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左正国之所以选择这里,当然是因为这里的荒无人烟!

没有帮手,路途又远!这就是一场跟时间作战的战役。

豆大的汗珠顺着宗政贤的额头下滑,他在想着该从何处下手,最后…

片刻,眼睛闪出一抹精光,宗政贤开始挽袖子扒垃圾。

当然直接扒,胡乱扒,漫无目的的扒这些绝对不是解决办法,宗政贤每翻一个地方,就会留意那端坐上方看好戏的左正国的表情,只要是一脸胜利的笑容,他就会换另一个地方。

衣服,易拉罐,废旧的书本,破鞋,垃圾站里就是个小社会,应有尽有。

而三个地方之后,宗政贤发现他的丝毫不紧张。

人类之所以会进步,就是因为人类懂得停下来思考。

所以…

宗政贤这会儿才注意,为什么左正国会选择最脏乱的一滩垃圾上面坐着,他不觉得刺鼻么?不觉得脏乱么?

一抹精光闪过,宗政贤奔着那个堆儿去了,果然左正国的表情变了。

烂大葱,破布娃娃,棉花套子,啤酒瓶子,软硬混合,臭气熏天,看着左正国脸色越来越难看,宗政贤更确定他找对地方了。

也不管手是否已经扒出了血,一层层的扒着,在看到一堆垃圾莫名的起伏之后,宗政贤心里大喜,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埋在垃圾下的容烨挖了出来。

看着手里的小奶娃子,向来白净的像是水晶的小子,一身湿滑的垃圾,宗政贤心里心疼极了。

挽下干净的一块袖子擦着他的小脸,不嫌脏给他清理着堵住鼻孔的垃圾。

现在的容烨呼吸极度虚弱,艰难的睁开眼睛,弱弱的看着眼前的宗政贤,小扇子似的睫毛上下眨着。

他被那个坏人埋在垃圾里的时候,小小的容烨就告诉自己别怕,爸爸会来救他,一定会,他要挺住。

可睁开眼睛,这个救了自己的不是爸爸,确实大怪兽,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叫他一声…

“…爸…爸,我…知道…你…会来…救…我。”

儿子开口叫他爸了!

儿子开口叫他爸了!

什么血缘不血缘的,宗政贤发现得到这小娃子的承认,让他无比骄傲和兴奋,有个容烨这样优秀的儿子,是他的骄傲!

缔结人与人之间的最伟大的关系从来就是情,而不是粗鄙的血缘。

“儿子,好样的!”

感动的击掌,一大一小,一强一弱,很软,很暖。

“呵呵,父子情深,让人好羡慕啊。”

垃圾堆顶端的左正国看见这种画面更气了,他就是见不得宗政贤好!

凭什么心狠手辣的人有媳妇有儿子,有钱有势!他左正国比谁都努力!

把容烨抱在怀里,宗政贤怒斥。

“左正国,你闹够了!你落魄到今天一切都是咎由自取,我宗政贤从来就不欠你的。”

正是这话彻底激怒了左正国,将身后早就准备好的一桶汽油从高处迅速淋到宗政贤和容烨的身上。

“宗政贤,你毁了我一辈子,就让我送你一程,你去死吧!”

第一反应,宗政贤抱起容烨就要跑,可却发现容烨怎么抱也抱不动,再一看,一条锁链垂坠着更重的重物在不知道多深的垃圾底层,一时半晌,根本没有办法拉出来!

左正国!你个卑鄙小人!

而左正国手里把玩着打火机,那不大的火焰一明一灭,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对迷途羔羊的父子。

一大桶的汽油味道刺鼻,当叶安袭、卓逸、和baby到这里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老公和儿子被淋了汽油,就要被!

“…唔。”

baby吓得差点叫出了声,却被叶安袭捂住了嘴,这时候叫,无非是打草惊蛇!

在这两个人不知所踪的时候,叶安袭承认自己确实慌乱了,而现在既然看着两个人都是活着的,那什么都没有用,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去救!

来的路上,透过卓逸的嘴,叶安袭知道今天这事儿的始作俑者就是左正国,左兰兰的爸爸,而这也让她知道,上一次宗政贤差点被打死的原因!

她就说骄傲如宗政贤那般的人为什么会跪在地上让人打的那么惨!

她问他几次他都不说,只说没事,没事!

原来不过是因为左正国用个假的容烨威胁他,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容烨是他儿子不是么!

傻瓜,为什么那么拼命!

就为了怕她担心么?

可他的命,她也在乎!

叶安袭觉得自己这一路的心像是被拼命的往里面塞东西,那个男人越来越多的好拼命的往里面填塞,她又无法去忽略他癌症扩散的事实。

那种与现实抢男人的挣扎感,无力的打紧。

不过现在都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怎么能救下那两个人。

叶安袭瞄了一眼卓逸,又瞄了一眼那垃圾堆的后方。

“卓,拜托了。”

救人,叶安袭当然不可能亲自去,她肚子里带着宝宝,是她必须要保护的,所以她必须选择相信朋友。

卓逸转身之前不由得在心里赞叹这个小弟妹,临危不乱,竟能压住那么多的负面情绪,理智面对现况!

这是让男人都汗颜的淡定!

“放心,交给我。”

一句话,很简短,却是承诺。

再说这边,宗政贤心里知道左正国一定会丢下打火机,他绝对不可能丢下容烨,但只要他一动,容烨不能立即出来的话,火一燃着周围的垃圾,一定会很危险!

他不能让容烨有一点危险,他要把容烨带回去!

“儿子,怕么?”

小容烨弱弱的摇摇头,虚弱极了。

“儿子,你刚才叫我什么,再叫一遍。”

“爸…爸…”

看着这白白嫩嫩的小脸,宗政贤很满足。

他叫他爸爸不是么,爸爸是什么,遮风挡雨的顶梁柱,他要保护他。

他现在有几种方案可以选择。

一,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扑倒左正国,优点,他没什么损失,缺点,如果撕扯中左正国丢下火,那容烨就不免会受伤。

二,搏一搏,使劲拉容烨出来,这是个最好的办法,这样两个人跑掉就一点都不会受伤,也远离了火源,可这样的随机性太大,如果容烨身下的绳子过长,那容烨就有危险。

三,在左正国丢下火源的时候,他顶着,在先燃到他的时候,他跑开自行灭火,让容烨在安全范围内,而这样的做法,无疑就是自残。

可…

宗政贤还是选了第三种,他不能让容烨受一点点伤,接下来,等待时机,蛰伏待发。

每一秒,都是高度紧张。

而卓逸这个时候也一点点的接近了左国政的身后,包括站在远处的叶安袭和早已经频频掉泪的钟席宝,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宗政贤,你求我啊,你求我啊,兴许我会放过你呢!哈哈!”

左正国早已经癫狂,独自一个人陷入控制敌人的兴奋之中,宗政贤连看都不看他,只是堵住容烨的耳朵,不想他这么小记得这么多可怕的事情。

为防止打火机的火会灭掉,变态的点了一支烟,大口的吸着。

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么爽快的吸过烟了,就这一颗烟之后,一切都将毁灭!他就要找兰兰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他给兰兰喝了一杯迷药才带出这个小鬼,这丫头太傻了,就是这么敌我不分,毁了一辈子。

左正国吸的差不多了,眼睛一歪,他觉得这太阳就是扭曲的,他的人生也是扭曲的,手里拿着烟,准备要丢。

报复杀人和杀人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是享受杀人过程的。

“宗政贤,死在我的手上,你应该感到荣幸。”

眼看烟头要落下,下面的宗政贤的身子整个把容烨罩在身子底下,做着万分的准备,而从后面围上去的卓逸也眼看着还差几步。

远处的叶安袭默不作声,手却早已经攥的发白。

所有人都在紧张着这一刻,可一瞬间局势却发生了无可遏制的逆转…

啪!

一声枪响,左正国应声倒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枪声的来源…

只见另一个高处站着两个黑衣的男女,男的一件黑色风衣,颀长的身形处处散发着寒气,可拿枪的却是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枪从手中滑落,身子瘫软在地之前,被男人整个搀住…

目光呆滞,泪水沿着未施脂粉的脸无声滑落,那个刚才扳过枪的手指,不由自主一抽一抽的,整个手都在微微发抖…

风声,听不见。

枪声,听不见。

嗡嗡嗡…

耳朵就这么响着,响着,一直响着…

慕岩的眉皱的很紧,眼睛里写满了意外,他没有想过这个女人会…

这无疑是救那两个人最好的办法,是他拔出枪准备开向对面的男人…

我来…

那一刻,他真的是一怔,她来?

对面那个是她爸爸,她的亲生父亲…

他没想到她会为了救那个小鬼,弑父…

他发现自己完全不了解这个女人,或是她变了?或是她从来就是这样,只是他不屑于去看她一眼?

搀住怀里瘫软做一团的身子,慕岩并没有维持抱住她的姿势,而是把人扶起来,再次退开。

虽对她侧目,但他不是一个处处散播爱心的好人,是的,他从来就不是好人。

目光呆滞,眼神迷离,声音木讷,现在的左兰兰就像是一个行尸走肉。

“岩,谢谢。”

不置可否,慕岩挑眉看了她一眼。

谢他什么?

谢他给她机会亲手杀了她爸爸?

因为她知道,这枪在他手上,绝对不会一枪致命,他太子在道上的狠戾绝非空穴来风,如果他用刀杀人,绝对不会一刀捅死,如果他用枪,绝不会一枪打死,他就是要人受尽折磨,这才是痛苦死亡的绝望!

高处,风声,两个人孑然而立。

看着下面的一家团聚…

※※※

卓逸以为左正国死了,这危机终于过去了,两个人终于获救了,兴奋的像自家兄弟奔去,可见到宗政贤的时候却…

“宗政!宗政!”

“爸爸!”

卓逸和容烨的轮番叫声,喊乱了奔至这里的叶安袭的心,在看见卓逸把瘫软的宗政贤整个翻过来的时候,叶安袭眼圈儿一下就红了。

此时的宗政贤早已经是满脸的鲜血,而且鼻子还在止不住的留着,早已经染红了容烨的大半件衣服,那眼睛已经开始睁不开了,身子软的全数靠在卓逸怀里。

“宗政贤!”

叶安袭凄厉的大叫一声,似是划破长空…

※※※

急救室门口,是一个让人绝望与希望并存的地方,此时的叶安袭抱着容烨,一身沾了血的衣服都没有换掉,两个人都一言不发的看着那个急救室的灯。

那里面现在躺着的是对她们最重要的人。

卓逸和baby去警局处理后续去了,左兰兰弑父救了她的老公孩子,她应该说谢谢,可她发现自己好像不会说话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像个傻子一样盯着那个亮着灯的急救室。

不想,不看,也不听,宗政贤不会不要她和儿子,她知道他不会的,他平时多烦,放下身段的缠着自己,像个孩子似的胡闹。

对,她要等着他,他会好起来。

他等了她三年,她就等他三个小时。

对,就三个小时,宗政贤,三个小时你不醒,我就真不等你了,我带着儿子女儿再跑到国外。

“妈妈,别哭了。”

容烨肉肉的小手还带着剐蹭的伤,懂事的给叶安袭擦掉频频落下的泪。

“儿子,妈妈没有哭,妈妈哭什么。”

她怎么会哭呢?又没出什么事儿,她哭什么?

她没有哭,她没有哭…

哭声却越来越大,不是她,而是刚刚赶过来的卫青琴和宗政文,卫青琴凄厉的哭声整条走廊都听得到回音,身子早已站不住的她瘫在宗政文身上。

“叶安袭,我把儿子交给你!不是让你弄死的!就为了这个野种,我儿子不行了!就为了这个野种!”

卫青琴泣血的谴责,让叶安袭魂归来兮,可脑子却木掉了,毫无反应,算了,愿意怎么骂怎么骂,怎么难听都好,她只求宗政贤醒过来。

叶安袭的耳朵就像是暂时性的失聪了一般,什么都听不见,看着来来往往急救的护士,匆匆忙忙的脚步,她片刻竟跳脱到感悟生命的残酷。

生命的残酷就是在你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拼命的在岁月的长河中塞给你一切,然后再你拥有了好多之后,再一刀斩切,呵呵,多残酷,多残忍…

“快!再备o型血500cc!”

急救室的护士出来急急忙忙的叫着,这一句话却让叶安袭倏地回魂。

她听见了,o型血!是o型血!

几乎是瞬间,叶安袭倏地从椅子上起身,拉着护士,眼睛死死盯着护士,嘴唇颤抖的求证着。

“护士,宗政贤是o型血?宗政贤是o型血?”

急救室的护士厌恶的躲着一身是血的她,她一身无菌服又要重新换了,救人救得着急,语气也不怎么好。

“你自己老公是o型血你都不知道!”

接二连三的噩耗频频打击着叶安袭,先左后右。

啪!啪!

叶安袭自己给了自己两个巴掌,很用力,很用力。

很痛,火辣辣的痛…

她真的不是在做梦,真的不是,那是真的?

“妈妈,妈妈,你干嘛!呜呜~”

容烨的小手拉着叶安袭的衣角,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妈妈怎么了,干什么自己打自己,好疼,一定好疼…

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叶安袭的手摸上他的小脸,这五官明明就是跟宗政贤一模一样的,明明就是…

可她不能骗自己,容烨是AB型血,宗政贤是O型血,就算有着最简单的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0型血绝对生不出来AB型的孩子。

容烨不是她和宗政贤的孩子?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卫青琴叫他野种,宗政贤带他验血,这一切的一切里面躺着的那个男人早就知道!

如游魂野鬼,好似行尸走肉,叶安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给容爵拨过去的电话。

容家的官家不给她转接,她就一遍遍的打,一遍遍的打。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人知道这个事情的真像,那就非容变态莫属。

一遍遍的打,不厌其烦的打,最终官家也无奈的给了她容爵在夏威夷的行动电话号。

“容爵,是我…”

放下电话后的叶安袭就好像是一个行尸走肉,心胀痛的像是往出冒血,她觉得今天一天她的内存饱和了,满了,超了负荷了。

原来她从来就是被众人保护其中的那个人…

儿子出生居然经历过那般大的生死,而容变态只用一句轻描淡写来形容,都过去了…

儿子的痛,容爵的痛,她竟然全然不知,残忍的斩断容爵与容烨的情义,为了所为的一家团聚,而容爵的付出却只字未提。

叶安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回报容爵的,在挂上电话的一刻,她只说了一句。

“儿子这辈子就姓容。”

最让她痛的是急救室里的那个男人,他从来就不知道这其中的一起,几度为了容烨的身份,怨他,怒他,他却为了怕自己伤心,紧闭着嘴只字不提。

想着那个变着法儿讨儿子欢心的宗政贤,得不到儿子的承认而低落的宗政贤,为了保护儿子命悬一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