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乱哄哄的鼓掌,不知何故,涂苒心里也跟着有点乱哄哄,他低下头慢慢靠近她,记忆中他们好像从没这么煽情过。辉煌的灯光里,密黑的头发衬着他的眉目极为深邃,她甚至可以看见他的鼻尖的侧影落在脸庞。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而后听见他低声说:“戒指有些大了。”

他并没有吻她,只是那个角度对于台下的人来说刚好是个死角,就像演员在拍戏,空有暧昧的姿势却毫无肌肤的接触。他的动作看起来温柔又有风度,只听见这男人又一次在她耳边说:“得一万多块呢,要不你拿去退了,还能捞点钱还房贷。”

尽是嘲弄。

涂苒不由呆了呆,注意力完全放在眼前这人的身上。她一点儿也不知道,那位无聊的司仪正为了满足众人猥琐的愿望,要听见那些根本不存在的亲吻的声响,而把该死的麦克风递到了她的跟前。

然后,扩音器里传来新娘的声音,那傻子说:“这么贵?你记得把收据给我。”

所有的人当然都用莫名其妙的眼光看着她,包括她的新婚丈夫。

婚礼结束,客人渐散,一对新人候在门口为来宾送行,兼顾着让人当背景照像。

周小全拉着涂苒问:“你刚才在台上说什么怪话呢,什么什么收据来着。”

涂苒说:“幻听吧,我根本没张嘴。”

周小全说:“是啊,所有人都幻听。”

说话的当口,过来一女的,笑着对涂苒说:“新娘子挺漂亮的。”

明显是句客套话,但是从清秀标志的人儿嘴里冒出来却另当别论。涂苒听着舒心,正待要说声谢谢,那女孩却已走到新郎跟前去了,只见她对新郎微笑道:“你今天很帅,真的。”

周小全觉得那女孩儿肯定眼神不太好,不然为什么都站那么近了,还要盯着人新郎看。她小声问涂苒:“哎,这女的谁啊?”

涂苒没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周小全又说:“她说了两句话,可是重点在第二句话上头。”

涂苒笑了笑,说:“你也这么觉得。”

两人没再吭气,又见新郎和那女孩在一旁轻声谈笑,想必是早就相识。陆程禹并非容易大悲大喜的人,有些时候看上去甚至严肃或者冷淡,很容易与其他人之间产生距离感。可是此刻,他的表情很是温和。

涂苒忽然悄悄问道:“喂,你说是你姐们漂亮呢,还是她漂亮?”

周小全横了她一眼:“没事吧你,你今天是主角,涂苒一出谁与争锋。不过呢…”她又说,“可惜你画了个大浓妆,终归是略输一筹啊。”周小全见好友不说话,便安慰她道:“其实呢,绝大部分婚礼上,新娘都是个摆设,是个象征,作用就跟英国皇室差不多,没啥实际意义。也就是说你嫁人了,别人没希望了,不能染指了,所以大家来参加婚礼,看的都是我这样的伴娘啦,或者是来宾里比伴娘差点儿的未婚女青年啦等等。你这么想着,心里是不是能舒服点?”

涂苒说:“嗯,更不舒服了。”

这会儿,有小青年跑过来要给陆程禹他们拍照,涂苒往旁边让了让,不过那人似乎也没想着要拍她,闪光灯噼里啪啦的围着新郎和那女孩儿闪个不停。

周小全拽着涂苒的胳膊催促着:“快去快去,你也过去照相。”

涂苒甩开她的手,走到一旁说:“我还是欣赏好了,他俩看起来还挺配的。”

周小全不由骂道:“真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说着转身走过去,笑道,“陆程禹,陆程禹,你连谢媒酒也没请我的,咱两一起照几张相总是可以的吧。”她身子一扭,便站在了两人中间,不着痕迹的将那女孩儿挤了开去。

外间,天色已是墨黑,大堂内却仍是喧哗不已。涂苒向四处张望,这才看见陆家小妹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孤零零的一人。

陆家小妹芳名陆程程,比她的兄长陆程禹足足小了六岁,容貌不及兄长那般出色,穿着打扮也不似生活在有钱人家的模样,属于扔进人堆里即刻被淹没的那种女孩子。刚认识那会儿,涂苒着实看不出她有何种优点或者特点,于是称赞她的名字秀气别致,并开玩笑说:“我知道了,你出生那年,《上海滩》正好风靡全国。”

陆程程登时红了脸,腼腆的笑道:“因为我妈妈姓程,所以我和我哥的名字里都有程字。”她说话时语速有点儿慢,笑起来的样子又带着点傻气,涂苒觉得这种表情似曾相识,想了半天,依稀记起,多年前的自己也常有这般神色。

自从双亲离婚后,陆程程一直跟着父亲,之后家里又多了位继母,带着一个和她年岁相当的女孩。继母姓孙名慧国,那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名叫孙晓白。此时,陆家老爷子正携同妻子孙慧国忙于和一帮生意上的朋友联络感情,早已顾不上自家女儿,而继女孙晓白并未前来参加婚礼。

涂苒见陆程程一人呆在那里孤单局促,便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门口风大,咱们去沙发那边坐一会儿,你爸他们可能还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陆程程个性温顺,见她这样说,也就跟着往大堂里边走。涂苒陪她聊天,无非是说说陆程程的工作情况,以及还有半年才出生的宝宝。陆程程素来不善言辞,人又害羞,此时因提到自己未来的小侄子,却也兴奋起来,话便多了些。涂苒惯常和各色人等打交道,因而很善于照顾对方情绪,加之她言语活泼爽快,并且对这位小姑子的为人个性总带着点情不自禁的怜惜之情,所以,虽然两人才见了几面,却已是相处得较为亲密了。

陆程程想了一会儿,才问道:“姐,你们以后会常回家里来吗?”

涂苒微笑着说:“会的,一家人当然要经常聚聚。”

陆程程却担心地说:“可是…我哥以前就很少回来,”她不知道有些事儿该不该讲,因此看起来颇有些犹豫。

涂苒接过她的话茬往下说:“因为陆程禹和你爸他们的关系不好。”

陆程程点点头,问她:“我哥和你说过吧?”

“你哥是个没嘴的葫芦,”涂苒笑道,“他倒没怎么说,但也不难看出来。”

结婚前,陆程禹曾经带她去见过陆老爷子,临进门前只是对她说:“我爸他不大管我的事,这次回来也就是给他打个招呼,让你们认识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他果然是言出必行,到那里说明了来意,还没等陆老爷子从惊讶与欣喜中回过神来,便拉着她出了门,简直是多一分钟也不愿意逗留。与其说是老爷子不怎么过问儿子的事情,还不如说是这小的根本就不将自个儿的父亲放在眼里。于此同时,涂苒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孙慧国对自己这位继子极为客气周到。

又听陆程程抱怨道:“我哥和我爸这样,还不是因为那个孙…”话没说完,却见涂苒冲自己微微一摇头。陆程程会意,当即将那个还没说出口的人名给咽了回去,侧头瞧见父亲和继母正向她们走过来。

涂苒尚未站直身子,孙慧国已是极为热情的握住她的手,说:“小涂啊,以后陆程禹出了国,你可得常回家里坐坐。我们家老爷子成天就盼着抱孙子,这会儿家里老大才结了婚,孙子就已经在肚子里了,他别提有多高兴了,今天晚上酒都喝了不少…你现在怀了孩子,得注意营养,想吃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让保姆给你做去。我们家那保姆呀,伺候人不行,带孩子也没经验,没别的本事,就是做菜的手艺蛮好的,川鲁苏浙江粤,样样都拿得出手。我在她身上花的钱哪,都请得起五星级酒店的大厨了。我常对她说啊,你要常常学点新菜式,搞点新花样,要不然对不起我给那些的工资。”罢了,她咧开嘴兀自笑了起来。

旁边有几位随行宾客,也都附和着说笑,其中一位打趣道:“孙总,您家保姆的生活真好呀,啥都不做,只管做菜,这么看来我得改行,您家还要保姆不?我对做湘菜可是很在行的。”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笑声,孙慧国更是笑不可遏,满脸得色,却是说道:“哎呀,您可是当领导的,国家干部,哪能和那些人比。”

涂苒心想:“这人强,看起来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脸皮可比我的厚多了,哄的这姓孙的多开心,”又想道,“姓孙的每说一句都是话里有话,嘴皮子这样厉害,为人处世想必也是泼辣成性的,以小姑子这样的性格,在这个家里肯定是呆着不舒服的,”瞥了一眼,果然看见陆程程在旁边低着脑袋一声不吭,眼神里却有着无法掩饰的厌恶和不屑。

涂苒整日里忙忙碌碌,又因为孕初期的不适感并未消失,早就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这会儿是强撑着和人寒暄。想是小姑子发现她脸色不好,伸手扶住了她的胳膊。又听见陆程程小声说:“哥,嫂子累了一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

身后那人“嗯”了一声,对陆老爷子说:“这会儿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回去,今天就散了吧。”

涂苒觉得他的声音仿佛就在自己的耳根旁,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她的心忽然就跳得厉害。

果然是很累了,她想。

陆老爷子认为儿子这样和自己说话,还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多少有些不礼貌,今天却也懒得计较,反而乐呵呵地说:“咱们这些闲杂人等,散了,散了,不耽误他们小两口。”

旁人也笑。

陆程程跟着父亲往外走,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看涂苒。涂苒叫住她说:“过两天咱们一起出去逛逛。”陆程程这才笑着向她挥挥手。

等人都走了,陆程禹才对她说:“这么短时间,你就和他们处得不错了。”

涂苒不觉一愣,扬眉抬眼看他,等着下文。只听他又说:“他们那两个厂,老爷子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剩下的都被孙慧国拽在手心里,销售那一块儿全归她管着。”

涂苒想了一下,很是认真的点头:“哦?”

“要从老爷子那儿捞点钱不容易,”他笑了笑,神色淡然,“要做好心理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11.11.2009

新婚(三)

席散,两人回到陆程禹之前的住所。

这会儿已是晚了,走廊上静悄悄的,光线昏暗,偶尔听见细微人语从紧闭的某扇门后传出来。

涂苒跟在陆程禹身后,看着他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然后走进房间,摸到墙上的开关“啪”的一声按亮电灯。

如同数月前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地立在明亮的灯光之下,冲她微一摆头,示意她进来。

那时,她多少是有些紧张的,只是心里的一些念头致使她刻意压抑住这种情绪,她觉得应该为自己找点事做,于是就反手轻巧地合上门。她向后靠着,软绵绵的斜倚在门板旁,歪着脑袋瞧他。他也看着她,神情里带了点笑带了点挑衅,隐隐显露出征服的欲望。这种神情对涂苒来说并非陌生,她接触过的人里,那些男人在酒桌上灌了点黄汤,或是在言语里有意为难她的时候,便会这样瞅着她。这让她觉得周遭的氛围低级而猥琐,弥漫着股毫无希望的压抑。

然而相比之下,陆程禹给她的感觉似乎要好些,也许是因为他很直接的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又或者是他在打算做坏事的时候表现的含蓄而有风度。待观察了她数秒之后,他终于走过来按熄了灯。

他将胳膊撑在门板上,低下头去同她接吻。

身旁灰白的墙壁上,是月光从窗外探进来,留下树枝摇晃着的斑驳身影。

涂苒当然知道,那晚的自己是看起来相当的不正经。然而她却不知道,在数月前乍然重逢的瞬间,陆程禹就已经鬼使神差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人应该是个好人,却不是个正经女孩儿。

关于“不正经”这个词,人常说的是“老不正经”,“装不正经”,或“骨子里透出来的不正经”。可是这些说法安在涂苒身上都不合适,陆程禹觉着她举手投足自然得很,抽烟的样子很悠闲,喝酒的时候又带了点男人样的豪气,只是当她的眼风偶尔扫过自己的时候,那眼角眉梢流露的风情,不得不让他想起“轻佻”二字。

他甚至可以肯定,其他男人也有相同的感受,因为那次的聚会,大半的男人都有意无意的将眼神儿挂在她的身上。

涂苒那晚穿了件咖啡色高领线衫,胸前线条很是突兀,许是喝酒喝得热了,她将衣袖捋高了些,露出一小截胳膊,骨骼精致秀气又不失肉感丰腴,白得晃眼。于是在陆程禹看来,就连这手腕儿,都是带着些轻佻气质的。

对于男人的注目,这女孩必定是明察秋毫的,而她也并不愿装作浑不在意无知无觉,有时甚至毫不避讳那种目光。她的神色里偶尔夹杂着一点揶揄甚至恶作剧的调笑。她还有个很差劲的习惯动作,就是喜欢拨弄戴在自己右耳上的耳钉。她无所事事的时候,习惯将胳膊肘撑在桌上,手支在脸颊旁,指头在耳钉上划着小小的圈。

动作隐蔽,却很挑逗,总之,更是为她增添了“不正经”的特点。

那一刻,陆程禹认为自己把过多的心思放在这个女孩身上了,虽然说他对她的现在多少有些好奇。

当他得出了最终评估结论后,便不再去如何注意她。

因为“正经”或者“不正经”的女孩子,对于一般男人来说,差别只有两个:

其一,不容易上,或者容易上。

其二,需要用婚姻来为其负责,或者可以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也许,那时的陆程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评估目的,尽管它存在于大多数男人的潜意识里。也许,他很清楚自己的思想觉悟有多高,却又不愿意承认,因为他一直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比较正经的男人。

可是,当他最终将那个不正经的影像,变成自己的非常正经的新婚妻子之时,心情不能不说是有点怪异的。

他看见涂苒穿着红艳艳的婚宴礼服踏入了自己的家门,心里更加明了:对于这段婚姻的开始,他们两人都存在各自的缺陷,甚至是决定着婚姻存亡的致命缺陷。

此时,涂苒正环顾着临时新房,这里显然是被人打扫收拾过,衣柜上不知是被谁贴上了“喜喜”,有点歪。家具还是那样,不过床单被套倒是新的。头发像钢丝一样顶在脑袋上,婚服在腰腹那儿有点紧,她踢掉高跟鞋,从包里翻出衣物跑进浴室。

陆程禹在她身后说:“你饿不饿,我下楼去买点吃的。”

她应了一声,扭头却看见他已经带上房门出去了。

等涂苒洗完澡,男人和食物仍旧没有回来。

陆程禹的住处里最不缺的就是书,她翻来翻去也没找出一本好看的来。推开窗,去探寻路灯下的身影,果然看见那人手里拎着食品袋,正顺着楼前的林荫小道走来,只要他稍稍抬头便能瞧见她,可惜他只顾查看自己手上的手机。

博士楼里出来几个人,迎面过去碰见陆程禹,便说笑起来。说话的声音都不大,只是四周过于安静。涂苒听了会儿,无非是些床底之间的玩笑。她认为喜欢说这种话的男人都是有些性压抑的,三十左右的年龄,又是浸淫在看似单纯的学术氛围里,若是单身,束缚了几十年的东西便像小动物一样不受管束的东突西撞。

她听见陆程禹“呵呵”低笑了几声,看起来并不如自己这样对此感到排斥。他那时正好悠然的点了支烟,微微侧头吐出淡淡烟雾,抬眼,终于看见了涂苒。

她无所事事的趴在二楼窗台上,露出湿漉漉的脑袋瓜。

待到陆程禹进屋时,涂苒已经坐回床上,并且将自己裹进被褥里。灯光打在她粉黛未施的脸上,反射出“纯洁”的光泽,某个词语就这样从脑海里蹦出来,他不由被自己狠狠打击了一下。

涂苒靠在枕头上微笑的看他,张嘴吐出两个字,用了很小的声音,这种行为使她的唇形开起来很饱满。陆程禹愣是没听明白,她便不再说了。直到他走进浴室,站在莲蓬头下面,才突然想到,她说的是,“老公”。

他用手哗啦啦的洗着头发,心里想道:现在的女人,真是不简单,明明不见多深厚的感情。

甚至算不得爱情。

他换上她给买的睡衣,黑灰相间的格子,厚度适中,很阳刚年轻的样式。再出去时,发现她并没有吃多少东西,已经裹在被子里睡着了。

搁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又嘀嘀嗒嗒的响,他掏出来看,短信一条,犹豫数秒,再没回复,关机睡觉。

涂苒在陆程禹那儿并没住多久,学校离她上班的地方太远了。由于孕期忌沾烟酒,自从定下婚期,她便向公司提交了调换岗位的申请,开始做培训指导的工作,每月四千来块,上下班打卡,和以前在销售部门做一名小经理时自然是没法比的。

她仍是住回原处,因为新婚数天后,陆程禹便要出国了。他走的那天,涂苒从公司赶去机场送别,路上恰巧堵车。很不容易到了,时间所剩无几,她不得不从大门一路小跑向入关口。涂苒爱美,既是怀孕也穿了四五厘米的高跟,小心翼翼之下仍是崴了脚。

那个瞬间,她看见陆程禹转身离去,背影渐渐消失在人潮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08。12.2009

谁遇见谁倒霉(一)

等涂苒一住回家,王伟荔就开始对这门亲事颇有微词。

缘是亲朋好友都在她耳边旁敲侧击地打听:“你亲家老爷子怎么看都是有钱人模样,出入有名车,结交的人物非商即官,怎么就没给这对小两口买套房子呢?没有房子嘛,总得给辆好车吧。若是因为儿子要出国进修来不及筹办,总得把新媳妇儿接回家里住住吧,家里又有保姆,他们生意人再忙,保姆也能伺候着,再说只要有钱,劳动力是不缺的,更何况孙子都快有了…”

旁人状似无意的询问,字字句句都敲打在王伟荔的心坎上。她表面上笑语托辞,暗地里却是恼火女儿这门亲事让自家掉了里子又失面子,于是这心里也越想越窝囊,成天里揪着这些问题在涂苒跟前不放。每次都唠叨说:“谁让你这么火烧眉毛的赶着结婚,让人看了笑话,自己送上门去的人家当然不稀罕了。男方那边连个新房首付也没备着,还让大肚子的媳妇住回娘家,除了那啥没地位的小姑子经常来看看,其他人根本不把你当回事的…

涂苒知道母亲素来性急,心里憋不住丁点事,因而听了这些也并不生气,只用了一句话给搪塞回去:“想靠老爷子发财那真是比登天还难,为什么?陆程禹和他爸多少年前就闹崩了,两人在一起话都不多说一句的,办婚礼只是为了掩盖和平繁荣后面的假象。”

王伟荔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想了想又赶紧问道:“你不是说他家老爷子把酒席礼金都给了你吗?有十多来万吧?”

涂苒“嗯”了一声。

王伟荔一拍手,说:“那正好,把现在这房子卖了,用这些钱再买套大的,反正你现在和孩子也住这儿。再说,你弟也不小了,过几年也是要结婚的,咱们总得给他准备点什么吧。现在的小姑娘家可挑了,没房子人根本不拿正眼瞧你。”

涂苒叹了一口气说:“妈,我孩子出生了也是要花钱的,现在小孩用的东西这么贵,我总得有点积蓄吧。而且涂峦这两年也回不来,房子的事过段时间再说行吗?”

王伟荔见她这样,忙安慰道:“你放心,孩子以后我会帮你带,一分钱也不多要你的,就当你们请了个免费保姆,我无偿给你们打工。现在看来,你婆家那边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苒苒,有些事你可要想清楚,你就这么一个弟弟,等我以后也去了,你们姐弟俩,你和涂峦可是要相依为命的,那些外人啊,不管男人女人,总是靠不住的。这些事儿,你可要考虑清楚了。还有啊,老太太也没多少日子了,你就不想她住得舒服点?现在这楼底下,又是五金铺子又是菜市场,天天早上四五点就开始闹腾,老人家哪能休息得好的…”

涂苒坐在那里发了大半天的呆,直到窗外的余辉在天边逐渐黯淡,她看看时间,陆程禹那边尚是正午,她拿起电话又想了一会,才拨了出去。

涂家果真换了大房子,又搬回了曾经住过的小区。虽然还是二手房,但是保养得当,朝向楼层都好,又是两年前才做的简装,看起来也干净大方。能买到这样的房子说起来也是有些运气的,刚巧房主人为了供孩子出国念书急于脱手,要不在如今房价节节高升的情况下,谁都愿意在手里多捏几套房产。涂苒是第一批看房子的,和同来的几个人抢破了头,又给了话愿意多付点钱,房主人看她挺会来事,又是之前的老邻居,期间她还假摔了一次骗了记点球,人家怕她一个孕妇出状况,便拍板将房子给了她。

聊起这一樁,周小全问她:“你把那些钱花了,和陆程禹商量过吗?”

涂苒长叹一声道:“当然有啦。”

的确一点没撒谎,只是在这事上头,她耍了点心眼。她趁他休息时打国际长途过去,先是胡侃乱侃,然后谈到他的何时回来,便说:“你回来,我们带个孩子,和老人住在一起总是不方便的…要不就用你爸给的那些礼金再去付个首付吧,剩下的我先每月还着,你看怎么样呢?”早就看好房子的事情,她倒是一点没提。

陆程禹说:“你一个人哪能供得了两套房子,等我回来再说这事儿吧。”

涂苒又说:“你回来以后工作又忙,宿舍早就交还了,少不了要同你孩子和我们家老人挤在一起住过渡一段时间,就两间房,那得有多挤啊。”

陆程禹想了想,说:“房子是小了点,要不把你们家现在的房子卖了,用上那些钱买个大点的。”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最终定下这个方案,他连产权证上写谁的名字的事儿提也没提。

听涂苒说完,周小全深感不屑:“就这事,你连自己老公也算计呢。可是陆程禹这人,也不见得是真傻,我倒觉得你挺傻的。”

涂苒和她较劲:“我才不管他是真傻假傻,只要结果是我想要。他们家娶我,除了那点礼金和一枚钥匙圈样的戒指可是一点也没破费的。”

周小全连连摇头:“说你蠢呢你还真把自己当头猪。你妈这一碗水端得可真平,你们家涂峦这么大的人了,回国也是一海龟,他就不能自己买房子?为啥一定要用你的钱?觉得你的钱好挣啊。”

涂苒又发了一回呆,才说:“你没有兄弟姊妹,你不明白。等他回来,房价还指不定冲成什么样了呢?算了,不说了,也就这最后一次了。”

周小全哼了一声,又忍不住说道:“也只有你是这样的,都结婚了还算计,学学我家对门的小两口,人也是新婚,那个恩爱。不过人家也没房子,租的,家里也没你们家那些破事,小日子过得那叫一舒坦,你这样的心态和观念,相当不对头。”

涂苒“切”了一声:“婚姻这种事,多半是驴粪蛋蛋,面上光光,谁又知道呢?”

周小全斜睨她:“说话粗俗又爱算计,偏生还让人瞧不出来,陆程禹惹上你也算他倒霉。”

涂苒听了这话,倒是连连点头:“提起我老公,有一点倒是顶顶好的,他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真是不在意。这年头房价这样高,不算计的男人是很难找的。一个家里,若是两个人都爱计较,准会闹蹦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