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庆假期,她回了一趟老家,妹妹交了个男朋友,也有意叫姐姐回家看看。她本来叫了林向南,但林向南说,上面有领导带家属来游玩,哪都去不了。周燕虽不知是真是假,却也只得罢了。

她今天刚回来,给林向南打了电话,林向南只说还在外边陪领导一家吃饭,很耐心地哄她,“他们明天就走了。我也算轻松了,到时再好好陪陪你。”

一听这话,周燕心里就怪舒服的。她洗了澡,觉得只穿着睡衣有点凉,于是打开衣柜随手拿了这件黑大衣披上,没想到大衣拿在手上,顿时骇了一跳。这件大衣是两年前林向南去香港旅游时给她买回来的,据说价格不菲,着实让周燕心疼了好一阵子,平时还不太舍得穿。没想到,悄无声息地就被人给弄坏了。

衣服坏了还是其次,问题是,是谁?是谁弄坏了它?不可能是林向南,也不可能是诺诺,诺诺一放假就在学校的统一组织下旅游去了。可是,还有谁可以走进她的家?甚至,走进属于她和林向南的卧室?

生活几多波折17

她想到了付朵拉。

除了付朵拉,还有谁会这么嚣张又无耻?

可是她从内心里不愿相信,口口声声要痛改前非的林向南,竟然把付朵拉带到了家里来!

周宁轻轻按住周燕的手,“别急,打个电话问问姐夫。”

周燕一想,也是。她拿出手机,深呼吸一下,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向南。”

她做到了。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好。也许是这些日子的悲痛磨砺了她,她虽然心中刺痛,但再没有那种天塌下来的感觉。也许,背叛家庭的男人都有这种本事,把一个混沌的家庭妇女变得精明能干起来。

林向南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怎么了?我晚一点回去。要不要给你带点宵夜?”

这么温和关切的语调,真正久违了,周燕心中一酸,眼泪顿时冲进眼眶里。她不由得恍惚想起,从前他们虽然窘迫却很甜蜜的时光,那时候的林向南,偶有应酬,一定会在曲终人散之后偷偷把剩下饭菜打包,带回来给周燕吃。

周燕轻声问,“你在香港给我买的那件黑大衣,搁在哪了,我找不着…”

林向南有点不耐烦了,“这些东西不都你收拾的嘛,我哪知道。”

周燕摁断电话,抬起头看着周宁,“不是他。他完全不知情。”

周宁直视着周燕,问,“那你认为会是谁?”

两人的目光碰到一起,周燕脸如死灰,喃喃道,“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这段时间里,林向南的绝好表现,骚扰短信的突然消失,都让她信心倍增,她以为这一生的阴霾,不过是刹那里的阴云,虽然她为此受了伤,但是乌云终会消散,生活总会露出明媚的一面。她没想到,这不过是林向南丢下的一道烟雾弹而已。他背着她,仍然与付朵拉继续着他们的隐情,大约是早有交待,又或者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样的语言安抚付朵拉,以至于她的短信攻击暂时划上了一个句号,如今既然能走进她的家里,上了她的床,就一定要背着林向南给她一点提示和示威的。不不不,或者,林向南完全是知情的,说不定正是一场欢愉之下,她得意洋洋地要有如此作为,林向南又怎会说不?

生活几多波折18

越想越是伤心,禁不住捂住脸无声地痛哭起来。

周宁轻轻拍着她的背,不知道要如何安慰她好。虽然平时听过的,或者自己也曾说过的,大道理无数,可是婚姻的伤害,不临到自己身上,永远无法真正领会当事人的痛。

周燕迷茫地抬起头来,喃喃问,“怎么办?小宁,你说怎么办?”

周宁问,“你自己呢,你想怎么办?”

周燕目光里尽是痛楚,“我不知道…”

周宁问,“搬出去?还是再去找一次纪委?”

她心里没说出来的的感叹,其实是,原来一个男人的心,变了就是这样残忍。那颗曾经爱你的体谅你的珍惜你的心,如今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甚至,它还可以化身利器,冷不防地将你凌迟。

周燕站起身来,“走,喝两杯去。”

周宁有点惊讶,却也没反对。两人换鞋出门去,周燕招手叫辆出租车,只说,“随便开。”

谁也没有说话,周宁心里有事,只觉没有力气安慰周燕。车厢里太过安静,连司机也觉得了,信手扭开音响——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快乐起来的理由…

一首深情的老歌,让周燕顿时回忆起来,从前那些苦中作乐的日子,攒了好久的钱好不容易换来一台VCD,林向南从朋友处讨来两个破话筒,每天傍晚吃了晚饭,开了VCD,两人一人一只话筒,声情并茂地脉脉对唱。住的是破旧的平房,一室一厅,做饭得在阳台上,最大的梦想是有套大一点的房子,买得起好一点的话筒——如今,大房子有了,音质优良的视音系统,但那些单纯的快乐,再也不复存在。

目光扫过灯火辉煌的临街铺面,突然发现一家“后来KTV”,于是叫道,“司机,停车!”

车子嘎然停下,周燕说,“走,小宁。”不等周宁回答,已经大步迈进KTV大堂。

KTV里永远灯光暧昧,人影流离,周燕乍然步入其中,心里着实紧张了一下。她很少踏足这种地方,偶尔单位里有不得不去的应酬,她也只蜷在包厢里沙发一角,一个人可以喝光一壶茶水,然后偷溜出门。

生活几多波折19

今晚的周燕几乎没法思想,她像是凭借着潜存的意识做事。她和周燕开了间厢,吩咐点歌的侍应生,“凡是老歌,都给我点上。”她顿一顿,“还有,上件啤酒!”

她也不会喝酒。她突然发现,自己不会的事情实在太多。最最不擅长的,还是不会保护自己。

音乐很快地响了起来,啤酒也紧随其后一一打开。她起先还记得招呼着周宁一块喝,两罐下肚,脑子已然眩晕,便顾自喝个不停。迷糊中只听到周宁在说,“别喝了,别喝那么多,少喝点儿…”

她推开周宁,摆摆手,“我出去打个电话。”

一出门,眼泪便掉了下来。她已经在周宁面前掉过太多泪,实在不想再在她面前出糗了。

她哪有电话可打。她悲哀地发觉,这么多年,她的生活只围着林向南和诺诺打转,除了和局办公室的同事偶尔有点不至于吐露心事的来往,哪还有别的什么交际?要是没有周宁,她的这些悲切,要找谁倾诉才好?可周宁毕竟比自己小着一截,感情再好,内心里也始终摆着姐妹的辈份,林向南的背叛,血淋淋地撕开了曾经罩在她的家庭上的那个名叫“幸福”的外衣,让她在周宁面前颜面扫地。

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了她肩上,“嗨,美女,谁这么坏,惹你伤心了?”

周燕吃了一惊,回过头来,撞上一张被酒精烧得血红的面孔,身材魁梧,颈上套着一条粗硕的金项链。他正紧紧地盯着她,看到她回头,便轻佻地笑了一笑,凑近来,朝她脸上呼出一口热气。周燕心中惊惶,不由得退后两步,脚下踉跄,便伸手扶住了墙。

男人不怀好意地紧凑上来,咕咕地笑,“虽然老点儿,也还不错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突然身后被人狠推一把,脚弯处被人重重踢了一脚,男人腿一软,顿时半跪到地上。周宁站在他身后,作势要拿手里的啤酒瓶敲他。周燕吓得酒全醒了,赶紧摆手,“别别别!”

生活几多波折20

两人牵着手,绕过还在呼痛的男人,到大堂结了账,匆匆步出大门,重新汇入夜色中。

夜深了,车道上的车辆仍然川流不息,两人面面相觑,周燕突然深吐一口气,笑了,“行嘛,说明我还有点吸引力。”

周宁一听,不禁有点忍俊不禁。她白了周燕一眼,“走吧,回家。”

周燕说,“好,回家。”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吩咐车子绕过周宁家,最后才把她自己送回家。周宁急忙说,“不用不用,咱各回各的就OK了。”

周燕不由分说地把她塞到车里,嗔道,“跟我客气什么。”

一想到回家,周宁的心便有点烦燥。虽然发了一阵脾气,但心里还是明白,婆婆的到来势不可免,她除了这一点任性,其实也不能再怎么样。

踏进家门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要是苏子明的态度不好,明天她就真甩手到娘家去。家里静悄悄地,电视机还开着,却没有声音。苏子明已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茶几上摆着一盘削好的马蹄。周宁心里一软。

这削马蹄不是件容易的事,小小一颗,却颇费功夫。周宁爱吃,却不爱削,所以基本就强忍着不买。看来苏子明是看老婆生气了,特意上街买了来削好,以消老婆怒火。

周宁果然就消了气。夫妻做久了,她越来越明白,当对方主动递只梯子过来,自己就要趁势走下来,别到时候梯子撤走了,自己吊在半空,上下不能。

她顺手操起桌上的杂志,啪地打在苏子明身子,凶巴巴地嚷,“回屋里睡去,感冒了我可不管!”

苏子明大约也没有真睡着,一听周宁这话,腾地就坐了起来,嬉皮笑脸地凑上来抱周宁。

周宁打开他的手,“滚开。”

她走进客房,开始打扫卫生,铺床。接受了现实,就得为即将到来的现实做准备,婆婆再好说话,那也是从前。从前不在一块住,一年里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两个近似陌生人的亲人,当然是要既热情又客气的,留的都是好印象。可是真要住在一起,自然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牙齿和舌头都要打架,更何况两个女人。

生活几多波折21

这家务一开了头,顿觉家里处处都值得好生打扫和收拾。苏子明有点不耐烦,打着哈欠,“妈又不是外人,哪里那么多讲究。”

周宁头也不回,刷地把窗帘给拆了下来,“你要困就先去睡好了。”她喃喃补充道,“还睡不够。”

苏子明笑道,“精神都奉献给你了,当然就老是缺觉。”

周宁轻哼一声,“你就嘴上会说。”

苏子明再打一个哈欠,“我真去睡了哦。”

周宁答道,“去吧去吧。”

苏子明趿着拖鞋回房,留下周宁,愣是花了整整四个小时,连窗玻璃也擦得锃亮,这才直起身来吁口气。

这一晚睡并不安稳,像是有许多事没好生准备,一直悬着心。清晨早早就醒了,匆匆出门去上班。迎面冷风一吹,精神顿时一振。

心里只在想,婆婆来了。这实在不算是个好消息,过惯了两人世界,蓦然间多出一个人来,不太习惯是肯定的。不过套用原来的经验,和婆婆的相处应该没问题。

仍然又是忙碌的一天。

嘉和小区居住着许多外地人,逢年过节,许多业主就回到小区度假,物业公司也因此特别忙碌。

眼看着婆婆抵达的时间快到了,手头上的工作还没完成,苏子明已经打来了两次电话,周宁再也呆不住了,给韦副打了个电话,想要早退。

韦副倒爽快,“呀,婆婆来可是大事,媳妇要是不去接,婆婆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舒服,说不定心结就存下了。去吧去吧。”

周宁也顾不得客套,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东西,边出门边给苏子明打了个电话。苏子明已经先到车站,只说,让她直接打车去车站。周宁问,“婆婆大概几点到?”

苏子明说,“大概四点半这样。”

周宁一看,现在四点,距离四点半还有半小时,车站距离公司所在不算远,打车着实有点奢侈,坐公车完全赶得及。于是走到公车站,跳上公车。

生活几多波折22

因为一整天都很忙,周宁连午休都没顾得上,这会儿倦意铺天盖地而来,头靠在椅背上,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突然间惊醒的时候,只听到手机在不停地响,拿出来一看,是苏子明,他几乎是气急败坏地嚷,“你搞什么啊。电话也不接,人影也见…你什么意思啊你!”

周宁赶紧说,“我在车上,马上到!”

苏子明砰地就挂了电话。周宁看一眼手机屏幕,忍不住吓了一跳,竟然已经五点半了。侧头看看窗外,公车不知驶到了何处。她暗叫一声糟糕,赶紧站起来问司机,“师傅,这是到哪儿来了。”

司机头也不回,“江南路。”

周宁轻呼一声,心头一阵懊恼,自己怎么就睡着了。这下该怎么向苏子明和婆婆交待。

车子到站停下,周宁赶紧跳下车,扬手叫辆出租车,掉头直奔车站。到了车站,赶紧给苏子明打电话,“子明,我到了,你们在哪呢。”

苏子明没好气地说,“我们在家!”

周宁又惊又气,“你到家了?”声音顿时高起来,“到家了你干嘛不说?”

苏子明的声音也跟着高起来,“你电话不接我怎么告诉你?”

周宁气急,“我刚才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

苏子明轻哼一声,“我还没得及说,你就挂了。让我怎么说。”

周宁啪地合上手机盖,眼泪一下子就冲进了眼眶里。她咬咬牙,心知苏子明是故意的,他恼怒她没出现在车站,让他在婆婆面前失了面子,又暗恨她没把这事真放在心上,对婆婆的到来所表现出来姿态做得太不够了。

周宁真想一扭头就回娘家去。她累了一天,最希望得到丈夫的关怀和理解,自己已经尽力了,事出意外,她也不想,可苏子明就立马给她来了这么一手!

心痛和失望让她一下子就觉得了婚姻这丫的没劲透了。回家的路上,她一直在臆想离婚场景,苏子明也许会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甚至潇洒地就和她去把手续给办了,又或许他抱着她痛哭流涕,发誓以后一辈子对她好…这么反复想着,心里一阵悲又一阵喜,车驶到家门口,心中的怨气竟也渐次平和下来。这连她自己也讶异了,婚姻到底为何物,让人欢喜让人烦恼让人无可奈何。

生活几多波折23

刚踏进小区,苏子明的短信来了,“我告妈说你临时开会,所以没能去接她。别穿帮了。”

他的态度一软,周宁的心就暖了一下。她努力着站在他的立场,母亲难得来一趟城里,自己的老婆竟然无故爽了约,换了哪一个男人都会暗自恼怒。当然也许这样软化的态度是因为来的是自己的母亲,自己的腰先短了一截,怒气发了就算了,究根到底不会真和老婆闹僵。

周宁想想,折回头,穿过马路去对面的超市买了点猪耳朵,她记得婆婆爱吃这个。

还没走进家门,她已经准备好了笑脸,门一打开,她立刻就亲热地叫了声,“妈。”

来开门的果然是婆婆,周宁先下手为强,高高扬起手里的小菜,乐呵呵地说,“都请好假了,偏偏临时老总过来要开会,我那个急啊。妈难得来一趟,我都没接成,真是…”

婆婆一听,立刻嗔怪地说,“工作要紧,接什么接,我这么大个人,还丢了不成。快进来,累了吧,坐会儿,饭菜马上就好了哈。”

周宁的心放了下来,她瞥一眼婆婆身后的苏子明,用不易察觉的眼神厉害地剜了他一点,苏子明低下头去看报纸,假装没看到周宁的目光。

周宁心里暗想,有你的,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饭菜是婆婆做的,炖了排骨,炒了芥兰,都弄得很是烂熟,周宁有点不习惯,勉强着挟来吃了,菜到嘴里,却又是淡得近似无味,周宁顿时就食之无味了。她自小喜欢吃香的喝辣的,口味偏重,对寡淡的东西着实不感兴趣。她匆匆扒了两口白饭,站起来说,“我吃好了,妈,你们慢吃。我先去洗澡。”

拿了睡衣走进卫生间,突然想起婆婆在,不能就这么换了睡衣在屋子里到处走,只好又出门来找了件外套。温热的水刚喷到脸上,苏子明就在门外敲门了,“小宁小宁,你动作快一点,妈习惯早睡,等着洗澡呢。”

周宁再次意识到,对。这家里不仅仅只有她和苏子明了,卫生间只有一个,她无论是洗澡还是如厕,从此都要认真地把速度放在第一位。

生活几多波折24

那种五味杂陈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来,她想起了刘紫霖说的那房子,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进一步的动静,周宁原来是因为手头没钱,自然也希望这事能缓点就缓点,可眼下对房子的渴望变得迫切起来,三万块钱,就像吴巧莉说的,真要拼命挣起来,也许真不是什么难事。

她匆匆地穿上衣服包了头发走出卫生间,发现婆婆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了,心里顿时一松,看来这婆婆进城,跟在乡下也没什么区别嘛,仍然是个勤劳的劳动妇女,她还以为老人家一摆驾城市,立马身分和姿态也跟着尊贵起来。

她把这想法偷偷跟苏子明说了,苏子明啐了她一口,“你是小说电视看多了吧。这世上哪那么多恶婆婆。”

婆婆洗了澡,在电视机前坐着不动了,周宁本来一直追看湖南台播放的一韩剧,但婆婆看那台湾悲情片看得眼睛都不眨,时不时地还抹把泪。周宁和苏子明陪在一旁,只觉无聊。终于忍不住轻轻碰了碰苏子明,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不是说你妈习惯早睡吗?”

苏子明明白她的意思,便说,“这电视蛮好看的啊。”

这话答得大方又故意,婆婆便听到了,高兴地侧过头来,“是吧,好看吧。感人的很。”

周宁赶紧陪笑,“可不是。我平时都不太看电视,要不是您来,我都不知道这电视好看呢…”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周宁开始打哈欠,于是干脆进屋上网,她其实算不上一名网虫,历来只把上网当作无聊时打发时间的手段。她一上线,白鸟就发来了信息,“嗨。”

周宁奇道,“你的晚上好像总是很闲。”

白鸟说,“你是在取笑我没搞头吧。有人说,有搞头的男人哪有时间去上网。”

周宁聪明地答道,“哪里。有搞头的男人在网上照样有搞头。”

白鸟哈哈大笑起来,突然说,“虽然跟你聊得不多,但心里把你当成了朋友。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见一面?”

周宁吃了一惊,迟疑地答道,“这…”

风景在别处1

她没有和网友见面的习惯和意思,虽然对白鸟颇有好感,但从来没想过要把网友发展成生活里的朋友。

白鸟说,“我就要离开H市了。”

周宁“哦”了一声,“准备去哪?”

白鸟说,“英国。”

周宁吃了一惊,这才明白白鸟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见面的事情。这一走,也许就不会再回来了。突然心中也生起一丝恋恋不舍来。她问道,“怎么突然想起去英国?”

白鸟笑了,“去结婚。”

周宁苦笑道,“你打算让我惊讶连连?”

也许是即将离别,让白鸟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他缓缓说起自己的故事来。妻子之所以有了别的男人,其实不为别的,就为了白鸟结婚多年,心里一直有着别的女人。那个女人,比他年长五岁。他们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她家庭环境好,成天打扮得一个洋娃娃似的,他小小年纪就知道迷恋她,哪怕有颗糖也要等着送给她吃。他家里穷,吃穿都很紧张,他自己回忆起来,那时候就一脏兮兮的小屁孩。

他没什么朋友,因为别的小朋友总有玩具交换着玩,东西交换着吃,就他没有。孩子们都不喜欢他。他一出现在院子里,孩子们就一哄而散,但她不同。她对他从来都没有表示过一丝一毫的轻蔑和厌恶,相反地,她喜欢听他读诗,或者童话故事。也许,对朗诵的钟爱,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的吧。

她结婚的时候他还在上大学,得知消息时心疼得不得了。她一直是他心里珍藏的一个梦。美好得不敢轻易去触碰。她结婚后他也交过一两个女朋友,每个女友身上都隐约有她的影子。

他大学毕业时她离婚了。她搬回陈旧的大院子,他跑去找她,很冒昧地告诉她,他爱她。她一点也不吃惊,但从此拒绝见他。然后,她又结婚了。再然后,他也结婚了。她去了英国,两人之间的联系倒频繁起来,常常隔着八小时的时差胡侃,连林青霞要复出这种消息也聊得津津有味。

风景在别处2

她又一次离了婚。他也离了婚。他心里一直等待着她对他说,来吧,到我身边来。

她没说,她最后告诉他的是,她又准备结婚了。他恼怒不已,决定抛下一切去找她,他再不能让她流落在别的男人身边。她的幸福,从此后是他的责任。

周宁听得呆了。荡气回肠的爱情她总以为是电视剧里才有的事,她自己的恋爱和结婚,都平淡无奇,想起来还真让人气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