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个懂得用嘴去说什么的男人,爱与责任,更多的是要去做,更何况,现在容烨下落不明,也不是崩溃的时候。

至于连璇颖…

“宗政贤,这三个字,你说的不累么?”

像是啐了毒的刺猬,叶安袭只想不顾一切的把自己的焦躁扎向对面的男人,可一如既往的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又是临近立秋的日子,午夜的微凉让叶安袭纤瘦的身子,冰的颤抖,宗政贤默默无语的脱下了西装外套,长腿一迈,走到她身边,自顾自的把她裹在他大大的衣服里。

“听话,你先上去,我一定把容烨给你带回来。”

宗政贤知道如果不找到孩子,叶安袭这通了电似的焦躁是无论如何都无法退却的,所有的事情等到解决了眼前事儿再说。

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就在这时候,宗政贤电话响了,是卓逸。

(“妈的,这一晚上白忙活了,那女的带你儿子回去了,快到家了。”)

宗政贤还没来得及告诉叶安袭,她已经自己听见了电话那端的内容,从宗政贤怀里蹿出去,就奔着公寓门口奔了过去。

看见门口的左兰兰牵着儿子站在公寓门口的时候,这一晚上的普通乱跳的心一下定了,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让天性淡漠的叶安袭,眼眶倏地红了。

“儿子。”

假想了那么多危险的事儿都没有发生,看着儿子完好无缺的站在自己跟前儿,叶安袭心里终于定了。

一把抱过肉呼呼的儿子,感受着嫩嫩的小生命,容烨是她的命,她忍受不了他有一丝意外。

小容烨看着妈妈的眼圈红了,又看到走过来的大怪兽,自然而然把自己的噩梦转嫁给到妈妈身上。

“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大怪兽也带你去扎针了?”

听见儿子还念念不忘这验血的事儿,叶安袭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不过现在她确实有个事必须要做。

抱着儿子,叶安袭站起身,看着那个一直单手插袋,歪着头一脸讽刺的左兰兰。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容烨被撑的圆滚滚的小肚子,身上一股子的奶油味儿,叶安袭就知道她多想了,想她们虽然不是朋友,但这样全城警察地毯式的搜索,对于谁的人性都是侮辱。

更何况,坦白说,目前为止,左兰兰对容烨是真的不错。

“金小山,你没误会,我本来就不是好人。”

左兰兰的眼神看叶安袭习惯性的就是甩不掉那一抹厌恶,不过再触及她身后那两道犀利的目光也被震慑的看向了一旁。

小容烨完全感受不到这三个人的硝烟味儿,兴奋的跟妈妈说着今天晚上的历程。

“妈妈,酷酷姨带我去看电影啦,好好看呀!~”

“呵呵,看的什么片子啊?”

这更深露重的,怕儿子着凉,叶安袭抱着儿子转身上楼,在于宗政贤擦身而过的时候,侧了下身,躲过了他要去抱容烨的手,自顾自的走回去。

“《强占,女人休想逃》翻拍了,这回是航母仙剑版~”

航母仙剑版?

什么东西,再一琢磨一下脸色铁青了,死死的瞪了一眼要一脸写意的左兰兰。

原来儿子说的是毫无删减版。

这女的,太过分了,那片子知名的十八禁,儿童不宜,怎么带她儿子去看那种东西?

“妈妈,那个男主可帅了。”

容烨余兴未尽的沉浸在刚刚的电影里,叶安袭脸色不怎么好的都没搭茬儿。

可情商有时候蛮低的宗政贤确觉得应该多找机会跟容烨修补一下感情,还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小烨学到了什么呢?”

这时候,只见小容烨伸出肉肉的手指指着宗政贤,奶声奶气的说着。

“去你妈的。”

一句话,让宗政贤整个脸都拉下来了,叶安袭都没给他投过一张同情票,明明是三年前飞机上他们一起看的片子,他不记得,怨谁?

整个电梯只剩下左兰兰再也憋不住的笑声。

原以为一场悲剧结果竟是一场闹剧,事情的始末不怪是左兰兰讨厌那种假惺惺的恶心氛围,接了容烨去吃麦当劳又顺便看了个电影,只不过凑巧的是,手机没电了。

上楼之后,宗政贤给所有人一一打过电话报了平安,而叶安袭则是哄了儿子睡觉,本想跟左兰兰道个歉,可她压根就没搭理她,最后也回了房间。

不知不觉,已经快半夜1点多了。

等回房间的时候,宗政贤才刚刚放下手中跟沈厅长的道谢电话。

看着这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受伤的左腿一直在微微发抖,想起刚刚自己的无理取闹,叶安袭又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两个人之间从来就没有谁欠谁的,宗政贤没必要承受她的焦躁情绪,她知道自己是被儿子有可能出事的假想乱了脚步,慌了神,以至于说话口不择言。

可又在另一个角度看,说出了这些,心里反倒有个角落是轻松的。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矛盾。

换了条睡裙,去床头柜拿发箍,叶安袭觉得自己应该去洗个澡,她有些不想去面对这个男人一直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瞳眸。

可很多问题,是有力量决定的,宗政贤的腿受了伤,可是手臂没有,只是轻轻的一个使力,叶安袭的整个身子便被抓到床上,几乎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那身上的修长身子就灵活的翻了过来,把她压在了身下,禁锢在了两条铁臂之间。

以为他是要坐那件事,心里反倒是平静了些,身体上的事情总比心灵来的简单,她现在自我催眠的很安定,不想要重新打乱。

只不过…

纤细的软嫩手指轻轻的抵触着宗政贤因情绪而滚动的喉结,叶安袭的声音很小,很轻。

“我还没洗澡。”

却不想,宗政贤只是握住她的柔荑,拿开,整个人趴在她的身上,头错着头,用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并没有想要亲密的结合的暧昧,却将二人紧紧的束缚在一起,两个人看不见彼此,却因为嘴巴和耳朵的距离,能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声音。

而也许只有这样,这个不善言谈的男人,才能把自己的心赤裸裸的捧出来。

叶安袭感觉的到脖颈一侧的呼吸的一张一翕,原以为是某种亲密行为的开始,却不想,宗政贤只是压低了嗓子,说了那句她近些天听了好多遍的话。

“叶安袭,对不起。”

如果节奏缓缓的呼吸能够代表着安定的诚意,叶安袭不想纠结在这个漩涡。

其实道歉与原谅之间重要么?

其实从头至尾她都不知道他究竟在歉疚着什么,所以又何来的屡次原谅呢?

“好了,宗政贤,我接受你的道歉。”

叶安袭并不相信这所谓的道歉的作用,就算她有一颗麻木的心好了,她想见到的更多是以后的路是如何的走,而仅仅是‘对不起’三个字,早就给不了她任何信心。

可耳朵边上的一张一翕的呼气吐气,却异样的没有习惯的用身体说话,而是用极为平静的语气像是讲着一个故事。

“我在红灯区长大,没有生活技能的妈只能靠出卖自己来养大我,从我记事起还不明白我妈的职业究竟是什么,直到有一次我10岁的时候,几个小流氓从我家里出来之后,我看见妈一身狼狈的…”

这故事让叶安袭似是找到了共鸣,那淡定的语气背后隐藏的酸涩,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什么,上次在医院她隐约知道卫青琴的身份,但她不想知道这背后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听的人都酸涩,那讲的人呢?

就算她有怨怒,不代表要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宗政贤,别说了。”

叶安袭侧过脸,想要制止宗政贤继续说下去,却近距离的对上那幽深的瞳眸。

看着叶安袭眼睛里的似是同情的袅绕,宗政贤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你转过去,听我说。”

这些话也许他这一辈子只说一次,如果可以这是他这辈子都不想揭开的伤疤,可是他不想跟叶安袭之间总是隔着这层膜,他今天才知道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是他想的那般释然,冷静让他们过多的在原地踏步,而解开这些无人去碰触的疙瘩,是必要的。

大手轻轻的别开了叶安袭的小脑袋,在那娇嫩的耳廓旁,宗政贤接着讲刚刚那未完待续的故事。

“我妈的衣服被撕裂了,还在追着那几个小流氓要钱,呵呵,我还什么都不懂,以为他们只是抢了我妈的钱,我就追出去跟他们打了起来,最后还是自不量力的被狠揍了一顿,他们拿烟头烫我,我也无力反抗…”

听到这里,叶安袭想起他后背那唯一的烟疤,原来是这么来的,伸出手缓缓的触摸那个地方,想着几年前她还问着他‘疼么?’

这个男人的那声‘嗯’说的是心里上的吧。

那种被生活所迫却又无力呻吟的日子,说不疼,谁信呢?

“从那天起,他们奚落我,我才知道我妈是做什么的,所以我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叛逆过,我每天在红灯区那条街打架,学人砍人,像是愤青儿一般的仇恨社会,可直到有一天,我得罪了那一片的大哥,那大哥叫嚣着要我的一只手,后来这事儿渐渐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几天之后,妈的姐妹连姨却说不行就不行了,虽然妈没告诉我,可我知道她是为了护着我才去找那个大哥,可几个男人喝多了,把连姨…”

说到这一段,低沉的声音变的干扁而暗哑,就连听的叶安袭都像亲历痛苦似的心很酸。

连姨?

这独特的姓氏让叶安袭终于明白了宗政贤这一番莫名其妙的长篇大论是缘何而起。

“连姨是连璇颖的生母。”

打断了宗政贤的自述,叶安袭说的是肯定句而不是问句,从他们结婚以来,连璇颖就一直是他们之间的问题,矛盾的来源,她从来没有问过他与连璇颖的真正关系,只是觉得她是他妈收养的孩子,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段渊源。

恩人的女儿?

千丝万缕的情缘,呵呵。

宗政贤好像没有听出叶安袭言语间的不悦,仍在自顾自的说着。

“连姨临死之前,我答应过她要好好照顾璇颖。”

叶安袭不能忘的是,连璇颖指着她的鼻子说过她才是他们之间感情的第三者,可听他这么说不是么?

确实是他认识连璇颖在先,她在后,那他给过她的承诺是不是也给过连璇颖呢?“然后呢?”

感觉到身下的小身子有些僵硬,宗政贤接着又说。

“可那是过去,现在我能还的只是让她衣食无忧。”

过去?

一段感情轻易就被说成过去?

“你和她发生过关系?”

“恩。”

“你想跟她要过孩子?”

“恩。”

“如果没有我,你们是不是结婚了?”

“…恩。”

宗政贤答应过叶安袭,绝对不会对她说谎,在认识她之前,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牵肠挂肚的感情,他以为他的生活不过就是由一个女人和几个孩子组成,因为从来没有谁能像这个女人般影响过他。

可他还是忽略了一点,对于男女之间来说,坦白绝对是一门儿艺术,坦白不一定从宽。

前面的经验他没有长记性,鎏年告诉过他,叶安袭不是神,她最终只是个女人,而是女人总有一些绝对听不了的话。

本以为叶安袭会像每一次理解他一样,两个人最终醉倒在温柔乡,却不想身下的女人只是冷冷的道。

“讲完了,能放我起来么?”

这一股冷空气让宗政贤辨别出来何为北方了,所有的旖旎和淡淡的忧伤都不见了。

大手触及那冷着一张脸的小女人,眉头蹙起。

“叶安袭,你别胡思乱想,我想要的女人从始至终只有你。”

多么感人肺腑的表白,多么动情的感言,可这一番倾诉的回报,只换来了下体猛的阵痛。

“呃…”

捂着毫无防备被这女人偷袭的小小宗政贤,疼的他冷汗直流!

看着那个行凶之后,甩门而去的女人,宗政贤狠狠的攥拳砸在身侧的床上!

他只是想跟她说明白他妈的存在,和连璇颖的关系,不想让她继续误会下去,怎么会变成这样!该死!

这女人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了?

118 凉拌

不懂!

还是不懂!

宗政贤从头至尾没有弄清楚为什么好好的温润在怀的叶安袭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生气了。

他完全摸不透这个女人的脾气了,他以为她绝对过不去的事儿过去了,可他以为加分的事儿为什么反而卡在这里了?

有些事情说清楚不好么?不是她说的不要再骗她么?

为什么前一秒还旖旎的氛围,下一秒就变成他自个儿孤身一人了呢?

坐拥庞大的企业帝国他没皱过眉头,斡旋于尔虞我诈他也没失去过方向,偏偏在这个女人身上,他全无头绪。

他的骄傲不允许让他屡次向一个女人俯首,可偏偏在叶安袭面前,他的尊严无法启动。

该死!

猛的起身,开门出去。

这一出来就看见漆黑的客厅那鬼火一般的电视墙,顺着高清分辨率的光线,就看见叶安袭像个坐莲观音似的坐在那沙发上发着呆。

是啊,她不发呆她也不能干些别的了,这房子许久没住,没有交过有线电视的费用,目前为止除了背景光,她什么都看不了。

下体的阵痛,加上膝盖的酸痛,让宗政贤走起路来拖鞋塔塔声很大。

“很晚了,回房睡觉。”

与其说的多了容易说错,那他索性就不说了,一觉睡到天明,就当他没提过那一段。

可他肯退,不代表叶安袭就非得进,此时此刻,她整张小脸阴沉的可怕。

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只是扫了一眼,再也不想看见第二眼。

“我不困。”

没有任何温度的话一出口,宗政贤的好脾气也快被磨没了,叶安袭眼睛里那清楚的厌恶除非他瞎了才看不见。

她讨厌他?

他把这辈子都没对第二个人剖开过的心这么赤裸的裸露在她面前,她却厌恶他?

宗政贤的整个身子压下去,大手不算温柔的掰过女人根本不屑看他的脸,逼着她和他四目相对,口气更像是低咒一般。

“叶安袭,你闹什么脾气?”

他的一颗心剖开给她难道还不够么?关键他就没弄懂她为什么生气!

“…”

沉默代替一切回答了他,除了各种厌恶,他看不见别的,这样的眼神他觉得他就从来没在叶安袭眼睛里见过。

该死!

“叶安袭,你怎么了?”

“…”

别扭,真别扭!宗政贤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少言寡语是对别人的煎熬,可现在他知道了,这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别扭还真别扭。

“叶安袭,你到底想要什么!”

大手越发的使力,却又怕抓伤她瘦削的肩膀,整个悬在半空中紧紧攥着,如果不是下半辈子准备跟她耗着,宗政贤真想马上掐死她。

额头的青筋直跳,咬牙切齿像是随时准备吞她入腹。

无视他的愤怒,叶安袭淡淡的开口。

“我要的你已经给不起了。”

她承认她确实有些精神洁癖,以前她只是不愿意去思考这个问题,可宗政贤刚刚一说起他跟连璇颖的青梅竹马,就像是再跟她讲一个那些年他追过的女孩的故事一样。

她恶心,非常恶心!

他那个故事让她想到太多不愉快的事儿,以至于想到有可能在她们结婚之后他宿醉睡了她那一晚之后,还跟连璇颖那个女人有过几夜贪欢,她就觉得鄙视自己。

宗政贤觉得自己已经快疯了,无法想象自己有一天也像是自己最接受不了的咆哮帝一样想去死命的摇醒面前的女人。

“是什么?说!”

“宗政贤,结婚以后跟没跟连璇颖发生过关系?”

叶安袭发现她很在乎这个问题,直勾勾的盯着宗政贤,一瞬不瞬。

四目相对,清澈的不见任何浑浊。

这句问话一出口,宗政贤完全明白今晚的所有问题都出现在哪里了,但凡是有点心计的男人都会去逃避这个话题。

可宗政贤在某些方面,绝对是个萌货,在感情上他奉行的原则很简单也很愚蠢。

标准的一字回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恩。”

可心诚则灵毕竟是用在骗香客的香火钱的,用在男欢女爱中这绝对是不可行的悖论。

几乎是瞬间,叶安袭就挪开自己全部有可能跟他有接触的身体,整个小脸的厌恶显而易见。

宗政贤死死抓住她的手,根本不给她机会远离他的喘息空间。

“叶安袭,谁都会有过去。”

不管你多么鄙视过去,谁也不是圣人,过去是每个人人生的组成部分。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