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颜笑的前仰后合,一脸恶作剧成功洋洋得意的表情:“我这是为你们好好吧,这样才能更健康的过某生活啊!”

不说还好,一说顾衍生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她紧紧握着从纸盒中拿出的书,克制着自己不往乔夕颜脸上砸。

没错,乔夕颜这损友,竟然送了她一本《夫妻“房事”最完美策划》……

拜托!他们某生活很和谐的好吧!

摸了半天鱼,顾衍生坐计程车回家。一路上顾爸顾妈叶父叶母都先后打来了电话,内容倒是千篇一律,都是祝贺她生日快乐,让她回家吃饭云云。她都一一感谢又一一回绝。现在的她没有什么心思去应付他们,她归心似箭,只想快些回家。

不想电话竟又不识相的响了起来。顾衍生有些不耐,看也没看就接了起来。

“顾衍生。”

“……”顾衍生顺口的一句“谢谢”瞬间锁在喉间。她拿远电话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真是的路丛光。她突然就有点紧张了。

她小心翼翼的答着:“你好。”

“顾衍生,你现在到我身边来好不好?”

“你怎么了?”顾衍生疑惑,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劲。

“别问我任何话,我什么也不想说,顾衍生,你快点到我身边来,现在。”

“哐当——”说话间,那段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塌了。顾衍生紧张的握紧了电话:“路丛光?”

“……”那端什么声音也没有。

“路丛光?”

半晌,一怔窸窣的声音,路丛光的声音终于又从听筒里传来。他冷冷的说:“我在工作室。你可以选择不来。”

“……”

握着挂断的电话,顾衍生眉头紧蹙。

去还是不去?

顾衍生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半。

她果决的对司机说:“师傅,掉头,去东兴路。”

……

第十五章

等顾衍生赶到工作室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顾衍生看了一眼时间,七点十五,距离和叶肃北约定的时间只剩四十五分钟了。要说她不急,那绝对是骗人的,她和叶肃北认识二十几年,叶肃北从来没有主动帮她过过生日,即使他有送礼物,那也是顾衍生提前很久就开始旁敲侧击的。所以今天对顾衍生来说,无疑是非比寻常的重要。

她凝着眉,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两步的上楼。脚步停在门口,眼前的工作室里一片黑暗。

她猛一推开门,还没等她摸索着开灯,整个工作室就突然亮了起来。路丛光手里握着一束花站在一大簇绑好的气球堆旁,他身前用于绘图的长桌被收拾一新,铺上了垂有流苏的桌布,上面摆放着精致的食物和熠熠生辉的金属烛台。

路丛光笑脸盈盈,好看的眼睛弯成一轮新月,工作室里灯火通明,烛台的金属光芒折射在他的袖扣上,隐隐发亮,璀璨迷离。

顾衍生惊愕的怔在原地,像被定身一般,瞪大了眼睛一动不动。

路丛光笑:“惊喜么?”

顾衍生不是铁石心肠,但她也明白自己的身份早已不能坦然自若的接受这童话一般的际遇。她深吸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时间,转而对路丛光深深鞠躬,她咬着唇:“路丛光,谢谢你还记得我的生日,也谢谢你为我准备的一切,但是很抱歉,我现在不比以前,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路丛光。他脸上有一瞬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僵硬,但是只一瞬他便恢复常态,他耸耸肩:“没关系,我早想到会这样,你会过来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

看他有些失落的眼神,顾衍生有些不忍心。她沉默了许久才说:“那我先走了,真的很对不起,叶肃北还在等我。”

路丛光继续笑着:“没关系,我只是想让你看一眼而已,原本就是我逾越了。”

她不敢再看路丛光,他越是云淡风轻,她越是愧疚的无与伦比,从认识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带给他的就是灾难一样的生活。

她喉间像哽了什么一般,转身离开的每一步都迈的异常艰难,脚下像灌了铅一般。头顶的天空像蒙上了一层晦暗的色调,以往璀璨的星光全数隐藏在这大片的晦暗中。

一刹那间回忆像泄闸的洪水,几乎在一瞬间将她从头顶开始淹没。她眼前满是路丛光那张笑的温柔的面孔。

他对她的纵容几乎能和她父亲相提并论,过去她常常对他说:“路丛光,我觉得你不像我男朋友,你像我爸一样,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么好呢?”

路丛光对她这样幼稚的提问总是不厌其烦的回答着:“也许是我上辈子欠了你的吧。”

正因为路丛光的宠溺和纵容,她才能活得那么肆无忌惮,她每次找路丛光有事的时候总爱撒娇喊他“小爸爸”。而他也不介意,只是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这样的时刻顾衍生总会有几分恍惚,以为是叶肃北回来了。

她知道自己是不对的,可是在最痛最痛的时候,她总想拉一个人和她一起痛。

她至今仍记得大学时她无聊加入烹饪社学做菜,她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懂什么烹饪?做了一盘黑乎乎的青椒肉丝就兴冲冲的带给路丛光,还趾高气扬恩赐一般的对路丛光说:“我亲手做的,你有口福了。”

路丛光笑呵呵的拿着筷子把那一盘全数吃下去,吃完以后还一本正经的说:“这腌肉炒的火候正好。”

当时顾衍生就一脸窘迫的用筷子沾了下剩下的汤汁来尝,咸的几乎不能入口,她愧疚的扣路丛光的喉咙让他吐出来,他却打开顾衍生的手说:“要是能吃一辈子,我肯定每次都吃完。”

顾衍生的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她知道此刻若是生出怜悯的情绪,那才是对路丛光最大的侮辱,可是她不能阻止这样的情绪在她心里泛滥。

她果决的转身,上楼,回到原处。

她大力的推开门。路丛光大概没想到她还会回来,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受伤的脆弱表情。他身后大簇大簇的彩色气球让他此刻看上去更加落寞,他像一只受伤迷失的小兽,目光胆怯的望了一眼顾衍生,随后又垂下头去,他声音低哑:“为什么要回来?是想见证此刻的我有多么的可怜?”

他的刘海低垂着,脸上的表情隐藏在刘海里,她看不见。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他,像以前每次他给她勇气的时候一样,温柔的摸着他的头:“路丛光,没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

路丛光再次抬头,以往黑亮充满灵性的眸子此刻变得深不见底,他凝视着顾衍生,片刻后他笑了出来:“我知道。”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是表情看上去却叫人那么悲伤。他盯着顾衍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从小到大我想要的东西我从来都留不住。我想要爸爸,可是妈妈说对我说,我没有爸爸;我想要你,可是你对我说,你爱的是叶肃北。我对自己说,没关系,我被拿走了东西,就会有另一样来填补了。可是这么多年了,我依然什么都没有得到。”

他自嘲的一笑,笑的顾衍生一阵心酸。

他伸手拿过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抿了一口酒,他又说:“现在,我连最后一样也失去了。今天,是我最重要的一天,你的生日,和,母亲的祭日。”

他说的云淡风清。

顾衍生瞪大了眼睛,嘴唇紧紧地咬着,心里像有什么东西揪着疼。工作室里明亮的灯光打在路丛光脸上,顾衍生只看见一片惨白。

她大脑轰的一下全然无法思考,她紧紧攥着手心,心通通直跳,后背汗意涔涔,她竟觉得自己有几分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路丛光抬眼望着别处:“七个小时以前。”

顾衍生什么也没有再问。因为她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太过苍白。她不是不知道路丛光和母亲的感情。他以前就说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要他他也不怕,因为他还有一个全世界最疼他的妈妈。

看着路丛光有些涣散的眼神,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她无声的将路丛光拥在怀里。她身体接触到他的那一刻,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体的瑟瑟颤抖。

她像安抚孩子一样轻抚着他的背脊,软言说着:“我知道你现在很不开心,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说的吗?不开心的时候,只要都说出来就好了。现在我哪里也不去,你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告诉我,好不好?”

路丛光沉默的埋首在她颈窝中,像个自闭的孩子,许久许久以后他才说:“今天是我亲手盖的白布。我看见医生把她拖走了,感觉她只是换了一个病房。以前她好好的时候,总爱跟我打电话叨念我快点回国。可是我回来了,她却又走了。”

顾衍生眼底一片潮湿,她咬着牙拼命忍住眼泪。

“她那么爱漂亮的人,医生把她头发都剃光了,那么辛苦的治疗她都没哭,可是剪头发的时候却哭了,她求我不要让别人剪她的头发,可是我却没答应。”

“我好后悔……我应该都答应她的……”

“……”

顾衍生也不知道他说了多久,久到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当她颤抖着双手去拭自己的眼泪时,她才发现路丛光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留,他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远方,像是失了心智一般。

“路丛……”她话还没说出口,手机就响了起来,她定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路丛光善解人意的轻轻推开她,对她说:“接吧。”

顾衍生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电话接了起来。叶肃北的声音听上去不似往常的平静无波,他冷冷的说:“你在哪里?八点早过了。”

“临时有点事。肃北,今天我可能会晚点回去。”

电话那端的叶肃北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是什么事呢?”

顾衍生拿着电话看了一眼路丛光,转过身去压低声音说:“我那同事夏鸢敬你还记得的吧?她妈妈今晚有事儿,我要给她守夜。”

叶肃北轻轻一笑:“那好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顾衍生收起电话,有些尴尬的对路丛光说:“我出去洗个脸。”

她逃也似地冲出工作室,向外间的洗手间走去,眼前的那片黑暗似乎距离她很近,像个巨大的黑洞,将要吞噬她一般。她加快了脚步。

用手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浇在脸上,此刻她的心里一团乱麻,只有冰冷的水能让她冷静。

她脚下有些虚浮,扶着墙壁一步步的走出来,脸上的水滴经风一吹,凉得她竟有了几分清醒。没有月亮的夜晚室外显得格外黑,顾衍生抬起头仔细的辨认着,竟觉得不远处有个身影有几分熟悉。她走近了些,借着零碎的光亮认出那站在一片黑暗里的身影,竟是叶肃北。

顾衍生的心脏蓦地一紧,刚刚清醒过来的大脑又一次陷入混沌。她没想到叶肃北竟然会找到这里来。并且是在电话挂断不到二十分钟。

她她紧张的咬着嘴唇,一步一步走到叶肃北身边身边,站在阴影里的叶肃北浑身散发着森然的气息,面容冷峻,顾衍生竟有几分陌生的感觉。

叶肃北定定地看着她,问道:“夏鸢敬?”

顾衍生一愣,她有些尴尬的偏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一切都不是,说来话长,你先回去,我回去在和你解释行么?”

叶肃北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拂袖离去。

是顾衍生不够细心,如若她更细心一些,她会发现叶肃北脚上穿的是家里的拖鞋;如若她更细心一些,那么她方才出工作室的时候就该发现叶肃北;如若她更细心一些,她应该问一句,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可惜,此刻她的心和叶肃北的思绪一样乱,两个人都被现实逼着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走去……

第十六章

顾衍生大脑有些懵,望着叶肃北离开的方向良久,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黑暗里。

像有什么东西扯得顾衍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单手扶额又往回走。

还没到门口,她就发现工作室的门开着,细碎的灯光从门内投射出来,路丛光斜倚着门框上,双手抱胸,背着光,脸上的表情隐在阴影之中,只有一双黑亮的瞳眸格外闪烁。

顾衍生一抬头,正与他四目相投,她心里咯噔一跳,呆怔的与他对视,最后在他的定定地目光下败下阵来,她有些不自然的偏过头去。心想着他究竟是何时出来的?有没有看见叶肃北?

还没等她思索完,路丛光就率先打破了沉默。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顾衍生,说道:“你回去吧。”

顾衍生强颜一笑,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我没关系的,”她顿了顿,转移话题:“对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路丛光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给他打的电话。”

顾衍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惊愕的浑身一僵,双眼圆瞪胸口一紧,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路丛光:“你说什么?”

路丛光对她的反应早有所料,他的声音平稳而喑哑:“是我告诉叶肃北你在这里,妈妈的事也是我骗你的。”

“你为什么这么做?”顾衍生紧紧攥着手心,薄汗层层。

“因为我讨厌他,讨厌他自以为是的样子,讨厌所有的好事都发生在他身上。”

顾衍生抬头看了一眼晦暗的天空,沉默良久,她缓缓开口:“路丛光,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知道伯母的事你不是骗我的。我知道你不会拿这件事骗我。”她顿了顿,深深吸了一口气:“别把所有的脏水都往自己身上泼,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如果你想要我陪你,我会留下来,如果你要我走,我也不会赖着。”

路丛光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随即转身,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淡淡的说:“你回去吧,我想要的我已经得到了。”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顾衍生又开始重新适应黑暗。

而门里的路丛光,动作有些滞缓的转过身,背脊顶在门上。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颤抖。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答案而已,而这个答案,最终还是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被抛下的感觉。

他这一辈子也许说过很多谎话,只有对顾衍生,每一句都是真的。

只可惜,她根本不在意。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人的电话,他最讨厌的那个人。

电话接通,那人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你赢了,她现在应该正在回去了。”路丛光凄冷的笑着。

电话那端的人声音听上去有些紧绷,但是还是冷冷的,他说:“这样做没有意义,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你该恨的那个人叫叶穆成。”

路丛光冷冷一笑:“不,所有姓叶的我都恨。”

“衍生不姓叶,你别再对她下手,我告诉过你,有什么你就冲我来,衍生是无辜的。”

“呵,”路丛光冷哼一声:“你顾忌那么多,你没有资格拥有衍生。”

大概是路丛光的话激怒了他,那端的人一字一顿的说:“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来评断的。我告诉你,最没资格的就是你!”

“是么?”

“衍生要是有一点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说完,便果决的挂断了电话。

路丛光握着电话,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很可耻的是,他竟然从那个人身上想到了那个一直没有给过他任何安慰的父亲。这样脆弱的情绪是可耻的,他重重地剜着自己的手心,让疼痛感麻痹神经。然后才给殡仪馆打电话。

“明天派车到医院,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吧,我全程都在场……”

……

*******

顾衍生在黑暗里站了很久,久到她口干舌燥背脊发凉才回过神来。

她凝视着远处,良久才迈着步子顺着叶肃北的路线一步一步的离开。脑海里茫茫的,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心绪如麻,心脏狂跳。

还没走到路口,就有一道白光刺啦啦的照过来,顾衍生双眼刺痛下意识的拿手去挡,半晌她才挪开手,打量了半天才发现这道白光的源头竟是叶肃北的R8!

她呆呆地愣在原地,直到叶肃北不耐烦的按了按喇叭她才急匆匆的上了车。

叶肃北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冷的,顾衍生有些尴尬讪讪说着:“那个,我不是有意骗你的,路丛光他……”

叶肃北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手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安全带。”

“可是……”

还不等顾衍生说完,叶肃北已经以吻封缄,他沉沉的压过来,他的气息像空气,从每一个缝隙皮肤的纹理里侵入,充斥这人她全部的感官。顾衍生大脑一片空白,只是瞪大了眼睛。

他一只手攫住顾衍生的后脑,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从最初的辗转到最终的狂热,直让顾衍生头脑发热,等他放开顾衍生,她的脸已经因为缺氧而变得通红。

“我……”

顾衍生话还没出口,叶肃北又压了过来,他滚烫的唇灼烧着顾衍生的,他一口咬了下去,呼吸里都是浓重的妒意,他双眼赤红,恶狠狠地说:“再从你嘴里听见那个人的名字试试?!”

顾衍生捂着被咬痛的嘴唇,乖乖的闭上了嘴。

叶肃北发动了车,向迷离的夜里驶去。

顾衍生正襟危坐,车厢里流转的空气有些不大对劲,她有些不安的偷偷打量着叶肃北,小心翼翼的问:“我们去哪里?”

叶肃北向右打着方向盘,睥睨了顾衍生一眼,闷闷的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订了餐厅。”

顾衍生心头一暖,随即又有浓浓的歉意:“对不起。”她看了一眼时间:“都十一点了,算了吧,哪家餐厅都该打烊了。”

“我包的场,我不取消就会一直等着。”叶肃北口气淡淡地解释。

顾衍生感动了一把,马上又扁了扁嘴:“好浪费,也不是大生日,没必要这么隆重。”

叶肃北缓缓将车滑向路边停下,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很认真的说:“是你去年和我说,想要像电视剧里那样包场,吃西餐,还有人在旁边拉小提琴。”

顾衍生看着他一脸肃然的表情,一时的紧张全数化作水样的柔和,她轻轻笑出声:“我那是气你不记得我的生日,要真有人在我身边拉小提琴我哪吃得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