,步霄轻轻挑眉,朝着她伸出一只手,很轻佻地问道:“这位小姐,肯不肯赏光跟在下跳支舞?”

他做出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眉梢眼角却都是坏笑,怎么看都像是装扮成贵公子的坏痞子,打扮斯文闯入了贵族舞会,身上带着一股混迹三教九流才有的味道,却特别迷人,特别有魅力。

鱼薇笑着把手轻轻递了出去,步霄握住,接着另一只手搂住她纤细的腰,俯身在她耳畔低声道:“我带着你,你跟着我迈脚就行了。

第49章

的确是跟着他迈脚就行了,鱼薇这天学舞步学得很快,与其说是她脑子聪明,不如说是步霄带领得好,鱼薇觉得,任何一个初学跳舞的女伴跟着步霄这种“老手”,在舞池里都不会发生踩脚那种事故的。

第二天的舞会上,除了她和他的打扮有所差异,换上了晚礼服和黑西装,一切都像是前一天一样,无论是在花丛树荫、日光晴朗的小院里,还是在灯光幽暗、人影交错的舞池里,鱼薇被他搂着腰,头靠在他胸口,随着音乐和拍子,脚步轻盈地移动,她的眼中就只有步霄,觉得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但这晚的一切对鱼薇来说还是很新鲜的,人生第一次参加舞会,第一次穿晚礼服,第一次出席别人的订婚宴,对她来讲都是初次体会。等别墅大厅的水晶吊灯被打开时,洒下金光,四处的烛火明灭摇曳,熏香燃烧,低迷撩人地飘着香风,各处明明暗暗,衣香鬓影,她端着香槟站在露台上吹夜风,觉得眼前一切都被晕染在光影里,如梦境一般不真实。

而远远地站在光影相接处,那个高挑挺拔、身着正装的步霄的背影,是这一切画面里最不真实的。

“小薇薇,咱俩碰个杯吧。”她正在盯着步霄的背影猛看,身侧的岚姐把她的鸡尾酒酒杯端来,轻轻碰了一下她的杯沿,发出清脆的“叮”声。

张老板是她和步霄共同的朋友,宜岚自然也收到了请柬,也来了,鱼薇今天的造型也是跟她一起做的,选礼服时,她又偷偷钻进试衣间里,对着自己揉揉搓搓,很坏地在她耳边笑道:“小可爱,你的胸又变大了,步霄手法不错呀,跟我有一拼!”

鱼薇已经习以为常了,捂住胸前白兔,继续换衣服,宜岚接着说道:“我听老胡他们几个老爷们儿说,步霄尺寸很大的,你第一次很疼吧?”

鱼薇当时彻底无语了,脸也一点点红透,她的第一次确实太清楚了,大白天里发生的,猛地一提,画面全从脑海里涌出来…宜岚看见她被自己说懵了,笑得更坏,窃窃私语道:“没关系,第一次都疼,后来是不是就越来越爽,越来越嗨了?”

想了想,鱼薇想起最近几天步霄跟自己做那种事,确实不疼,还很舒服,只能点点头,小声道:“嗯,确实是那样。”

宜岚看见她低下头去穿衣服,耳尖和两颊鲜红得要滴血,被她的举动逗笑,笑得捶试衣间的门,步霄站在门口听见了,朝里面喊:“你那个老色女又说什么乌七八糟的话了,嗯?别玷污我的清纯小媳妇儿。”

宜岚“啧啧”了半天,朝外面喊了句:“别以为你们俩能虐我,我可不是单身狗!”

此时,鱼薇跟宜岚站在露台上吹风,步霄去远处跟几个熟人说话,她俩碰了杯后,宜岚看见鱼薇的目光一直黏在步霄身上,一眨不眨的,就跟自己不存在一般,忍不住吐槽:“哎哎哎,还没看够呀?你俩跳了一晚上的舞了,这是有多腻歪?”

不是她说,一晚上,舞池里抱在一起、动都没动的就是他俩了,一次舞伴都没换过,最后都看不见鱼薇的脸了,她一直把脸埋在步霄胸口,那模样简直令人发指,好多人都上来问自己,步霄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他这个小娇妻是什么来路…

没错,的确是“小娇妻”,宜岚偷偷打量着鱼薇披散着黑长发、露在烛光里的侧脸,心想着步霄到底有多幸福,女朋友美得跟个瓷娃娃似的,正是嫩得掐出水的年纪,今晚这样一打扮,像是从哪本童话书里走出来的仙子。

宜岚看见鱼薇目光痴痴地、眼巴巴地盯着步霄看,忽然看见她低下头抿唇笑了,笑得特别羞涩,果然一转头,看见步霄慢悠悠地走回来了,心想着自己明明不是单身狗,怎么还是被虐了?!

“你就不能边儿上呆会儿吗?跟个电灯泡似的…”步霄走回来,二话没说把鱼薇揽进怀里,对着旁边的宜岚说道。

宜岚被噎得直瞪眼,心想着今天她应该把自己新找的那个俄罗斯小男友带来的,骂道:“你俩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又搂又抱的,老娘才受不了呢,今天晚上到底是老张订婚,还是你俩订婚?”

步霄根本不理她,抱着鱼薇,笑得特别悠哉,看了宜岚一眼,就低下头去缠着自己的“小娇妻”了。

订婚宴结束的时候,步霄带着鱼薇跟宜岚告别,各自上各自的车,都是叫好了代驾的,宜岚问他们要去哪儿,步霄回了句:“还能去哪儿?浪漫之夜的高/潮,豪华夜景房啊…”,说完,不等宜岚开黄腔,他就把鱼薇扶上车坐好,自己也坐了上去。

轿车被司机开着驶离别墅,朝着他订好的酒店开去,鱼薇一直还在琢磨着一件事,重又开口确认:“你真的不要生日礼物么?”

步霄坐在她右手边,回头笑意吟吟地瞅住她:“我不是说了么,我今年生日最好的礼物就是你,你想想你今儿晚上怎么哄我开心就行了。”

其实他今晚已经很开心了,看见鱼薇穿着晚礼服,美成这样,跟自己跳了一夜的舞,他打了将近二十九年的光棍,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一样,在二十九岁生日这天走上人生巅峰了。

看着车窗外G市繁华的夜景,步霄一直紧紧握着鱼薇的手,他知道这是最后一夜了,接到侄子电话,步徽说他今晚就回来,也就是说,明天他就要面对他,坦白一切。

鱼薇只觉得步霄攥着自己手的手掌很用力,朝他看去,步霄并没表现出什么很明显的不对,忽然就在这时,她听见他的电话响了。

步霄松开了她手,把手机摸出来,接通的时候,声音很大,露出姚素娟急切的声音,连鱼薇也听到了:“老四,你人在哪儿呢?小徽回家路上车撞了,人没大碍,我跟他在医院呢,车的事儿你过来帮着处理一下!”

鱼薇听到这段话,吓了一跳,浑身僵住了,果然看见步霄的神色也是一变:“在哪儿出的事儿?”

接着,她又听大嫂跟步霄交代了很多,挂上电话后,步霄一直蹙着眉,让司机把车停下来,鱼薇朝车窗外一看,看见已经到市区了,就说道:“你先去吧,我自己回家。”

步霄紧张了那一秒,这会儿听见她的声音平静下来,柔声说道:“我能让你自己回去么?我打车过去。”

看他掏出钱包,又跟司机交代了几句,说要把她送到家门口,步霄拉开车门就要下车的那一刻,忽然停住动作,把腿收进车里,重新坐回来,然后一把搂住鱼薇,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浪漫之夜没了…”步霄凝望了她一会儿,才声音低缓地开口,他摸着她的脸,脸上还是在笑,但那笑容似乎有点和平常一样:“也对,得到你之后,是我太放肆了。”

说完,他还挑了一下眉,笑出一点轻浮的意味,但是鱼薇看着莫名心慌,步霄松开了她,没等她回答,就拉开车门下了车,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笑望着自己,然后跟司机比了个手势。

车重新开动,鱼薇扒着车窗,看向步霄,他也目送着车离开,黑色西装的身影在浓浓夜色和霓虹里,最终消失在车流之间,让她看不见了。

鱼薇坐回去的时候,心已经沉进了肚子里,刚刚那一刻,她是多想下车,跟他在一起,面对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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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鱼薇,步霄打了车先去医院,在进病房之前,他在安全通道里点了根烟冷静一下,但只抽了一半,因为担心步徽伤势,被他掐灭了烟头,丢进垃圾桶。

走到姚素娟通知他的那间单人病房门前,步霄隐隐听见房里大哥、大嫂还有侄子的声音,他这才有点实感。

步徽刚撞了车,大哥也在场,医院也绝对不是起冲突的好地方,步霄心知肚明今天还是不能说,走进门时,躺在病床上的步徽立刻抬起头看见了他,兴冲冲地喊了声:“四叔!”

他脑袋上围了一圈白色绷带,穿着病号服,浑身上下好端端的,果然伤得不严重,步霄终于松了口气,淡淡笑着走过去。

“四叔你今儿怎么穿得这么像好人?”步徽看着步霄一身正装,开口问道。

步霄听着,挑眉笑笑:“你四叔不是好人么?”

步徽笑得更开心了:“当好人多没意思,纯爷们儿就得有点坏。”

步霄没说话,走过去坐在他床边,姚素娟急得想咬人:“老四,都是你,非得给他买车,我就知道一定得出事儿,今天刚听说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

步霄问是怎么撞的,听大嫂气都不喘地讲起来,才知道只是撞了电线杆,他听着觉得没什么好意外,步徽赛车开多了,让他正常上路,他的确不知道怎么开车,出点小状况也没什么大事,步霄就听着训,低头笑着也不言语。

步徽却听得脑袋要冒烟,实在忍不住,对姚素娟说道:“行了,别说了,又不是什么好事,你跟我爸赶紧回去不行吗?我要跟四叔说话…”

姚素娟听着更气了:“都是跟他学的,从小什么事儿都找你四叔,家长会也不跟我、跟你爸说,你现在这样儿,都是你四爸惯的!”

“行了行了,给你们发礼物。”步徽转移话题,指了指床底下的包,步霄帮他把包拎过去,步徽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过生日,我这次比赛是冠军,用奖金给你买了个包…”

姚素娟听见这话,顿时不言语了,目瞪口呆道:“你真的假的?”

步徽从自己的包里很艰难地抽出来一个纸袋子,里面的确是一款女包,还是名牌,姚素娟倒吸一口气,步徽把包扔到她手里时,她心花怒放地捂住胸口:“我的老天爷呀,你真的给我买包了?”

姚素娟感动得眼眶发热,把包紧紧抱在怀里,反复查看,一时不敢置信,步徽笑了笑,从包里继续掏东西,摸出一块金闪闪的奖牌递给步霄:“四叔,你今天生日,但我奖金没了,只能送你这个了,我把冠军赢回来了,爷们儿吧?”

步霄接过来那块奖牌,心情复杂到无法开口,干笑了一下,他低头咽了一口唾沫,听见步徽特别高兴地跟自己说了声“生日快乐”,那一瞬间,他因为愧疚,想把自己当场给掐死。

“那这个肯定是送我的。”步静生喜滋滋地把从儿子包里那个掉出来的小锦囊摸过去,上面绣着“南无阿弥陀佛”几个字,谁知他刚拿出来就被步徽抢了过去。

“这是给鱼薇的,我去那儿最灵的庙里求来的护身符。”步徽把东西抢回去,噎得步静生干瞪眼。

“你连你的小朋友都想着,心里完全没有你爸?”步静生很受伤。

“你天天吃斋念佛,坐禅诵经的,你还需要护身符吗?”步徽把小锦囊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自己包的内兜里。

步霄把一切看在眼里,舔了舔发干的唇,站起身时声音有点沙哑:“我出去抽根儿烟。”

第50章

坐在安全通道的楼梯上,步霄连抽了两支烟,觉得自己被愧疚感一点点撕扯、啃啮,慢慢吞噬得皮肉不剩,那种滋味很不好受,愧疚是他最害怕的感觉。

他这才又明白了一次,自己这人的脾性:从不冷静,贪图享乐,压抑太久的感情一旦释放,他就会没有理智,彻底放纵自己跟着心走、跟着**走。

但凡他曾把今天将要面临的这样一幕放在心里,他就可以少愧疚一点,如果他在鱼薇对自己告白那天,选择按兵不动,等着侄子回来再解决,现在完全不必要因为自己和鱼薇的两情相悦而对第三个人愧疚的。

步霄指间拈着香烟,塞进嘴里轻轻吸了一口,吐烟圈时却忽然又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他在这儿后悔什么呢?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不说,这事儿再重来一遍,他照样还是会吻下去,他就是个不计后果、肆无忌惮的人,而且那小家伙的告白实在猛了点儿,就是现在再让他听一遍,他都受不了。

他忍耐了很久,终于按捺不住,去吻一个自己深爱并且也深爱自己的人,难道不是很正常么?如果听了那种话还磨磨唧唧的,说要等等,那根本不是个爷们儿,弱爆了…

步霄敛了敛双眸,表情严肃地捻灭了香烟,再次走回病房时想着,他最看不得就是小徽伤心,如果让他伤心欲绝,不如把他的火点了,让他冲自己撒一顿火,打自己一顿消气,瞬间的信任崩溃带来的被背叛感,总比慢吞吞地让他难受、痛苦要快一些。

当晚他做了这个决定,但显然无法预计后果,在病房里看着步徽睡着,步静生在加床上也睡着了,他跟大嫂又处理了一下撞车的事,他第一个先通知的人,就是姚素娟。

“什么?你明儿就要跟老爷子坦白?”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的窗边,姚素娟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怎么这么急,我还想帮你再多打几天的边鼓,在老爷子那儿先隐隐约约透点风声,你明儿这么一个炸弹扔过去,咱家不得乱死呀?”

步霄低头很无奈地笑笑,只能说实话:“小徽也喜欢她。”

姚素娟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凝滞住了,怔怔地望着老四,看他不像是开玩笑,心里咯噔一下,难以控制地心慌起来。

步霄把大概情况都跟姚素娟说了一遍,大嫂听着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最后蹙着眉道:“你是趁着小徽不在,把人给撬走了?”

“那能叫撬么?”步霄倚着窗户框,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两情相悦招谁惹谁了?”

“可是在小徽眼里,不就是这么觉得么?”姚素娟急得汗都从衣领里冒出来。

“那也好,让他全怪我吧,不要怪不该怪的人…”步霄朝着窗外不怎么好看的夜景望去,只看见一片漆黑的树影。

“我知道了,你是想有的没的全自己一个人给揽了!”姚素娟忍不住心慌,连眼皮都乱跳起来:“你这样有什么好处?小徽生气了,跟你闹起来,家里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子,不是我说你,你多大的人了?做事怎么就不能忍一下,弄成现在这样,想好好坐下来谈谈,都没辙了!”

步霄腆着脸笑了一下,笑得有点无赖又有点求情的意思,冲她说道:“嫂子,明天家里就全靠你了,帮我一把…”

姚素娟重重地叹气,听他这么拜托自己,一时间生气都没处撒火,她还真不知道小徽喜欢鱼薇的事,之前她也就是开两句“娃娃亲”那种无伤大雅的玩笑,主要还是想让鱼薇带着小徽在学业上上进的,谁知道儿子私底下不吭不响地都追人家姑娘这么久了,被拒绝了还没放弃。

叔侄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偏偏还喜欢上同一个人,姚素娟想着,眉拧得打结,她嘴上骂老四,可是明天家里真的乱起来,老爷子嗷嗷直叫,她怎么可能不管?

“就不能再晚几天?”姚素娟想使个缓兵之计,但想了一会儿什么主意也没有。

“再瞒下去有什么意思?”步霄最后一句话落定:“就明天了。”

这天晚上,步霄回到无宝斋,在睡前又接到了鱼薇的电话,听见她温柔的声音,他顿时就安定了。

他说过为了她可以上刀山下油锅的,此情此景还远远称不上煎熬,步霄什么都没跟她说,只说小徽没什么大事,让她早点休息,第二天,他破天荒地起了个大早,穿戴整齐后,开车回了家。

步徽很快就会从医院回来,毕竟他伤势根本没什么大碍,自己在他回来之前,能让老爷子的炮仗炸完就算好的了。

在院子里停了车,摔上车门,步霄大踏步地朝前门走,进了客厅,果然看见姚素娟和樊清都坐在沙发上,神色不安地看着自己,大嫂欲言又止,神色忧虑,步霄笑着对两个嫂子挑了挑眉,说道:“我上去了。”

目送着老四上了楼,姚素娟心慌地坐在沙发上,等着熬过去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老爷子的房门敞开着,步霄丝毫没犹豫地走了进去,看见老父亲正坐在轮椅上,膝上盖着毛毡毯,欣赏着窗外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他喊了一声“爸”,步老爷子听到他的脚步和喊声,背影猛地一怔,随即慢慢地转过轮椅,看着一大清早,突然衣帽整齐地出现在自己屋里的老幺。

“这么早,你个小兔崽子就来了…”步老爷子心里顿生疑窦,冷哼道:“你又闯什么祸了?”

步霄走到沙发上坐着,姿势还算恭顺,抬眉朝着老爷子说道:“我没闯什么祸,就是来跟你坦白个事情。”

“坦白什么?”步老爷子蹙着眉。

步霄轻轻吐出一口气,眼神明亮,神色认真地说道:“我和鱼薇恋爱了。”

步老爷子的神情在听见儿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猝然僵住,僵得犹如一棵枯死的老树,如鹰一般犀利的眼眸里闪出精光,明显是觉得自己听错了,扶住拐杖,面色阴沉,胸前起伏地缓了缓气,问道:“你说什么?”

“前几天我说我有女朋友了,就是鱼薇。”步霄吐字很慢地又重复了一遍。

“你,你说谁?”步老爷子像是一口气要喘不上来一般,激动地问道。

步霄面色不改地,把那个名字很郑重地说了出来:“鱼薇。”

“你,你…”步老爷子瞬间觉得自己气管被儿子掐住了,怎么喘都喘不来上气,字都是一个个往外蹦出来的:“跟鱼家丫头?”

“嗯。”步霄看见老爷子果然跟自己预计的样子一模一样,知道该捂耳朵了,这炮仗已经被自己点着了。

楼下坐着的姚素娟和樊清忽然听见楼上爆发出老爷子盛怒的喝斥声,接着“咣啷”一声,是摔碎茶杯的声音,两个人都是一激灵,觉得心惊肉跳的,旁边婴儿车里的龙龙突然大哭起来,樊清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哄孩子的时候,姚素娟一咬牙,朝着楼上走去。

大嫂上楼后,樊清把龙龙哄好了,看着孩子又睡了片刻,老爷子震天响的大嗓门还在像吃了火药一样骂老四,什么“伤风败俗”,什么“放荡无耻”,什么“跟小辈儿乱搞男女关系”之类的老词儿都被骂出来了,樊清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知道今天家里是别想太平了,还不知道老爷子什么时候能接受这事,正好丈夫洗漱好了、下了楼,走过来问她出什么事了。

步凤翾听她把事情交代了一遍,顿时一愣,蹙眉道:“四弟跟那个小姑娘?恋爱了?”

樊清点点头,就听见丈夫叹了口气:“唉,不是我说,咱爸这老思想真的是太封建了,我看这两人挺般配的呀,不过够老四喝一壶的了,不知道得训到几点。”

丈夫说完,就上班去了,樊清看他样子还挺轻松的,听他说老爷子就那个脾气,早晚会好的,也就吃了颗定心丸,果然老爷子只是大嗓门地嚷嚷了两个多小时,后来一楼就听不见他骂老四的声音了。

但是时间比预想的要久很久,午饭都摆出来了,楼上的三个人还没有要下楼吃饭的意思,樊清上楼去通知开饭的时候,有点忐忑地推开了老爷子的房门,果然看见父子二人都各自气场凛冽地坐着,情形像是对峙,大嫂在边儿上相当伶俐聪慧地打边鼓,大致上都是向着老四,在给四弟说情,也在劝老爷子消消气。

“那你是怎么打算的?”步老爷子面色阴沉,闷不吭声了一会儿,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听上去语气多了几分疲惫,兴许是气了一上午累的。

“还能怎么打算,等她毕业了,结婚生孩子。”樊清听见老四的声音,意外的很正经:“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成家么?我现在想成家了,对象是她,你就不同意了?”

步老爷子气得转脸一哼,说道:“我一直把鱼家丫头当成孙女疼的,你是我儿子,你让我怎么一下子接受?!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跟她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那孩子怎么也不像是个会想那种事的人,难不成当初人家小姨找上咱们家的时候,你跟她就说不清楚了?”

步霄听见老父亲的话越说越离谱,怎么骂自己他都兜着,扯到鱼薇身上了,他不免有点生气,冷声道:“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她上了大学之后,是我死皮赖脸地追她的,她能答应我,是我烧了高香了,老头儿你骂我就行了,说她算怎么回事儿?”

步老爷子的火苗噌地又蹿起来老高,被姚素娟劝着,才在轮椅上重新坐好,骂道:“你,你看看你,你还要不要点儿脸?!”

樊清看这一幕,知道一时半会儿没人吃得下饭了,又看见大嫂给自己使眼色,只好退了出去,把门掩上。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卡文,所以断在有点怪的地方,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