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众医院的案子如期开庭,为了防止有意外,池睿特意让乐言开车去康宁楼下接她。

她看到她,愉悦地笑笑,“怎么,怕我临阵反悔?”

乐言的回答四平八稳,“只是以防万一有什么事。”

康宁指了指身后,“今天要真去不了,大概也只会是因为穆大哥阻拦吧!不过你放心,我已经下决心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我的。不麻烦你,我还是坐他的车就好,免得他又担心。”

她步履轻快地上了那辆黑色飞驰,性能卓绝的轿车方向一转,瞬间已从超越她的车身绝尘而去。

穆皖南会出现一点也不奇怪,好在车窗上黑色的玻璃封锁住一切,她看不见他是不是与康宁并肩而坐,有没有拥抱,或者更多。

可能是早就想到了,她并没有想象中难过,正如他所说的,她不再有立场也没有时间难过。

池睿打她手机催促她快点到法庭,不要迟到。

这还是她第一次上庭,旁听席上坐了不少人。穆皖南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坐在后排,尔雅从容,也朝她这个代理人的方向投来一瞥。

这是她从前几乎没有设想过的场景,十分陌生。

法庭辩论并没有多么精彩,质证的过程冗长繁复。池睿给她很多指引,她渐渐放松下来,专注应付工作,没有出错丢脸。只是对方当事人素质堪忧,不时大呼小叫,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法槌都不知响过多少次。

康宁的证人证言倒是没有任何问题,乐言仔细她的侧脸,发觉她细致描绘过的眉眼间没有任何惧色。

这个女孩不简单,跟照片上她曾见过的白衣白裙的康欣并不一样。

案子是当庭宣判的,集齐所有有利证供,和众医院一方自然是胜诉的,无辜受牵连的其他病患也得到相应的补偿。

池睿与乐言击掌庆贺,他又大力抱她一下,“我还有几句话跟对方律师说,你再接再厉,把康宁安全送上车,我们在门口汇合。”

穆皖南远远看着两人,不知看了多久,直至意识到旁听席上只剩下他一个人,才抬手整了整衬衫的袖扣,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乐言收拾好案卷资料,连忙出去找康宁。本以为她肯定跟穆皖南在一起,甚或已经如来时那样乘他的车子离开了,没想到还是在大厅一角遇见她,身边没有其他人。

她走到她身边,“你一个人?”

康宁笑,“不然呢,你还期待看到谁?”

“穆皖南不送你?”

“我让他先回去了。”康宁耸了耸肩,“既然你答应过要照顾好我这个证人,那说什么也要给你个面子,刚才没坐你的车来,现在自然要搭你的车回去。谁知跟他说了两句就不欢而散,我知道他不乐意让我跑这一趟,不过没想到原来他脾气那么大,真不知你这些年怎么忍的。”

话虽然这样说,但隐隐透出的亲昵和熟稔让人觉得不舒服。乐言不予置评,只说,“今天谢谢你,辛苦了。我送你回去是应该的,走吧,我的车停在侧门。”

两人一起往外走,康宁忽然不相干地问起:“池律师跟你是不是很来电?我刚才看到他抱你,不错啊,郎才女貌。”

乐言脸色微变,蹙眉道:“你在说什么?那只是礼节性的拥抱。”

康宁不置可否,听到正门处有人大声喧哗,不由好奇道:“那些人还没走?”

庭审虽然结束,但门口的人群还没有完全散去,输了官司的不是善茬,堵在台阶上又是闹又是嚷,场面混乱得很。

乐言他们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赶紧拉住康宁道:“别看了,我们从这边走。”

“怕了?”她笑,“怕什么呢,他们不敢怎么样的,何况等会儿反正也要从这里出去。我们堂堂正正地走进来,何必要畏畏缩缩地走出去?理亏的又不是我们。”

她往相反的方向走,乐言正要再上前去拦住她,就见上方台阶斜拉里窜出一个人来,手里拿着大号的饮料瓶子,却装得不是饮料,看神情就觉得不对劲。

“小心!”她拉了康宁一把,鞋跟滑了一下,只来得及把她掀到一边,自己恰好挡在她的身前。

那瓶子里的东西是冲她们来的,迎头全都泼在乐言身上,气味刺鼻。

竟然是汽油!

所有人都懵了,那人手中似乎有火机,这时只要擦燃一个火星就后果不堪设想。

康宁最先反应过来,看到手边有一个清洁工用的水桶,里面插了拖把,顺手就拿起来朝那人挥去,正好打在他的手臂上。

没想到那人力气不小,一把拽住拖把的杆子,将康宁朝台阶下推了下去,而她一手还拉着被汽油溅到眼睛而无法睁眼视物的俞乐言。

穆皖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里的,看到这惊心的一幕时已然太迟了。

他的位置很尴尬,想要上前救下两个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他没得选择,也来不及选择,踏上台阶之后撞进他怀里的人就是乐言。

康宁被他的身体挡了一下勉强拉住旁边的栏杆站稳了身体,而乐言却跟他一起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男人熟悉的气味和体温护住她,很像是穆皖南,但她没法睁眼看。而落到地面的时候她听到他闷哼了一声,她自己的脑袋也在石阶上磕了一下。

现场兵荒马乱,面目不清的肇事者见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而放弃了最危险的点火环节,仓惶逃窜。

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乐言最先看到的人是何薰,她在病床。边抹眼泪,还不忘狠狠拍她两下,“你可算醒了!搞什么呀,第一次上法庭就滚楼梯弄得一身伤,说好的让我领教绝世风采呢!”

乐言想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声音很轻:“脸上有点疼…我是不是又过敏出红疹了?”

“何止啊,还有什么软组织挫伤和脑震荡呢,幸亏只是轻微的。医生说你这样从楼梯滚下来很危险的,搞不好颅骨骨折会出人命的!”

幸亏穆皖南及时出现护住她,虽然摔了,但摔得没那么重,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乐言也意识到了,“当时救我的人呢?我记得他跟我一起摔下来了…他怎么样?”

实际上她并不肯定那是不是穆皖南,毕竟那时候他已经走了,就算折回来大概也只是为了康宁。

当时那个熟悉的怀抱说不定只是她在危急关头产生的幻觉。

“他没事,其他你就不用管了。”池睿推门进来,脸色很不好看,“你还是先担心你自个儿吧!”

共患难的人

何薰低声在乐言耳边道:“是池律师跟救护车送你来医院的,我说,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他还挺仗义的?”

上次跟高寂云一起到她家里去,还以为是个绣花枕头。

她站起来挺胸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虽然是空窗期剩女,但她有傲人胸器,好歹也是都市白领丽人,对男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谁知池睿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对乐言说:“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了,还问其他人干嘛?”

噢,原来是他,所以那果然是她一时的错觉吧?

她撑起笑容,但不知道自己到底伤到哪些部位,头没法扭过来,有些别扭吃力地说:“谢谢你救了我,还送我来医院。”

“不送能行吗?你这还是工伤呢,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对不住,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那也不用这么拼命啊!幸亏那家伙没把火点着,否则你现在都成烤肉了,要送重症病房待着去了。”

何薰听不下去了,“喂我说,你现在是来探病还是来添堵呢,说点儿好的行不行?不利于病人康复啊!”

池睿抿紧唇,好不容易语气缓和了些,“下次别再这样了,虽说要尽力保证当事人和证人的安全,但也犯不着把自己给搭进去。”

乐言还是忍不住问:“那康宁怎么样?”

“她没事,捣鬼的人跑了,警方正在查。”

乐言拧紧眉,她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事儿没这么简单,并不仅仅是败诉方的报复,警方可能查不到什么。

池睿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又看了不远处的何薰一眼,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的说,“…还有,我要跟你说句抱歉。上回说的话我收回,其实我不是真心想那么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乐言不知他指的是什么,“什么话?”

“就是那天跟老高到你住的地方去,我说…当初就不该招你进来。其实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也会成为好律师。”

她笑笑,“你还说过这话?我都不记得了。”

他这样的人居然愿意低头道歉,本身已是令人感动的事。

正聊着,门口走过熟悉的身影,穆皖南曲起手指在门上轻敲,“我可以进来么?”

“现在还来得及说不可以么?”何薰看到他就忍不住尖酸,“您都已经自动自发地进来了。”

他没说什么,眉眼间有些烦躁,还有点疲累,却不是因为来自他人冷嘲热讽的几句话。

他走到病床的床尾,朝躺在床上动弹不了的乐言说:“你现在方不方便说话?我想跟你单独聊几句。”

池睿看向他,冷笑道:“看来那天我们说得还不够清楚啊?如无必要,你们现在最好什么都不要谈,要谈也要有律师在场。有什么话不怕直说,我们都在这儿也好有个见证。”

穆皖南平静道:“我不会在这个时候谈任何跟离婚相关的事。”

“那是要谈谈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首先是护着康宁离开而不是在现场陪着你曾经的妻子等待救护车来吗?”

穆皖南脸上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正色看他一眼,“那也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跟其他人有什么相干?”

“你们别争了。”乐言叫住池睿,“让我跟他谈一谈,没事的,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他果然是在现场出现过,看来那也不完全是她的幻觉了,只不过他一心保护的人仍然是康宁。

说心头没有酸涩痛楚是假的,可她那会儿眼睛睁不开,没有亲眼所见,仿佛倒还没有旁观者来得愤慨。

池睿跟何薰都出去了,穆皖南讥嘲地说:“你跟这个池睿真的只是工作关系?他那么紧张你,你真该看看你出事儿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反应。”

第一个冲到他们身边俯身查看她的情形,试着唤醒她的意识,只差口对口做人工呼吸了,旁人根本无法插手。

“他当然紧张,我是他的助手,如果出了事,他也要承担责任的。”乐言抬眼看他,“你要是为了这个来责问我,实在没有必要,我也没什么好向你解释的。”

“我不是要听你解释什么。”他的声线再度紧绷起来,“我只想提醒你一意孤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能连累多少无辜的人,无端又生出多少是非来!”

“那在医院里被斗殴误伤的那些患者就不无辜吗,他们的权益又怎么补偿?我劝康宁做的是她能力范围内允许的事,是正确的事,有什么错呢?”她也激动起来,也难得带了一丝讽刺,“你无非是怕她受伤出事,我说了会保证她安全,现在也不算食言啊,毕竟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不是她。”

穆皖南气急,“你以为这样很伟大?你平时口口声声为思思着想,从楼梯滚下去的那一瞬间你为她想过吗?你要真的受了重伤或者就这样醒不过来了,要怎么向她交代?”

说起孩子乐言就觉得喉咙发紧,“思思她知道我受伤了?”

“现在想起孩子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你现在这样子,我怕会吓到她。”

乐言用手肘撑着身体坐起来,“明天…明天我脸上的红疹和水肿应该就会退下去了,她见过我过敏的样子…她很乖,不会被吓到的。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请你让我跟她见一面,一小会儿就好了,就在这病房里见也没关系。”

她头发散乱,脸颊浮肿且布满红疹,额头上还贴着纱布,硬撑着坐在床上身体微微前倾的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这样子他也不是没有见过。生思思的时候她很吃了些苦头,剖宫产当晚子宫收缩不良大出血,重新拉回手术台抢救。一来一回折腾两宿,恰好那天康欣出事,他在另外一家医院里,第三天回来才见到人,她已经可以在病床上坐起来了,护工正给她一口一口喂家里煨好了送来的汤。

记忆中,那时的她就跟现在这样子差不多,整个人仿佛憔悴得脱了形,病号服穿在身上怎么看都显大,空荡荡的露出深凹的锁骨,看到他来了却还会由衷地笑,眼睛里像有银河一下子全都亮起来。

如今她已不再看着他笑,眼底的哀伤像涨涨落落的潮水,偶尔溢出来一些,心底不管想什么,万事与他谈条件。

千钧一发之时,他与她共患难一场,抱着她一起从楼梯上摔下去,到头来她没有一句感激或关心的话,句句针锋相对,只有提到孩子的时候才软下态度来求他。

他的手在身侧动了动,刚刚在急诊室接回去的肩膀仍然酸痛使不上劲儿。

他右肩有习惯性肩关节脱臼,最后摔到地面那一下就脱开了,他忍着钻心的疼想要扶她起来却根本没有办法。

直到池睿跑过来。

就像现在他想扶她好好躺回去,还没碰到衣角,就听到她继续道:“如果你真的对这次发生的事有一点愧疚和抱歉,就让我看看思思好吗?其他我什么都不要,也不会再去找康宁。”

听到她这样讲,似乎是预料之中的事。

他握紧手掌站直了身体,脸上恢复了漠然硬隽,没有答应也没说不行,只浅淡地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

果然这世间是有太多这样那样的限制和隐秘的禁忌,当你无法深埋又难以忘却,经由另一个人贸然揭穿点破,竟然就衍生出诸多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合。

他仰头深吸了口气,边往楼下走边给家里打电话:“周嫂…嗯,对,麻烦你今天早点去幼儿园接思思,我会让司机来接你们…对,要到医院来一趟,她妈妈在这里。”

他交待完那一头,自己开车往康宁住的公寓里去。

康宁在吱吱作响的对讲系统里发觉是他来了,什么都没问就咔哒一下打开楼下那个锈迹斑斑的防盗门放他上去。公寓的门是虚掩着的,到处是纸盒行李箱,她正忙着整理行李,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这是干什么,你要搬家?”他隆高了眉头问。

“是啊,为了安全着想,以防万一。”她语气轻飘飘的,倒是显出无所谓的样子,“总不能人家都找上门了,还在这儿坐以待毙吧?下回汽油也许就淋到这屋里来了,我跑的慢,逃不掉的。”

“你这是在埋怨谁?因为我救了俞乐言所以感到不满?”他高耸的眉峰间带了几分肃穆凌厉,“我早已经告诉过你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还要逞强出头?”

“我怎么敢埋怨你?”她似娇似嗔,“从咱们见面开始你就知道我惹上了麻烦,天天接啊送的,就是想保护我的安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见他脸色不豫,康宁又笑着拨了拨头发,“而且你们曾经是夫妻,你救她是天经地义,我算什么?何况如今我不是也没事儿好好地站在这儿吗?你是不是也问过俞乐言同样的话啊?其实你现在真正应该关心的人是她啊,被泼了汽油还受了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虽然你们已经离婚了,但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那是阴差阳错,对方的目标是你!”他语调拔高,“你不答应出庭就什么事都没有,他们也未必就打不赢这场官司。而且我之前已经说服院方更换律师,是你坚持让他们来留下来的,为什么,你是故意的吗?”

“你这是怪我连累她?你觉得我能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么,你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或许你当初也这么责问过我姐姐,要是没有遇见你,没有痴心妄想地想进穆家的门,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他蓦的一僵,呼吸都急促起来,但他似乎早就习惯了忍耐和压抑自己,用沉哑的声音道:“我只是关心你,不要拿你姐姐说事儿。”

她不置可否,又弯身接着收拾行李。

“你要搬到哪儿去?”他语气已经缓和不少,“我可以帮你找房子,环境可以好一点,也比较安全。”

“不用了,中介已经帮我找到合适的房子。”

“退掉,损失由我来承担。”他不容置疑地要求,“我会帮你安排。”

她似乎觉得好笑,停下手中动作,“你一向都是这么霸道吗?真看不出来,原来康欣喜欢你这样的。不过也对啊,她一个学舞蹈的,性子跟身段一样软,就是容易被你这样的男人吸引。还有你前妻…”

他嚯地转身就走,康宁在身后叫住他,“哎,是不是随便住哪里都行?”

他停步转过来看着她。

“那我要住我姐姐原来住的那套房子。”

相聚

穆皖南愕然,“你说什么?”

她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手抚在他衬衫领口,暧昧地重复道:“我说我要住我姐姐以前住过的房子啊,就是你们感情最要好的时候,你用来金屋藏娇的那个金屋。”

“不可能。”他眼中难得有一丝惶惑的狼狈,却很快掩饰过去,“那房子已经卖掉了。”

康宁笑笑,“不会吧,你舍得卖掉吗?我看你对她这么长情,还以为至少会留下一点跟她有关的东西呢!不过就算真的卖了你也应该有办法买回来的不是吗?”

他是穆皖南啊,穆家财大势大,有什么事能难倒他们?

她喜欢看他拧眉思索的样子,那证明他感到为难,而他越是为难,越是让她有种恶作剧的兴奋感。

不过她亦懂得欲擒故纵:“算了,我本来就不想强人所难的,只不过想要告诉你,除了跟我姐姐有关的东西以外,我不愿意无缘无故接受你的馈赠。”

穆皖南沉默了几秒钟,拨开她抚在他胸口作乱的手,“我会让人安排,明天早上,会有司机到楼下接你过去。”

“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她露出开怀的笑意。

她笑起来一点就也不像康欣了。

不止是笑,喜怒哀乐任何一种情绪在她脸上表现出来都完全不像她姐姐。她们有独立的人格和性情,甚至跟其他孪生子不同,连成长环境和轨迹都截然两样。

只有在乍一眼初见的时候会认错她们,还有偶尔相似的步态和小神情,大约是来自神奇而强大的基因。

穆皖南环视一圈屋内的乱象,又叮嘱了她两句就要离开。

“等一下。”康宁叫住他,追到门口问,“上次你落在我这里的那件外套,有没有收到?”

“什么外套?”他已经不记得了。

“就是那次你送我回来,晚上下雨降温,你借给我的那一件。”他没有下车,却把自己的外套借她避雨,大方绅士。

“噢,那个。”他没有深想,缓下神色似乎有点疲倦,“你不用特意叫人送过来,如果放着不方便,扔了也没关系。”

不知为什么,他有点心灰和无力。

康宁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车子开走,才捡起扔在茶几上一直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恨声道:“怎么,现在舍得打电话来了,是因为你的人看到穆皖南上我这儿来了跟你通风报信?我还以为出了事儿就再也联系不到你了呢…我?是啊,我没事…有事的人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差点儿就被烤熟了。你知不知道差点搞出人命啊,再这样我们就中止合作,你以后都不用再找我!”

她挂掉电话,压抑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得狠狠将正在收拾的衣物掼在地上。

乐言没想到穆皖南真的让思思到医院来看她,小家伙抱着一束花和一盒奶糖,稚气地问:“妈妈,这个是送给你的。爸爸说你住院了,你哪里不舒服呀?”

“谢谢宝宝!”她接过礼物放到一边,转眼大半个月没见面,她实在想死孩子了,抱起思思亲了又亲,才试着跟她解释,“妈妈在工作的时候遇到了坏人,受了一点点伤,不要紧的,过几天就好了。”

“为什么会遇到坏人?那你不要工作了,回家来陪我好不好?”

乐言心里又酸又甜,“宝宝有周婆婆和爸爸陪着不好吗?”

思思低头摆弄裙摆上的花骨朵,微微撅起小嘴,“好…可我还是想要妈妈陪我。爸爸每天都很忙,回来很晚,也不能到幼儿园来接我。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她把孩子抱在胸口,声音微微哽咽,“妈妈要很努力地工作赚钱,今后才能有更多时间跟思思在一起。我会跟爸爸说,请他多抽点时间陪你,我也答应你,以后会常常来看思思,并且到幼儿园来接你放学,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