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玉扫到医生从病房里出来之后，下意识的问了句：“情况怎么样？”然后同时挂了电话。
电话那端的秦朝却百爪挠心。
对于颜如玉和姥姥之间的相处状况，他不十分清楚，但是能让颜如玉这么关心，说明姥姥的状况很不好。
那么颜瑾呢？想到电话中颜如玉说颜瑾的身世，秦朝恨不得自己有风火轮，能踩着腾云驾雾直接回到颜瑾身边。
听到颜如玉和程悦的焦急的询问，医生摘下口罩，表情看起来很艰难。
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是颜如玉和程悦却也猜到了结果。
颜如玉推开医生和护士，准备往病房里去，可是手碰到了病房门却哆哆嗦嗦的推不开，试了几次，都不行。
好像双手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心里有懊悔，她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啊，因为颜瑾的身世的原因，这二十几年来，颜如玉已经不会去替别人考虑了。
而这一刻她却后悔了和母亲说那样的话，她把胳膊遮在额头，趴在门框上默默的流泪。
程悦和血液科的医生同事点了点头，看着同事离开之后，她咽了咽口水，然后蹙眉看向颜瑾。
颜瑾依然安静的坐在那里，程悦不知道颜瑾是不是知道目前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想问，可是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她抬手放在鼻子下面掩住嘴巴，鼻子酸死了。
缓了缓，慢慢的蹲下去，想要告诉颜瑾的时候，颜瑾倏地的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的往病房里走去。
程悦赶紧扶着椅子站起来，追上颜瑾。
进了病房，颜瑾挥开正在收拾医疗器材的护士和医生，趴在姥姥的身上，死死的抱住她。
眼睛瞪的圆圆的，努力的不让眼中的泪留下来，双唇紧抿，牙齿死死的咬着，但是整个人却抖的不停，为了让胳膊不再抖，颜瑾歪头死死的咬住自己的胳膊。
一直默默的看着颜瑾的程悦，赶紧上前阻止颜瑾，继而想要拉起她。
可是颜瑾的力气却很大，程悦一点也拉不动她。
跟进来的颜如玉吸了吸鼻子，过来和程悦一起拉颜瑾，然而颜如玉刚一碰到颜瑾，颜瑾就转身狰狞的瞪着颜如玉：“不要碰我，也不要碰姥姥。”
一直以来她们母女之间可是说是势同水火，颜如玉不是没看过颜瑾发疯的样子，可是都不及她此刻的样子让人感到害怕。
颜如玉不禁后退了几步，目瞪口呆的看着颜瑾。
程悦也担心颜瑾这样的状态，她和颜如玉相视看了一眼，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颜瑾……”颜如玉轻声的叫了颜瑾一声，发觉这语气和自己平时差的很远，她默了下，疾声厉色道：“你是个医生，该知道你姥姥已经……所以不要打扰医生……”
颜瑾转头歇斯底里的冲着颜如玉喊：“闭嘴。”
“颜瑾你是不是又发疯了……”颜如玉也伤心，心里即便有怨气，姥姥也是她的亲生母亲，而颜瑾这样子也让人担心，焦躁伤心的她口不择言的说。
发疯在颜瑾的认知里是个禁词，她听到母亲这么说，抬手拽到还挂着的点滴的输液管，然后缠到自己的脖子上，“不是不希望我出生吗？”
程悦傻了：“颜颜，你千万不要啊。”
颜如玉是不希望颜瑾出生，可是不管有没有付出爱，颜瑾如今也是个二十多岁的人了，她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颜瑾这么的……虽然她恨颜瑾入骨。
但是这一刻，看着决绝的颜瑾，她知道自己该如往常一样和她针尖对麦芒，可是心中却生出了不忍，这种陌生的情绪让颜如玉自己也慌了。
她瞪着颜瑾，平复了许久的情绪，然后说：“你要是这么就死了，不是太便宜我了吗！”
微微一滞，颜瑾握着输液管的手松了几分，程悦赶紧上前夺过颜瑾手里的输液管，然后安抚说：“那你先和姥姥待着，我们出去？”
颜瑾没说话，颓然的又趴在了姥姥身边。
程悦示意颜如玉和护士先跟着自己出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颜如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虽然父亲早已经不在了，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年纪还小，是母亲一个人办完了父亲的后事。
现在轮到自己面对这一切了。
她发觉自己像是一个低能儿，不知道该做什么。
程悦更是慌，关键是颜瑾的状态让她不安，想给自己的哥哥打个电话，毕竟程达是心里医生。
刚拿出电话，电话就响了，是男朋友欧皓天的。
“程悦，我给你送早餐了，你还没下夜班吗？”
“颜瑾的姥姥……我还在医院，你要是不忙的话，过来帮忙吧。”
欧皓天听到程悦的话，愣住了，“颜瑾的姥姥怎么了？”
“去世了……”
欧皓天赶紧挂了电话，然后往医院跑。
等他风尘仆仆的跑到姥姥的病房外面的时候，欧皓天看着程悦的样子，以及颜如玉，他想到的是颜瑾，“颜瑾呢，她怎么样？”
虽然理解，但是听到自己的男朋友这么问，程悦的心还是微不可查的有点异样，但是很快就过去了，指了指病房里面。
站在病房外面，透过门上的小窗户，欧皓天只能看到颜瑾的背影。
但是就是这一个瘦弱的身影，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推门想要进去，但是却被颜如玉给拦住了：“以前不知道你和欧家的关系，现在知道了，就麻烦你和颜瑾远一点，我们不敢和你们有任何的联系。”
“阿姨……”
颜如玉抬手阻止了欧皓天的话，“别。”
欧皓天回头和程悦看了一眼，最后无奈的说：“那我在外面等着吧。”
和程悦站在一起，欧皓天小声的问：“秦朝呢？”
“据说出差了。”
欧皓天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然后和程悦一起守在外面。
期间程悦进去劝了劝颜瑾，可是颜瑾却不为所动，一直保持着趴在姥姥身上的动作，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她自己的身体都有点僵硬了。
但是这一切都不及慢慢的一点也感受不到姥姥的体温来的让人绝望。
姥姥在颜如玉心中也许不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在颜瑾心目中绝对是一个好的姥姥。
拥有很少的颜瑾，最怕的就是失去，但是现在却毫无征兆的让姥姥离开了她。
她本就灰暗的世界瞬间变得无光了。
所有的一切对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都快下午一点了，先不说吃饭的问题，就算是颜瑾的身体没关系，姥姥也不能一直这样子，欧皓天碰了碰程悦的胳膊：“你再去看看。”
颜如玉咬了咬牙，“我去！”
程悦止住脚步，看向颜如玉，“可以吗？”
“就是拽也要把她拽出来！”
然而还没推开病房的门，秦朝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扫了眼病房门口站着的人，没有自己担心的颜瑾，他问：“颜瑾呢？”
“还在里面，都好几个小时了。”
秦朝随着程悦的话往病房里瞟了一眼，可就是那一眼，颜瑾瘦弱的背影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刺到了他的心上。
怎么这个时候出差，怎么这么晚了才来陪她。
他匆匆的推开门，然后走到颜瑾身边，蹲下来，抱住颜瑾：“乖，松手吧。”
秦朝的话像是水龙头的阀门一样，宠溺而担心的声音刚一说出来，一直隐忍着不落泪的颜瑾，泪水像是决堤一样的倾泻而出。
也不哽咽，就止不住的流泪。
她依然趴在姥姥的身边，想要靠在秦朝的怀里，可是一个姿势保持的久了，让她浑身都发麻了，动不了。
秦朝往前倾着身体，给她依靠和温暖。
可是心却撕扯着疼：“难受就哭出来吧，不要压抑自己。”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所谓会哭是要哇哇大叫的哭出声来，让人感知你的委屈和悲伤。
但是殊不知像颜瑾这样不出声的默默流泪却更让人心生不忍。
秦朝很想给颜瑾安慰，可是却发觉除了给她怀抱之外，自己能做的太少。
但是无意间触碰到姥姥的时候，秦朝像是被电到一样，倏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都已经僵硬了！
虽然程悦已经说了颜瑾趴在这里好久了，但是都没有碰到姥姥那一刻来的触目惊心。
他死死的抓住颜瑾的肩膀，然后强行的把她抱了出来。
这个时候颜瑾才表现的不是那么平静了，她在秦朝的怀里捶打着，挣着想要继续回去，可是秦朝却坚决的抱着她出来了。
见颜瑾出来了，程悦赶紧去找同事，让同事先把姥姥给处理了。
听到程悦的话，颜瑾又变得激动了，激烈的捶打着秦朝，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继续去陪着姥姥，可是秦朝却不让。
被颜瑾闹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秦朝低头吻上了她。
然而颜瑾却感知不到秦朝的心痛和难过，她咬了秦朝一下，依然试图去看姥姥。
顶了顶被咬到的地方，有股血腥味，但是秦朝却感觉不到疼，他知道颜瑾心里更加的难受，她发泄出来了就好了，比憋闷在心里强。
于是再次低头吻上了颜瑾，虽然她依然反应激烈，但是秦朝却仿佛置若罔闻。
换个地方换个场景，就像是两个闹脾气的人在打闹，虽然血腥了点，但是却乐此不疲。
直到颜瑾也渐渐的意识到了血腥味，她才缓缓的抬头看向秦朝，然而这个时候姥姥却被盖着白布推了出来。
第059 替罪羊
颜瑾余光扫到姥姥被推了出来，渐渐平静的她再次变得激动了，她企图跳出秦朝的怀抱，但是秦朝却把她的头按在了怀里。
秦朝低沉的在颜瑾耳边说：“不要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颜瑾挣扎，但是却敌不过秦朝的力气，渐渐的她安静了下来，然后趴在秦朝的怀里嚎啕大哭。
听着颜瑾的哭声，程悦和欧皓天都有点动容，纷纷撇开头不敢去看颜瑾。
而程悦则也趴在欧皓天的怀里轻轻的啜泣。
颜如玉不是不感动，可是想到了什么，她用袖子抹干泪，去拉颜瑾，但是话却是对秦朝说的：“我说过了，要和你谈谈颜瑾的身世的。”
秦朝的所作所为颜如玉看在眼里，但是急在心里。
她怕这个时候秦朝的呵护和关怀让颜瑾彻底陷进去了。
依赖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
听到母亲的话，颜瑾一僵，想要说话，但是却被秦朝死死的按在怀里，“有我呢。”
他目光清冷的直视颜如玉：“不管她身世如何，我要定了她。”
“你……”颜如玉气急败坏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欧皓天给拉走了。
程悦目瞪口呆的看着远去的欧皓天和颜如玉。
颜瑾被秦朝保护着，没看到这一切，但是秦朝却看到了，心里的想法似乎越来越坚定了。
姥姥的突然猝逝是谁都始料未及的，但是也不是没迹可寻，导火索就是颜如玉悲痛的诉说那些前程往事。
但是之所以说那些前程往事，不过是因为车祸没发生，想要用这么残忍的方法除掉颜瑾孩子的计划落空了。
因为一早就得知了这么恶毒的计划，所以颜瑾就没跟着秦朝，秦朝也临时改为坐飞机。
但是为了迷惑对方，本来该载着秦朝的车，依然奔波在了高速上。
这也是为什么颜如玉会接到电话说车上没人的原因。
“妈，你怎么能这么做呢？”白杨得到消息后，就找了母亲质问。
“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如果真的为我好，就该让李勋好好的，现在他成了肇事司机，你让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没错，因为之前秦朝的话，秦娟让李勋做了这件事，只是李勋被蒙在鼓里罢了。
谁能想到秦朝竟然临时改坐飞机了呢，秦娟也懊悔着呢，只是面对女儿的指责，她依然有话说：“虽然出了车祸，但是人没死，李勋最终也会没事的，但是利用这件事让李勋对你死心塌地不是更好吗？！”
“那万一李勋要是……”
“白杨，相信妈妈，妈妈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你爸爸又指望不上，只有你好了，妈妈以后才有依靠不是吗，所以你现在好好的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事。”
秦娟这话说的倒是不假，白杨是她的依靠。
但是如果秦旭明没说谁先有孩子，谁就能得到公司的股份，那么白杨又没现在这么重要了。
“那妈妈，我就信你一次。”
秦娟睨了眼白杨：“不信我，信你行吗？当初我就说了那李勋是个渣，你就是不听，现在呢？”
“妈……”白杨拖着长音撒娇的叫了母亲一声。
秦娟抬手点了点白杨的额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当初你们那么算计颜瑾，不是找了几个人吗？那些人呢？”
“什么人？”白杨一愣。
“你说呢，不是你说的颜瑾差点被……”
“哦，那个啊，那些人好像消失了一样。”
秦娟一滞，最后严肃的说：“我知道了，以后这件事就全推到李勋身上。”
“可是……”
“听谁的！”秦娟凛冽的吼了白杨一句。
虽然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但是资质都不会太差的，秦娟和秦朝之间的差距也就是小的时候生活环境的不同。
即便秦娟没秦朝聪明，但是有些事情她也不是一点也琢磨不出什么，就像这次的车祸，她现在也咂摸出了些什么。
越发的觉得秦朝那个说李勋的电话打的微妙。
想起这样的方法是李美媛给自己建议的，秦娟打发了自己的女儿之后，就给李美媛打了电话。
而李美媛正在和那个前台谈判。
“姐，你要相信我……”
李美媛点了支烟，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的人，自己的弟弟怎么看上了她，她吐了吐嘴里的烟丝，然后从包包里拿出一叠照片，扔到这人眼前：“你要是安分了，这些照片就是秘密，不安分，这些照片会到处就是。”
“我是你弟弟的……”
“分了。”李美媛言简意赅的说：“千万不要试图做无用功，也许你会说现在这社会，谁没几张这样的照片啊。是啊，谁没有啊？可是你敢让这么照片被爆出来吗？到时候你教授的父母该怎么教书育人啊。”
“李美媛，你以为你自己多么的……”
“我没觉得自己多么的好，但是比你强吧，我父母毕竟是斗字不识几个的人，比不上你的父母！”
论厚脸皮没人比得上李美媛，不然她也不会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秦旭明的女人的情况下还对秦朝虎视眈眈了。
“好。”前台只能打碎牙往嘴里咽了，说实话，虽然她知道秦旭明的秘密，但是那样的秘密她也就是和秦朝说了，别人她也不敢说，万一被秦旭明知道，那可就麻烦了。
这点她还拎得清呢。
只是现在秦朝公司的工作也做不了了，李美媛又威胁自己，多少是有点不甘的。
李美媛米眯了眯眼睛，“好自为之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想着要给秦旭明的管家打个电话让她处理了这人，可是秦娟的电话却来了，李美媛让人把前台这女人弄走，才接起了秦娟的电话。
“事情你知道了吗？”
“什么事？”
秦娟把车祸的事情和李美媛说了一遍，虽然李美媛表现的云淡风轻，但是心里却是不甘的，这么说颜瑾的孩子还在？！
默了下，想到在咖啡厅听到的颜如玉和秦亮之间的对话，李美媛说：“你要不问问秦亮，看他有什么办法没？”
“李美媛，不要打秦亮的主意。”
秦娟再贪婪也知道秦亮不能被爆出什么，不然事情就大条了，见李美媛这边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见，就挂了电话。
因为有欧皓天帮忙，而且秦朝也吩咐了公司的人帮忙，所以姥姥的后事有条不紊的开始布置下去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颜瑾的情绪。
自从从医院回来之后，她不吃不喝，也不说话，眼光呆滞的看着某个方向，像是一个破碎的洋娃娃一样，让人心生怜惜。
“颜颜，吃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