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靳子琦困惑地看他,他什么时候让她去叫厨房煲汤了?

他却自导自演地斜睨了她一眼,然后转头朝着门外高喊:“阿姨,阿姨!”

靳子琦立刻就明白了宋其衍的用意,趁着宋其衍喊人的空档,她眼角的余光扫过去,果然宋之任的脸色骤变,而秦母也有一瞬的呆滞。

还穿着家中佣人服的中年女子,火急火燎地提着一个保温杯进来,气喘吁吁,看到宋之任时立即恭敬地弯腰行礼:“董事长好!”

宋之任的脸色铁青,哪里还有工夫理会一个小小的佣人?

“阿姨,还不快把汤给阿姨…看我,一口一个阿姨,都绕晕了。”

宋其衍咧着一口白牙,笑得无害,秦远直直地对上他,眉目凛然。

“我母亲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要你这样三番两次出言羞辱?”

秦母却伸手制止了秦远,“阿远,别说了,他也是出于好意。”

“好意?”秦远冷哼一声,直勾勾地盯着宋其衍含笑的眸子,“那我为什么一点也没听出他哪句话是出于好意?”

宋之任拄着拐杖回身望向宋其衍:“其衍,也许你还不清楚我的意思。我想,我有必要告诉你,阿娟并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不是那个人?靳子琦错愕地看向秦母,她不是宋冉琴的母亲?

秦母任由靳子琦打量着自己,似乎很愿意让靳子琦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她自己则温和地看着靳子琦,目光也充满了宠爱。

靳子琦被秦母过于慈爱的目光看得不舒服,便匆匆地撤回自己的眼睛,撇开头看向宋之任,静等着他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宋其衍还是带着点点的笑意,不急着开口,似乎决定以静制动。

宋之任沉默了良久良久,好像在进行天人交战,然后才看着秦母幽幽然地开口:“阿娟,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连珠和我的儿子到底去哪里了?”

秦母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很久都没有声音,好像不愿意谈及这个问题。

宋之任也不急,走到沙发前坐下,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母:“三十三年前,你姐姐突然带着孩子走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他们,只是听说她有回过老家去投奔你,再后来,就再也打探不到你们的消息了。”

秦母睁开眼看向宋之任:“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我想要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秦母却不再做声,浑浊不清的眼看向前方白色的墙壁,似陷入了回忆里。

宋之任耐心地等着,片刻之后,他才转眼看向宋其衍。

“父亲,您为什么看我?”宋其衍抿着笑,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等你开口问我。”

宋其衍却呵地一声低笑:“那您觉得我该从哪里问起?”

宋之任抿着唇线,静了静,才开口:“就从我刚才说的,我还有一个儿子。”

“父亲,您在说笑吗?您可是我的榜样,您要是再有婚外不轨行为,小琦可还怎么相信我?”

他还是笑着,看不出不悦,眼睛却是越发的清亮,偶尔,还能见到那一闪而过的刀般的寒光!

“而且,父亲,您这话让我以后都不敢生女儿了!”

宋之任听后苍劲的身板一震,而宋其衍却故作轻叹,一根手指勾起靳子琦的一缕长发,撩玩在指尖,痛心地摇着头感慨。

“您想,我好不容易生个小琦这样美丽温柔的女儿,结果长大后遇上您这样的男人,我这个做父亲的能不和他拼命吗?谁能容忍自己的女儿这样被伤害!”

“你是在拐着弯地指责我吗,其衍?”

“哪敢啊,父亲!您该清楚我对您的尊敬!我只是对您未来的榜样作用做了一个预示。”宋其衍说完又朝秦母笑了起来:“阿姨,试问,您能容忍您的女儿和一个有妇之夫生孩子吗?”

秦母幽然睁开眼,抿着嘴唇,瞟了眼宋之任,淡漠地回答:“自然不能。”

这一句,宋之任脸色更难看了,宋其衍却是一点都不为所动,又添上一句:“哦,这样啊,那…或者您能容忍您女儿的丈夫在外随便生个七儿八女的?”

秦母的双手颤巍巍地扭紧被单,努力地隐忍着,很久都没有出声。

宋其衍却松开了靳子琦,在床角坐下,仍然保持微笑,交叠的双腿,一条闲适地翘着,望着秦母的目光却有些咄咄逼人。

“阿姨,作为晚辈有些话我不好说,却又不吐不快。您说,我们该不该有双重标准?”

秦母望着他,眼神有些浑浊,却不知有没有听懂这过于深奥的话。

宋其衍却垂眸一笑,双手合拢做塔状放在床栏上,无视着宋之任正在极力克制的清晰,继续说:“我们该鼓励别人的男人在外生儿育女繁衍后代?要是自己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就该把他阉了?”

“其衍!够了!”宋之任终于忍不住,低声喝止越来越放肆的宋其衍。

宋其衍不以为然,挑了挑俊眉,从床上站起,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床上的秦母眼神看不出焦点,就像是突然被凝固了的雕像,似乎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一点反应,秦远紧张地唤道:“妈!”

不见秦母有任何的反应,秦远凌厉的眼神射向好整以暇地站着的宋其衍。

“阿姨,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我们父子之间的争论吓到你了。”

靳子琦着实有些佩服宋其衍,一句两句,句句带刺,字字玑珠,即便是这最后一句道歉,也是让人听了火冒三丈,丝毫听不出他道歉的诚意!

宋之任拄着拐杖站起来,身形已不如之前的平稳,想来被气得不轻。

他看向秦母,感叹了口气:“阿娟,今天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先告辞了,等你哪天愿意告诉我了,就来宋家找我,我等着你来。”

宋之任说完就转身要走,秦母却突然抬头望着他开了口。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姐姐和我那外甥的去向,好,我告诉你。”

秦母一句话,凛然的语调,病房内顷刻间安静下来。

宋之任却从她的话语里听出了不对劲,然而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秦母。

秦母停顿了片刻,才用那干涩的声音说出一句话:“她死了。”

“什么…”宋之任脸部的肌肉抽搐了下,声音也有些颤抖,也有些紧张,一双手捏紧了拐杖头,不敢相信地盯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秦母。

秦母轻咳一声,淡淡地补充:“三十一年前就死了,她来老家找到我后,没多久我们就一起搬了家,为了不让麻烦找上身,避开了所需要证件的交通工具,去了西南地区打工。”

她说着又看了眼无法从震惊中回神的宋之任:“过了一年,那里发生了大规模的地震,我们打工挣得钱不多,一直住在偏僻的地方,那天地震,山体崩塌,发生了泥石流,淹没了我们住的房子,当时她就在里面睡午觉。”

接下来的话,不言而喻,被泥石流淹没,一般只有一个结果——死。

宋之任的身形猛然一晃,往后踉跄一步,单手扶住了床栏,才避免了跌倒在地,他一手颤抖地捂着胸口,张着嘴大口地呼吸,脸色惨白无力。

靳子琦这才想起,貌似宋之任的心脏也并不是很好。

宋其衍却是冷眼旁观,没有一点要上去搀扶安慰宋之任的意思。

倒是病房门被“砰”地一声踹开,宋冉琴如一溜烟闯了进来,穿得贵气逼人,脚下虎虎生威,一进来就左顾右盼,一瞧见床上的秦母,眼底亮光乍现。

“二姨,你怎么住院了?我这一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这么多年你们都去哪里了,害得我跟爸爸好找!”

宋冉琴抬头擦了擦根本没有的眼泪,也不去看秦母那呆滞的表情,握着秦母的手,就直奔主题:“对了二姨,怎么没看到我妈?你看我连衣服也没穿好,就急着跑过来见她,二姨,你要是不让我见上她一面我死活也不甘心啊!”

“死了。”秦母没有去看宋冉琴那讨好的嘴脸,只是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啊?”

宋冉琴茫然地眨眨眼,还没从“死了”两个字里明白过来,她又扭头看看脸色难看的宋之任,瞧瞧站在那面无表情的宋其衍,最后会看向秦母。

她在家一听到有个叫阿娟的老太太被送进医院,而她父亲急急忙忙地追去了,她立刻就丢了啃了一半的甘蔗披了外套就迅速地赶了过来。

阿娟?哪个阿娟?除了她老家那个连娟二姨还能有谁?

想到当初自己母亲和弟弟就是跟着二姨失踪的,宋冉琴抑制不住一颗澎湃的心!如今二姨找着了,那她的母亲和弟弟还会远吗?

所以,过于激动的宋冉琴没有听清秦母所说的那两个字。

她自认为虚心地柔声跟秦母说道:“二姨啊,你刚才说什么,我这耳朵啊,最近不太好使,能不能劳烦你再跟我说一遍,这一次我仔细听着。”

说完,就配合地把耳朵凑过去,脸上也是抑制不住的笑靥。

这弟弟找着了,以后宋家可不是宋其衍这只白眼狼说了算了!

秦母移动眼珠,瞅着喜出望外的宋冉琴,忽闪了下青光波动的眼,缓缓地再次说出了那两个字:“死了,你妈三十多年前就已经死了。”

宋冉琴的眼睛一下子睁大,嘴角的笑也瞬间凝滞,样子有些滑稽。

她呆呆地转头,看了看床脚脸色青白的宋之任,再呆呆地转回来,盯着秦母:“你是说…你是说…我的母亲死了?还三十多年前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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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很多事的真相公开

更新时间:2013-2-27 1:04:03 本章字数:18699

她呆呆地转头,看了看床脚脸色青白的宋之任,再呆呆地转回来,盯着秦母:“你是说…你是说…我的母亲死了?还三十多年前就死了?!”

宋冉琴双手比划了几下,僵硬地比划,眼底惊喜的亮光逐渐褪蚀干净。爱残颚疈

秦母望着宋冉琴失望震惊的脸色,点点头,轻叹:“死了。”

宋冉琴这个固执的女人,终于后知后觉,或者说不得不去强迫自己去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顿时浑身一软,两眼也发直。

死了…怎么就死了…她妈死了…那她怎么办?

宋冉琴就像是一下子被抽空了全身力气,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吃穿用度太好导致血压和血糖过高,整个人血气上涌,眼前一黑,差点跌落在地。

她的嘴里嘀咕着,听不清楚,双眼有些无神,扶着床架缓缓站起来。

惘然地望着房间里的某一个光点,晃晃悠悠的,脚下也跟踩了棉花一样,高高低低地,站不稳,转身时膝盖撞上床架子,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扑到在床上。

似乎黄粱一梦,皆因秦母那句“死了”而顷刻间支离破碎!

“妈!”秦远看自己的母亲被宋冉琴那庞大的身躯压着,皱起眉头过去,望着两眼呆滞的宋冉琴,清冷地开口:“请你让开。”

岂料,宋冉琴一瞧见秦远,顿时死灰复燃,嘴唇抖得厉害,却也是露出了最后那一点点的希望,猛地扣住了秦远的手腕,紧紧地,惹得秦远冷眼看她。

宋冉琴却自顾自地望着秦母,急切地问:“二姨,我妈妈死了,那我的弟弟呢?他长得这么像我妈,他是不是就是我那个苦命的弟弟?”

秦远却没有预想中的惊讶,他只是冷淡地扫了眼宋冉琴,欲甩开她的手去为秦母整理被褥,对是不是宋家的子孙他毫不关心。

倒是宋冉琴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胸口也剧烈地上下起伏,一边抓着秦远,一边转头跟宋之任说:“爸,妈死了,弟弟还在,弟弟还在!”

宋之任从悲怆中缓过来,听到宋冉琴惊喜的叫喊,也跟着看向秦远。

秀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绯色抿紧的唇,甚至连那头发也是栗色的,宋之任的呼吸变得急促,望着秦远,却像是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女人。

他嗫喏着嘴唇,一只手从拐杖上抬起,不想床上的秦母却打破了他的希冀。

“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和你们宋家没有任何的关系。”

宋之任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眯起自己犀利的眼看向秦母,似不相信她说的。

秦母又咳嗽了几声,秦远忙上前顺抚她消瘦的背,秦母抓住秦远的手,缓下咳嗽,喘息着说:“别忘了,我跟我姐姐是孪生姐妹!”

如果是孪生姐姐,那长得应该是一模一样,那秦远长得像他的大姨也是无可厚非的事,然而,这个事实却是宋冉琴和宋之任无法接受的。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信吗?”

“咳咳…”秦母忍不住轻咳出声,“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所以…”秦母说着便把秦远往宋之任所站的方向轻轻一推:“你可以带他去做亲子鉴定。”

病房内的人齐齐地看向秦母,秦母却一脸坦然,“既然你们不信,那么只有这个办法,只有铁铮铮的DNA鉴定书才能让你们放弃那些无谓的猜测。”

秦远挺直颀长的身躯,和宋之任沉默地对视,稍许之后,他率先开启薄唇:“你们恐怕找错人了,我是谁的儿子,我自己比谁都清楚。”

宋之任张嘴想说什么,秦远却已转身去照顾秦母,脸上是如覆薄冰的冷漠,对他们这些打扰自己母亲休息的外人没办法好言以对。

靳子琦不禁看向秦母,如果她说得是真的,那那个孩子去哪里了?

相较而言,身边的宋其衍自始至终地淡定,神色寂静,不掺杂一句话。

果然,宋冉琴听得两眼晦淡无光,哪里承受得住这一而再的打击?

她转头紧紧捏着秦母的手,似把最后那一点还没磨灭的希望都寄托到了秦母的身上,缠着嗓子急急地问:“二姨,那我弟弟呢?他人去哪里了?”

宋之任亦紧紧地盯着秦母,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自己儿子的下落。

靳子琦从宋之任局促握着拐杖头的动作看出,比起他青梅竹马的妻子秦连珠,宋之任更加在意那个孩子,不然不会有此刻这么骇人的表情。

秦母淡淡地瞟了眼宋冉琴,又看了眼宋之任,转而望向窗外的景色,一双混沌的眼却似有泪光闪烁,她哽咽了一下,说出了几个字:“也死了。”

宋冉琴的脸上瞬间一片死灰,豁然放开了秦母的手。

整个病房都笼罩在诡异的死寂中。

宋之任听到一连听到两个噩耗,哪里还承受得住?

他的身形剧烈一颤,两腿一软,就跌坐在床角,拐杖也掉落在地上。

宋冉琴的心里慎得慌,连带着一双手也止不住地颤抖。

她匆匆从家里冒着寒风赶到医院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盼着早日找到弟弟,让他回宋家可以和宋其衍争一争,她做女儿的是扑出去的水,那当儿子的总不是吧,总该可以姓宋吧?

宋其衍虽然回来了,可是她没忘记自己还有个弟弟啊,她以为这都是命,这都是老天爷安排好的,注定了她的穷苦日子不会再到来!

要不是抱着这个想法,她也不会那么怂恿宋之任找回失踪了那么久的母子。

可是,眼下,听了秦母平淡无奇的讲述,说是她的母亲和弟弟死了,最主要的还是弟弟,怎么可以就这么就死了,怎么可以呢?

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希望,如今却又被活生生地打破了!

宋冉琴一时悲从心来,也顾不上撒泼发泄,利索地从床边起身。

她从这边跑到那边,推着宋之任的肩,那涂着一层厚厚粉底的脸倒看不出别的颜色,只是声音听上去格外的焦急:“爸,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宋之任的表情渐渐冷了下来,一个向来习惯发号施令的人,怎么能接受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礼!他能忍受宋其衍,可不一定能忍受宋冉琴的骄纵!

他冷冷横了眼宋冉琴,那凌厉如利刃的眼神,看得宋冉琴一个哆嗦,忙放开宋之任往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就又过去,却不敢再推搡宋之任。

“爸,小弟怎么说没就没了?这么多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宋之任的目光森冷、抿上的嘴角微微下垂,那深深的法令纹又给他多添了几分严肃,他转而望向秦母,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法官审问十恶不赦的罪犯。

“那个孩子…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说这话时,眼角却瞟向秦远。

如果他的儿子还活着,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吧?

也许,长得也是跟他极像的…

靳子琦在听到宋之任阴冷的质问时,不由地靠向宋其衍,这样的宋家长辈,她太陌生了,他口中说出的话,让靳子琦更是贴近了宋其衍!

他说:“我的儿子,即便是死了,也该在墓碑上刻一个宋字!”

秦母靠在床头,花白的头发有些紊乱,她丝毫不畏惧宋之任的威严,依旧是平淡的语气,说道:“地震时,被上面掉下来的梁柱压在了下面。”

宋之任的胸口猛地一起伏,搁在腿上的双手死死地握紧,努力想要阻止自己的颤抖,他从牙齿间吐出几个字:“那后来呢?”

“后来,十几米高的梁柱压下来,即便是个大人也承受不住,更何况还是个两岁的孩子?等援救的部队到来,把倒塌的屋子搬开,他已经奄奄一息。”

“即便是送去医院抢救也来不及,在半路上就说已经脑死亡,尸体送回来,医护人员说是肺部遭到重创失血过多,抢救不及时导致死亡。”

秦母说到这里时,顿了一顿,眼睛却是瞟了眼一旁的宋其衍。

“姐姐曾经跟我说过,她这一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跟你走出了大山,这也是她直到死的那一刻都不能释怀的后悔,她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死后你不要去看她,也不要去打扰你们的孩子。”

秦母平静地说出这番话,宋之任低垂着头,平静了一会儿,才缓缓起身,宋冉琴忙把拐杖递过去,宋之任推开了她的搀扶,自己拄着拐杖转身走出去。

每一步,似乎走得都艰难之极,人年老时最怕的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今天,宋之任的心潮经历了跌宕起伏的各个阶段,从最初的激动欣喜到此刻的绝望落寞,死了,他三十多年来,从未见过一面的儿子…

竟然,就这么,死了?!

病房内,是拐杖笃地的响声,一下一下,缓慢而沉重。

就像此刻宋之任的心情。

靳子琦转头瞅向秦母,秦母的神色宁静,只是一双眼睛很红。

她没有落泪,也许是拼命压抑着,但也足以见她提起往事时的伤感。

这个时候,靳子琦能想到的只有一句话——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下一秒,便听到宋冉琴的惊呼:“爸!”

宋之任的倒下,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很难有人能捱得过这样的打击,尤其还是一个七旬的老人。

“爸,你怎么啦?”宋冉琴已经扑过去,脸上也惊慌失措。

她担心的不是宋之任的身体,而是他还没立好自己死后的遗产分割书。

如果宋之任就这样猝死了,那她和家人被赶出宋家就是下一秒的事!

靳子琦紧跟着跑了过去,便看到宋之任的手紧紧地攥成拳,两眼紧闭着,似乎还有点意识,脸色却跟白纸一样苍白,他张了张嘴。

宋之任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宋冉琴惊天动地的哭喊声掩盖过去。

靳子琦也被宋冉琴哭得烦躁,蹲下身轻推开她,自己低头靠近宋之任。

“您说什么?”

“…其衍…其…”

“爸,您要找其衍吗?”靳子琦刚抬头,宋其衍便已到了跟前。

他绷着唇线,脸色有些阴沉,但还是在宋之任的面前蹲下,宋之任望着近在咫尺的宋其衍,眨了两下眼睛,嘴巴才慢慢地合上了。

“爸,你醒醒啊!”宋冉琴的高呼声响彻了整个病房乃至整幢住院楼。

那撕破咽喉般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的大,把方圆几百里的野狗都叫醒了。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宋之任那再也没有睁开的眼睛。

暮色正浓,空旷的医院走廊里是不断、紊乱的脚步声,偶尔才会爆出一两句的叫喊声。医院里惯有的阴冷、森寒在这样的噪音中,越发浓厚逼人。

靳子琦坐在廊间的座椅上,而宋其衍则倚在墙上不知在想什么。

宋之任在秦母的病房里晕倒,就被急忙送进了急救室抢救,至今未出来。

靳子琦盯着亮起红灯的急救室,忽闪了下眼眸,然后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

白色的雾气在幽暗的空气中消散而去。整个门诊大楼除了楼梯口有几张灯亮着,其他地方都是黑漆一团,每个办公室的大门都紧关着。

靳子琦回头望着他,他站得位置正好把自己的脸藏进阴影里。

她从这个方位望过去,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索性站起来,踱步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轻柔地说:“还没吃过晚饭,你下去买一些,我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