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怒气只有一会,马上就淡定了。

算了,横竖不打算再有交集,又何必为这样的人生气?

想明白了,像是没有看到顾承麒一样,越过了他的车,向着小区外面去了。

夜风微冷,北都已经进到秋天,虽然温度不低,但晚间的风,已经让人感觉到凉意了。

丁洛夕出门的时候,穿着的是长裙。

搓了搓手臂,小区右转,就有一家小的超市。

丁洛夕买了一些水果,一些日用品。

结账的时候,她正要掏钱。一只大手比她更快的速度将两张百元大钞递到了收银员面前。

丁洛夕神情未动,看着收银员,十分淡然的将自己手中的钱递过去。

收银员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神情有些怪异。

顾承麒的眉心微拧,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收银员不知所措。下意识就去收他手上的钱。

“小姐,这是我买东西,我不认识他,你这是做什么?”

丁洛夕的声音极淡,却透着几分不快。

那个收银员好像也明白了,从丁洛夕的手中拿过钱。

神情有些讪讪的。

“小姐,一共是一百三十五,收你两百,找你六十五。”

将零钱放进了丁洛夕手上,发现顾承麒还举着那两张钞票,目光定定的落在丁洛夕的脸上。

继爱错了他,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之后,更狠的来了。

比恨,比爱错,还要让他痛苦的,是不认识。

不认识,完全将他过去做的一切给抹煞了。

他在她的心里,完全没有一点影子留下了?

那拿着钞票的手,僵在那里。夜里的灯光下,可以看到那手背上的青筋冒出来。

指关节节节泛白。

丁洛夕像是没有看到一样,接过了收银员手里递过来的零钱,装进钱包,然后把自己买的东西拎好,往外面走。

深呼吸,再深呼吸。

顾承麒才没有让自己崩溃了。跟在丁洛夕的身后,手抬起又放下,连想为她拎东西,只怕此时的她都不稀罕吧?

看着丁洛夕的脚步一点一点的向着她住的小区走去,眼看就要进门了。

他上前一步,拦在她的面前。

他的短发有些乱,刘海被风吹散,失去了一惯的顺贴。

脸色有点些憔悴,认真看,似乎比上次看起来又瘦了一些。

眼里泛着几分红血丝,似乎是没有休息好。

深邃的眸,在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幽暗,里面的情绪太复杂,丁洛夕看不懂,也不想看。

“洛夕,你手伤还没完全好,我帮你。”

顾承麒说着话,就要伸出手去接丁洛夕手上的袋子。

丁洛夕闪身避开了:“不必,我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只要不拎重物,不剧烈动作,是不会太疼的。

她的防备太明显,顾承麒的心头开始泛起苦涩。

“洛夕,要不我们谈谈?”

“顾先生,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丁洛夕如此说:“毕竟也不熟。”

不熟?她说他们不熟?

顾承麒拳头握昨死紧,牙龈处更是咬得生疼。

他甚至有冲动,现在将丁洛夕按在自己的怀里,肆意亲吻,看她还会不会说他们不熟。

不快的感觉是那样明显。顾承麒冷声开口。

“确实是不熟,不过是在一张牀上睡过,能有多熟?”

他不想如此,那句话却又这样说出了口。

丁洛夕脸色瞬间有些变了,晕黄的路灯下,看着有些苍白。

顾承麒内心有些不忍,却又实在讨厌她对自己的态度。

丁洛夕抬眸,微冷的夜风让她冷静。此时倒是一点也不惧了。

“顾先生每次下了技女的牀之后,都会觉得跟技女很熟吗?”

这一次,变脸的人轮到顾承麒了。

“洛夕,你——”

“难道不是?”丁洛夕侧过脸去,将视线落在黑暗中不知名的某处。并不看顾承麒。

“我记得这个话好像是顾先生自己说的,你说我只是一个技女,而且还是一个不要钱的技女——”

拖长了尾音,她看着顾承麒变了的脸色,心里只有畅快的感觉:“不过,就算是技女也有从良的权利,所以顾先生,你现在可不可以让路了呢?”

顾承麒的脸由白转黑。看着丁洛夕脸上的冷决,听着她说出来的话。

真的觉得是万箭穿心,都能及他内心的痛处之一。

“你一定要这样吗?”

过去是他混账,是他错。她非要用这个,作为借口,来回击他吗?

“哪样?”丁洛夕侧过脸,像是完全没有听懂他的话一样:“我说错了吗?”

“…”没错,她没说错,那些话是他说的。

顾承麒死命的咬着唇,连为自己辩解都做不到。

“你,还恨我?”那么前几天她说的原谅,又算什么呢?

“我不恨你。”丁洛夕摇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因为你一出现,就会提醒我,那些我不想面对,却不得不面对的过去。”

“顾先生。”丁洛夕拎着袋子的手收紧,纤细的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颤抖:“如果可以,我不想看到你,可以吗?”

她不想恨,不想怨。

一切的一切,他有错,可是她也不见得就对。

如果不要在一开始对他心怀愧疚。如果不在一开心沉浸在他给的温柔里,她不会奉上自己的心。

不认识,不想看到,不熟。

顾承麒觉得满心的无力。

这一切,又回到了当初,丁洛夕对他的抗拒。

她不想看到他,不想听他说话,更不想给他机会?

那他的心怎么办?他的感情怎么办?

看着她的脚步向前,看着她要离开的身影。

顾承麒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伸出手将她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

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手还要收紧。

“我做不到。”

“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试了,真的试了。

这一个星期,他像是不要命一样的工作。

他想通过不断的忙碌来麻痹自己,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她的身影,她的一切,都无处不在。

公司里的时候,他想着她的影子,想着她现在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回到家,哪怕她已经把东西都搬走了。

可是他满心也依然只有她。

回忆着她留在那房子里的足迹。所有的一切。

他为她入了疯,着了魔。

“洛夕,我爱你。”

真切 的爱。跟任何人无头,跟她的清白无关。

丁洛夕被他抱着,不能动弹。

她的手,已经好了很多,简单的活动自如,是没有什么问题了。但是被他这样一抱,有些微痛。

眉心拧了起来,想将手从他怀里抽回。

却感觉到了,顾承麒身体的颤抖。

顾承麒,在颤抖?

假的吧?

她想说自己感觉错误,可是那个怀抱,却明明带着轻微的颤意。

“求你,不要推开我。”

他已经知道错了。

他已经爱上了她。

他确实是不能忘记掉云曦。但是,他愿意把云曦放在内心一个角落。

然后把丁洛夕放在他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好好的对她。

“洛夕,真的,不要推开我。”

喉结上下滚动,他以为那些话很难说出口,可是真的第一句说出之后,后面的并不难说。

“洛夕,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放手。”

“如果你说你的爱是错误的,那就继续错下去。我会努力的证明给你看。我们一起来修正这个错误。好不好?”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伤害你,永远不会。”

“你说你已经原谅我了,那么就让我们,重新开始,从头来过,好吗?”

婚情薄,前夫太野蛮 心若向阳,何惧忧伤(二)

“你说你已经原谅我了,那么就让我们,重新开始,从头来过,好吗?”

重新来过?

多么简单多么轻巧的一句话。

只是这一句,就可以将他以前做的一切,全部都抹煞掉吗?

只是这一句,她就要感恩戴德,然后兴高采烈的把自己打包送上吗?

顾承麒,你真的太看轻我了。

丁洛夕闭了闭眼睛,压下因为他的拥抱而产生的情绪起伏。

“顾承麒,放手。”

她虽然努力的克制,但是声音里依然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顾承麒将脸埋旱了她的颈项,轻轻的了摇头,怎么也不肯松手。

“洛夕,洛夕——”

他只是想要一个机会,一个可以跟她在一起的机会。

“算我求你。我——”

“我累了。”丁洛夕打断了他的话。极细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还有那掩不住的疲惫:“顾承麒,我累了。”

“…”顾承麒的手臂僵在那里,他微微退开,看着路灯下丁洛夕的脸。

“顾承麒,我好累。”

丁洛夕轻轻的将手从他手中抽回,退后一步,跟他保持安全距离。

从他怀里退出来,她发现好冷,真的很冷。

怎么会这么冷?

他的怀抱,很温暖,丁洛夕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那个时候,她最爱的,也最贪恋的,就是他的怀抱。

她一个人,扛了太久太久了。

可是现在,再温暖,她都不想要了。

“顾承麒,你说你爱我,那宋云曦呢?”

“我很累,不光是因为过去的事情 。而且也因为宋云曦。”

顾承麒咬牙,内心莫名有些惊慌,直觉告诉他,他不会想听丁洛夕接下来说的话:“你是你,云曦是云曦。”

“是。我是我,宋云曦是宋云曦。”丁洛夕微叹口气 :“可是顾承麒。你知道吗?我不想跟一个死人争。”

“你不必跟她争,我——”

我现在爱的人是你。

“不要吗?你爱的人不是她吗?你现在说爱我,可是你真的清楚你到底爱谁?一颗心,怎么可以分成两半?顾承麒,不要骗我,也不要骗你自己好吗?”

“女人都很贪心。我也不例外。我要的爱情,很简单。我的男人,只爱我一个。”

“事实上,我原来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以为,我可以忍受,你的心里有一个宋云曦。可是我到底高估了我自己。我做不到。”

“对不起。”丁洛夕轻笑,那个笑,并没有到眼底。

她的眼底深处,是更纠结的情绪。

“你说让我给你一个机会。可是如果我真的跟你在一起了, 我会受不了的。”

“我受不了我每年过生日的时候,也是宋云曦的生日。那你给我庆祝的时候,身体陪着我,心里却想着她。”

“我受不了我要一辈子活在宋云曦的阴影下。你做什么事情 ,都永远要先想着她,哪怕她已经不在了。”

“我更受不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在缅怀着宋云曦,而这种缅怀,甚至是通过我。”

“顾承麒,我丁洛夕虽然人轻命贱,可是也有自己的尊严。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没有钱,没有房子,没有车,我只有我的骄傲。”

“我不希望因为跟你在一起,连我这最后一点骄傲跟尊严都没有了。”

“我不会。”顾承麒急着想为自己解释,可是丁洛夕却不想听了。

“我不相信。”简单的四个字,又一次打击到了顾承麒。

丁洛夕摊了摊手,神情十分的淡然:“我不相信你了。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了。”

“而且,我真的不想活在宋云曦的阴影之下,我要是真的跟你在一起,我就会不停的想,你心里爱我多一些,还是爱宋云曦多一些。我又会变回以前那样,患得患失,然后纠结犹豫。”

“我不要。也不想。”丁洛夕拎着那一袋东西很久了,她也很累了,轻轻的勾了勾唇角,连再见也不说,直接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