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也笑道:“谢什么呢,三哥毕竟也是我的三哥,我帮他是天经地义的。”

琴玥认真地道:“还是要谢谢你,如果他真的出问题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你说的!”昭宁大大咧咧的打量一下琴玥的肩膀,忽然问道: “我是该称呼你一声‘嫂子’么?”

一提起亲事,琴玥红了脸,不说话。宇文护笑道:“你姐才不乐意嫁给我呢,现在还只是订亲而已。”

昭宁用很鄙视的眼神道: “亲都订了,琴姐姐还跑得了么?不过我还真是奇怪,怎么你们最后会走到一起?当初不是一见面就要死要活的么?”

宇文护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

几个人在这里打趣,宇文潇心里不是滋味,一个人走路出去,靠着墙壁看天。不多时,云飞也走了出来,看见靠在一边的宇文潇(,于是便)过来说话: “四殿下。”

见出来的人是云飞,宇文(潇招)呼:“云飞,我们两个,就不用说这些了。”他的脸色不好,眼睛里布满血丝。不知道是因为昨晚一夜没睡,还是其他。里面的昭宁和宇文护相谈甚欢,想是许久没有见面了,两个人又都是话痨,一聊起天来没完没了。偶尔还听到宇文彦与琴玥插两句嘴,说一些事。主要说的还都是宇文护这两年的游荡生活,结合了自身经验的他把旅途上一些东西绘声绘色的讲述出来,显得极为惊险刺激,又是花样百出。

昭宁和云飞的孩子不在这里,昨天晚上被孩子的奶奶接到云阳馆去了。昭宁和云飞这么多年,一直吵吵闹闹,不过感情倒还是相当稳定的。说起带孩子的事,刚出月子的昭宁讲的神采飞扬,颇有“痛,并快乐着”的觉悟。

四年了,昭宁也变得成熟了许多,虽然平素还是咋咋呼呼的样子,毕竟还是有家在牵挂。云飞也是,顾家,包容,官场中混了几年,为人处事也沉稳圆滑了许多。宇文彦就更不必说了,当年还只是个半大小子,现在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将领,国之栋梁。至于宇文潇…

再看看自己,虽然和寒霜辗转各处,又在大漠生活了两年,还参加了一场大的战争,见识过无数人的死亡,但是本心还是如此。四年前和四年后,几乎没什么太大的改变。

再看看宇文护,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有担当——也许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少了一个契机吧。

琴玥和宇文护互看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的点点头。宇文护笑道:“昭宁,没孩子看,我们可就走了。”

昭宁满不在乎的说:“不是说了孩子让婆婆抱去了么,想玩孩子你们自己努力不就是了!”

还没等琴玥辩驳呢,宇文护就先打断她的话:“别瞎说,我们还没到那一步呢!这种话可开不得玩笑的。”

昭宁摆摆手:“算了吧,琴姐姐和你都订亲了,这件事就等于已经板上钉钉,除非是你自己不想,否则…”说着说着,昭宁忽然狠狠地瞪了宇文护一眼:“要是敢对不起琴姐姐,看我不把你的那块救命的铁牌牌给扔到天河里!”

宇文护笑道:“我哪敢啊?不被她欺负就已经是万幸了!她还说要给我安排‘三从四德’,一条不合,就要一纸休书,休了我!”

昭宁大笑:“这才好呢!说实话,我可真不想让琴姐姐和你在一起。三哥你品行太差,有前科,九十九位侍妾!你以后要是真敢见异思迁,我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宇文护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昭宁狠狠剜了一眼宇文护,做出一个“切”的姿势。拉着琴玥的手道:“姐姐,你以后有什么困难,尤其是关于三哥的,一定要跟我说!我揪着他的小辫子呢,他不敢不听!”

琴玥掩口而笑,点点头:“我看,云飞就是这么被你管起来的吧!现在真不知道,当初劝云飞跟你,对他是好是坏!”

昭宁不屑的抬抬眼:“他?他可不用我管。要是敢像以前一样大摇大摆的去凤仪楼喝花酒,皇帝哥哥会直接为我出气!”

琴玥笑着点点头,忽然眼睛又深沉起来:“看到你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昭宁也道:“别说这些啊,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住在上京,家里的事有云飞管着,孩子是奶娘带着,我可是一点都不辛苦,都快要闲的发慌了。倒是姐姐你,这些年一直东奔西跑,很累的吧?”说着说着,昭宁忽然眼睛有些红了,然后看着宇文护道:“三哥,算我求你,以后一定要对姐姐好,知道么?”

宇文护点点头,也难得收敛起笑容道:“我会的。”

琴玥道:“那么,我们先走了。”

说到走,宇文护忽然道:“对不起,我不能去曌国了。”

琴玥有些疑惑道:“为什么?”

宇文护耸耸肩道:“本来我也很想去曌国,去看看,生你养你的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不过,我答应了皇兄,必须在离京城八百里的范围之内生活。如果有违背,他当然不会杀了我,但是,打掉我的一条腿,或者是废掉我的一只手的事情,还是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所以…”

昭宁大笑道:“这不是正好么?要是你们真去了曌国,我可能再难见你们一面了!住在离京城八百里的地方,一天就能打个来回!真好!你们想住在哪里?”

琴玥和宇文护互看了一眼,两人有些迷惘。琴玥道:“我们目前还是住在‘怡然居’,至于具体去哪,现在还不知道。”

昭宁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道:“住什么‘怡然居’啊?你们想好之前,先住我这里不就是了?我这里地方宽敞,又很安静,还不用担心皇兄来找茬。而且你们不是想看看孩子么?过两天就回来。你们还是先住下吧。”

琴玥和宇文护又看了一眼,琴玥心里还是有些怕麻烦,就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

“好了好了,”昭宁不由分说,一把拉过寒霜来,“我可先把寒霜扣下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琴玥无奈,只好笑道:“那就随你了。”

昭宁大喜,连连点头:“早就应该这样了!”说着,冲出去大喊下人,倒把门外的宇文潇和云飞吓了一跳:“你们去收拾三间干净的房子,你们去怡然居把他们的东西接过来,中午之前必须办好!”

四十八、门里门外

下人连连答应着,退了下去。昭宁又风风火火地冲了回来,拉着琴玥的手,笑眯眯地道:“晚上我要和你一起睡,夜聊,夜聊!”直看得宇文护大笑不止,云飞直摇头,而宇文潇看看琴玥,又看看宇文护,嘴唇翕动了两下,什么也没说。倒是云飞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声问:“要不,四殿下晚上也留下?”

宇文潇摆摆手,示意不必。云飞叹了口气道:“如果不这样的话,你真的能安心么?”

宇文潇惨白着脸,想了一想,终究还是点点头,听凭云飞的安排。

几人的住宿立刻布置下去了。不久,行礼也搬来,收拾了一番,中午昭宁和云飞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反正大家都是熟人,也用不着避嫌。不过宇文潇明显脸色有些暗暗的,琴玥虽然不说话,不过表情很僵硬。至于宇文护,虽然依然嬉皮笑脸,但是没有之前那般放肆了。昭宁看看这个又看看这个,一脸的疑惑。

一顿饭吃的极其沉闷。琴玥第一个放下筷子,坐着等大家吃完。昭宁见她神情有些委顿,猜测是昨晚一宿没睡,又是担惊受怕造成的,连忙让她去屋内休息。琴玥开始还推诿,终究抵挡不住昭宁的热情,先离席回去睡觉了。

看着琴玥离席,宇文潇的目光一直追上去,想要跟去问话,终究还是不敢,就忐忑着一直等到午饭结束。好不容易所有人都吃好了,撤了桌子,他本想过去看看,却被昭宁和宇文彦拉下来问东问西。宇文潇无奈,只好跟他们说话。昭宁和宇文彦像是故意没话找话一般,天南海北的侃。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就到了傍晚。

大家又出来吃饭,一直沉默着。到了吃完回去,宇文潇终于坐不住了。眼见着琴玥起身离开,众人四下散开,他也走了出去,一路跟着,直到琴玥进了住的小院,“嘭”的一声关上了院门,他才站在门前,怅然所失。

犹豫了半晌,他还是决定上前去敲门。云飞说的对,如果不问清楚,他自己都没有办法释怀。

“咚咚!”

“谁?”里面的声音传来,是她的声音。

宇文潇蓦地一紧,许久才道:“是我,开门吧。”

沉默。

两个人隔着一道薄薄的门板,彼此默默无言。有时候这道门板很薄,薄的只要用力一撞,或是跳起来,就能逾越这道距离。有时候这道门板又很厚,无论怎么努力,都进入不到门内那人心的彼岸。

四周旁人没有,风轻轻地吹过,一片片黄叶从树上飘落,秋天,天气也变得萧索起来。宇文潇只觉得温度刺骨的寒,仿佛一瞬间,自己就失去了生命中很多重要地事。

“就算你进来,又能怎么样呢?”许久,忽然里面的琴玥幽幽地道。“太迟了…”

“不迟不迟!你们还没有成亲,没有成亲就还有机会。”宇文潇连忙道。“就算那个时候你贵为皇后,只要我们心里还有彼此,就什么都不晚。何况你现在已经不是皇后了,根本不必要为了什么婚约而束缚。我知道,你现在虽然答应和三哥在一起,可是,你还没有忘了我。”

“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呢?”琴玥叹了口气,“我说了,我们是有缘无分。”

“我不明白,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找王妃,而你也没有再嫁。明明心里都在牵挂对方,为什么事已至此,还不能在一起?”宇文潇的声音里满是苦涩,“你说你不想和皇宫太有牵扯,我明白,反正我也早就不想当这个所谓的‘逍遥王’了。我发誓我会对你好,一定会对你好的。”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琴玥在门内拼命点点头,虽然宇文潇根本看不见,“我虽然不在上京,可是一直都关注着你的事情。你说的对,我现在心里确实还没有完全忘了你,不过,那又怎么样?我说了,真的太迟了。我既然答应了宇文护,就不会反悔。”

宇文潇差点挖心掏肺:“答应?为什么要答应?你还在恨我么?还在记恨当年我害了你们凌家么?这么多年我都没有娶妻,就是后悔当年没有和你一起走。我害怕没有你的日子,真的很怕。”

“我早就不恨你了…我想,要是我处在那样的情况,我应该也会那么做的,不是你的错。”

“既然你都已经不恨我了,为什么还要拒绝我!他可以对你好,我也可以!我可以以我的姓氏发誓,我今后除了你一个人,再也不会对别的女人多看一眼!”

“(不是)的,” 琴玥摇摇头,“他对我来说…是个很奇怪的(人,曾经)我也很讨厌他,很怕和他在一起,看见他我就想逃,但是后来…我发现他这个人虽然是不正经了一点,但是确实是个好人。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跟和你在一起的感觉不一样,和你在一起的话,可以聊音乐、聊诗歌,什么都可以聊,很开心,也很舒服。但是和他的话,他总是会惹我生气,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但是,每吵一次,都会更加了解彼此…我也不知道这算是什么,也许我真是个见异思迁的人吧。”

“完了!”宇文潇眼里忽然闪现出这个词来。听琴玥的口气,虽然她心里还是留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不过,已经渐渐被宇文护所取代,自己在她心里的影子慢慢变淡,变淡。她难道真的爱上宇文护了么?怎么可能?

忽然,宇文潇心里闪现出一个场景,瞬间脸色变得相当严肃:“你跟我说,是不是三哥对你…”

琴玥吓了一跳:“你想些什么呢!如果他真的那样对我,我就算自杀也不会答应嫁给他的。”

“可是…”

“黄公子。”忽然,琴玥说起了这个称呼。当年,两个人就是以“黄潇”和“凌月”的名号互相认识,互相欣赏的。

宇文潇听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忽然用力地扒门,颤声道:“凌姑娘,我是真的…”

“你要我怎么办?我真的不能放弃宇文护,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说一句:‘黄公子,我们有缘无分…’”

“你不要自己抢先下结论!”宇文潇忽然又恢复了霸气,“既然你说你还没有忘了我,就算你和三哥在一起也不会开心的。我亲自去找三哥,一定会和他弄清楚的。”

“不…”琴玥刚想反驳,宇文潇就转身“噔噔”的跑了。她也无力的靠着门板,身体缓缓滑了下来,坐到地上看天。天上繁星点点,月华如水,又是一个清朗的夜晚。

宇文潇去找宇文护了,她觉得自己应该拒绝。既然已经答应了宇文护了,她自己也做好了“从一而终”的准备。所以说她最讨厌重逢,本来已经平静的心情又再次泛起了浪花。她心里很清楚,现在的她是很在乎宇文护的,可是,恍恍惚惚之际,宇文潇那个白色长衫的身影又总是缓缓的清楚了又模糊。她可以拒绝宇文潇一次两次,却拒绝不了心里那个模糊的影子。这是爱么?还是和宇文护那种吵吵闹闹的感情才是爱呢?

她不知道。

于是她很没出息的把决定自己命运的这重要的抉择,交给宇文护和宇文潇来做。

虽然平常她似乎极有主见,可是,看来也只不过是“银样蜡枪头”而已嘛。

-------------------

这边宇文潇一路跑着去了宇文护的小院,刚要开门,就发现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宇文护从里面探出头来,看到门外要敲门的是宇文潇,立即将门半开着,做出“请”的样子,笑道:“我就猜到,你今晚一定会来的。进来吧。”

宇文潇一愣,宇文护一副笑眯眯的神态,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然而他确实是有话要和宇文护说的,微微一愣,便昂首挺胸走进了小院。宇文护又关上了门,小院又变得安静起来,就像刚才没有人进来过一样。

进了宇文护的房子,宇文潇道:“三哥,我…”

宇文护却笑道:“站着干什么?坐,坐。”说着,帮宇文潇拉了把椅子,又递过一杯茶。宇文潇唯唯诺诺的接过,一看宇文护正坐在旁边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不免也有些局促,捧着茶盏坐了下来。刚要说话,宇文护便笑道:“是为了那个傻妞的事,是吧?”

“傻妞?你是说琴玥么?”宇文潇不明白,三哥怎么会用这个名词来形容琴玥。她就算不是绝顶聪明,好歹还算是明慧查晓,而且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对人事也有自己的看法。这样一个人,宇文护居然说她傻?

四十九、洞房花烛

当然,这个世上,比宇文护聪明的人,好像也没几个,至少,宇文潇自己很清楚,虽然现在自己位高权重而宇文护却貌似落魄,可也不至于叫她“傻妞”吧?

难道,这就是琴玥口中所说的“他总是会惹我生气,两个人吵吵闹闹的,但是,每吵一次,都会更加了解彼此”?

宇文潇觉得嘴里有点发苦。

“她还不傻?我可从没见着像她这么傻的人。别人都知道把包袱放下,才会走的轻快的道理;她可不,她不仅不放下自己身上的包袱,还要帮别人背,”宇文护笑笑道,“她心太软,虽然看的透,却不敢做。那你看透了有什么用?徒增痛苦而已。”

这跟我们三个之间有什么关系?宇文潇不明白宇文护为什么要说这个。宇文护却仿佛知道了宇文潇心里的想法,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吧,其实我找回她,也不过就是几个月的时间。之前的四年,她不是在晟国,而是去了金帐汗国。”

“金帐汗国?怎么回事?”宇文潇大惊。

“还记得四年前上京街头对她的刺杀么?是金帐汗国的布日古德干的。”宇文护叹了口气,“当时在上京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尤其是向南,回曌国的方向,一路上都是死士刺客。而向东和向西也都是他们的探子。唯独只有向北,却一个探子都没有。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就是从北边来的,那里就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不需要防御。我也是动用了全部的关系,查了很久以后才知道的,料想她一定是去了北方。后来刚好被皇兄发配到皇陵,守着那些坟墓还不如去找她,所以我就跑了。这样一路向北,中间又得躲避皇兄的追捕,找了两年,好不容易才在宁绥找到她。”

“宁绥?你是说北方那个边境小镇?”宇文潇瞪大了眼睛。他过去还以为宇文护的逃跑只是为了自由或者是夺得一个卷土重来的机会,没有想到,竟然是为了找她,实在是…

没想到宇文护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啊,单是这份心,宇文潇就自叹不及。他单只是为了守护那份感情而不愿接受别的女人,却没有想到她还活着,一定要去找她。可是,感情的事是有分付出和回报的么?爱上了就是爱上了,讨厌的还会一直讨厌。宇文潇还是不敢相信,当初看到宇文护就要跑的琴玥,如今真的会喜欢宇文护?

还没等宇文潇开口,宇文护就道:“我追到她,确实用了一点非常手段——不是说那种意义上的非常手段,而是说,我和她的经历比较的不同寻常。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大劫、经历过一起被关进监狱、经历过一起逃亡。短短的几个月中积累起来的好感和信任,也许比之前的几年还要多。这是一种际遇,也是我的幸运吧。”

“经历过生死?”宇文潇捏紧了拳头,“你是说你们一直被追杀么?”

宇文护道:“我明白你在想什么,我也很清楚你在她心里的地位。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没有想过我和她能走到这一步,不过她现在既然已经答应嫁给我了,我就希望你不要再去打扰她。”

“打扰?”宇文潇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和她一直以来都很好,现在继续下去,有什么不对的?”

“是没什么不对的,可惜你忘了一点:物是人非。

四年了,什么都挡不住岁月的冲刷,感情也一样。如果没有遇上我,我想她已经做好了为你‘守节’的准备了吧。不过可惜,遇上了我,所以上天让我给她幸福。”

“我…”

宇文护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道:“四弟,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不过抱歉,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她不行。我只能说,今后会加倍对她好,请你放心。”

宇文潇大怒:“请我放心?你要让我怎么放心?要我放弃她,放弃我坚守四年的感情么?开什么玩笑!”

“感情的事情没有什么你对我错,也没有什么胜利和失败。四弟,我很抱歉。但是,她既然是我的未婚妻,我就必须要为了我将来的家庭负责。这次,我不想再逃避。”

宇文潇脸色白了又黄,那表情有伤心,有痛苦,还有深深的遗憾。而宇文护却一脸平静,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再不坚持,对三个人都不好。从宇文潇的语气里看,刚才他一定找过琴玥,只是答案不太满意,这才气势汹汹地杀过来。

果然,宇文潇站起来良久,看看面色平静的宇文护(,又看)看远方黑暗的天宇,终于还是长叹一声,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去)。月光照射,他的身体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秋风萧瑟,看上去既落寞,又悲伤。

-------------------------------------------

从此以后,宇文潇再也没有来昭宁的家。他那天回府以后,大病一场,病好之后辞去了全部的工作。宇文朗来看他,就看见在艳阳天里他单瘦的坐在枫树下呆呆的看天,面黄肌瘦的,也没有什么精神。宇文朗很是心疼,也不敢再逼迫宇文潇娶亲的事了。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宇文潇却主动跟宇文朗说,他想开了,决定接受宇文朗的安排,娶一个王妃,平平淡淡的过完下半辈子。

听到这话,宇文朗真是喜出望外。赶紧让手下的人张罗,不久就把全国的佳丽集中开来。宇文潇根本没有用心挑选,看宇文朗的意思,是想让他选择曲家飞曲婉怡,宇文潇想也没想,就选了她。他只有一个要求,这场婚礼要尽早办好,最好头一天选定了曲婉怡,第二天就过门。

逍遥王大婚,可是普天同庆的一件大事。这些年来,宇文潇帮着处理朝政,人缘极好,也深受百姓爱戴。宇文朗高兴之下,决定大操大办,势要将这场自己最爱弟弟的亲事办的风光无限。宇文潇想要尽快成亲,宇文朗也误认为是他终于开窍想女人了,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比自己娶妻还要开心。

宇文潇相当麻木,整个婚礼过程他都懒得插手,任凭宇文朗上蹿下跳忙里忙外。他似乎处于一种“云游物外”的境地,周围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让他没有半点兴趣。

下聘、几个年老的宫女过去教授礼仪,本来要还要等一个月才是黄道吉日,宇文潇却等不及了,催促着赶紧完婚。宇文朗不想违背他的宝贝弟弟,和曲家商量好了以后,答应三天后就让女儿过门。

整个婚礼,宇文潇穿着大红喜服,陀螺一样从早被人摆布到晚。他早已经麻木到感觉不出什么是喜悦,什么是悲伤。只知道机械的敬礼,礼遇来宾,收下文武百官送来的或贵重、或平淡的贺礼,还有皇兄宇文朗的殷切期待。整个婚礼环节,他最开心的,莫过于一杯一杯和所有他看见的人喝酒。有的时候酒精真的是一个好东西,喝下去之后,真的可以忘却烦恼。

终于到了夜深,再想闹洞房的客人都被宇文朗赶回去了。他才不想让不识趣的客人打扰弟弟的重要一夜呢。

有皇帝的授意,谁还敢闹事?早就一哄而散了。到了夜深的时候,庭院深深,后院里只有王府中的一些下人。

“王爷,我来扶你吧?”宇文潇歪歪斜斜的拿着一壶酒到了洞房门口,两个清秀的小丫鬟上前,准备扶起宇文潇。

“不用你们管,给我滚!滚!——”宇文潇满嘴满身的酒气,很不客气的大手一挥,把两个小丫鬟赶走了。走人之后,他默默的看着洞房门上贴的大红“喜”字,还有屋檐下挂的大红灯笼,忽然鼻子一酸,有一口气堵在了喉管,难受的想哭。

“啪!”他用身体撞开了门,里面的曲婉怡和她的丫鬟一愣。丫鬟跪在地上,道了句:“王爷!”

宇文潇不耐烦的一挥手,示意她赶紧滚蛋。

这小丫鬟也知情识趣,立即走了,走之前还关上了门。

门里只剩下坐在床上的曲婉怡和站在门前的宇文潇。曲婉怡闷着头不说话,手紧紧抓着裤头,手心里都是汗,心里很是紧张。

她自然是见过宇文潇的真容的,知道这位名满天下的“逍遥王”品行谦和,面相俊美,而且年少多金,又掌管着朝政大事,比之曾经的“地狱红莲”三殿下宇文护,更是痴情至性,简直就是天下男人的典范。能嫁给他,真是她今生最大的期盼。

一对红烛明亮的燃烧,屋里一片鲜红,刺得他睁不开眼。一转身看到床上坐着个披着红盖头的人,宇文潇冷哼一声,且先不去理她。

五十章 心里的影子

两个人一直沉默着,不说话。许久,宇文潇踉跄着走到桌子前,一个人把合卺酒自斟自酌的全给喝光了。接着,他打了个酒嗝,晃晃悠悠地走到床前,乜斜着眼睛看着床上坐着的局促不已的曲婉怡,问道:“你,叫曲婉怡?”

曲婉怡连忙点头:“是的,王爷。”

宇文潇点点头:“知道了,你让开吧,我要睡觉。”

“轰”的一声,瞬间击溃了曲婉怡的所有期盼。每一个女子都曾经憧憬过自己的洞房花烛夜会是何等的境况,不过,像宇文潇这样的,根本连盖头都不掀开,看她一眼都不想看的,恐怕她一辈子也没想到过会是这个场景吧。

委屈,羞辱,还有悲伤,一下子全都涌进她的思绪当中。自小就是曲家的三小姐,受到最良好的教育,家庭给了她自信与荣光,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般的忽视。当初姐姐嫁进宫里,虽然富贵荣华,却曾经说过世事难以如意,她当时还很不屑。因为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一直都是四殿下逍遥王,宇文潇形象实在太过于良好,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曲婉怡一下子扯开披在脸上的红盖头,姣好的容颜上布满了难以置信的神情,她失声道:“王爷,妾身…”

宇文潇摆摆手:“什么都别说了,我今天累了,想先睡睡。你要是也想睡觉的话,就往里让让。”

曲婉怡不愿意放弃,两只手紧紧抓着宇文潇的袖子:“王爷,今晚毕竟是…妾身是想…”

“想要我今晚要了你么?”宇文潇的声音忽然飘飘悠悠的,一只手指勾着曲婉怡的下巴,把她的脸抬起一些角度,表情轻佻不已。

曲婉怡脸红了,她毕竟还是个刚嫁过来的女子,这样的直接的问话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但是曲婉怡毕竟不是平凡的女子,她一愣之后,居然点点头道:“侍候夫君,是妾身的本分。”

宇文潇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曲婉怡居然大大方方说出了这种话,一时间也愣住了。再看看曲婉怡,她脸上带着有些屈辱,但是有些期待的笑容,像是想要好好取悦宇文潇的。用那样的神情看着自己,宇文潇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恶心,连忙缩回手,转过脸不看她。

然而,曲婉怡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宇文潇,她既然堂堂正正八抬大轿嫁过来了,就决心当一个合格的王妃,连王爷的心和身体都拴不住,算什么合格的王妃?

“妾身都不怕,难道王爷有什么可担心的地方么?——难道,真如坊间所传,王爷有隐疾?”曲婉怡高高地昂起头,脸上全是自信的微笑。

宇文潇再怎么样也是个男人,现在被曲婉怡这样轻视,又加上喝了酒,全身的气血都被激发出来。他粗着嗓子喊:“我怕?哼,我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后悔的不该是他,而是她!自己辛辛苦苦等了那么多年,难道现在还注定逃不出她的阴影么?太过分了!

“错的是她!不是我!”宇文潇忽然低吼一句,眼里泛着血红。在曲婉怡惊异的目光中,一下子将她推倒在床上。

红烛灯火跳跃,灯花爆了又结,窗外万籁俱静,屋内琴瑟齐鸣,一片祥和之景。

许久许久,直到一切都安静下来,曲婉怡用被子遮住身体坐起来的时候,看着睡在她旁边眉头微蹙的宇文潇,脸上终于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就在刚才,自己真的成为了他的女人。虽然宇文潇完全不顾及她感受的横冲直撞,使得她的身体上还疼痛不已。不过,就算是疼,也是开心的。嫁给他,成为他的女人,是自己一生的夙愿。这样的结局,难道还不算是完满么?

这样想着,她的手指滑过宇文潇的脸庞,感受着他的肌肤,他的温度。他俯躺在床上,年轻光滑的背脊半露,曲婉怡爱怜的帮他拉上被子,掖上被角。看着他的睡容,曲婉蓉禁不住微微俯下身来,在他的脸上轻轻一吻,显得无限柔情。

像是感受到曲婉怡的吻,宇文潇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眉头渐次舒展开来,而嘴角甚至淡淡的扬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曲婉蓉只听见他喃喃道:“玥儿,真好,真好…”

“玥儿?!”曲婉怡大惊失色。天哪!怎么回事?难道说刚才他和我…是因为在他眼里,我是另一个女人?

两个人在最亲密无间的时刻,他心里想的,居然是另一个女人?

被子悄然滑落,女性完美的曲线暴露在空气里。曲婉蓉呆坐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屈辱、不甘,还有难过,一瞬间席(过所有)的神经。强烈的挫败感,还有满腹的委屈,让她忽(然难受的)感觉。

两行清泪缓缓滑落脸庞。现在的曲婉怡已经没有半点嫁入王府的喜悦,她甚至不知,今后几十年的漫长岁月,应该怎么和这个男人一起渡过…

-------------------------------------------------

在同一时间,上京城内的另一处地方,一个清净的小院子里,一个白衣女子正坐在院中,她的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琴。也许是许久没弹的原因,她的手法显得略有些生疏。调了许久,才好不容易微微满意,一扬手,一只曲子从指尖扬起,正是绝世名曲《广陵散》。

曲子规模宏大,意境却是极为苍凉。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的琴玥,再弹这首曲子,领悟的也比过去要深得多。对现实的无奈、对命运的不甘、对洪流的无可奈何,一切的一切,都换换融入曲子中,显得越发悲壮。

一曲方罢,她放下手,抬头看着一弯新月。她很清楚,今天心里有些乱的原因是什么。宇文潇成亲了,他真的娶了曲婉怡。云飞和昭宁自然也去参加了他的婚礼,虽然他们不说,不过从他们有些勉强的表情来看,宇文潇显然是不开心的。至于原因嘛,想也知道了…

琴玥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也无话可说。直到现在,她每每回想起来,记忆里那个白衣翩翩的少年吹着碧玉箫,满脸含笑的样子还是经常浮现在眼前。他的箫声,他的体贴,他的执着,他的无奈,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选择宇文护,她不后悔。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完全抹去宇文潇在她心里的影子。宇文潇在最困难的日子里给了她最美丽的回忆,而且为了她四年不娶,一心一意。她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他成亲了,新娘不是自己。一瞬间,琴玥甚至觉得有些失落。就如同当初宇文护“娶”了小玉仙一样,心里陡然空出一块地方来。她知道,这次宇文潇是真的娶了别人了,她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在乎他的!就算这种在乎,已经不足以让她鼓起勇气放弃一切的跟他在一起,但是确实存在着。

然而,这时一墙之隔的院外,有人轻微的咳嗽声。琴玥一听,想也不用想,大喊道:“宇文护,给我出来!”

院外忽然响起大笑声,宇文护纵身一跃,跳过围墙,翻到院子里来,爽朗地拍拍手道:“好耳力!居然能猜出来是我!”

琴玥不屑地看了他一眼:“除了你,没有人会躲在墙根偷听的。”

“哦?没想到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是鸡鸣狗盗之辈。”

琴玥笑道:“你以为呢!老不正经的。”

宇文护坐到她身边,忽然伸出手来,围住她的腰,把她抱了起来,落在自己的大腿上。琴玥吓了一跳,刚想侧过身子略微一动,宇文护的唇紧接着就靠了过来,找到了脸上两片温软潮湿的所在,立刻开始细细的吸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