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再见。”

靳昭东的嘴唇颤动了几下,靳子琦却已经走到门口,只是她刚伸出手,门就自动开了,她看到的是气喘吁吁的乔欣卉,想来是匆忙赶来的。

乔欣卉一张脸如同白纸,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靳子琦黛眉一挑,乔欣卉莫非是得知她要来找靳昭东,怕她把从韩闵峥那里打听来的事如数告知给靳昭东,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跑来了?

还是说,她也担心靳昭东在看自己后临时改变遗嘱,所以她要跑过来监督,亲眼看到遗嘱里提到乔念昭的名字才肯放心?

“你怎么来了?”最先打破沉默的是靳昭东,看到乔欣卉时他一脸不解。

乔欣卉发现靳昭东对自己的态度和早上离开前并无异样,便料想到靳子琦没有说出真相,她困惑地望了眼靳子琦,按捺下紊乱的心绪,冲靳昭东笑了笑:“我只是担心…现在看到你们没事就好。”

乔欣卉的话暗指她上来是为了阻止她们父女吵架的!

靳子琦望着乔欣卉那善解人意的贤惠嘴脸,抿着唇角笑起来:“倒是劳烦欣姨为我父亲操心了,我也就过来看看遗嘱,替父亲参详一下。”

一听靳子琦说参详,乔欣卉柳眉微蹙,但随即便浅显地一笑,无尽地柔和:“子琦,你也劝劝你父亲,这么轻的年纪立什么遗嘱,你父亲不顾忌,可是传出去对靳氏的股价难免造成影响,外界还以为他怎么了。”

“这点欣姨就不必担心了,这遗嘱代表父亲自己的意愿,哪里是旁人能左右的,作为子女,我也尊重父亲的决定,欣姨,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乔欣卉就像是松了口气,知道靳子琦没有改动遗嘱后。

靳子琦心里觉得好笑,乔欣卉的心思这么重,又是担心她来改遗嘱,又要随时提防她告诉靳昭东那些事,整日担惊受怕,难道不怕得抑郁症吗?

不知道是谁说的,有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上更为残忍。

乔欣卉何等聪明,刚才一进来就察觉到了里面气氛的怪异,立刻明白过来这父女俩肯定冷战了,关切地望着靳子琦,说:“子琦,别和你父亲赌气了。”

靳子琦嘴角微微一动,本就淡的笑意还未彻底展露就已经消失,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牵强,话里也带着三分妥协七分愁苦。

“我怎么会跟我的父亲生气?你都说了,他是生我养我的父亲。”

这般示弱的靳子琦哪里正常?乔欣卉有些怀疑地打量着她,事情太过顺利,反而更让人起疑心,靳子琦知道靳昭东有意把财产分给念昭怎么这么冷静?

“子琦,如果对那份遗嘱有异议,不要憋在心里憋坏自己,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不能受一点气,我始终不愿意因为我和念昭而伤了你们父女感情。”

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多有涵养,多无私!

这等高风亮节的气度哪里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靳子琦突然眼圈一红,然而面上还是故作无事:“我没事。”

她在乔欣卉的瞳眸里看到了自己脸上流露出来的不甘,尔后便不想与她多说,抬脚就要走,却不想乔欣卉唤住了她。

靳子琦嗤笑一声:“欣姨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一次性说了吧。”

那清冷的眉眼间若有似无的鄙夷却让乔欣卉的心头一松,这才是靳子琦对自己该有的态度,之前紧绷的神经也稍有放松。

乔欣卉回头看了靳昭东一眼,迟疑了片刻,才望着靳子琦道:“子琦,其实你对你父亲一直都有误会,十年前…”

“欣卉!”靳昭东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眉头皱起,似乎不愿意乔欣卉多提过去的往事,他看着靳子琦:“你有事就先走吧。”

靳子琦却未动,被挑起的好奇心怎么能不了了之,既然乔欣卉要说,她自然是要给她这个表现的机会的。

“十年前怎么了?”靳子琦追问,一双眼直直地盯着乔欣卉不放。

乔欣卉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为难地看了看靳昭东,似痛下决心,大义凛然地对靳子琦说:“十年前,你父亲根本没有叫人打断秦远的腿,只不过当年为了让你断了念头,他才认了下来,其实那件事根本与他无关!”

靳子琦听完后不由眯上眼睛,随即笑起来,很灿烂的笑容,看得乔欣卉脸色一变,似没想到靳子琦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正常情况下,得知这个真相,不是该失魂落魄地离开吗?

“欣姨告诉我这个我父亲辛辛苦苦隐瞒了十年的秘密,我很感激你为了修补我跟我父亲之间关系所作出的努力,不过,你早不说晚不说,在我结婚生子后才突然告诉我,要是不知情的人,还当是你见不得我幸福,故意使坏呢!”

看着脸色风云骤变的乔欣卉和同时黑了脸的靳昭东,靳子琦忍住笑意,偶尔给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生活制造一点小麻烦她还是会的。

靳子琦的眼圈又红了一周圈,她想起昨晚在电视剧甄嬛传里看到的一幕,貌似里面那个娘娘就是这么演出悲愤的情绪的。

“谢谢欣姨告诉我这件事,只可惜曾经沧海难为水,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和他早已经回不去了,我不再是十八岁的靳子琦,他亦不是那个会傻傻地站在雪地里等我的少年,他早已走远了,我亦哭着跑远了,我不难过,况且我不是失忆了吗?要不是欣姨提醒,我都忘记我生命力曾经出现过这么一号人物。”

靳子琦说着叹了一口气,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靳昭东听见,果然,靳昭东的眼中滑过心疼,她却又勉强地挂起笑意:“爸,我先走了。”

这个时候,有气无力地唤上一声“爸”可比愤怒地摔门而出效果好得多。

“子琦…”靳昭东果真站了起来,扫向乔欣卉的眼神颇为责备。

那意思好像在说:她都已经忘了当年的事,你现在故意提出来是想干什么,难道真的是存心想让这孩子难受,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乔欣卉的脸色变了变,想要张嘴解释,靳子琦却抢先一步开口,颇高的音量盖过了乔欣卉的那一声“昭东”。

“爸!您别怪欣姨,欣姨也是无心的,她只是想要化解我们父女的矛盾,她可能还不知道我失忆的事。您跟我母亲离了婚,但您还是我父亲,关于欣姨刚才说的事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事情过去就让它过去吧。要是被外人知道,不明就里的人很容易误解,以为欣姨在赶走我母亲后又迫不及待想要把我撵出靳家,就连立遗嘱的事,恐怕都会归咎在欣姨身上,大家都会以为是欣姨的主意,让您克扣了我,到时欣姨就很难做人了。”

眼角瞟见的是乔欣卉精彩纷呈的脸色,靳子琦勉强扯了扯嘴角,无措地搅动着手指,对自己的未来有些彷徨:“也免得其衍心中对我有了芥蒂,要是再生出个什么波澜,我也…”

…浪费了这番折腾,又费精力又费时间陪你们在这里演戏!

乔欣卉的气度再大,被靳子琦三番两次往沼泽地里拖时,也沉不住气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朝靳子琦露出一个伤感的神情。

“子琦,看来你始终都不相信我,对我存在敌意。”

一句话让整个局势又发生了扭转,区区几个字果然让靳昭东质疑地望向靳子琦,似乎也在怀疑她刚才说那些话的用意。

靳子琦却是愕然,用呆滞的目光看着靳昭东,不敢相信父亲竟然真的怀疑自己,有失望也有愤怒,她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总是说不过欣姨你,姜还是老的辣,欣姨,你赢了,赢得很彻底。”

说完,再也不多停留,凌厉地转身就走,不管身后是否转来声音。

直到电梯门合上,靳子琦才回转过身,望着明亮的电梯壁上的倒影,抬起圆润的指尖,抹去眼角的一滴泪,吸了吸鼻子。

幸好没掉下来,不然她最后故弄玄虚的一句话可信度就不高了。

她就是要靳昭东自己去想她那句话的意思,到底是她承认了自己诽谤乔欣卉还是她在借话指责他对乔欣卉的纵容,才让乔欣卉这么嚣张跋扈。

至于结果是什么,她不关心。

因为除了姜还是老的辣,她还知道一句话——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比演技,谁不会,以前不过是深藏不漏罢了,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靳子琦望着电梯壁上那个嘴角似笑非笑的女人,美眸一眯,似自言自语:“你真的很坏,你父亲说得对,你怎么学宋其衍那股子匪气?”

正在办公室看孕儿经的宋其衍猛打一个喷嚏,后背一阵汗毛竖起,四下看了看,却没有看到任何人,难道是自己的幻听?

看来真的是太想念他的小娇妻了…

靳子琦走出靳氏,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坐进车里,刚把钥匙插进去,她的动作一顿,没有当即启动车子,而是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

戏弄人的那阵幸灾乐祸劲过去后,却是一阵惘然,回想起的自然是乔欣卉的那番话,她竟然说,当年打断秦远双腿的不是靳昭东…

竟然不是靳昭东…

她趴在方向盘上,低低地笑了笑,是与不是对她来说还重要吗?

她和他终究是有缘无分的,错过了便是错过了,再去回首毫无意义。

正打算发动引擎离开,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靳子琦接起来,灌入耳朵的便是一阵没有哭腔的哭嚎:“琦琦,某某失恋了,呜呜,琦琦,嗝!琦琦,某某很想你,嗝!”

说到后来是说两三个字就打一个嗝,当然,靳子琦绝对不认为那是哭岔气了,那明明是吃撑后用来畅气的饱嗝!

靳子琦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某某你在哪里?”

昨晚陆暻泓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要把他打包送回来的!

结果不等靳某某给出回答,电话便被另一个人夺了去,靳子琦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在电话那头对自己吼道:“我说你怎么当母亲的?怎么能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坐飞机?要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我看你到时怎么哭!”

“一个人坐飞机?”靳子琦吃惊地张嘴,差点掉下下巴来。

“难不成我还骗你啊!快点来机场接吧,我过会儿还要去开会,就这样,到了你可以打这个号码,我先帮你看着孩子!”

“琦琦,你要快点来哦!”小家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跟那位好心的先生道了谢,她就急匆匆地开着车子前往机场,结果刚走进机场大门,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就朝着她跑过来,“琦琦!”

靳子琦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抱住跳上来的小胖子,只觉得手臂上顿时沉甸甸的发重,看着笑得一张小脸开花的某某,靳子琦素了脸色刚想教训他几句,他却忽然从她身上滑下去,拉着她的手往他跑来的方向扯着走。

“琦琦,某某刚才碰到一个迷路的老奶奶,她说她要找子琦,某某想了想,知道她找的是你,就让她坐在凳子上等着某某,某某先来找琦琦了。”

------题外话------

阿嚏!腆着老脸要月票行不行?亲爱的美人们,别拿戒尺拿咱的手心板~

别以为我在开玩笑,我很认真地在跟你们商量,嘿嘿,能不能,那啥,你们懂得!

【019】史上最腹黑夫妻

更新时间:2013-2-20 8:27:45 本章字数:12345

“琦琦,某某刚才碰到一个迷路的老奶奶,她说她要找子琦,某某想了想,知道她找的是你,就让她坐在凳子上等着某某,某某先来找琦琦了。爱残颚疈”

某某背着一个迷你小书包,甩动着两条小短腿,靳子琦无奈地跟着他走,好笑地抿着嘴角,这孩子怎么这么自来熟,一会儿叔叔一会儿***!

“琦琦,你看,奶奶在那里!”某某伸出小胖指头,直直地指着一个方向。

靳子琦循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机场穿梭的来往人流中,一道黑色的枯瘦身影闯入她的视野之中,身前的某某已经喊起来:“奶奶,琦琦来了!”

那个老妇人好像听到了某某清脆的童音,动作迟缓地转过身来。

她看上去已经有七十来岁,头戴一顶毛绒帽,身上穿着一件崭新的黑色呢子大衣和一条暗棕色带福字印花的棉裤,脚上穿着一双手工编制的平地皮鞋。

从这打扮来看,这位老妇人家里的经济条件相当不错,然而她的周围却不见任何感觉和她相熟的亲人,孤零零地拄着拐杖站在宽敞的机场大厅里。

“琦琦,我们过去看看奶奶吧,奶奶找你来着!”

某某扬起一张红彤彤的苹果脸,咧着一口小白牙,晃动着靳子琦的手。

靳子琦蓦地一惊,被某某的声音拉回了思绪,不再定定地站在原地,顺着某某的意,抬脚走向那名正伸着脖子望过来的老妇人。

“奶奶,这就是琦琦啦!”某某邀功似地冲那老妇人介绍子琦。

待走近,靳子琦才看清老妇人的长相,帽子下是一头银发,可能因为年轻时辛苦工作没注重保养,导致抬头纹和眼角纹都挺重的。

老妇人看到蹦蹦跳跳的某某时一双慈祥的眼睛盈满了笑意,依着某某的话转而看向旁边的靳子琦,因为年老缘故她的动作普遍都有些不便。

靳子琦对上那双深深陷下去的混沌眼睛时,喉咙就像是被什么卡住,没有首先出声自我介绍,只是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瘦小年迈的妇人。

而老妇人在看到靳子琦时,嘴角的笑纹更为明显,那双粗糙得布满老年斑的手颤巍巍地抬起,握住了靳子琦垂在身侧和她形成强烈对比的白皙纤手。

靳子琦的身形一僵,当她微凉的手被一股温暖包围,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来,然而却在触碰到那双和蔼慈爱的眼睛时缓下了挣扎的动作。

老妇人却一点也没有发觉靳子琦的不自在,她拉着子琦的手,开口说得第一句话便是“子琦,你说去洗手间,我去找怎么没找到你啊?”

靳子琦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心中有了数,当她看到老者那双浑浊不清的眼时,就猜到眼前这个老婆婆随着年纪增大在认人方面存在着困难。

只是,那一声“子琦”却叫得她的心口像是被大石堵住了般难受。

“子琦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来,让妈看看…”

靳子琦正欲不着痕迹地避开老者的肢体触摸,却在低头瞧见老者那裤脚一大块湿漉漉时顿住了,她刚才说她去洗手间找“子琦”了。

想起刚才老人家走过来时七歪八倒的样子,靳子琦都能想象出她一个人傻傻地在偌大的机场里到处寻找人时无助茫然的情形。

心头一软,她扯了扯嘴角,声音也柔和了几分:“我没事,您放心吧。”

衣角被一股小力道拉住,靳子琦垂下眼,某某耷拉着两条淡眉,嘟着小粉唇哼嚷:“琦琦,你怎么有了奶奶不理某某了,太伤害某某的心了!”

靳子琦惩罚性地在他的小脑壳上轻轻一弹指,看着他一双小肉手捂着额头挤眉弄眼的模样,轻笑:自己找的麻烦现在还敢反过来污蔑她!

“老实呆着,不许闹,等把老奶奶领到服务台,帮忙找到她的家人,我们就回家去,不然…”靳子琦恐吓地指指窗外迎风飘动的彩旗:“就把你绑到旗杆上去知道吗?”

一听到旗杆两字,某某的脸色一变,忙捂着自己的小嘴眨巴着大眼睛,无辜哀怨地瞅着这个无良的母亲,当真是跟樱桃儿的粑粑是一个德行刻出来的!

想到那个依赖自己整天舔自己的嘴巴的小媳妇,又想到那个将自己打包扫地出门的老男人,某某小朋友瞬间就歪着头像跟焉了水分的胡萝卜。

靳子琦见小家伙总算安静下来,虽然那表情着实愁苦,但也没有空暇理会,当务之急,她该烦恼的是应该是眼跟前这位一直握着自己手的老人家。

“怎么穿得这么少,妈看着都觉得冷,难怪手这么冰了。”

老人家望着她的眼神变得关切,然而却依然很空洞混沌,然后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子琦的手要把她往前面带:“走,妈那里有衣服,穿上就暖和了。”

“子琦…”见子琦不动,老人家不解地回头,然后温和地笑开了:“这孩子,怎么魇住了呢?”

靳子琦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瞳眸上倒影着老者的笑容。

即便这张脸苍老了点,但她发现似乎和她记忆里某一张脸有着几分相似。

“子琦,子琦你到底怎么了?告诉妈,是不是远远欺负你了?”

老人家看靳子琦不声不响,突然焦急起来,就差没有紧张得原地打转。

靳子琦在听到“远远”两个字时,眼底骤然闪逝过一道幽光,随即便听到一道温柔而焦虑的女声由远及近传来:“妈!”

似曾相识的声音,即便听的次数不多,但还是被她记在了心里。

靳子琦的手本能地扣紧,她循声转头,果然,方晴云正一脸担忧之色地急急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小跑过来,她的手里是一个老年人专用的行李袋子。

方晴云在看到靳子琦时脚下一滞,眼中也一闪而过讶然的光芒,但很快她便恢复如常,撇开眼睛径直走到老人家身边:“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也许是因为偶遇了靳子琦,方晴云的心情变得不太好,所以在跟老人家说话的语气上也冲撞了几分,秀气的眉目间也流露出淡淡的烦躁。

方晴云的视线落在老人家的手上时神色一震,因为老人家此刻正紧紧地握着靳子琦的手,尤其在方晴云这样突兀地跑过来之后,生怕被抢走“子琦”。

靳子琦不去管方晴云复杂难看的脸色,不露痕迹地撤回了自己的手,即便中途老人家一直试图拉住她,但她都没有丝毫的迟疑,也没去看老人家的表情。

“既然人找到了,我们先告辞了。”靳子琦也不要求方晴云道谢,拉着某某的小手就欲离开,岂料老人家却不愿意了,“子琦,你到哪儿去啊?”

靳子琦低头瞅着自己被扯住的衣袖,而方晴云已经伸手来掰开老人家的手,嘴里也是急着解释:“妈,你认错人了,我们回家吧,阿远还等着你呢!”

方晴云这话好像触到了老人家的痛处,本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立刻板起了脸,本混沌的眼也清明了些,瞪着方晴云:“我哪里认错了,这不就是我的子琦!”

但凡是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病人,都最为忌讳被旁人拿这一点来说事。

“妈——”方晴云被忽然不悦了神色的老人训得面色苍白。

尤其是那一句“我的子琦”,更是让方晴云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她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望向靳子琦说道:“靳小姐还劳烦你解释一下,我婆婆性子执拗,总听不见别人的话,如果你说不是她大概就不会这么纠缠你了。”

方晴云的脸色很不好,靳子琦黛眉一挑,却是能体会她的心情。

听到这里如果靳子琦还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简直是比傻瓜还傻瓜。

方晴云称呼这个老人家为婆婆,老人家口中的“远远”除了秦远还能有谁?

如果你的婆婆拉着你丈夫的前女友一派热络喜爱之色,还要对你冷眼相待,恐怕只要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女人都没有办法再笑脸相迎。

况且,靳子琦和方晴云之间,早已没有所谓的表面功夫可言。

只是为何每每当她快要忘记那么一号人物时,总会窜出一两个人会来提醒她秦远的存在,难道还真的是一段孽缘吗?

至于老人家为什么会一口一个“子琦”,靳子琦并不关心,那又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就因为这一声“子琦”她就要充当一会圣母玛利亚了?

靳子琦拂开了秦母的攥住自己衣袖的手,淡淡地说:“秦老太太,你恐怕认错人了,我们之间好像没见过,只是不明白你为何知道我的名字?”

秦母面露迷惑惘然的同时,方晴云的脸上是一阵尴尬,但她还是尽量地冷静下来,扶住秦母随时都可能倒下的身子,柔声道:“妈,我们走吧。”

秦母却怔怔地望着靳子琦移不开眼,微张着嘴,颤抖的手指指着靳子琦,嘴唇嗫喏,声音咕噜,像是在自己问自己:“真不是我儿媳妇子琦?”

靳子琦抱起某某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头去看秦母,便带着某某离开。

身后,还能听到方晴云一遍又一遍地在那里强调:“妈,你又糊涂了!我才是阿远的妻子,是您的儿媳妇,下次可别再乱认人了。”

“啊?你是子琦?我看着不像啊,刚刚那个才是子琦啊,我不可能认错的。”

秦母的语气也变得格外的困惑,绕来绕去快要把自己绕晕。

方晴云搭住她的手,瞟了眼已经走远的靳子琦,望着秦母那双如枯井般无澜却浑浊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叫子琦,我叫晴云,妈,不管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都希望你能给我作为你儿子媳妇最基本的尊重。”

秦母听得傻愣愣地瞅着严肃的方晴云,半晌后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大悟,拍拍方晴云的手,“妈又犯傻了,孩子,远远呢,怎么没看到他啊?”

方晴云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对秦母的态度又回到了之前的孝顺:“阿远最近想要在这里购买一块地开发高尔夫球场,所以一直在忙着和本城的土地局和一些开发商建筑商…”

说到一半方晴云便噤声了,瞧着秦母那双茫然一片的眼睛,她无声地幽叹了一声,心想,我跟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老太太讲这做什么?

“怎么不说了?你还没告诉我远远究竟去干什么了,怎么不来接我?”

方晴云心说:就算我讲了,你也未必听得懂,倒不如不说了,省得你到时刨根问到底,把我搞得头大。

但面上方晴云还是委婉地解释:“其实也没什么,阿远就是去工作了,妈你先跟我回去,晚上就回家吃饭,到时让他好好孝敬你!”

秦母听完这话才舒了口气,一边由方晴云搀扶着往外走,一边扭头冲她说道:“子琦啊,我刚才在洗手间里不小心弄湿了裤子,你帮我擦擦吧。”

本往前走的方晴云突然停了下来,秦母一头雾水地瞧她:“怎么停下来了?”

方晴云额际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却强忍着不发作,扭头望着老太太,反复地强调:“妈,我跟你说,我不叫子琦,不要再这么喊我了!”

“你说你是我家远远的媳妇,我家远远的媳妇不就是子琦…”

老太太也倍感委屈,小声嘀咕,却被耳尖的方晴云听到,她扶住老太太的肩膀,深吸口气,掷地有声地开口:“靳子琦已经跟阿远分手了,她不要你家阿远了,现在我才是阿远的合法妻子,懂了吗?”

秦母的神情顷刻间变得很呆滞,似乎听不明白方晴云的话,亦或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只是一张嘴不住地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方晴云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了,要是秦远知道自己跟他母亲这么说话,保不准又要跟自己生气,便走上前重新扶住秦母:“妈,我脾气大了点,你别往心里去,还有,我真的很希望能听你叫我一声晴云。”

这番话已经足以说明方晴云这些年的辛酸,没少照顾这老太太,结果老太太瞧见她就拉着她的手子琦长子琦短,完全把她当靳子琦的替身。

这也是刚才为何她火气会那么大的缘故,尤其是被靳子琦听去了这些话。

还不知道靳子琦在心里怎么笑话她!

方晴云不由黯然伤神,但她还是没太多表现出来,朝秦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就要搀着老太太去停车的地方,却发现老太太就像个木雕一动不动。

“妈,怎么不走了?”她轻轻推了推双目无神的秦母。

秦母闻声转头看她,盯着方晴云的脸看了良久,才说:“你不叫子琦?”

那温吞吞、茫茫然的苍老声音,隐约夹带着一丝的痛,但方晴云只顾着感触老太太终于认清现实了,并未认真去注意,哪里会发现老太太的不对劲。

“是呀,妈,以后你就叫我晴云,也可以叫我云云,就像你叫阿远那样。”

秦母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转过头望着前方蔚蓝的天空,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很久之后才喃喃自语了一声:“晴云…”

“哎!”方晴云欢喜地应了一声,一张秀雅美丽的脸上尽是笑容。

这些年无怨无悔的付出,终于开始有了回报,她相信以后会更好的!

回去的车上,靳某某小朋友蹬在后座上,两手抓着副驾驶座靠背,探着一张圆润的小白脸冲正在开车的靳子琦问道:“琦琦,你认识奶奶吗?”

靳子琦在后视镜里瞟了眼那古灵精怪的小胖子,空出右手摸了摸他的西瓜头,头发比离开前长了不少:“不认识就不能做好事帮她找到家人了?”

某某抿着小嘴摇摇头,趴在靠垫上:“那她为什么要说琦琦是她的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