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遍遍的随着来电铃声轻哼着,这已经是她唱的第五遍了。

好似电话那端的焦急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

昏黄的灯光穿过纤纤十指,轻呵气息,十指均沾,透明的指甲油看上去莹润光泽,清透水润。

透明泛粉色指甲油,象征着纯洁和善良。

毫无疑问这是她最讨厌的颜色。

可是哥哥喜欢。

拿出夹在腋下的电子体温计,瞥了一眼显示屏,

38、1度,

呵呵,苍白的嘴角泛起一丝涟漪。

将空调的温度调回26度,室内骤然升高了十几度,还是让她纸片般的身体激了个冷颤。

走进浴室,将烟灰缸里的残余倒进马桶里,按下按钮,看着那些烟蒂在漩涡中逐渐消失,直至不留一丝痕迹。

随手将烟灰缸放到右上角最高的置物柜里,因为太高不方便,所以那里是个一向利用率很低的柜子。

转身打开排风,喝下一口漱口水。

咕嘟咕嘟咕嘟!

吐掉口中的残余的沫子。

双手放在嘴边,轻呵一口气,淡淡的薄荷香完全覆盖了残留口中的烟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虽然每次哥来之前,都要像这样清理一番,确实有些麻烦。

但是,哥心目中的自己,绝不可以这种形象。

旋即下楼,径直走向客厅的那张沙发,每次哥要来,她都会在这里等着他。

只不过曾经,她幻想着和他相濡以沫。

而现在,她只求留住他的人,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宗政贤从来就没爱过她,照顾她仅仅只是因为责任和那份歉意。

叮咚!叮咚!

小城镇的清晨不若大城市般热络,即便天色已经大亮,这偌大宽敞的客厅,依然是悄然无声,此时的门铃声听起来也格外清脆。

不用开门,他有钥匙。

蜷缩到沙发的一角,瑟缩着发冷的身体,脸上却绽开一抹得意的弧度。

哥,我要不断的让你愧疚,让你心疼,这样你的心里才会永远有我的位置。

碰!

焦急的推开了门,宗政贤打开了灯,一眼就看见了瑟缩在沙发一角的连璇颖,疾步迈至这看起来虚弱不已的女人面前。

4个小时的疾驰,让他俨然有些微喘。

“璇颖!”

“哥…,你又开夜车…咳咳咳咳!”

本就无力的话还没说完,连璇颖就一阵猛的咳嗽,宗政贤急忙轻拍着她的背,一点一点的帮她顺着气。

看着璇颖本就苍白瘦弱的脸,他心里塞满了愧疚,本想着昨天饭后就赶来这里,谁知到自己竟因一时情绪不佳,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就给忘了。

“璇颖,昨晚…”

“我知道你有事要忙。”

咳!咳!咳!

出口的话说到了一半,就被连璇颖截了回去。

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这让宗政贤心里的歉意再一次的追加,她妈妈的死是她的梦魇,昨夜她一个人是怎么熬的,感觉手下的肌肤传来的温差。

“怎么这么烫!”

“哥…我没事,咳咳咳咳!”

没事?都咳成这样了,璇颖从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什么事都为他考虑,脱下外套披在连璇颖身上,宗政贤的语气柔软的道,

“听话,咱们去医院,别让我担心。”

“嗯。”

连璇颖搀上他的手臂,宗政贤眉头一皱,转瞬即逝。

每次璇颖挎着他的时候,他心里其实很厌恶,他异常讨厌两个人缠在一起走路的感觉,这会让他有种莫名的束缚感。

那个女人就从来不会主动触碰自己,仅有的几次亲密接触,他也并不是很讨厌。

在来时的路上,叶安袭在夜市那个温柔似水的笑颜,就时不时在脑袋里循环播放,甩一甩头,晃掉这个奇怪的插图。

N市第一医院。

连璇颖只是单纯的发烧,并没有什么复发的综合症,就诊详查之后,在宗政贤的坚持下,她还是输上了液。

折腾了几个小时,也已经接近正午了,这个季节是心脑血管病的高发季,病房紧张,连璇颖这种急症也只能挤在急诊输液室输液。

如果在H市,省城的医生都知道宗政这个姓氏背后代表的意义,即便是简单的输液,也一定会给他们调一间病房,可这小小的县级市,宗政只是一个姓氏,与赵钱孙李无异。

他喜欢这种自由自在的清净,宗政贤实在讨厌二少带来所有异样的光环,带着有色眼镜,所有人尊敬的无怪是他背后的家族权势。

每当他心很累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风土人情都淳朴简单的小城镇,就像他喜欢连璇颖一样,纯洁,简单,不染杂质。

璇颖不喜欢H市,她喜欢这里,他们在这里相识,这里的记忆是他生命中仅存的美好,是他一生中最单纯的岁月。

“哥,你去那边坐,我感冒了,别传染到你,咳咳咳!”

“没事。”

也许是时间太早的关系,静注室里只有寥寥无几的几个人,所以即便连璇颖的声音柔柔弱弱的,所有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姑娘真不错,就适合娶回家做老婆,温柔体贴的。”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感叹,连璇颖脸红红的看了一眼宗政贤害羞得低下了头。

宗政贤有些愠怒的瞥了一眼多嘴的中年女人,他不喜欢这个话题,除了家庭之外,他什么都能给璇颖。

若非那一晚的醉酒误事,如今他和璇颖的关系,仍会是如兄妹般吧。

说起那晚,他一直有些困惑,虽然他酒量不佳,却从没有喝到完全无意识过,可是那晚究竟是怎样开始,怎样发生,他始终理不出任何头绪。

打完两瓶吊针之后,已经是2个小时之后了,二人驱车去了一家广式茶餐厅,整整一顿饭,连璇颖都觉得他心不在焉的,服务生来买单,他竟付了双份的钱。

“哥,你有心事?”

“别瞎想,你身子虚,多吃点。”

糟糕,他怎么忘了,叶安袭还在自己的公寓里,他家那个门是卓逸的恶作剧,正常人都没法打开,她可别出什么意外。

该死,早知道昨天就把她的电话带上去了,最起码能打个电话确定一下。

“璇颖,呃…一会吃完饭,我送你回去,我晚上有点事,着急赶回去。”

“恩,没事,哥,我自己能行。”连璇颖柔弱的声音总是善解人意。

等饭后宗政贤把连璇颖送至家门口,没做停留,驱车掉头绝尘而去。

那洋房门口的连璇颖,微眯着双眼,一抹犀利从中射出。

宗政贤,你开始对我撒谎了…

第十八章 战之殇

挂到S档,245每公里的时速让黑色的车体几乎是一路飞奔,压线,超车,接连闯了2个红灯,这是宗政回到国内后的第一次飙车。

脑子里都是那个整天冷着一张脸却惨白如纸的女人。

叶安袭,等我。

——【闯红灯威胁生命,请勿模仿】——

好疼…

上嘴唇袭来的一阵痛麻,迷迷茫茫的睁开眼,叶安袭看到的是一脸紧张的战祁。

“战…”

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话都没办法说完整了,战按的她人中好痛。

她醒了!

看着眼前这个自己担心了一天一夜的女人,终于醒了。

这一次,战祁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紧紧的抱住了她。

“叶安袭,你什么时候能让人省心!”

听着这个向来刚毅的男人语调之间竟好似有了哭腔,叶安袭知道他是真的急坏了。

他的感情,她懂,但并不代表她会回应。

爱情之于她,没有模棱两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战祁在她心里,永远只是大哥,不会再有其他。

“战,你要闷死我了”

长臂一僵,战祁缓缓松开对叶安袭的束缚,大手轻柔的拍着她的背帮她调整着微喘的呼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叶安袭是真的很好奇,他是怎么找到她的。

似是面有赧色,战祁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问了她一句。

“这是谁家?”

“宗政贤。”

宗政贤,你太过分了,原本看着昨天餐桌上的架势,以为你对安袭会好一些,没想到你竟把这样的她一个人丢在公寓里,如果他今天不冲动的用那个原打算一辈子都不会再用的东西,天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走,我带你去医院。”

她的身体,宗政贤不在乎,他战祁在乎,看她虚弱的样子,他心疼不已。

说罢,战祁便欲抱起斜躺在沙发上的叶安袭。

“不用,战,你去帮我买点吃的就行。”

怎么可能走?虽然这纽扣炸药用的适量,可炸了人家的门终究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了的行为,确实有些过分,要是自己和战祁就这么一走了之,委实有些不好。

再说,现在这个时候,她跟宗政贤的关系是决计不能弄得太僵的。

想着安袭竟有可能是被饿晕的,战祁脖子上的青筋浮现,双拳纂的咯咯直响,如果宗政贤此刻出现,他不能保证像上次在医院一样控制的住自己。

“想吃什么?”

虽然战祁是很想马上带叶安袭离开这个地方,但他知道不可能。

叶安袭的决定,一向无人能左右,也正是她的这股子倔强,让他越发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肯德基”

叶安袭想都没想,就说出了这三个字。

5年了,她都不敢去触碰那部分的记忆,她多希望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杜撰的一个美好的梦境,可她的心上的那个洞血淋淋的,那袭来的痛是真真实实的。

有些痛苦回忆,如果不能做到完全避忌,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复刻记忆,在苦涩中汲取片刻的美好。

15分钟后,战祁气喘吁吁的回来了,手上还拎着一个印着kfc老爷爷的袋子。

呵!

叶安袭这忽然无厘头的一笑,给战祁弄愣住了,可那久违的弧度,又让他觉得心一暖,好像回到在香港时候,他们冰释前嫌,握手言和的那个夏天。

那个时候的她,从来不笑,每天都只是望向维多利亚港的对岸的方向发呆,别的女孩子青春期的一切情感变化都跟她无缘,她一直就是个安静的存在。

战祁从来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也不会去问,恪守秘密是军人的天职,而他,那时候就是按照老首长的吩咐,牢牢监视叶安袭的一举一动。

他从不知道自己那钢铁一般的心,也会因为面前的女孩子的轻轻一笑,而掀起涟漪。

“叶安袭,你敢笑话我!”

战祁走到叶安袭身边,放下袋子,难得促狭的开起了玩笑。

“不,我是在笑我自己。”

坐在叶安袭成90度方向的战祁,此时刚刚发现,她虽是在笑,却根本未直达眼底,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战。”

自从他们之间的结解开之后,她就这么叫着他,可这一句轻轻的唤着他,没来由的让他局促。

“你一直在骗我”

叶安袭脸上的那抹笑意骤然消失,过度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那唇一张一合间,仿佛在陈述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一个事实。

战祁慌了,局促不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看见她手上把玩的东西,戛然而止。

她都知道了,从他下午决定用这个找她的时候,他就料到她早晚会知道的。

掌中GPS定位仪,误差精确到±0、3m之间,轻巧方便,适宜作战,是野战军必备的仪器,专门用来寻找同一频道战友的具体方位。

叶安袭按住了侧面的一个键。

滴!滴!滴!

手腕上的表又一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而相应的GPS可视屏幕上,则看到了相应的红色闪烁。

“他倒是费了心了,这个频道是我个人专用的吗?”

嘲讽的语气掩饰了心底的酸涩,叶安袭心里很难过。原来一直所谓的信任不过是一种表象。早就猜到爷爷不会把监视自己这种家事交给一般的外人,可她从未想过这个人竟是战祁。

“安袭,听我解释…”

“3年时间,说长不算长,说短不短”

叶安袭阻截了战祁欲要出口的话,有些解释,苍白无力,多说无益。

记得她申请H大的港生试读面试通过的那天,她第一个电话就是打给战祁,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想跟他分享自己的喜悦,因为她的计划,她只对他讲过。

7天以后,战祁与自己一同站在H市的这块土地上的时候,他们在江边喝了一宿啤酒,只为了庆祝战祁被意外的调派到H市的驻军部队。

那晚,战祁在自己的手腕上摘下这块宽大的汉密尔顿男士军用表,亲手戴到了叶安袭纤细的手腕上。

“叶安袭,祝你成功!”

那夜,月明星稀,云淡风轻,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女孩举杯共饮,一醉到天明。

那5个月前的画面,一帧一帧的浮现在叶安袭的眼前,虽是记忆,但却竟觉得是那般的刺眼。

“安袭,我…”

百口莫辩,悄然噤声,战祁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老首长允诺他,如果调到H市驻军,就会提拔自己升中校。

而他终于晋级成为一名中校,唯一立下的功劳,就是将这块表带在了她的手腕上。

可天知道,他真的不是为了贪图军官之途,他真的不在乎是少校还是中校。

他之所以答应老首长的请求,是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就近照顾叶安袭,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确保她不会再次失踪,他自私的担心会永远见不到她。

从他第一次在那里接她出来,一晃已经3年了,那个女孩仍是一如往日般倔强,而他早已经做不到当初的置身事外了,他知道他在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可是为了安袭,他战祁愿意。

为了能摆脱叶成功的钳制,她机关算尽的嫁入财大势大的宗政家。

她结婚的那天,他心在滴血,可他连基本的护她周全都做不到,又有什么资格跟她说爱。

战祁28年的坚毅生涯里,第一次手足无措。

“战,这一次,我信你。”

叶安袭淡淡的声音逸出唇畔,似是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的平静至极。

战祁知道,即使叶安袭这么说,但是信任的墙体一旦开裂,是如何也无法修补的。

“安袭,对了,我着急找你,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

看着自己家门前的散落一地的金属碎片,宗政贤心下一窒,遂三步并作两步加大了步子。

第十九章 婚房

看着自己家门前的散落一地的金属碎片,宗政贤心下一窒,遂三步并作两步加大了步子。

推开形同虚设的双层门,横眉僵硬,俊眸一紧,一眼扫到沙发上的叶安袭、战祁、还有那一桶扎眼的肯德基。

扯扯嘴角算是自嘲,想他一路飞车,还真是有些自作多情。

“抱歉。”

叶安袭看到了门口的宗政贤,嘴角有些尴尬的扫了扫地下那一摊七零八落的金属残骸。

“没事,这门早该换了”丢下一句话,没做停留,宗政贤转身欲进内室。

看着宗政贤的态度,战祁气不打一处来,起身转向他,声音紧绷而阴沉的低喝:

“站住。”

转身,抬眼,俊眉上挑,宗政贤冷冷的睨着战祁,并未做声。

“你不觉得该说点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