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齐光盯了他许久,方松开了他的手。她打了个哈欠,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白晟便是犯人?”

路离说道:“在他们进来御书房的时候。”

“哦?从何得知?”

路离道:“表情。”

“所以后面的话都是为了套白晟的供词?”

“是。”

齐光扭过头,瞅着他,道:“为何不一早便明说了?”

路离轻笑一声。

“陛下第一次审案,似乎…希望能玩久一点。”所以他选择在她耐性尽消的时候,快刀斩乱麻。

齐光叹了声,说道:“璟衡,你比寡人想象中聪明了些。”

她不喜欢太聪明的人,和这样的人相处,太累。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更新来啦~~客官们久等啦~~~~

第十二章

平日里不论风雨,南风轩的庭院里总有几位公子在吟诗作对,亦或在弹琴助兴,附庸风雅之事,南风轩里头的公子是最喜欢做的。

不过自从齐光将白晟杀鸡儆猴之后,南风轩里变得安静多了。

以往跟在白晟身后的几个公子见到云臻都会出言挑衅,经过白晟一事,他们现在是能绕着云臻走就绝对不会跟他正面碰上。

云臻也乐得清净。

茴香与茴碧两人晓得白晟被处置了,心里也高兴极了,去南风轩的小灶里给云臻做了一桌竹笋宴,两人使出十八般武艺,烧了整整一桌的清蒸竹笋,油炒竹笋,红烧竹笋,竹笋蒸饭等等。

云臻摆脱了嫌疑后,倒是变得比以前开朗了几分,还主动夸茴香和茴碧两人做的饭菜好吃。

茴碧见状,大胆地问了句。

“云公子,为…为何你对竹笋如此执着?”她真真头一回见到爱竹笋如命的人,在宫里想吃什么,大方的陛下从没吝啬过,其他公子顿顿吃得跟过年似的,唯独她们的公子顿顿吃竹笋。

云臻沉默了下。

就在茴碧与茴香以为云臻不会回答的时候,云臻开口道:“有个人很喜欢吃清蒸竹笋。”

“啊?”茴碧和茴香皆是一怔。茴香试探地道:“是公子的什么人?”

他轻声道:“很重要的人。”

“男的还是女的?”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茴碧与茴香互望一眼。

外头传来一道声音——

“是我,苏承宇。”

云臻一怔。

茴碧问:“公子,要不要开门?”

云臻犹豫了下,说道:“让他进来,你们出去。”厢房的门一关,屋里便只剩下苏承宇与云臻两人。云臻依旧不动声色地吃着竹笋。苏承宇笑着走过来,说道:“我大老远便闻到了竹笋的香味,云公子不介意我在这里用晚饭吧?”

云臻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不过却主动盛了一碗饭,递给了他。

苏承宇含笑道:“多谢。”

他在云臻对面坐下,两人一言不发地将桌上的竹笋都吃光了。待云臻打了个饱嗝后,他终于开口道:“那天你为何要帮我?”

他从未跟苏承宇下过棋。

当时倘若皇帝再问多几个人,便会知道苏承宇在说谎。

苏承宇笑吟吟地道:“白晟在南风轩已有四年,仗着自己头一个来到南风轩便欺压新人,南风轩里早已有许多人看不惯他。况且,此事的确与你无关。我没有帮你,我只是站在证据这一边。”

桌案上有一壶酒,苏承宇拿来酒杯,斟满了两杯。

他递给他一杯,挑眉问:“能喝酒么?”

这句话像是踩到云臻痛脚似的,他登时抢过酒杯,仰脖一饮而尽,搁下酒杯后却被呛得满脸通红,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能!”

苏承宇轻笑一声。

“酒不是这么喝的。”他执起酒杯,浅尝一口方缓缓地吞下,从头到尾姿态优雅,丝毫不像云臻那般被呛得咳嗽不止。他道:“第一次喝酒?”

“不是!”

“第二次?”

“是。”云臻说出这话时,心中不由有些懊恼,原本想否认的,可接连两句问来,不知不觉就告诉他了。

苏承宇笑道:“以后我教你喝酒吧。”

白晟一事落幕后,齐光原以为秦老头又会来唠叨她的。毕竟这事的确值得唠叨,若她一不小心,就会成为野史中因沉迷男色而被淹死的君王。

虽说她会水,但到了秦老头的口中,以他的博学和三寸不烂之舌,只要她后宫里出现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他都能上升到国事天命的境界。

是以,齐光做好准备了。

这一次她也不打算逃了,准备乖乖地让秦老头念叨完。不然上朝时见他憋着口气,那眼珠子瞪得跟从他家丹炉里蹦出来的丹药似的,着实让她心慌。

未料接连几日下朝后,秦戴与几位同僚谈笑风生,丝毫没有来唠叨齐光的意思。

她心中只觉怪异,嘀咕了声:“莫非秦老头还不知道这件事?”

江德忠不由笑道:“陛下,兴许秦御史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

齐光摇头,道:“不可能,以往寡人宫里死了只蚂蚁,秦老头也要唠叨几句。如今出了这等大事,秦老头不可能会不放在心上,”语气一顿,齐光眼睛微眯:“兴许是欲擒故纵之术,寡人再等几日。”

又过了几日,秦御史依旧直接忽略了齐光,就连上朝时也是和和气气的。

然而,秦戴愈是如此,齐光心头便愈是不自在。

再过数日,齐光终于忍不住了。下朝后,她留住了秦戴,随后慢步踱下玉阶,侧头盯着秦戴。

“秦御史可有事情向寡人禀报?”

秦戴一头雾水,捋了捋胡须,疑惑地道:“老臣方才已经在朝堂上禀报完毕,陛下可有不解之处?”

齐光说:“你没有话要跟寡人说?”

秦戴瞅瞅眼前的皇帝,仔细琢磨了下,方道:“陛…陛下要老臣说什么?”

齐光的目光一顿,开始认真打量秦戴。

末了,她道:“你这几日是不是吃错丹药了?”不然怎么整个人跟变了性子一样。

秦戴被呛了下,他正经八百地道:“还请陛下放心,老臣府中炼的丹药都是为医治疾病所用,老臣并无修仙长生之意。”

奇矣怪矣。

既然不是吃错丹药,莫非是…

齐光眼睛一亮,问道:“这几日内宅不安吧。”

秦戴瞪大眼。

“陛下想与老臣说什么?”

这副模样就对了,眼睛瞪得跟炼丹炉里的丹药一样才是真绝色。齐光频频点头,终于开门见山道:“白晟一事…”

秦戴总算明了了,他道:“此事路侍郎已经跟老臣解释过,老臣以为路侍郎说得有理,此事错在白晟这人身上,而陛下处理的方式也极对,老臣颇为欣慰。”

竟然被夸了,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过去几年她费劲心思地与秦老头打交道,可惜次次都拜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后来她便认命了,没想到有朝一日听了路离的话后,他竟然夸她了!

要晓得当她太傅的时候,秦老头永远都是板着张脸,即便是在母亲面前,他不曾夸过她。

齐光如同做梦一般。

从议事殿回承乾宫的路上,齐光坐在御辇上,一路无言,神情有几分呆滞。

江德忠担忧地安慰道:“陛…陛下,秦御史年老了,难免爱唠叨了下,陛下无需放在心上。”想来这一回秦御史唠叨得厉害,将陛下的魂魄都念叨走了。

齐光依旧没有说话。

到了承乾宫后,江德忠扶着齐光走下御辇。齐光忽道:“传路离。”

“是…是,陛下。”

下朝后,几个户部的同僚一道离开了议事殿。

林泉走在前方。

路离与另外一个同僚走在林泉的后面。林泉脚步匆匆,走得飞快。另外一个同僚小声地与路离道:“我听闻林尚书家的五公子得病了,上次在宫里受了惊吓后,现在一直都没有好,林尚书宫里的御医也请遍了,林五公子依旧没有什么起色。所以这几日林尚书才黑着张脸,户部里的氛围格外紧张。”

路离说道:“等林五公子有所起色,林尚书便恢复如初了。”

“唉,但愿如此。”走了好一会,他回头道:“你今日是不是也有哪儿不适?怎么走得如此慢?”

路离笑道:“周围景色甚好,荷池里的荷花也开了,一时贪恋美景便走得慢了些。”

他道:“论起风雅,我倒是个粗人了。我还有急事在身,改日再与路同僚一道赏花。”

路离点点头。

待几个同僚都离去后,路离再次放慢了脚步,走到宫门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微微一笑,缓慢转身。

“路侍郎,且留步。”

江德忠喘着气又说道:“陛下有召。”

作者有话要说:路离你这么腹黑真的好吗→_→

云臻你这么容易上当真的好吗→_→

谢谢杉杉和路过借过的地雷~\(≧▽≦)/~

第十三章

宫人铺开了画纸,备好了笔墨。

齐光踱步到画案前,大袖一撸,羊毫沾了墨,寥寥几笔,画纸中逐渐跃上一道人影,站在高山之巅,仰望苍穹。

路离进来时,齐光的一幅画作已然接近收尾。

他无声上前,向齐光行礼。

齐光头也未抬,便道:“起来,璟衡,你且过来看看寡人这幅画如何?”

路离探头一望,眼中有了笑意。他温声道:“高山流水,莫非陛下再等知音?而站在高山之巅的人便是陛下心中的知音?”

齐光添上最后一笔,却是在人影身旁画了一间小屋。

她搁下画笔,说道:“非也非也。”

路离道:“微臣愚笨,猜不透陛下的意思。”

齐光瞥他一眼,道:“璟衡,你前些时日不还挺聪明的?将寡人的心思猜了十分。今日又怎么愚笨了 ?你可知何为欺君之罪?”

路离依旧温和地笑道:“微臣的确猜不出陛下的意思,上一次兴许是凑巧。”

齐光头一回发现自己身边的路离心思也不好猜,瞧他这幅模样,真诚到不能再真诚,仿佛上一次当真是凑巧,又或是她的心思太好猜。

蓦然,齐光的眼神一深。

路离的两颊微红,许是大热天一路奔波而来,太阳晒得脸蛋有些发红,还恰恰好是她最喜欢的红。齐光唤道:“璟衡一路过来,也累了,江德忠,赐座。”

江德忠迅速搬了张椅子过来。

路离坐下后,又道:“微臣好奇,不知陛下画中为何意?”

齐光让宫人将画案抬到窗边,好吹干画纸上的笔墨。而后她挪到贵妃榻上,喝着雨前龙井,说道:“并无任何意思,只是一时起兴。”

所以无论路离猜什么,都是错,因为她自己也不知画出一幅这样的画到底用意何在。

齐光除去收藏美色之外,还有个喜好,便是作画。寝宫旁的静室中藏有齐光的许多画作,齐光闲暇时便常常在静室中作画。

她打小就极有天赋,年仅四岁,所画的鸟语花香图便被宫廷画师赞不绝口。齐光后来更是勤学苦练,只不过惠宗知晓后,却认为齐光此举不亚于玩物丧志,遂一把火烧光了齐光的所有画作。

齐光颓靡了许久,直到登基后的第二年才开始重掌画笔。

当年的画师还曾对齐光说道:“若是帝姬能苦练十年,以帝姬的天赋,将来必能达大成之境,成为一代宗师。”

齐光后来想起,也只能哂笑一声。

大成之境,她也从未想过。

作画也不过是她的一个喜好罢了,倘若为了大成之境而勤学苦练,倒是有违当初作画的衷心。

路离笑道:“原是如此,陛下好雅兴,无便是有,有便是无,此等心境微臣远远及不上。”

齐光瞅着他,又道:“璟衡舌灿莲花,难怪。”

“微臣只是对秦御史说了实话,并无任何夸张之言。”路离起身,又道:“璟衡为陛下沏一杯雨前龙井如何?”

齐光看了眼杯里的茶,道:“也好。”

江德忠搬来茶具。

齐光坐在贵妃榻上,看着路离沏茶。半晌,齐光扭过了头,暗叹美色误人。路离简直就像是挖了她的心,再把他的心放进去似的,江德忠也是这么沏茶,可偏偏茶叶也罢茶盅也好到了他的手里头,却像是渡了层夕阳的余光,衬得他微红的脸丰神俊朗到了一个新境界。

一举一动都像是在撩拨她的心坎。

“陛下,茶好了。”

齐光接过茶杯时,有些抖,也不知是心抖还是手抖。她浅尝一口,路离期待地看着她。齐光道:“不…不错。”

路离道:“多谢陛下夸赞。”

齐光似是想到什么,眯眼盯着他。

“路离,你当真不是故意的?”

路离疑惑地道:“微臣不明陛下的意思。”

齐光道:“罢了,当寡人没说过吧。”

就在此时,原本侯在殿外的江德忠匆匆走入,面色有几分慌张。齐光见状,便知大事不妙了。江德忠跟个人精似的,能在他脸上出现这样的神情,必然是发生大事了。

她喝道:“慌什么,别慌。发生何事了?”

江德忠哆嗦着唇,道:“回…回陛下的话,林府传…传来林五公子病逝的消息。”

齐光一下子就懵了。

怎么好端端就病逝了?不就被惊吓了下,才生了好些时日的病。齐光好一会才回过神,问道:“因何而病逝?”

江德忠咽了几口唾沫,说道:“奴才还没有打听清楚。”

齐光道:“那还愣在这里作甚,快去打听。”

江德忠一离开,齐光顿时有些焦急。

林五公子这一病逝,林泉少不得会怨上自己,君臣之间难免会出现间隙。

路离轻声道:“陛下莫急,如今还不知林五公子的死因。林尚书是明理之人,断不会因此便在心中埋怨陛下。”顿了下,路离又道:“珉王平日里与林五公子交好,陛下若是担心,不如让珉王代替陛下向林家慰问。”

齐光本是有几分焦躁的心,听了路离此话,登时平静下来。

是了,她差些就忘记了,齐轩与林五公子交好,又是她的皇弟,是恰恰好可以表达一国之君对林家的重视。

“此提议甚好。”齐光拍案道:“来人,传珉王。”

不久后,江德忠回来了,他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猛地磕了几个头,说道:“陛…陛下,奴才罪该万死。”

齐光不由蹙眉,问:“林家公子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江德忠颤抖着道:“张太医说原本林五公子受了惊吓,之后又感染了风寒。林五公子闻不得珊瑚的味道,打小一闻便会出事。之前陛下让奴才去国库里挑几样珍宝送给林家压惊,奴才便做主挑了几样得体的摆设,其中有一样是当年大魏送来的玉观音,林五公子失手打破观音后才发现观音的眼珠子是外层是白玉,里头却是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