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野村叫林嫮生这一骂,立刻叫起了冤枉:“嫮生,我请你父母回去,和我们上辈子是夫妻,这完全是两件事啊,你怎么可以能混为一谈。”

林嫮生冷笑几声:“你说是就是啊。要么你现在就放我爸爸妈妈走,要么上辈子的渊源以后提也不要提,提了我也不会信。”

看石野村歪着头在想,林嫮生再接再厉地讲:“我妈妈一点也不喜欢顾墨笙,嫌弃他年纪大结过婚。怎么可能通知他呢?你放心啊。再说叫他们看到你对我言听计从,他们就会放心了。”

石野村面孔上的线条渐渐地柔和下来,就在林嫮生以为他要答应的时候,就听见他说:“嫮生,你放心,在我们家,你爸爸妈妈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林嫮生肯接近他本来就是哄他放走林开愚章丽娟的,一听见他不肯上当,也翻转了面皮,立刻要从石野村身边离开,哪里晓得石野村动作更快,从口袋里摸出倒了歌罗芳的手绢捂在林嫮生口鼻上,林开愚想上来救,后颈叫人一刀劈下来,晕在地上,就是章丽娟也叫石野村示意人搞昏了。

林嫮生看着爸爸妈妈晕倒,歌罗芳的气味也叫她意识渐渐地模糊,在她昏过去前就听到石野村用日语讲了些什么,心里知道不好,可是连眼睛也张不开了。在她眼睛慢慢阖上时,眼泪慢慢地从眼角滑落。

石野村觉着林嫮生的身体在怀里软了下来,收起手帕将她横抱在怀里,上车以前,交代了句:“送他上路。”一低头,抱着林嫮生坐进了汽车。

克莱斯勒的车身虽然没有杜森伯格大,可是还是能宽松地让石野村抱着林嫮生坐下的。

一坐稳,石野村就把林嫮生的头按向胸口,微笑着说:“乖,别看。”随着他的话音,压在地上的小黄叫一刀割断了脖子,从他喉咙里喷出的血一下子将地面染得通红,而昏迷的林开愚夫妇也叫石野村的人塞进了堵在他们车后的汽车里。

克莱斯勒开出了小路,石野村以指带梳梳着林嫮生的头发,轻声交代:“等下会有人开着你们家的车子,连着小黄的尸体一起扔进黄浦江,你看,你们一家三口连司机一起不见了,只会以为你们去外地了。”讲着又低头在林嫮生额头轻轻一吻,满足地叹了口气,“你父母我会好好孝敬的,你放心,如果他们出了事,你会恨我的,我不想你恨我。”他把林嫮生的头又往心口贴了贴。

林嫮生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石野村家的卧房了,歌罗芳的副作用叫她头昏脑涨,一下子竟然想不起自己是叫石野村迷昏的,抬手揉了揉额头,迷迷糊糊的叫了声:“姆妈,吴妈。”

耳边有人温柔地回答:“嫮生,你是不是想喝水?”

这声音?林嫮生张开眼,先看到的是陌生的环境,接下来就是一张放大的面孔凑在眼前。

石野村,怎么会是石野村!

林嫮生惊叫起来,抱着被子往床里躲:“你怎么会在这里,姆妈。姆妈,吴妈!”

石野村叹息着坐到床边,向林嫮生伸出了手:“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林嫮生哪里静得下来,拎起枕头就往石野村面孔上砸:“你滚,滚出去.我家不欢迎你。”

石野村鼻梁上的眼镜叫林嫮生砸了下来,可他面孔上还是有笑容:“这是我家啊,我们的家,你看看,你看看。”他抬手点着四面墙,四面墙上挂的都是林嫮生的相片,一张又一张,最大的有半堵墙,还上了色,就是《未央宫记》开机时,林嫮生站在花牌下,玉玉婷婷。

林嫮生终于想起她是叫石野村迷昏带走的,莫名的惊恐立刻扼住了她的咽喉,想要往身上看,被子掀开了一点点,又停住了。

石野村好象明白了她的想法,温柔地笑:“你不要怕,虽然我们是夫妻,可是在没得到你同意前,我不会和你发生亲密关系,我不想给你恨我的理由。”最后那句话,温柔得像在叹息一样。

第116章

石野村态度越是温柔,林嫮生越是感到恐惧,想要问林开愚章丽娟夫妇在哪里,嘴唇动了动,可是喉咙好象被人掐住了一样,发不出声来。石野村象是没看见林嫮生的恐惧一样,身体朝林嫮生探过去,眉角眼梢都是笑,灯光下竟然有几分潋滟:“嫮生,你是不是想见你父母?过来,我带你去。”面孔都伸到了林嫮生眼前。

看到石野村这副模样,林嫮生只觉得自己头发根都发麻,恨不得刚才没醒过来。石野村还是在催她:“来呀。”

林嫮生闭上眼睛,慢慢地告诉自己:“他是个疯子,千万不要激怒他,冷静点,如果不冷静就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石野村也不急,就这样看着林嫮生,默数着她的呼吸,一,二,三,四.....。

数到十的时候,林嫮生张开眼睛看着石野村:“我父母醒了吗?”她的眼瞳又大又黑,石野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林先生已经醒了,很关心你。我带你去看他,来。”讲着身体就往后退了退。

林嫮生吸了口气,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还是本来那套,到底松了口气:“你这样挡着我怎么下床呢?”石野村一笑,果然退到床下。

林嫮生挪到床边,虽然她身上衣服整齐,可鞋子还是脱掉的,整齐地摆在床边,正要移过去穿鞋,石野村已经蹲到她脚边,一手握住她的脚,一手拿起鞋,动作温柔地替她穿上鞋,又扶着她下床往门外走,好象没觉着她全身僵硬一样,还笑着讲:“你放心,你爸爸就是我爸爸,只要他不反对我们在一起,我会好好孝顺他的。”

林开愚和章丽娟夫妇叫石野村关在客房里,门口还有看守的打手,看到石野村扶着个小姑娘过来,知道是来看林开愚的,当时就打开了门。

门里的林开愚真可以说备受煎熬,好端端一个小姑娘落到一个迷恋她的疯子手里,会有什么遭遇,他是想也不敢想,正在房间里团团转的时候,房门打开了,石野村扶着林嫮生走了进来。

林开愚第一眼就去看林嫮生的面色,看她面色虽然不好,看起来倒还算镇定,心里稍微笃定一点,试探着叫一声:“嫮生。”

林嫮生没有回答林开愚,反而同石野村讲:“我想和我爸爸妈妈单独说说话,你出去。”

石野村眉毛也没动一根地答应了,临出门前却是同林开愚讲:“今天是我粗鲁了,不过还请林先生体谅下我的心情,如果不是你们一力反对我和嫮生在一起,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讲完才退出去,顺手还带上了房门。

一看到石野村出去,林开愚连忙过来扶住林嫮生的肩膀,想问她有没有被石野村欺负,可是这种话他怎么敢问,生怕林嫮生现在是强作镇定,叫他一问,就要崩溃。

还是林嫮生抓着林开愚的手臂先开了口:“爸爸,吴妈她们看到我们没回家,会帮着报警的吧?她们一定会报警的吧?我们先骗骗他,等警察来了就好了,是不是?”这句话林嫮生自己都知道这是自欺欺人,石野既然想到半路打劫他们,连林开愚夫妇也不肯放回去,那么知道他们来圣玛丽一样的那几个人证,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可是她不得不问,只要林开愚对她点一点头,她就有信心和石野村再应付下去,不然,她怕自己会崩溃。

林开愚明白事情轻重,虽然知道吴妈他们平安无事的希望渺茫,还是点了头,又说:“既然凌桓没事,他知道你不见了,肯定会找的。他和清帮的张老板关系好,一定会找到我们的。你不要急。”

林嫮生勉强笑一笑:“爸爸,都是我拖累你们。就象姆妈讲的,我要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又怎么会认识石野村呢?等出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听你们话的。”

林开愚叫女儿这几句话讲得眼睛也有点红,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林嫮生还想去看看章丽娟怎么样的时候,门开了,石野村微笑着走了进来,拉住林嫮生:“乖,我们走了,不要打扰岳父岳母休息。”就把她往门外拉,林开愚到底忍不住怒气:“石先生!你对嫮生这么粗鲁,叫我们怎么放心把她交给你?”

石野村听见了,回头笑了笑,拉起林嫮生的手在嘴边亲了下:“岳父,您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嫮生知道。”房门在林开愚眼前关上,生平第一次林开愚感觉了绝望。

叫拖出客房的林嫮生跟着石野村走了几步,忽然讲:“石野村,我要给家里打个电话。”

石野村奇怪地问:“岳父岳母都在这里,家里又没什么人,你要给谁打电话?”

林嫮生强忍着厌恶讲:“吴妈是从小带大我的呀,我要是不回去,又不通知一声,她会着急的。你就让我打个电话好叫她放心。”

石野村笑着把林嫮生拉近身边:“吴妈她大概没办法接你电话了。”

听到这句话,林嫮生本来就是强压的恐惧一下子翻了上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甩掉石野村的手:“你把吴妈怎么样了!”颤抖的指尖几乎点到石野村的鼻尖。

石野村毫不在乎地拉下她的手,还是好声好气地说:“我只是叫人把她们捆住堵上嘴。平白无故我也不愿意伤人,可是我更不想叫人来破坏我们,无论是陆凌桓还是顾墨笙,等我们结了婚,我就叫人放了她们好不好?”

林嫮生要打电话给吴妈,哪里是因为怕吴妈担心,而是想找机会递话给吴妈,好让她去找顾墨笙求救。可听到这个回答,知道这个打算是不可能了,近乎绝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石野村的算盘是打蛮好,以为制造车祸把陆凌桓送进医院,再借医院把林嫮生她们骗出来。不管林嫮生走那条路,他都安排好了半路把人截下来,所以怎么肯放人证出去报信。

林开愚夫妇是托了林嫮生的福,石野村再疯狂也知道要是他们出了事,他和林嫮生这辈子都没了可能,所以才叫石野村带了回来,还妥妥当当地安排在客房里。

可小黄和吴妈他们就没这么运气了,小黄叫石野村支使人当场就杀了,至于吴妈她们,林嫮生一家子前脚才出了门,后脚就有人敲门,吴妈只以为是林开愚他们忘记了东西返回来拿,毫无防备地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就看到前后两个大花篮,林家是收惯花篮的,所以吴妈一点没疑心地往里让。哪里晓得这些人一进门就甩开花篮,拔出匕首,往吴妈身上顶还威胁她:“死老太婆,敢出声就送你见阎王。”

吴妈平时再活络也没见过这个场面,果然一声也不敢出,阿珍她们年纪更轻,看到这个场景早就吓晕了,哪个敢反抗,都叫这些人捆了起来,嘴里还堵了核桃,外头用布条一扎,哪个发得出声。

吴妈本来以为这些人是来抢劫的,等看到他们把人捆住,都拎到客厅里,转头就走时,完全糊涂了。

本来吴妈她们还存了个希望就是林嫮生他们从医院回来把她们放了,可是等到天黑也没有动静,哪怕就是陆凌桓真的出了事,也不可能三个人都不回来,再联系到那几个陌生人把她们捆起来这件事,就是再笨也该事情不对。

眼看着天色渐渐又亮了起来,林开愚一家子还没有回来,吴妈到了这个时候才肯定出了事,很可能陆凌桓出事也是假的,是要骗林家一家出门。

章丽娟生下林嫮生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也没有奶,林开愚是洋派人,做不来雇奶妈子的事,所以是买了进口洋奶粉回来,教会吴妈怎么冲调了喂给林嫮生吃,那么一点点大的粉团子,养成个人见人爱的漂亮小姑娘,吴妈付出的心血心力不少,看林嫮生简直是看自家孙女一样,一想到她可能出事了,她的眼泪怎么忍得住,哗哗地往下落。

她正哭的时候,听到电话铃响,响到自动切断再响,一遍又一遍。吴妈立刻有了灵感,挣扎着挪过去,一下又一下次用头去顶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在电话第七遍响起的时候,电话终于叫她从茶几上推了下来,话筒摔在了一遍。

吴妈清楚地听到从电话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好象是那位顾墨笙先生。听到是顾墨笙,吴妈就觉得看见了救命恩人,凑在话筒上努力的哼出声来。

又讲顾墨笙叫林嫮生赶走以后,起先想等她气消了之后再上门赔礼道歉。可是他竟然是翻来覆去地失眠了,总觉得林嫮生这里好象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忍到天亮,立刻拨了电话到林宅。

电话一直没人接,顾墨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忽然间电话接通了,那头却没有人说话,只有模模糊糊的呜呜声。听到这个声音,顾墨笙一下子站了起来,几步上楼,冲进书房取了枪,奔下楼点了四个警卫,跳上车就往林宅来。

第117章

两辆汽车风驰电掣地开到林宅前停下,顾墨笙从车上下来,叫他意外的是,林宅竟然是铁将军把门,看起来好象家里没人一样,但是他保证自己在电话里听到了有人挣扎的声音,所以当机立断地三枪把锁崩开。冲进林宅就看见,林家的几个佣人一个个都叫捆得粽子一样地扔在地上。

一家佣人都在这里,那嫮生去了哪里?虽然在来的路上顾墨笙已经可以肯定出事了,可是看到这幅场景,一颗心还是直往下沉。

门口的响动早惊醒了吴妈,挣扎着抬头一看是顾墨笙,眼睛里顿时落下眼泪水来,挪动着往顾墨笙这里靠,嘴里还呜呜地出声,就是顾墨笙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

顾墨笙几步走到吴妈面前,蹲下身解开绑在她嘴上的布条:“嫮生去哪里了?”

吴妈挣扎着吐出嘴里的核桃,一张开口就哭了出来,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把事情前后讲了:“先生太太和小姐去看陆先生了。圣玛丽医院来电话讲陆先生出事了。先生太太才出门,就来了几个人把我们捆了起来,顾先生,小姐一夜天没回来啊,先生太太也没有回来。顾先生,侬勿要看小姐平时有点嗲,但是伊从来没吃过苦啊。”

顾墨笙听到这里就明白林嫮生他们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人在半路拦下了。

林开愚只是一个研究研究学问的,和军政两界都没什么关系,根本没有叫人这么费心绑架的价值。章丽娟更是个家庭妇女,谁会动她。

所以剩下来唯一的对象是林嫮生。

谁会这样对林嫮生?除了石野村那个疯子,还会是谁?!林嫮生那次叫石野村吓得连路也走不动了,现在落到他手里,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

顾墨笙第一次后悔自己不应该顾虑到他日本人的身份,怕给日本领事馆借口对法租界发难的借口,所以拖延着没对他下杀手。早知道石野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就应该早早就把他杀了,林嫮生哪里还会受这样的惊吓伤害。

顾墨笙咬着牙关,闭上眼睛叫自己镇定下来,林嫮生会叫石野村藏在哪里?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他第一次没找准,以石野村的疯狂,也许真的会做出叫他后悔莫及的事来。更何况他刚才动了枪,很可能很快就会惊动石野村。

在顾墨笙的思考的时候,门外传来刺耳的警笛声。

林宅周围都是有些文化和经济条件的人家,不少人家都有电话,看到动了枪,自然怕连累到自家,有几家都报了警。

巡捕房听见动枪,就是害怕也要赶来,只不过一路来的时候,一路吹响警笛,希望那些开枪的人识相些,快走。可到了林宅前,两辆汽车停得好好的,其中一辆还挂着上海警备部的车牌,倒是一下子放心了。别管里头出了什么事,小小巡捕房怎么抗得过警备区司令部,叫他们走掉再正常没有。

虽然打定主意不管,可问还是要问几句的,走进来一听是警备司令的大公子,态度更是恭敬,倒把撒手不管的想法也抛在了一边,问:“大少是公干?有什么我们可以效劳的?”

顾墨笙看到巡捕房的探长,手指在沙发背上敲了两下,点一点吴妈她们:“你们有几个人?”

探长笑着弯腰:“大少,我们是一支小队,十个人。”讲着还比了个手势。顾墨笙走过来在他肩膀上一拍:“跟我走。”

巡捕分了两班,一班往石野村的商行走,借口有人举报他们商行卖违禁品要对商行进行搜查,一路往石野村在法租界的住所来。

探长过来按响门铃的时候,石野村已经接到商行的电话,说是有巡捕来勒索,请示石野村是不是给点钱,又给多少。他这里才给看答复,挂断电话,就听到门房来汇报,说是有巡捕房的探长求见。

石野村像是没听见一样地对回到餐桌边,对林嫮生说:“嫮生,你怎么不吃呢?是不是不合你胃口?我听说你最喜欢吃他家的生煎,特地把他们家大师傅请了来,生煎要才起锅的好吃。吃啊。”

虽然石野村的态度一贯的温情脉脉,甚至好说一句周到体贴,可是林嫮生却是问:“巡捕房找你做什么?你是做了什么犯法的事吗?”

石野村夹起一个生煎放到林嫮生面前的碟子上:“嫮生,你这是关心我吗?有你的关心我真是太幸福了。你放心,你们中国的警察,找机会勒索罢了,不会有事的。”

尽管林嫮生早就知道石野村是日本人,可是第一次从他嘴里讲出“你们中国”四个字,还是禁不住冷笑:“你们中国?我竟然不知道你不是中国人。”

石野村侧了侧头笑一笑,自从他把林嫮生绑到了家里,平时只好说清秀的眉眼忽然生出几分潋滟来:“嫮生,我怎么不是中国人呢?我母亲是中国人,所以我有一半是中国血统啊。”

门房去而复返,凑了石野村耳朵边上讲几句,石野村忽然笑了:“他们既然这样心急,请进来。”又转头对林嫮生讲:“你上楼好不好?乖,不要怕,这辈子绝对不会有人能分开我们。”又对站在林嫮生座位边的两个女佣点了点头,女佣站起身过来半强迫地把林嫮生扶起来,还叫石野村训了一句:“你们轻一点!”

看到石野村这样,林嫮生的心跳得快极了,总觉着有什么和她切身相关的事要发生,可是她连着一天一夜一口东西也没吃,身上早没了力气,被两个女佣架到了房间里。

石野村看着林嫮生进了房,才吐出一口气。他既然知道杀了小黄扣留林开愚夫妇,不叫他们有机会向人报信,又怎么不知道留着吴妈她们也可能走漏消息?难道不知道金山海边荒凉,埋几具尸体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留着吴妈她们,根本就是故意的。

在石野村的计算里,顾墨笙既然在纠缠林嫮生,那么早晚会找上门去,自然能从吴妈嘴里得到林嫮生她们失踪的消息。如果是在他和林嫮生离开中国以后,就算顾墨笙捡到一条命,如果是在他们离开中国以前,那就算顾墨笙死期到了。

石野村垂着眼笑:“顾墨笙,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擅闯外籍人士住宅,你这辈子的父亲是警备区司令又怎么样?我一样可以杀了你。”笑完起身走到沙发边上,掀开一块盖布,下面竟然架着一挺机关枪。

探长前脚才踏进客厅大门,机关枪就喷出了火舌。探长猝不及防,叫打了个正着,胸口一片血红,倒在地上时,两眼还是张开的。

顾墨笙正跟在探长身后,听到枪声立刻扑倒在地,可是右肩还是叫扫射过来的子弹穿过,火灼一般的疼痛。他怎么也没想到石野村竟然疯狂到在自己家架了挺机枪,一下子就吃了亏,自己受伤不算,跟着来的警卫和巡捕也倒在了血泊中。

机关枪扫射的声音一直没停,整个客厅里都弥漫着火药的气息,终于,枪声停住了,接着响起的是石野村的声音:“顾墨笙,你还活着吗?”

“顾墨笙,想不到我们这么有缘,隔了一世还能再见。上一世你杀死我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石野村的声音忽然尖锐起来。

顾墨笙咬牙忍着肩头的疼痛匍匐在地上不动,听着石野村疯狂的呓语:“嫮生是我的,她是我的!上一世你抢了她,这一世还要抢!你知道不知道她很害怕!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她在哭啊,梦里我都看见她在哭!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你知道不知道她一点也不喜欢你?!你还要纠缠她,你还要来抢她!你自己找死!”

石野村一步步朝顾墨笙走来,把横在两人中间的探长的尸体踢到了一边,走到顾墨笙身边的时候站住了,一脚踩在顾墨笙肩膀上,用力一碾:“我杀了你!我终于杀了你!”

就在这个时候,顾墨笙忽然伸出手握住石野村的脚踝用力往下一拖,石野村哪里想得到顾墨笙会得忽然发难,猝不及防下叫顾墨笙扳倒在地,还不等他翻身起来,已经叫顾墨笙扑倒在地,两个人在地上扭打在一起。

虽然顾墨笙是练家子,可是他的右肩叫子弹打了个对穿,一动就是钻心的疼,刚才扳倒石野村的时候是趁他不备,现在两个人打在一起,石野村一拳一拳往顾墨笙伤口上打,每一拳都叫顾墨笙眼前发黑。

忽然两个人都听到有人急促地奔下楼,又有人在叫:“林小姐,先生吩咐了不叫您下去。”

顾墨笙肩头的伤一直在流血,体力已渐渐不支,再一分神。竟然叫石野村压在了身下。石野村的两只手掐到了顾墨笙的脖子上,笑得露出了牙齿:“顾墨笙,叫嫮生看见你死,她会高兴的,一定会高兴的。”

林嫮生冲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景,顾墨笙半身都是血地叫石野村压在地上,想要冲过去阻止,可是也知道凭她的力气根本拉不动石野村,正是着急的时候,脚上忽然踢到一样东西,低头一看,竟然是一把枪,神使鬼差地弯腰捡了起来。

好孩子,手不要抖,手臂伸直,看到那个十字了没有?那是准星,准星要对准你的射击目标,对,就是这样。

“石野村,放开他。”

第118章

石野村抬起头,面对的是林嫮生黑洞洞的枪口,面孔上就是一笑。他本来皮色白净,现在蹭了不少血迹,再一笑,显出面目狰狞来,林嫮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指着石野村的枪都在抖:“你放开他。”

石野村手上对林嫮生笑:“嫮生,你不要急啊,等我杀了他,我们就回日本,没事的,很快就会没事的。”

林嫮生眼看着顾墨笙掰不开石野村掐在他喉咙上的手,面孔也开始发白起来,知道再下去就要给石野村掐死了,情急之下哪里还顾得到害怕,眼睛一闭扳机一扣,听得砰一声,手、枪的后坐力震得她两手发麻,差一点连枪也扔了。

再张开眼的时候,就看见石野村还是压在顾墨笙身上,手倒是松开了,正低了头看自己胸口。

他右胸靠近肩胛的地方一团血迹慢慢地洇开。

石野村又抬头看着林嫮生:“为什么?这是在救你啊,你竟然对我开枪。为什么?”

林嫮生又开了一枪,可是她手上发麻一点力气也没有,又是在惊恐的状态下,这一枪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石野村慢慢地起身,一步步朝林嫮生走过去,疑惑地问:“嫮生,我这么爱你,你居然为了他要杀我!”讲到这句的时候,声音也拔高了,林嫮生叫他逼得连连后退,想再开枪,可是手上抖得厉害,根本按不下扳机。

“嫮生,你的手在抖。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的,来,把枪给我。只要你把枪给我,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谁叫你是我妻子呢?”石野村对林嫮生伸出了手,满是血迹的面孔上居然都是笑,讲话的语气都是温柔的,就好象林嫮生不过发点无伤大雅的小脾气,他乐意顺着她一样。

林嫮生叫石野村逼得哭了出来:“石野村,你这个疯子!我不是你妻子,上辈子不是,这辈子更不是!你是疯子!”

叫林嫮生说成是疯子,石野村面孔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慢慢地把头歪了歪,一手点向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的顾墨笙:“嫮生,你真不记得了吗?你本来是我妻子啊,是他,是他仗着自己位高权重,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还杀了我。你真不记得了吗?”

“不是!没有!这是你疯了!你走开,不要过来!”林嫮生尖叫声着又开了一枪,这一次石野村离她不过几米,手再抖也打着了,石野村的腹部又洇开了一朵血花。

石野村伸手在腹部摸了摸,居然笑了,嘴一张吐出一口血来,抬起头好象要说话的样子,忽然朝林嫮生扑了过来,在他扑过来的同时,从楼上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几声枪响,一条人影从二楼摔到地上,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顾墨笙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往林嫮生这边挪,挪了没几步又跪倒在地,肩膀上的伤和石野村那一场厮打,叫他浑身发软。刚才看到二楼有人举枪瞄准林嫮生,他摸到枪已经晚了,要不是石野村及时扑倒了林嫮生,后果不堪想象,这个认知叫他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了。

而林嫮生叫石野村压在地上,汩汩的热血从他身上流到到她身上,他的面孔就搁在她肩膀边,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好象连呼吸也停住了。林嫮生正想推开他,忽然,忽然石野村张开了眼睛。

石野村的两只眼睛亮得不像是身上中了三枪的人:“嫮生,你没事就好了。”从他嘴里吐出的血流到林嫮生洁白的脸颊上,石野村眯着眼睛看了看,抬手擦想要擦掉,可看了看自己手上满是血污,又放下了,“嫮生,下辈子你真的嫁给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

虽然这样的话石野村讲过无数次,每一次都令林嫮生深恶痛绝,可这一次他语气中的祈求叫林嫮生忘记了挣扎,呆呆地看着他,就看到他笑了笑:“你没拒绝,我就当你答应了。”这句才讲完,头颈好象忽然没了支撑垂到了林嫮生肩膀边,再也不动了。

林嫮生小心地伸过手凑到石野村鼻下,一丝热气也没有,这个疯狂的人真的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纠缠她恐吓她,她应该开心呀,可是怎么会想哭呢?

身边又有响动,是顾墨笙撑起身体挪过来,把压在她身上的石野村的尸体搬开。

顾墨笙现在也不知道对石野村是个什么心情,这个人虽然疯狂到可怕,但是他第一次出现在林嫮生身边时保护了林嫮生不叫她被夏继祖泼的硫酸伤害;这一次,他又扑倒她,替她挨了致命的一枪。

这个疯子,用他的疯狂,用他的性命,叫林嫮生一辈子记住了他。

林嫮生转脸看着顾墨笙,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顾墨笙。”张开手臂投进了顾墨笙的怀抱,放手大哭。

顾墨笙叫林嫮生哭得心痛,跪在她身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抱住她:“是我不好,我太轻敌了,叫你吃了这样的苦,都是我不好。”顾墨笙的眼眶也有些红了,娇滴滴像只奶猫的嫮生被逼得真的开了枪,如果他早早就了断了石野村,事情怎么可能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他的错。

楼上又有急促脚步声,顾墨笙生怕是石野村其他的保镖要冲下楼,伸手就要去摸枪,就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楼上跌跌撞撞地奔下来,顾墨笙眯着眼睛盯着一看,是章丽娟,一口气一松,眼前发黑,只听到林嫮生哭着叫了声:“顾墨笙。”之后就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医院的单人病房,肩膀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而窗边的沙发上坐着个少女,小小的面孔还不及巴掌大,皮肤雪白,在阳光下都带着光晕,两只眼睛又黑又润,漂亮好看得不象真人,不是林嫮生是哪个。

顾墨笙叹出一口气,轻声叫:“嫮生。”

林嫮生听到叫声,眼睫毛颤了颤,起身走到顾墨笙身边,顾墨笙这才看清她左边脸颊上带一点红肿,好象是手指的印记,心口立刻就泛起怒气,抬起左手想摸:“谁打的?”

林嫮生侧一侧面孔,不叫顾墨笙碰着:“没事的,一点点伤,很快就看不出了。”

顾墨笙立刻就明白过来,虽然林嫮生叫石野村带走过,可是看石野村叫她开了两枪还肯替她挡子弹,肯定是不舍得动她一个指头的。而林开愚章丽娟夫妇,一向也把这个女儿捧在手心,在她吃了这样大委屈的前提下,怎么也不可能打她。所以......

顾墨笙轻声问:“对不起,我母亲太冲动了,我替她向你道歉,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林嫮生一下子张大了眼睛,一副你怎么知道的样子。

顾墨笙笑了笑,看着林嫮生说:“我母亲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叫你受委屈了。如果不是我太轻敌又瞻前顾后,你也不会受这样的委屈。”又用能动的左手抓住林嫮生的右手,“你自己休息过没有?”

林嫮生想笑,眼泪倒是落了下来,吸了吸鼻子:“你昏迷了三天。伯父伯母都急死了。你不要怪伯母啊,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是你妈妈呀,看到你受伤,着急多正常。”顾墨笙抬手摸了摸林嫮生的面颊:“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