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歆愉轻蔑一笑,就想转身离开,她和一个泼妇没什么可说的。

岑母见她这个反应,当即又不干了。

“小贱人,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女婿?看我不撕烂你这张看不起人的脸。”岑母一边撒泼地大喊,一边抬手要去抓季歆愉的脸。

这时,电梯门再次叮的开启,一身西装革履,脸色阴沉的韩奕维从电梯里走了出来。一见门前这情况,他的脚步一顿,一拧眉,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

而岑母就要落在季歆愉脸上的手,已经被虞季言拦住。岑母这下更不干了,就开始厮打虞季言。

岑晓雪这时也看到了韩奕维,连忙上前拉架。

“妈,别打了。”岑晓雪的脸色尴尬,赶紧娇弱地喊。

岑母哪里管她的喊声,一顿抓挠,就把虞季言的胳膊抓出了血。

季歆愉又惊又怒,上去一起拉岑母,却被岑母用力一甩,甩得摔倒在地。

韩奕维本就沉黑的脸色直接成了炭色,几个阔步过去冲过去扶季歆愉。

同一时间,虞季言看季歆愉摔倒,一怒之下一把推开岑母。刚想去扶季歆愉,已经被韩奕维抢了先。

季歆愉转头一看是韩奕维,表情一怔后,一把甩开他,自己挣扎着起身。她有今天的狼狈是拜谁所赐?

季歆愉直接漠视在场的其他人,看向虞季言。

“你没事吧?”

“没事。”虞季言扶过她,“我们走。”

季歆愉看了一眼扶在自己胳膊的大掌,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推开。就着他搀扶的力道,一起向电梯口走去。

韩奕维的脸色一黯,却还是克制住了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只有垂在身侧的紧攥双拳出卖了他的情绪。

这会儿站稳了的岑母终于看到了韩奕维,当即笑逐颜开,拢了拢乱了的头发。

“快来,进屋坐。”岑母笑眯眯的样子极假。

韩奕维冷冷地扫了一眼岑母,在吓得岑母一哆嗦后,转而对岑晓雪说:“我们谈谈。”

岑晓雪的表情尴尬,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韩奕维转身就向电梯口走去,丝毫没有搭理岑母的意思。

岑母讨了个没趣,撇撇嘴,瞪了韩奕维的背影一眼。

岑晓雪嫌弃地看了一眼母亲,不情愿地跟上了韩奕维。

电梯很快到了,韩奕维走了进去,看了一眼还留在电梯里的垃圾,眼神越发嫌恶。

岑晓雪认得,那是自己家的垃圾袋,神情尴尬且自卑。

两人一同到了地下停车场,韩奕维的视线在停车场里扫了一圈,最后有些落寞地收回,看向岑晓雪。

“呵呵!”岑晓雪嘲弄地笑:“她早就和她的情人走了,韩总何必还要再看。”

“这不是你应该管的。”韩奕维的口气冷漠,像极了对一个厌恶的下属,“你只需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好。”

“我什么身份?被韩总利用吗?”岑晓雪忽然来了脾气,她很讨厌韩奕维这种厌恶的眼神,仿佛她就该低人一等。

“被我利用?”韩奕维极为不屑,“我们应该是相互利用吧?”

岑晓雪的脸色一哂,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别再打扰歆愉,你也好,你母亲也罢,让我知道你们谁再影响到歆愉,杨云富的账我也不买。”韩奕维的视线看着地面汪水,以及棚顶因为水珠凝结而锈迹斑斑的痕迹,眼神又暗了暗。

因为建筑水平不达标,百合园像是这种质量问题层出不穷,买房的人苦不堪言。他本该痛恨这种行为,但他却选择了助纣为虐。

听他这么狠辣的说,岑晓雪忽然鄙夷地笑了。

“韩总现在也可以不买杨云富的账。”

韩奕维的视线冷冷地扫向她,就听她又说:“说到底,韩总和杨云富是一种人,你们不过是因为利益而聚在一起,何必还要装情圣呢?”

岑晓雪的面目有些狰狞,以往那张柔弱的面皮这会儿已经被她彻底撕掉。既然她在他的面前怎么装都得不到呵护,那何必还要再装。

韩奕维的眼中燃起熊熊地怒火,向着岑晓雪跨近一步。

“别以为你是杨云富的私女儿,我就奈何不了你。”

他这会儿心里充满了怒火,却不知是因为不喜欢岑晓雪的比对,还是在厌恶她口中的自己。

061 可恨之人的可怜之处

岑晓雪被他憎恨的吼声吼得心里一惊,一直紧绷的神经忽然就松了下来。

好,真好,大家终于连最后的伪装面皮都撕破了。

“韩总,您现在恼怒了?不觉得晚了吗?什么事情都是您自己选的,别人可没拿枪架在你的脖子上。”岑晓雪妩媚一笑,“您大可放心,等到启耀成功上市,我拿到我想要的好处时,我绝对不会再纠缠您。”

岑晓雪转身欲走,一脚踩上地面的水洼,嫌弃的一皱眉。

“您和姓杨的老奸商还真是一路货色,开发这种危楼祸害人。”岑晓雪不屑地嘲讽一句,不耐烦地快步离开。

韩奕维听着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拨通刘伟的电话。

“刘伟,我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电话另一端响起刘伟的回话:“已经将东西都放进了银行保险箱。”

“好。我如果出事,一切就麻烦你了。”韩奕维的眼神又沉了沉,似已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都是兄弟,说这些干什么。倒是你,先别想得那么悲壮,不是还没到最后吗?”陈伟的语气并不轻松,“你在哪?咱们出来喝一杯吧?”

“行。正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让你帮我调查。老地方见。”韩奕维挂断电话,向自己的座驾走去。

另一边,岑晓雪一进家门,正在那海吃海喝的岑母就冲了上来。

“怎么样?你和大老板女婿没事吧?”岑母握住岑晓雪的胳膊,紧张地问。

岑晓雪看着岑母油乎乎的手,嫌恶地一皱眉,用力抽出胳膊。

“擦干净你手上的油再碰我。”岑晓雪恼怒地说。

她知道,母亲并不关心她的感情生活,只关心财神爷的去留。

岑母撇撇嘴,不乐意地嘟囔道:“死丫头,我白十月怀胎生你了。刚有点能耐,就给亲妈脸色看。”

“你除了生了我,给过我什么?”岑晓雪气得胸膛起伏,“只有耻辱。”

“呀!你个臭丫头。”岑母抓起桌上的饭碗就对着岑晓雪的头砍了去,碗里还有没吃完的鸡腿,直接掉在岑晓雪的头上,顺着她白皙的脸庞划过,留下一道油污。

“啊——”岑晓雪抓狂地发出一连串的尖叫,怒视着岑母,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她,怒道:“走——现在就离开我家——”

“臭丫头,还说老娘让你耻辱。当初你跟男人私奔,不知道丢了老娘多大的人。”岑母掐腰怒骂。

岑晓雪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就在眼圈中打转。

“当时如果不是你要把我卖给一个糟老头子,换钱给弟娶媳妇,我会跑吗?”岑晓雪含在眼中的泪水滚落,“你知不知道我差点死在外边?”

“不识好歹的赔钱货,把你嫁给有钱人家,有什么不好的?老娘就应该白养你个赔钱货?”岑母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一点错误,理直气壮地说。

“钱!好!不就是为了钱吗?”岑晓雪快步走到客厅,拿起茶几上的钱包,抽出里边一摞一百元的现钞就对着岑母砸了去,“你不是要钱吗?这些都给你,够不够?”

火红的人民币从天而降,又缓缓落下,露出岑晓雪痛苦而愤怒的脸庞。

岑母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人民币,不以为意地说:“这点钱就打发我了?你至少也要把这个房子让出来,给你弟娶媳妇用。当初如果不是你,你弟怎么可能打光棍到现在?”

岑晓雪重重地点点头,“好,给你们。你还想要什么?一次说清楚,咱们以后就彻底断绝关系。”

岑母听到前半句,刚要展露笑颜,一听后半句不乐意了。

“你想断就断啦?臭丫头,老娘生你养你,你现在就这么报答老娘。老娘告诉你,没门!”岑母掐着腰,一梗脖,“现在不只是你弟的事情你得管,你弟以后生孩子了,养也是你的事情。”

岑晓雪冷冷一笑,“你想让我管,我就管?小心我把你的宝贝儿子送进监狱去,让他吃一辈子的牢饭。”

“你敢!那可是你的亲弟弟。”岑母气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还是隐隐透着恐惧,被岑晓雪捕捉到了。

岑晓雪温和一笑,眼中却透着鄙夷,他们也知道他们是她的亲人?这些亲人除了给她羞辱和伤害,还给过她什么?

“你看我敢不敢。”岑晓雪的语气无情而冷冽,人若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什么都做得出。

她抹了一把脸,脸上油乎乎的感觉让她烦躁,她刚欲转身去洗手间清理,身后的岑母就又爆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城里干的好事。”岑母的嗓门拔尖,“已经有人去村里调查你了,若不是老娘给你瞒着,你现在还能富贵着?”

岑晓雪一惊,转头不敢置信且愤怒地看向岑母。

岑母对于女儿的处境丝毫不在意,继续威胁道:“你弟弟要是过不上好日子,你也休想一个人富贵。”

062 相惜不相知

回去的路上,季歆愉始终沉默着。其实,她是太愤怒,只有封住出气的口子,才不会爆发。

她从小到大,家人都教育她要活得像个大家闺秀,优雅而不随意动怒。不是为自身,而是为不迁怒于别人。父母都是老实善良的知识分子,一生都以为人只要善良,为别人着想,就可以收获一切。

可是,这会儿她在愤怒中,有一种冲动,再也不想遵循这些狗屁的规矩。想要愤怒的打人骂人砸东西。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内心的气。

忽然,一直急速行驶的车停了下来。

季歆愉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车窗外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在深夜中海浪正在哗哗作响。一浪打过一浪,不管这城市怎么越发展越没谱,它依旧遵循着它的轨迹,不受一切干扰。

虞季言没给她太多反映,推开车门下了车,疾步来到副驾驶一侧,拉开车门,俯身把她的安全带解开,就把她拉下了车,快步向海边走去。他的脚步太快,季歆愉被他拉得踉踉跄跄,险些摔倒。好在沙滩软软的,给人安全感,让人不至于害怕摔得皮青脸肿。

直到他们的脚步踏上了海浪,虞季言才停下脚步,松开了她的手。

他神色沉沉地看着远方,胸膛剧烈地起伏,对着夜空大喊:“季歆愉,你不是一个人,你不用那么坚强。”

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朗,砸在人的心头,闷闷的疼。她的鼻子一酸,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她一直不认为自己是这么不坚强的人,这会儿却软弱得渴望一个肩膀的依靠。

他转身,看着月光下,她闪动着晶莹的泪光,眼底闪过一丝疼惜,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没有华丽的语言,没有柔情蜜意,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放肆的哭泣。海浪在他们的脚下拍打,海水没过他们的脚裸。是他紧紧地拥抱,才让她没有被海水卷走。

季歆愉觉得很委屈,很屈辱,岑母今夜所做的一切,都仿佛一记又一记的耳光,告诉她,她的婚姻有多脏。她很想像他们一样面目狰狞,但她天生不够放肆。她只会哭够了,再坚强地站起来。

季歆愉退出虞季言的怀抱,转身看向大海时,神情已经恢复了淡然。她的疗伤速度不快,但她不会让自己一直沉浸在痛苦中。

虞季言打量一眼她被泪水冲洗得清冷的侧脸,也转身看向大海。

沉默良久后,他忽然开口,哑声说:“我妈曾在这样的一个夜里,带着我一起跳过海。”

季歆愉一怔,转头看向他,他的神情平静得好像是一个机器人,不会因为任何的事情喜与悲。

“那时候我才8岁,我以为妈妈带我来海边玩,很开心。”虞季言在季歆愉的错愕中,继续声音无波的叙述:“可是,妈妈拉起正在玩沙子的我,对我说,我们没路走了,我们只能用这种方式让爸爸记住我们。”

季歆愉的心被狠狠地剜了一下,疼得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想要拍拍他的手臂安慰他,却又落了回来。因为她觉得任何语言都不足以来轻描淡写地掩饰虞季言的痛。即便他这会儿是那么平静,但她知道,越是过于平静,越是难以抹去的痛。他只能任由疼痛剧烈,直到麻木。

她刚刚落下的手,被他忽然伸过来的大掌握住。她下意识地挣了挣,他的手上却立刻用了力气,不让她逃脱。

“我那时候还不懂妈妈的话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她拉着我一直向大海的深处走去。”他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季歆愉却感觉到了他的大掌微微的颤抖,她下意识停止了挣脱的动作,回手握住他颤抖的手。

“海水蔓过我的口鼻,我在剧烈挣扎的时候,隐隐听到妈妈说对不起,她说她是为我好。”虞季言的大掌越发剧烈地颤抖,“我经常在想,如果我那时候就死了,或许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季歆愉的眼中闪过一抹疼惜,她从来不知道硬朗如虞季言也会有这样的念头。在看似淡然的温暖外表下,藏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你妈是因为那次住进疗养院的?”季歆愉小心翼翼地问。

“嗯。”虞季言点点头。

他一声轻应,却听得她心惊。一个八岁的孩子,母亲就进了疗养院,他是怎么存活至今的?

“那你…”季歆愉有些不忍心问。

“不重要了,都过去了。”虞季言松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笑问:“听到我的悲惨过去,是不是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了?”

“虞季言…”季歆愉张了张口,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这一天,两人在海边站了很久才离开,外在的相惜,却无法住进对方的内心,知道对方的所想。但,可以让两颗心的距离渐渐靠近…

两人回小区,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季歆愉看着家里亮着的灯,不禁心头一哽,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韩母。

虞季言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有心思,却没多问。

单元门口,微暗的灯光洒在两人的身上。季歆愉的心中有事,忘记了看路,一下踩空进门的台阶,险些摔倒。好在虞季言手疾眼快,抬手拉住她。她吓得一惊,转头看向自己的救命恩人,赫然发现他的手臂上全是血道子。

“你的手臂怎么了?”季歆愉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旋即反应过来,“是岑晓雪她妈抓的?”

季歆愉握住他的手臂,眼中尽是抱歉和心疼,全然不知单元门里,一身酒气的韩奕维正死死盯着亲密接触的两人…

063 结束了

虞季言看着季歆愉担心且抱歉的模样,无所谓地笑笑,抽回胳膊。

“没事,我一男人被抓几道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出去风流快活了,也只有羡慕的份。”虞季言故意夸张地开玩笑。

季歆愉被他逗笑,不禁在心里给这个男人点赞,他能在发生那么多的事情后,还活得如此开朗,可见内心的宽广与强大。她真该向他学学,不只是强大内心,更能像虞季言一样真正地看开一切。

他们相视而笑,她恍惚间觉得眼角余光处视乎有一个熟悉的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看到空空的楼道,空无一人。

她愣了下,只当是自己的幻觉。

“走吧,还是要擦点药,免得留下疤。你未来老婆问你时,你没法解释。”季歆愉说着推开单元门。

虞季言凝视她的背影一眼,才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回了虞季言的家,季歆愉找出医药箱,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虞季言嘴上开玩笑说没事,但看着那深深的道子,只怕会留下疤痕。

季歆愉的心情一直沉重,自己的这点破事,不但害己还害了别人。

直到给他擦好每一处伤口,她始终没说过一句话,没展露一个笑容。

“觉得对不起我?”虞季言笑看着收拾医药箱的她。

季歆愉的动作顿了下,认真地说:“你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吧。”

她不想总是连累他,他并不是她的谁。

虞季言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也没接收到她的信号,忽然冒出来一句:“我饿了。”

季歆愉一皱眉,这人的频道怎么老是错乱。但她知道,他是故意的。她抬头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是午夜两点多。

“这么晚吃东西会存食的。”季歆愉将医药箱放回原处,“你还是早点睡,睡醒了吃早餐吧。”

“我饿着睡不着。”虞季言一嘟嘴,可怜兮兮地说。

季歆愉被他的样子萌到,无奈地叹了声,难怪现在都流行萌萌的小鲜肉,还真是容易让人心坎发软。看来她之前真是柴米油盐久了,与社会的审美脱节了。

“好。你等着吧。”季歆愉说着走进厨房。

虞季言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弧度回落,深邃的双眼中有复杂的情绪滚动。

等到虞季言心满意足的吃完面,又提出了一堆要求后,季歆愉离开时,已经是午夜三点多。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自家的门,客厅只亮着昏暗的小灯,她以为韩母已经睡了,便想放轻脚步去洗手间梳洗一下睡了。哪知才转过玄关,就看到了韩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韩母的肩上披着一件衣服,脸色有些不好地看着她。

“妈…”季歆愉尴尬地唤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