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吧。”

“你的多疑源于什么?”说着凉烟向服务生要了一杯拿铁咖啡,那是她的最爱。

“多疑?”男人挑眉,脸色暗沉下来,“我没听明白。再重复一遍。”

原来温和只是假象,听说今天腾宇签成了一个大case,所有腾宇公司的人都很雀跃,而身为这个项目主办的他呢?心情想必不是一般的好。所以才会有现在和她坐在这的“悠闲聊天”吧,但是还是不能触碰他不喜欢的话题不是么?

典型的暴君!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你没听明白就算了。”一手搅着咖啡,看着糖在里面慢慢溶化。

君霆宇今天心情很好,签约很成功,难得的不想打破这份宁静。于是一口喝光手中的葡萄酒。态度还算有礼的要求。

“你和那个Joe我希望不要再见面了,我不管你们两个之前有过什么,但是今后我不希望你们再有任何联系。”提到Joe的时候,君霆宇的表情变得还是有些狰狞。

“我和他是朋友,你没有权利限制我和我的朋友联系。”她据理力争。

“什么样的朋友?这年头朋友的定义可是多了。”他嗤笑。

“那是你思想…呃….和普通人的稍微有些区别。”

挑着词,避开引发爆炸的一些词。

但是尽管如此,男人的脸色还是忍不住下沉了些。

“一个夏默还不够,竟然还要另一个。你的本事看来真的不能让人小窥啊。”绷着脸,话语从咬紧的牙齿中挤出来。

夏默——

凉烟整个人一愣。脸色变的更加的苍白,搅动咖啡的手甚至有些颤抖。

君看到凉烟的反映,霆宇的脸绷的更加的厉害,胸口来回起伏的程度可以看出这座火山有再次爆发的可能。

但是凉烟并没有注意这些,那个名字自从回来后,就被她有意的遗忘。

掐着她的脸,“看你紧张的。”说完生气的扔下钱,“晚上陪我去见客户。”迈着长腿走了出去。

凉烟喝下最后一口咖啡,定了定心神,笑叹自己的没用,揉了揉额头,跟着走了出去。

“我下午可以请假么?”她试着问道。

“理由?”

“我需要去准备下,服饰和妆容。”略微顿了顿,应道。其实是希望能够透透气,直到刚刚才知道原来那个被刻意压下去的名字并没有消失,甚至是变浅,而是深埋,但是就算埋的再深,它依旧存在。

——依旧存在在心底深处不是么?

“不用,让肖秘书帮你化下就行,她曾经修过化妆这门课,效果不错。”或许他们有注意,他的言语间已不经意间充满了对肖凝儿的赞赏。

肖凝儿么?

“那好吧。”再争辩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定下来的事情想要改变基本是不可能。

走了两步,君霆宇突然停下脚步,“你不会是在想Chares。我告诉你死了那份心,Chares可是有未婚妻的人,而且是英国的贵族,以你的身份是无法比拟的。”

凉烟的神色有些变化,呵——他的意思她明白,意思不单单是强调她配不上Chares,也包括他不是么?毕竟他的身价和Chares相比相差无几。

是她高攀了呵——

“我知道。”她看着地上的影子,瘦瘦的长长的,头发散着,真像只鬼。

男人回过头,扔下一句,“知道就好。”昂扬的身影挺的如古代的君王般,直到再次进入公司。两个人都维持着沉默。

.*

“你的脸型真的很漂亮。”女人真心的赞扬着。

“谢谢。”听到善意的赞美,不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对这个女人的欣赏,凉烟冲她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我觉得你的气质很好,一会我给你配一条紫红色的披肩,在这系个结,会有很棒的效果的。”声音不像是平时工作上的一板一眼,而是多了份温柔。

听得人很舒服,凉烟点头,“好,凝姐你拿主意吧。”她比她大两岁。于是凉烟唤她凝姐。

这样的一个女人,就连身为女人的她都很是喜欢,像是微风一样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微风拂面五年了,君霆宇怎么会没有爱上她?

还是说,他早已爱上了而不自知道罢了?

发现自己竟然走了神,在想这样一个可笑的问题,下意识的摇摇头。

“怎么了?”肖凝儿帮她把头发盘了起来,拿过镜子在后面比着,“看看怎么样?这样的编法觉得可以不?”

摇摇头,“没什么。”顺着镜子望过去,“恩,很漂亮,你的手真巧。”

“也是以前特意学的。”有丝伤感浮现在肖凝儿的眼中,只是瞬间便隐匿过去了,速度很快,之后那张漂亮的脸上被笑容的花朵爬上,却仍然被凉烟捕捉到那一刹那的寂寥。

特意学的?应该是为了他而学的吧。

凉烟叹气,她的身份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了想,最终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傍晚的时候,君霆宇叫她到楼下等他。

车开了过来,很招摇的车,亦如他本人,很招摇的人。

招了多少颗女人的心,也碎了多少颗女人的玲珑心。

车子停了下来,有门童过来拉门,凉烟跟着进去,仍是有钱人的场所,奢华,贵气,只是这里多了一份淫乱和萎靡。

有钱人的夜生活一向极尽萎靡,这种场所凉烟是不喜欢的,只来过一次,是在梁子死拉硬拽的情况下被迫的,所以刚进门走到里面的时候极不适应。

“君总裁来晚了啊。”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笑呵呵的说着,手还不停的游走在身边女人的胸前。

“罚酒罚酒!”一个长相还算不错,只是一脸猥琐的样子,他端来两杯酒,递到君霆宇和凉烟面前。

君霆宇蹙起了眉头,接过酒,一仰头,干净利落的喝干了手中的酒。

“君总裁真是敞亮人,痛快,痛快!”大家附和着。

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身边的凉烟身上。

她接过酒,慢慢的递向自己,余光能看到身旁男人的表情,他全身散发着寒气,唯一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快点,快点,君总裁这么爽快,带出来的女人怎能坏了他的面子。”那个胖子男停下手中的动作,把那个小姐推向一边,一双色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凉烟白皙娇嫩的脸。一脸的淫荡。

手拿着酒杯,以极其慢的速度往嘴边递去,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着什么,也许她明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不会为她出头,得罪这些商业大佬,但仍是抱有着一丝希望吧,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思到这层潜伏在内心深处的希望。她是冷凉烟,坚毅果敢的冷凉烟,不是么?期待意味着懦弱,扬起头,一口喝下手中的烈酒。

【冷凉烟,你真像个鬼!】

凉烟看着酒,手仍在迟疑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而面前那杯流动着的液体像是毒药般让她感到一种恐慌。但是别无选择,凉烟只好拿起酒杯,端到嘴边,略微停顿下,仰起头,一口干掉。

“不愧是君总裁带来的人,就是豪爽。”胖子男眯着眼,笑呵呵的说道。

“看来君总裁除了肖小姐外又得了一个员大将,真是可喜可贺!”说话的男人从他们进来就一直保持沉默,凉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当然不只是因为他的沉默,还有他身上所散发的气质,和除了君霆宇以外的这帮人明显存在着差异。

若说君霆宇是狂放,不拘,那么他就是内敛,深沉。男人有双沧桑的眼,却并没有因为那份沧桑而失了锐利。反而显出一种温和的光亮。那是在岁月历练出来的智慧。

“呵——韩总还在惦记着肖小姐啊,我说君总裁就给韩总个面子,把肖小姐让给韩总得了。”一个老男人笑着说道,他现在的做的生意完全仰仗韩卫的鼻息,自然要时不时的献些殷勤。

君霆宇不作声,韩卫则是把玩着手中的酒,嘴角带笑的看着他。

“大家真是说笑了,我君霆宇岂是会在乎这些的人,我从没阻拦过什么,她想去想留全凭个人意愿。”语气不冷不热,却自有一股威仪,让刚才开口的男人不敢再造次。

“个人意愿么?”韩卫端起酒杯,轻轻晃了下,然后优雅的品了一口。

此时豪华的包厢内,男人,女人。嬉戏,逗骂。

很是热闹。

而凉烟刚刚喝下去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而下,每经过一个地方就用力的灼烧着那儿,烈酒的力度果然够大,呛的她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只是强忍着不让它淌出。当那些液体终于流淌进胃里的时候,凉烟只觉得有一团火在烧,热辣辣的,灼痛着,燃烧着…背部的肌肉缩成一团,紧接着,当那些液体在胃里慢慢晕开,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往下流淌,胃里翻江倒海般的痛。一股难以抑制的恶心感翻涌上来。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她以最后的意志支撑着,挺直背,从容淡定的走出这个炼狱。

门——合上了,阻挡了那些吵闹的声音。

凉烟终于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手狠狠的撑在地面上,来排泄这火烧火燎般的痛。

“小姐,你没事吧?”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关心的问道。

她摇摇头,连说句话都觉得艰难。

“里面那些人是你的朋友么?用不用我去帮你通知下他们。”

“不…不用….洗手间在哪?”她咬着牙,汗珠如水般不停的从脸上滴落。

“真的不用么…”服务生看着她的样子,有些怀疑的问着,但是又看她那一脸坚毅的样子,只能摇摇头,“我扶你过去吧。”

凉烟没有拒绝,在他的搀扶下,来到标有高跟鞋图案的洗手间前。

男服务生最后不放心的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凉烟扶着墙,硬撑着来到厕所,拼命压抑的恶心感在没有了控制的情况下顿时以汹涌的姿态涌出,她张开嘴,一番一番的呕着,胃里的东西已经空了,她仍在呕着,整个人都空空的,跟着那些秽物一起落下的不只是汗水还有着莫名的东西。

——是力量吧。

凉烟觉得现在整个人都虚脱了,胃部的痛令她出了一身的汗,仿佛有把刀在里面搅着,刮着胃里的每一寸土地。在上面恣意的临池着她,像是硫酸洒在了肉体上,只是那样的话还可以看到血肉模糊的图像,会有鲜血和溃烂呈现,然而她只能蜷缩着身子,扶着墙,在自己的内部独自承受着这没有鲜血没有明处的溃烂却仍旧撕心裂肺的痛。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疼痛感逐渐消逝。

她擦了擦身上的汗。腿脚虚弱的仿佛刚会走路的孩童,迈着凌乱的步子,以极缓慢的速度走向水池,拧开水笼头,大把大把的水流淌出,轻轻的洗着嘴边残留的秽物,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

这….是我么?

真像日本电影里的贞子。

——名副其实的女鬼。

突然她很想笑,看着镜中那个苍白的女人,凉烟终于大大的笑出了声。

有人进来上厕所,听到她的笑不禁瞟了两眼,那眼神好像在说,“真是个疯子。”然后又匆匆的走开,就连来洗手的人都选着离她很远的水笼头,仿佛很怕她临时发疯似的。

“冷凉烟啊,冷凉烟,你真的逊毙了,你在奢望着什么?他会来阻止么?”

“哈哈——”她继续的笑,刚刚流淌出来的虚汗顺着脸颊下滑,到了眼角,混合着另一种液体,纠结在一起,低落。

有的滑到嘴边,沿着唇的边缘,渗进去。

一样的又咸又涩。

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笑声逐渐隐匿…最后消失。

只有泪水凝结成珠子般那么大,一滴一滴的滴下,落在水池中,拍打出一圈圈涟漪。

心口有着难以排解的压抑,闷闷的找不到出口。

——她的心真的太累了。

“冷小姐在么?”一个女服务生走了进来,大声的喊着,“请问冷小姐在么?这里有没有一位叫作冷凉烟的小姐。”

“我就是。”她背对着,低下头,缓缓的应道。

女人看到她的狼狈显然愣了一下,但毕竟是干这行的,很快反应了过来,“您的朋友让我进来看看你是否有什么需要。”

想必是她出来太久,某人不耐烦了吧。

“好,我马上回去。”放开水,大把的洗了几下。

“我这有纸巾,给您。”

“谢谢。”凉烟接过,擦完随着她走了出去。

直走了几步,到了包厢门,看着这华丽红松木的门,听着里面男人女人的笑闹声,她的手突然失去了推开它的勇气。

“怎么了,冷小姐?”刚刚那位小姐疑惑的看着她。

看来这为女服务生没少拿到小费,竟然这般尽职。

她吸了口气,推开了大门。

伪装从新带上,她买了一个笑脸的面具,而这个面具从此刻起必须一直挂着。就算这张面具会让她自己都觉得虚伪,甚至唾弃,她也要带着。

带到窒息,胸口有阵痛传来,慢慢的所有的痛开始侵蚀全身,直到最后变得麻木。

是的,麻木。

“冷小姐这一趟洗手间去的可真是时间不短啊。”那个胖子男一看她回来了,立刻推开身边的女人,一双眼睛像是要把她生吞活扒了似的。

“不好意思了张董,这不是回来了么。”说着凉烟回给他一个媚笑。

男人顿时心开了花,连连应着,没事,没事。

而君霆宇在凉烟进来坐稳后,才低声质问着,“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带你来是干什么的么?”口气很恶劣,不知道在生哪门子的气。

但是此刻的凉烟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刚刚那股子要命的绞痛终于过去,但是丝丝拉拉的抽痛还是不时会涌出来,背后总会泛起小小的汗珠,身子空空的,亦如她现在的整个人。

“很抱歉,还请总裁明示。”她生冷的回到。

总裁?她竟然叫他总裁?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嘴里听到那样生冷的两个字,让他浑身都涌起一种烦躁感,挥之不去,又无处发泄,只能闷着头,灌着一杯又一杯酒。

“君总裁,自己喝多没意思。”韩卫端着酒走了过来,正好坐在凉烟的身边,隔开了张董那色咪咪的视线。

凉烟有些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他笑着冲她一点头,但是最终的目标却是落在君霆宇身上,“怎样我陪你喝一杯。”同样的是句号而不是问号。

呵——骨子里一样是霸气的男人。

君霆宇接过杯子。仰起头,又是一口见底。

这个时候,有几个人可等不住了,他们来这主要是为了谈合约的事情,虽然在这屋里的大部分都是商业的大佬,但是同样存在一些小公司的新贵。他们在这些大佬面前还是不太敢只声,但是眼看着这聚会已经进行到了一半,却连个边都没沾到,也不免心急。

“君总,我们公司的那个项目你看看有没有可能,我们可是…”大家都佩服这个人找死的精神,急是他们每个人都急,但是并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前来送死。

君霆宇一声不知,端过韩卫手中的酒,又是一口干掉。

他也不阻拦,不紧不慢的继续在上面倒满酒。递给君霆宇,自己则有一口没有一口的喝着,仿佛在品着上好的茗。优雅淡定。

“那个...我们公司的项目这回我敢打包票肯定…肯定能大赚…”男人还在做着垂死挣扎。

君霆宇仍是连理都没理,继续灌着酒。只是在最后似乎觉得烦了,向着噪音的来源看去,眉头纠结着,比蜈蚣还要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