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站的直,叶安袭却整个人有些疲态,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又经历了这一番的折腾,她真的累了,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沙哑。

“连璇颖,你想怎么样?”

没有不耐烦,没有挑衅,叶安袭的口气平淡如水,她对安安的死始终是自责的。

首先,连璇颖从并不知道安安和她的血缘关系,其次,带走安安的时候,是她叶安袭留话,孩子我带走了。

可孩子…

她始终是逃脱不了干系…

“怎么样?叶安袭!你抢走了我的男人,我的养母,我的家庭,我的一切,到最后,你居然连我的安安也不放过,你安的什么心!我什么都不要,把安安还给我!”

声嘶力竭,字字泣血,连璇颖的整个身子都发颤了,这一次她不是故作激动,也不是借机发飙,而是真的疯狂了,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叶安袭什么!

她就像是一个她命里的克星,每每出现总没有好事!

就算安安的死她并没有那种毁天灭地的丧子之痛,可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忍受突然回国,孩子死了,而且造成这一切的不是别人,偏偏是她叶安袭。

连璇颖就算是再没有心,胸腔里也是有颗热乎乎的东西在跳,那个傻孩子就算她不算喜欢,但这么冷不防的死了她也无法接受。

眼泪混合鼻涕,连璇颖难看的伸出手背一把一把的抹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是气愤也好,是伤心也罢,她现在真的恨不得把眼前的女人凌迟处死!

十月怀胎,那是一个孕育生命的奇迹,叶安袭经历过,所以她愿意相信连璇颖现在的情绪成分没有掺假。

人毕竟是人,并非草木,她不会为自我开脱而把连璇颖恶魔化。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宗政贤,沉声道。

“璇颖,安安的死是我的错,跟叶安袭无关。”

这样的伦理悲剧从来就没有源头解释,唯一的方法,就是解决。

“呵呵…好啊~”

擦干那鳄鱼的眼泪,身高本就高的连璇颖,高傲的站直,低头睨着叶安袭的肚子,伸手一指,口气很轻。

“那我要她肚子里面那个,一命换一命,值了。”

简直胡闹!

连璇颖此时表现的就像金庸笔下的叶二娘,因为自己的孩子丢了而到处偷别人的孩子,可所有人都不知道,只有宗政贤知道,她并不是。

从安安出生起,宗政贤就一直照顾她,连璇颖对安安的几斤几两,他最清楚,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像样的妈妈,今天的一举一动,不过是因为她的东西被人强占。

叶安袭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就这么盯着连璇颖,薄唇紧抿并未出声。

“…”

当然这样的无理取闹,最终定是一阵沉默,连璇颖也猜到了,也没在继续,不知道真么时候战祁和田笑甜已经不在了,整个房间就剩他们三人。

连璇颖也整个人坐在了沙发上,一脸的愤恨幻化成诡异的轻松,从手包里拿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感觉,也未尝不好。

死丫头死了,她最后的筹码死了,她手中什么都没有了,她必须要攥紧些什么!

“怎么,不舍得?呵呵,那二选一好了,我要你跟她离婚,然后跟我结婚。”

袅绕的香烟因为频繁的吞吐而遍布了连璇颖的周身,漫不经心的弹着烟灰像是旧时要债的周扒皮。

“…”

又是一阵沉默,叶安袭和宗政贤谁也不会去回她这样的无力取闹,毕竟这里不是韩剧的现场,那么多的圣母,那么多的纯情萝莉。

有些要求,不是要求,不过就是泄愤的前戏,一直不言语的叶安袭还是淡淡的道。

“别绕弯子了,你直说吧。”

挑了挑眉,碾烬了手中的香烟,连璇颖伸出过度纤细的五根手指,开了个价儿。

“好吧,一口价,5000万。”

什么都没有,那她要钱,钱能给她安全感,她一个人就不会那么恐慌,郝秋萍那边迟迟不肯动作,她就没有钱拿,等卫青琴那件事东窗事发,她会被赶出宗政家的吧、…

想想看,她对安安的死也少了些许愧疚。

只是7个零,这点钱对宗政贤来说就是九牛一毛,就算是给叶安袭买了心安理得,宗政贤也不会拒绝的,对吧。

没有想象中的承诺,叶安袭伸出手,指着门口,极其冷淡的道。

“连璇颖,你可以走了。”

有些事情,原来是她想多了…

连璇颖有些气愤,倏地站起身来,她没有理解上去这形势的突然转变。

“怎么,嫌多?一条人命还不值这个数?”

呵呵…

叶安袭嘴角泛起一抹冷笑,从来就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哪怕是她连璇颖提过一次想见安安,她就算倾家荡产,也会拱手相让与她。

就再刚刚她还曾经有一点点的幻想,以为她是有一点点在乎安安的。

结果一切都是她想多了,连璇颖还是连璇颖,一个让人心寒的母亲。

“连、璇、颖…”

宗政贤这三个字说的极其用力,即使面部全然无表情,可他紧攥的手,叶安袭懂,他在为安安心疼,再为安安不值。

任谁摊上个这样的母亲,会安生呢?

“我个人的存款有十几万,算我叶安袭替安安送给你的,当然,你也可以嫌少,选择不要。”

桥上桥上,河东河西,从此再无瓜葛,有一种人,不能让她养成习惯,就现在看来,她对宗政贤养她一辈子这件事,似乎一点点感恩都没有。

宗政贤全然不知道卫青琴那件事,这件事不管是不是卫青琴的错,连璇颖的出卖确实令人心寒。

索取无度,贪得无厌,野心爆棚,即使她不愿意相信,可这一切是事实,

就算是她这个做姐姐的替安安尽孝了,她觉得这样够了。

然,连璇颖当然是看不上她那蝇头小利,这还不够她塞牙缝的,几番撕闹,却在宗政贤和叶安袭的相继离去后少了pk的对象,胸中闷闷的似是全然无处宣泄,在连璇颖看来,这个世界从来就只有别人欠她的,而没有她欠别人的!

十五万打发她!当然不可能!

双手抓住头发,使劲的挠,使劲儿的抓,她有一种被全世界负了感觉,却唯独没有想过,自己欠了世界什么…

所以说,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没错…

不争,得,争了,反而失去的更多。

——

自从地球上的人从两个人起逐渐多了起来,爱恨纠结就变成了永恒不变的主题,人类的感情很复杂,没有模式,没有定律,每个人都有一组自我的机构设置,随时遇到什么变动的时候,都会发生化学反应,变成另外一种你最亲密的人都无法理解的行为模式。

秋风剪日,逝苑的一隅,一辆迷你cooper内,驾驶座的田笑甜坚强的笑,认真的道。

“战祁,我们分手吧。”

呼吸里都是他的那种淡淡的烟草味,田笑甜不会忘,他说从他发现爱上她的那天起,他也爱上了烟。

是的,他说过,不止一次的说过,他爱上她了。

田笑甜,真的,有了这个,你的什么痴心傻恋的都够了。

微笑,一如她的名字,是甜的,可在战祁眼里,却是甜的苦涩,甜的怪异。

“田笑甜,你做梦!”

不给她任何机会,他不想从她的小嘴儿里再听到任何无情的话,战祁直接堵上了她的嘴,像要碾碎彼此般的揉捏着她娇小的身子。

她的味道一如既往的香甜,这是他多少次午夜梦回都让他燃烧的味道,有多少次他想她的柔软想的身体发疼,可他却当做这不过是肉体的吸引,他一直以为他爱的是安袭,可当一切全部错乱的时候,他就要失去她的时候,他才明白,他要的一直都只有她!

灵活的勾缠住她的丁香小舌,他喜欢这种让她无路可逃的吻法,所有人都认为他战祁是正人君子,朗朗男儿,却没人知道他有这样的嗜好,他喜欢像大灰狼一样把她拆入腹中,揉成一滩春水的感觉。

以至于他跟叶安琪结婚后,都没有碰过她一次,他的身体只对一个女人有反应。欺负她,强占她,就算是吸吮她全部的泪,就算是她吃痛的求他,这一切一切的田笑甜,从来没有说过不要他,她怎么可以不要他!

她怎么可以再骗走了他唯一的心之后说不要他!

吻的再久,终究会累,呼吸灼热急促,喷洒在二人之间,战祁没有放手,持续的用唇刷着甜甜红肿的两片,就算是吻过无数次,还总是有那种电流散在彼此之间。

“甜甜,你真甜。”

两人的坐姿早已因为纠缠而发生变化,浓烈的欲望气息也弥漫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战祁的胡渣子就磨蹭着田笑甜细嫩的皮肤,那种浓烈的男性味道,让田笑甜想哭。

她不明白,她要的爱情很简单,为什么偏偏要掺杂这么多成分?

第三者,爱上有夫之妇,拆散人家庭的狐狸精,她都做过了。

他有了孩子,她都已经放弃了,可叶安琪的孩子小产了,又主动提出离婚了,虽然她承认自己很不要脸,但是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爱了不是么?

可事实呢?

叶安琪告诉她,是因为她田笑甜,战祁打了她,孩子就这么流掉了…

是因为她田笑甜!是因为她田笑甜!

如果一个人可以没有道德,没有价值观,该有多好,可田笑甜做不到,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杀人凶手!

她自私的爱情毁了一个家庭,毁了一个孩子,毁掉一个叶安琪,这样的爱情会得到祝福么?

当然这一切,她永远不会说出口,就让她那小小的自私埋在心里,至少她的爱情,是美好的。

不正常的感情,终究是得不到祝福的。

四目相对,这个男人在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这副要吃人的样子,那样的炽烈,让她情不自禁的沦陷,伸手抚触他的眉眼,那里有她为她打架留下的疤痕,他高挺的鼻子,让她想起那年在玉米地里,她不经意的抬头一吻。

反复的触着那双薄唇,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每天清晨被它吻醒。

第一次,也是田笑甜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放纵,小手放肆的拉住了他的裤腰带,用着近乎天使般的纯净声音道。

“战哥哥,给我。”

天使一旦染上情欲,那是连恶魔都无法阻挡的魅惑。

——

就在当晚,在叶安袭的坚持下,叶成功被敛葬了,这个戎马一生,波折一生的老人一直到死还是这般的颠沛流离,不得其所,这让叶安袭心里愧疚至极。

从叶成功被推进去火化,到变成一把灰出来,她都一直没有表情。

宗政贤不愿意看她那个该死的表情,他知道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大家想的没心,相反,她的心藏得太深了。

“我们带着他去欧洲见爷爷。”

航空公司虽不让载,可他是宗政贤,他要做的事情,就有很多办法。

“恩。”

这是她欠他的愿望,她一定会让它实现。

敛葬了叶成功之后的翌日,果然不出所料,连璇颖并没有去警察局领安安的尸体,姚启泰给宗政贤打了电话,两个人去领回了安安的尸体,在逝苑就地火化。

老人常说,小孩子的尸体不能隔夜,尸骨也最好不要保存,这会让他们留恋人世,不好投胎。

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叶安袭状似无意的问了容烨的意见,结果容烨半天没有说话,只是说了句。

“是葬在哪里,就会暂时生活在哪里么?”

小孩子的问题,总是比大人来的谈成,也比较无厘头,叶安袭没死过,当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也许吧。”

结果,最终,容烨亲手把安安的骨灰洒到了一片薰衣草园里。

在开骨灰坛之前,宗政贤还有一丝犹豫,可当容烨很认真的说。

“安安很漂亮,很香,她一定喜欢这里。”

薰衣草香扑鼻,宗政贤把那个坛子给了容烨。

小小的手散播着已逝的生命,微风伴随着花香结束了这段人生旅程。

一家三口,没有人哭,因为祝福夹杂了眼泪就廉价了许多。

安安,走好…

没个城市通往殡葬的地方总会是好山好水外加知名的庙宇,拜神,求保佑,求辟邪,求家宅安宁,其实说白了,这里就是个求心安的地界儿。

人之所以迷信,大多是被现实生活堵到了一个角落,她自己的已有知识不能解释,那就只好求助于未知世界的所谓上神。

“宗政贤,我们去那里看看。”

指着高速公路指示牌的道观,叶安袭突然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接着,一家三口就调转方向去了那边。

山有山神,水有龙王,我们华夏地大物博,人多,神自然也多。

这个山神庙拜的人很有特色,依山论名,黑山老母。

听上去总是有种黑山老妖的感觉,但方圆几十里的人都会赶过来拜她,相传很灵验,尤其是住庙的师傅善六爻八卦,很多人不远千里,只为求这一卦,所以这里香火很旺。

中国文化自身的交gou,导致一个现象,就是不管佛也好,道也罢,庙宇道观大多走一个经营模式,烧香,推销法器,有的依山傍水的就会准备一些许愿池,同心锁之类的别样营生。

没办法,道士也想吃肯德基,和尚也想喝王老吉,都是人,都得生活。

进了这个小庙,叶安袭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无趣了,她怎么也会想来这种地方涤清自己呢?

可既来之,则安之,不管怎么说,这小院子各种植物茂密生长,那风铃声,倒还有几分清幽古刹的意味儿,容烨倒是挺好奇,到处乱窜,没办法,从小在国外长大的他真没见过这些物事。

看人家燃着比他还高的香,在那拜那个一身黑漆漆的在山洞里的老母,小眼珠子圆咕隆咚的转着,好奇极了。

这些天跟宗政贤的阶级友情也建立起来了,越过叶安袭,直接去摇宗政贤的手,想要更清楚的看清这些东西。

真奇怪,那黑黑的家伙爱吃这种呛人的玩意儿么?

当然,宗政贤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他就已经树立了自己的信仰,他是一个标准的清教徒,除了进步和自身的努力,他不信任何神鬼,可当做文化来看,则另当别论。他知道叶安袭这段日子心里压力大,如果来这里逛逛能够心情舒爽一些,也是好事。

叶安袭在道士的推销下,买了三炷高香,都没有谈价钱,就付了2000块。

宗政贤一直皱着眉头,身为商人的他当然知道这摆明是个商业交易,叶安袭还真不像这么愚笨个人…

可看她跪在地,虔诚的拜着,口中念念有词的时候,宗政贤有种怪异的感觉。

她在不安,而这种安全感不是他可以给予的。

跪地祈祷的时候,叶安袭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身边的人接二连三的逝去,让她害怕,她没有忘记,宗政贤的复诊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

她嘴上说活一天就快乐一天,可如果真的有事,她还能快乐的起来么?

真的做到了无心,那她也能上前坐在山洞里,接受大家的膜拜了。

求神,拜佛,如果有效的话,求你们保佑这个家不要再出事了。

宗政贤不愿意看叶安袭这个死气沉沉的样子,虽然他的情绪因为安安的死根本高兴不起来,可作为一个男人,如果不挺住,那就枉为男人。

一个使劲儿把容烨举到自己脖子上骑着,用着叶安袭恰巧能听到的声音道。

“走,我们去那边转转。”

看这一大一小都走了,叶安袭也跟了上去。

这山是靠着这庙再养,所以这里真没什么好逛的,宗政贤给容烨买了一个小鬼脸面具之后,三个人就快到了这庙的尽头了。

看着那链子上绑着的一把一把的锁头,美其名曰同心锁,宗政贤当然知道这是商业用途的东西。

可文化的力量是根深蒂固的,只是‘同心’二字,竟让宗政贤也主动掏了腰包买了两大一小,拉着叶安袭和容烨,三个人携手把彼此固定在一条铁链的顶端。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千百年来情侣之间亘古不变的愿望,她们亦然。

山顶的风尽是寒意,却让人觉得骤暖。

握紧彼此的手,一家三口的和谐背影被余晖映衬在这黑山之上,久久不能散去。

婚姻的美好,在于相濡以沫,在于合二为一,在彼此都情绪低落的时候,会去主动照顾对方的情绪,这样的感情,高于肉体,大于激情。

在下山之前,那个一直看好这一家出手爽利的大客户的营销道士,自是要引领他们去占卜那一卦铁板神算。

鬼使神差,今天的叶安袭有些迷信,虽然她并不相信命运的规律,但听听看又能怎么样?

‘石壁求生长,灌水花即开,有情人遇之,红袍换白裳。’

那带着眼镜穿着道袍的老道拿出叶安袭抽出的那只签的签文,递过去给叶安袭看。

“师傅,何解?”

“你这一生很不容易,但又时常绝处逢生,可正因为如此,你的命可以说是很硬,那这样来说,你身边的人就会被你刑克,你不会有事,但是你身边的人会因为你而刑克,乃至丧命,除非你主动离开他们,他们才会得以平安。”

刑克?

可不是,想想她的生父叶子麟,那个死去的孩子,雷婷,冷然,安安,叶成功,不都是一一死去了么?

就连宗政贤,现在也是生死未卜…

可她就算被那样的折磨过后,不依然完好无损的坐在这么?

是她的关系么?是么?

“施主,我有办法给你破一下…”

那老道的话还没说一般,就被宗政贤森冷的眼神儿瞪了回去,拉着发怔的叶安袭,起身就走。

“走,回家。”

“不要相信,这不过是骗钱的手段,咱们是逝苑那个方向过来的,这样的香主一定家里都有人死过。”

宗政贤语速极快,想做swot分析一般,快速剖析了这一签的内幕。

他的紧张反倒换来了叶安袭的一笑,这么多天的第一个笑容,比秋天成熟的麦子还要耀眼。

“宗政贤,你怕我会跟你离婚?”

这个男人越来越不像那个她认识的宗政贤了,情绪泄露的让她都能读得懂他的内心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