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自酌一手牵着她,一手给物业打电话,问了一下,说是附近维修下水道挖坏了电线杆,整片小区都停电了,正在抢修,半个小时以后就会来电。

沈自酌收了线,也一并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说,“坐一会儿吧。”

谭如意低垂着头,睫毛轻颤,连带着声音也抖得好似断了线,“…好。”

明亮的一捧白光照着她的脸颊,显出几分玉似的质感。沈自酌略微一怔,意识到自己这是第一次没被她的穿着吸引目光,而是注意到了她的长相。五官小巧,并未有特别出彩的地方,但拼凑在一起,却有种恰到好处的和谐。他记得唐舒颜曾说他是典型的理科生审美,看任何东西先看是否能够呈现出整体美感。

他便又想到谭如意那件茄子紫的开衫,事实上谭如意的多数衣服都和那件开衫一样,板型普通色彩庸俗。他并非以貌取人的人,却也每每被她的衣服惊得刷新认知。如今仔细看过谭如意的五官了,更有种璞玉蒙尘的感慨。

谭如意已去沙发上坐好,沈自酌回过神,跟了过去。气氛显出几分无所适从的尴尬,两人似乎都想要打破这氛围,却同时开口撞在了一起,让尴尬成倍地扩张。

一时又陷入沉默。沈自酌是不善于找话题,谭如意则是陷在了方才那意义匮乏的牵手之中,胡思乱想同自我唾弃相互攻讦,脑海中一时乱得如一锅煮沸的粥。

沈自酌关了手机的电筒,黑暗再一次笼罩下来。看不见沈自酌的脸,谭如意呼吸顺畅了些,声线也稳定起来,“小时候经常停电,住在农村,用电量稍大了点就会跳闸,那时候也没空气开关的,经常要换保险丝。”

沈自酌问,“你换?”

“我换。要搭这么高的梯子,”她在黑暗中比了比,想起沈自酌看不到,又收回手,“谭吉会在底下帮我掌着梯子。”

“你爸呢?”

“他喝得醉醺醺的,谁敢让他上去。”

静了一会儿,沈自酌问,“还会别的吗,除了换保险丝。”

“会的多啦,只是现在已经没机会展示了。比如抓泥鳅,插秧,捉螃蟹,捕蝉,养蚕,熬苕糖…”她如数家珍,转念又想,自己说的这些好像离沈自酌的世界都太遥远了,便笑了笑,声音低下去,“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本事,乡下的孩子都会。”

“苕糖是什么?”

“红薯熬的糖,过程挺复杂的,我也只跟着熬过一回。那时候没什么零嘴,苕糖酽酽稠稠的,蘸米糕或者糍粑都特别好吃。”她想到自己也是十多年没吃过了,心里平生一股怅然。

“现在还能做吗?”

“能是能的,就是我不太记得具体步骤了,还得回去问问老人。再说即便知道步骤,熬制要用乡下那样的大锅,也是没条件的。”

沈自酌“嗯”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想到一件事,便说: “下周去郊区烧烤,方便的话,把谭吉也叫上。”

谭如意怔了怔:“是沈先生公司组织的吗?”

“不是,”沈自酌看她一眼,“几个关系近的朋友。”烧烤这建议,实则是唐舒颜提出的。说他结婚了已是名义上的事实,他同谭如意的相处也并非一朝一夕,既然如此,总归是要熟起来,不如早介绍与他们认识。

沈自酌并未当场答应,后来仔细权衡过了,才应下来。

谭如意想了想,“沈先生,我能不能邀请夏小姐?”她想着夏岚正在闹离婚,应该出去玩一玩散散心。

“可以。”

这句话一说完,头顶灯光一闪,整个房间复又恢复光明。谭如意一时没适应,眯了眯眼睛,心里倒有些期盼这电最好永远都不要来。片刻后她站起身,去收拾打碎的玻璃壶。

沈自酌却抢在她前面,“我来吧,你别扎了手。”

☆、第11章 暗涌(02)

沈自酌将地上的碎片扫过了,又找了块泡沫出来,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地按着地板。谭如意在旁看着,心中陡然盈满了愁绪。

这样一个男人,能如此低下身段,却并不显卑微,反让人生出仰望之意。

沈自酌将吸附过细碎玻璃渣的泡沫扔进垃圾桶,谭如意回过神来,忙走进厨房,这才发现厨房的灯竟然没亮。她按了两下开关,探身对沈自酌说道:“沈先生,灯泡好像坏了。”

沈自酌走过来站在她身后,也按了两下,“好像是。”他这动作,好似将谭如意虚虚地罩在怀里。谭如意便觉后颈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放缓了呼吸不敢用力。沈自酌并未察觉,按完开关就走出去了。片刻后,拿着一支手电和一颗日光灯泡过来。他一并递给谭如意,去餐厅搬了张椅子,“帮忙把闸关上。”

谭如意忙不迭点头,依言去门口将闸拉了下来,又打着手电回到厨房。沈自酌已经站上了椅子,谭如意急忙将手电光对准了头顶的灯罩,又生怕椅子歪了,腾出一只手死死掌着。

不过片刻,沈自酌就换好了。谭如意伸出手,沈自酌抓紧了她的手掌,从椅子上跳下来。谭如意去将闸打开,这边沈自酌按了两下快关,“好了。”

谭如意关上手电回来,沈自酌正将椅子搬回餐厅。谭如意走近了,忽发现他头顶沾了一缕蛛丝,忙说:“沈先生,你头发上沾东西了。”

沈自酌伸手拨了拨,“还有吗?”

“还有。”

沈自酌又拨了拨,仍是没有拨下来。他忽地往前一步,朝着谭如意低下头来,“帮我。”

谭如意一怔,点了点头,手指缓缓靠近,拈住蛛丝扯了下来。指尖似在发烫,她忙悄悄蜷起,低声说:“好了。”

沈自酌又伸手在自己头发上摸了一下,抬起头来,恰好对上谭如意的目光。

千百个词句之中,从谭如意的脑海中蹦出了最不贴切的一句:石火光中寄此身。

沈自酌的眼睛仿佛深海无垠,而她是纵身大化的一只蜉蝣。

气息和体温如此靠近,谭如意不能动弹。放肆的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生怕一旦挥霍,就让这本已短暂的一刻转瞬而逝。

最终,沈自酌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轻声说了句,“谢谢。”

谭如意暗暗长舒一口气,“厨房还没收拾完,我自己来吧。”说着绕过沈自酌,夺路而逃。

气温一路走高,时序进入四月。三号上午,谭如意拿到了自己教师生涯的第一笔工资。她正坐在办公室乐滋滋地看着自己的工资条,梁敬川上完课回来,看她一眼,笑说:“谭老师发工资啦?”

谭如意收起来,笑了笑,“嗯。”

梁敬川将手里的量角器背在身后,一手撑着办公桌的一角,低头看着谭如意养在桌上的一盆多肉植物,“没评职称,工资有限,不过比公立的还是要高一点。”

老师毕竟不是什么高薪职业,对于现在的工资水平,谭如意是有心里建设的,“没事,慢慢来总会好的。”

梁敬川沉吟片刻,“马老师暑假准备办个补习班,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起过来教作文。”

谭如意来了兴趣,“什么性质的?”

“挂靠在少年宫。我们学校在私立初中里升学率最高,老师也受欢迎。”

“会有人去专门学写作文吗?”

“怎么没有,”梁敬川笑说,“好比说我,高考语文作文只有四十五分。要是从小抓起,也不至于这么凄惨。”

谭如意忍俊不禁,“那我想想吧。”

“家长工作忙,暑假也没时间管,要是这些孩子成天在外游荡,很有可能面临危险,”他笑了笑说,“我们也算是为社会治安做贡献?”

谭如意想了想,不得不点头表示认同。

“行,谭老师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马老师。她也正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都是一个班的老师,合作起来也方便。”

谭如意点头应下,待梁敬川走回自己办公桌之后,继续批改作业。

改了一会儿,忽听梁敬川在后面喊她,她停笔回身,“梁老师,什么事?”

梁敬川最近在戒烟,平时烟瘾犯了,就往嘴里喂巧克力。他朝着谭如意丢了一块,“接着!”谭如意下意识伸手接住,梁敬川笑容灿烂,“周末有时间吗?有个朋友送了两张《如梦之梦》的票。”

谭如意为难说道:“这周不行,要跟朋友一起去烧烤。”

梁敬川也并未显得太失望,笑说:“既然这样,我就把票送给马老师了,她正愁她老公生日不知道怎么过。”

“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梁敬川摆了摆手,剥了颗巧克力塞进嘴里,而后埋头开始批改试卷。

谭如意一时却怔忪起来,忽而想到既是要见沈自酌的朋友,自己现有的衣服,似乎都有些上不了台面。她又将工资条拿出来看了看,犹豫了片刻,给夏岚发了条短信。

下班之后,便见学校门口停了辆银灰色的雪佛兰,车窗摇下来,夏岚朝她招手。谭如意加快脚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车子开出去,夏岚看她一眼,“你心里是个什么价位?”

谭如意说了一个数,夏岚有些发愁,“这也太少了,顶多买条裙子。你脚是多大的?”

“三十七码。”

“那我带你挑一条贵点的裙子,鞋子和包我借你,行不行?”

谭如意也知道鞋子和包都是大头,自己即便想要逞能,也是挥霍不起的,便默默点了点头。

夏岚并不带着她乱逛,到了百货大楼之后直奔主题,看了三家店,在第四家给谭如意挑了一条连衣裙。谭如意从夏岚手里接过来,将信将疑,“这个适合我吗?”

夏岚将她往试衣间推,“你先试。”

夏岚在坐在外面的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便看见试衣间的门打开了,谭如意站在门口,扭扭捏捏地不肯出来。夏岚起身,抓住她的手腕往外一拖,朝她身上扫了一眼,立时一惊,“你胸还是有料的啊。”

谭如意脸噌地涨红,伸出手臂挡在自己身前。

夏岚大笑,“你以前穿的衣服也太埋没你的身材了,我都不知道你腰比我还细。”

“你别说了。”

“害羞什么,身材是女人天然的资本,”她将谭如意的手拉开,前后左右仔细看了看,仍是摇头,“这件倒是显得你身材很好,但是跟你气质不搭。” 她将谭如意晾在一边,在店里逛了逛,忽然眼前一亮,将一条赭红色复古式的齐踝长裙取下来,“试这条,一定好看。”

等谭如意再从试衣间出来时,夏岚不禁开始夸耀自己的眼光,“这颜色太挑人了,我好几个朋友试过都没你穿着好看。” 她将谭如意推到穿衣镜前,谭如意朝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眼,也有些不可置信。

导购员在旁笑说,“主要是跟小姐你的气质很衬,穿着就像出来的淑女。”

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这裙子的价格仍有些让谭如意肉疼。

夏岚在旁劝说,“这条裙子样式不会过时,今后再添置一些衣服,初冬和刚开春的时候也能做内搭。你现在已经有固定工资了,每个月拿出一部分稍微添置一点,过个半年就能把你原来的衣服淘汰完。再说夏天的衣服可以挑便宜的,剩下的钱就买些质量好的吧。”

她顿了顿,看着谭如意说,“你都节衣缩食了二十几年,是该对自己好一点了。”

最后这句话让谭如意鼻子一酸,过了片刻,方笑了笑,从钱包里抽出银行卡,递给收银台。

☆、第12章 暗涌(03)

买完衣服之后,谭如意照例打算回去做饭,夏岚却说:“既然都出来了,吃了再回去吧。”

谭如意为难:“可是沈先生…”

夏岚停下脚步,“手机给我。”

“做什么?”谭如意将手机掏出来递给她。夏岚别过身,翻出通讯录,运指如飞,片刻后塞回谭如意手里,“ 行了。”

谭如意朝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夏岚以她的口吻给沈自酌发了条短信:“今天跟夏岚一起在外面吃晚饭,沈先生你自己解决吧。” 谭如意顿时急了,打算再发一条过去解释,谁知手机一震,沈自酌的回复跳出来:“好。”

“不行,我得给沈先生打个电…”

夏岚一把将手机抢过来塞进自己包里,“有点出息!”

“夏岚!”

夏岚拦住她过来抢手机的手,“如意,你不是他请的保姆,别把他惯得理所当然了。”

谭如意动作一顿,手默默地收回来。

“欠钱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要把自己贬得低人一等。”说罢挽住谭如意的手臂,“走吧,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谭如意不吭声,被夏岚拖着走出去好远了方才开口道:“夏岚,我还是觉得…”

“行了,就听我的,保管不会害你。”

谭如意也说不准这么做到底妥不妥当,但想着夏岚好歹比自己有经验,姑且就信她一回。

两人在外面吃晚饭,又顺道看了场电影,近十点才回到公寓。谭如意同夏岚约定好周六早上去她家化妆,便挥手告别。她掏出钥匙打开门,沈自酌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沈自酌听见动静了,转过头来同她打招呼,“回来了。”

谭如意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和平日并无二致,没有任何生气的迹象,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地,“嗯,和夏岚一起看了电影。”

沈自酌按着遥控换到了一档新闻节目,“看的什么?”

“一个爱情片,拍得不太好,怪没意思的。”

谭如意换上拖鞋,回书房放了东西,出来时站在书房门口对着沈自酌坐着的背影看了片刻,缓缓走过去,将手指虚虚地攥住了,在沙发上坐下,用听似极为平常的口吻问道:“沈先生,你晚饭吃的什么?”

“牛排。”沈自酌穿着家居服,烟灰色的上衣衬得他眉目清峻,手臂搭在靠背上的姿势又显出几分随意的慵懒。

谭如意瞥了一眼,收回目光,笑了笑说,“那应该挺好吃的。”

“还行,”沈自酌看着电视,淡淡回答,间隔了几秒,又说,“没你做的好吃。”

谭如意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忙说:“对不起…”

沈自酌目光扫过来,疑惑问道:“为什么道歉?”

“我,我今天没做饭。”

沈自酌越显困惑,“我知道。为什么要道歉?”

谭如意绞着手指,不知道怎么将这个道理掰碎了讲,“本应该是我做饭的…”

沈自酌静静看着她,沉默数秒,“不是。没有应该不应该,这是你的自由。”

谭如意看了沈自酌一眼,总算彻底放下心来。她想,夏岚有一点还是错了:沈自酌并不是会将别人的好意视作理所当然的人。

周六天气清朗,谭如意起了个大早,将书房窗帘拉开,望见远处喷薄而出的太阳,心里一时雀跃不已。她洗漱完毕之后,同刚刚起床的沈自酌打了声招呼,就拎着袋子去楼上找夏岚了。

在夏岚家里将新裙子换上,夏岚替她搭好了提包和高跟鞋,而后替她化妆。卧室里有一个极大的梳妆台,上面铺满了各色的瓶瓶罐罐。谭如意对这些并不了解,扫了一眼,满目的英文。夏岚将她额前的碎发箍起来,开始上底妆。

“你皮肤挺好的,用的什么护肤品?”

“大宝。”

夏岚往她脸上铺隔离霜,“正经问你,别开玩笑。”

“没开玩笑啊。”

夏岚瞥她一眼,见她神情认真,顿时哑然失笑,忍不住在她额头上拍了一掌,“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

谭如意无辜地看她一眼,伸手按了按被她拍过的地方。

夏岚将她手拂开,“就你这肤质,我们每年花上五位数做保养都不一定有这样的效果,你还敢说大宝,简直气死人。说说看,有没有什么秘方?”

谭如意想了一下,“每天早晨固定时间上厕所算是秘方吗?”

“说明你新陈代谢好,内分泌均衡。”

“然后晚上十一点以前一定要睡着…”

夏岚打断她,“你昨晚什么时候睡的?”

“回去洗完澡就睡了——哦,还跟沈先生说了一会儿话。”

夏岚开始敷粉底液,“…你真是三句话不离沈自酌。要我说,今后你要是跟他过夫妻生活,能一点睡就不错了,还想十一点前睡着。”

谭如意脸颊烧起来,“别胡说。”

夏岚笑嘻嘻看她一眼,见她面色泛红,促狭心思更甚,“第一次还在?”

谭如意眼睛盯着别处,紧抿着嘴,不想搭理她。

“那初吻呢?”

谭如意顿时目光一闪,夏岚却适时捕捉到了,捏着她的下颔将她脸别过来,“初吻和谁?前男友。”

谭如意脸红得仿佛泣血,却仍是不吭声。

“快说,不说我不帮你化了。”

抗争了一会儿,谭如意最终妥协,“沈…”

夏岚一惊,“扮猪吃老虎啊,居然亲都亲过了?”

“不是,”谭如意急忙解释,“在婚礼上,跟他…”

夏岚恍然大悟,“那说说看,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谭如意绞尽脑汁,也搜寻不出丝毫关于那仓促一吻的记忆,只记得当日兵荒马乱,而自己仿佛敌国俘虏,一路被押解着,身不由己,哪里有心思去留心自己初吻是什么感觉。

她摇了摇头,“想不起来了,没什么感觉,非要说的话,就跟自己嘴唇碰自己手背一样。”

夏岚被这个比喻逗笑了,她将谭如意的脸扳过来,开始化眼妆,“没事儿,来日方长。”

半小时后,谭如意打扮妥当。夏岚将她从椅子上拉起来,仔细仔细地看了一遍,“你这人,从前真是埋没了。”

为了配合谭如意的气质,妆面化得很淡,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化妆的痕迹。夏岚为她细致地修了眉,眉形细长如柳叶点水,眼波顾盼婉转,显出一股恬淡的书卷气。

谭如意也是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效果,她上回化妆还是结婚的时候,脸上敷了厚厚的粉,烈焰红唇配合大红旗袍,揽镜而照自己都颇觉惊悚。

夏岚将她扎着的马尾放下来,试了试别的发型,最后发现批发的黑长直最为适合。她用夹板将谭如意头发上弯曲的部分拉直,说道:“今后别扎马尾,这么好的发质,多浪费。”

很快夏岚也换好衣服,沈自酌打来电话说在楼底车上等着。两人将东西收拾妥当,一齐下楼。越接近一楼,谭如意越紧张,到最后忍不住抱紧了夏岚的手臂,“我有点怕。”

“怕什么,沈自酌又不会吃了你。”

“沈先生会不会觉得我是丑人多作怪…”

“谁敢说你丑,我一烧烤架子抽过去。”

谭如意忍不住笑了,而此时电梯停了下来,她急忙敛了笑意,将夏岚抱得更紧,“夏,夏岚…”

夏岚抽出手臂,将她手握住,“别怕,跟我来就行。”

谭如意在夏岚的带领之下,全身僵硬地走出电梯,到了车库。沈自酌正在往后备箱里放烧烤材料,夏岚猛地将谭如意往前一拽,笑着打招呼,“沈先生,早上好!”

谭如意被这一下拽得差点没站稳,踉跄一步站定了,便看见沈自酌转过头来,她手心里满是汗,死死攥紧了,嗫嚅道:“沈,沈先生…”

沈自酌本打算回应夏岚,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谭如意身上。

清晨的风带一丝凉意,将谭如意裙摆吹起来几分,又落下去。起落之间,露出莹白如玉的脚踝。赭色长裙衬得她肤色净白,玉骨亭亭,在初升的日光里,显出一种让人无法错目的美感。

谭如意心脏早已过速得几近失控,要不是夏岚还牵着她,她恐怕已落荒而逃。沈自酌的注视如有实质,她微微低着头,目光死死盯着地上,似要剜出一个洞来。

最终还是夏岚打破了沉默,伸手将谭如意往前一推,“如意,你帮沈先生检查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谭如意身不由己地走到了沈自酌身旁,仍是低着头,脸颊颈项灼烫,自己仿佛都能听见嗞嗞冒热气的声音。

沈自酌这才仓促收回目光,低声说:“东西我清点过了,不缺什么。”他声音听起来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显得更为低沉。

谭如意低低“嗯”了一声。

“你去车上坐着吧,我锁了后备箱就过来。”

谭如意又“嗯”了一声,依言朝前走去,刚要拉开后座车门,夏岚说道:“我喜欢宽敞,你去坐副驾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