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个人看到也就算了,问题是几个人同时看到。

这名死者名叫荣东,据说之前是戴政涵的好朋友,也是乐团的成员之一,一年前死于溺水。

“鬼”杀人?靳怀理呵呵两声,关掉仪器,他回头看万锋,“这案子挺有意思的嘛。”

靳怀理压根儿不信世界上会有鬼,他倒觉得这世上多得是装神弄鬼的人。

不在场证据?如果构思巧妙,不在场证据是完全可以推翻得了的。

下课,换好衣服的靳怀理准备跟着万锋去警局看看卷宗,上了车,万锋随手递了靳怀理一个小本,靳怀理瞟眼本子上的烫金字,没接。

“想我给你们当免费劳动力,没门。”靳怀理视线移向窗外,夏末,树叶子油绿,在斜照夕阳下亮得刺眼。同样刺眼的还有万锋手里那个小本子上的烫金字,字有两个,楷体写着“聘书”。

之前万锋就和靳怀理提起过,沭封公安局想聘请靳怀理做顾问,只是靳怀理一直没点头答应,这次他同样拒绝,在校当老师是他的主业,至于破案,兴趣而已。

可这次的万锋是有备而来的,他把小本硬往靳怀理包里一塞,然后说:“不行,我小阮师娘的原话,得给你个名分!”

她是说过这话,可这话“什么时候成说你的了?”靳怀理皱着眉,觉得一语双关这种语言形式真心不招人待见。

真如同万锋事前说的那样,乐团的四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据,两个当时在录音棚练习,一个去厕所,另一个和电视台的一个策划去办公室拿文件。

“谁能证明在厕所里的那个人真的在上厕所?”靳怀理扬扬眉毛,提出质疑的同时,他把笔录翻过一页,下面的内容做出了解释:死者戴政涵的女朋友因为事情和这名叫冯帆的男生吵架,死者的女朋友就是上次问靳怀理要签名的那个人,叫何子君。

何子君当时隔着洗手间门板同冯帆吵架,何子君给冯帆提供了不在场证据,而恰好同电视台策划一同经过的乐团成员证明了何子君陈述。

“A和B在练歌,C同策划经过,看到了何子君,然后恰巧听到了何子君同D——冯帆的吵架声。”靳怀理放下本子,“排除掉非利益相关人,乐团这四个人以及何子君有嫌疑,两种可能,A和B都说了谎,再有,存不存在冯帆根本就不在洗手间的可能呢?”

靳怀理觉得现在的他像在做一道排列组合题目,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出这道题目的漏洞。

靳怀理说的这些想法万锋之前想过,不过调查结果是A和B说的是真话,他们的确是在练习,至于冯帆,他的确嫌疑最大,不过一个证据就否定了警方的猜测。

被多人目击的嫌犯机缘巧合的被大楼的一台监控录像拍摄到了画面,画面虽然不清晰,但根据身旁参照物计算,疑犯的身高比冯帆至少要矮五公分。

冯帆的嫌疑也被排除了。

靳怀理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抬起头问万锋:“听说你们警局附近新开了一家日料?”

他饿了,饿了的靳怀理,脑子就自动死机。

吃饱喝足的靳怀理拿着牙签剔牙,无论是吃饭还是现在的他,总给人一种优雅感。坐他对面的万锋眼巴巴看着他,等着靳怀理做完这一切,靳怀理擦擦嘴,说了俩字:“回家。”

案子呢?

当然是睡醒一觉起来查了,靳怀理轻飘飘的丢下这么一句,出门走人。

万锋想叫住靳怀理,被赶来的侍应生递了张结算单,他看着上面生鱼片的价格,眼珠子快瞪出来了。日料店的门帘外,靳怀理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啧啧嘴:生鱼片,不错。

阮立冬这几天有点儿烦,倒不是因为工作,而是因为姐姐。从情理上讲,除了觉得萧砚个子矮点,外加长相没很出众外,她觉得萧砚对姐姐还是不错的,可是因为金梓声的关系,阮圆估计是要和萧砚say goodbye了。

清早,阮家的第一片兵荒马乱出现的洗手间里。金梓声双手交叠,捂着自己的小鸟,拿眼睛瞪阮立冬:“人权!隐私!妈妈,阮立冬她偷窥我!”

咚一下,金梓声头上挨了一下,他眨眨眼,看见已经坐在马桶盖上的阮立冬。阮立冬挑起眼角:“语文没学好吧,偷窥偷窥,偷偷摸摸的窥是偷窥,我偷了?明明是明目张胆进来看的。”

说着,她手指勾了下金梓声的小手,又引起对方一阵尖叫。阮立冬捂着耳朵,等金梓声终于叫得筋疲力尽不再叫了,她狞笑两声:“你妈下楼买豆浆去了,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的。”

清楚认识现状的金梓声直接蹲在了地上,也许他觉得这种姿势安全,阮立冬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两个屁股蛋,摇着头,“上火了?长疖子了。两个,好大。”

金梓声瞪着阮立冬,分只手盖屁股的同时没好气的问他小姨:“说,你到底想怎样?”

“不许再干涉你妈和萧砚,不许耍赖,不许撒娇,让他们顺其自然发展。”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金梓声哼了一声。

“凭你这个屁股长得不够圆。”说着话,阮立冬拿起手机对着金梓声的屁股咔嚓了一张。

门外传来门铃声。

阮立冬起身,站在洗手间门口,她回头朝金梓声扬扬手机:“再捣乱,我就把你的小屁股印成海报,贴满咱小区。”

急得湿了眼眶的金梓声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门外不止一个人,提着豆浆的阮圆,还有和靳怀理结伴过来的萧砚。

昨晚靳怀理说他今天要去何子君家看看,问阮立冬要不要一起,阮立冬当然答应了。

换好衣服,阮立冬抱着豆浆准备出门,在门口时,金梓声突然提出说要和他们一起去。心里想着这小子总算开窍的阮立冬没多想就答应了。可她不知道,才一出门,金梓声就悄悄问靳怀理:“靳叔叔,你教我个招吧,这个女人实在难搞。”

靳怀理:“呵呵。”

何子君家住在沭封市南的新城,资料说她是年初跟随家人搬来这里的,有半年的时间。新城的地貌很对得起这个名字,马路崭新,一点儿重型卡车压裂的痕迹都没,护道树年龄还小,就比人头稍微高点儿。计程车又过了两个红灯,再转个弯,在一栋独体小别墅前停下,金梓声先下车,然后是阮立冬。

下了车的阮立冬惊讶的发现别墅前面停的车子是个熟人的。

她走去靳怀理旁边,小声说:“萧逸树来干嘛?”

她才不信萧大小姐有那个闲情逸致是来慰问的呢。

还真不是,萧逸树是来采访何子君和她爸妈的,至于名头……

“玻璃人?什么是玻璃人?”这个名字阮立冬真是第一次听说。

何子君是玻璃人。

作者有话要说:新案件开始了,这个案子和之前几个有点儿不同,酱失眠两个晚上在想这个案子的编排,凶手很好猜哦,酷爱猜。私语酱想案子想的掉头发,不开森,卖不了萌了,让我一个人在墙角默默待一会儿,你们都拿留言来理理我~

☆、第31章 罗生门(2)

第三十一章罗生门(2)

玻璃人是类成骨不全的人群,因先天遗传性缺陷而引起的胶原纤维病变,导致骨质薄脆,像玻璃一样经不起碰撞,患者连打喷嚏、翻个身都可能骨折,因此无法正常运动,全身肌肉多半会萎缩。

二十多岁的何子君就是一个玻璃人,因为男友的死,伤心过度的她两手腕再次骨折,目前在家中养病。阮立冬他们跟着何家保姆进门时,何子君在接受萧逸树的采访。

摄像头对着何子君,她看见了进门的靳怀理,她本来想说暂停的,可靳怀理转身坐去了一旁的沙发,她也就没再说什么,继续接受萧逸树的采访。

这期电视台的采访主题是玻璃人的人生。

(萧逸树):你知道自己得这个病多久了?

(何子君):从有记忆起就知道了。

(萧逸树):开始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痛苦吗?

(何子君):不该说是开始,是一直痛苦,我很羡慕你们这样的健康人。

(萧逸树):可我看你的资料上写,你喜欢唱歌,是个性格开朗的女生。

(何子君低下头,沉默一下):我开始也不喜欢唱歌,是戴政涵让我喜欢上的唱歌的。

(萧逸树轻咳一声):抱歉,说起你的伤心事。

(何子君摇摇头):没事,就算你不说,我现在每天也都在想他。

(萧逸树):你年纪不大,看起来和你男友的感情却很深。

一旁的阮立冬翻个白眼,她心里想,萧逸树这家伙现在采访也会诱敌深入这招了,这种不是问题的问题不会引起被访者反感的。何子君就没反感。

(何子君):其实在来沭封前,我们就认识了,他救过我,我之前是想过自杀的。

自杀不是个愉快的话题,何子君的情绪有点儿低,她头低了一会儿,又抬起来。“有一阵我身体特别不好,路也走不了,一次在网络的一间聊天室里,我遇见了他。我埋怨活着不开心,不如死了,他就说,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然刑法里为什么有死刑和死缓两种呢?”

(萧逸树):然后你听了?

(何子君笑了):没有。我割腕了。

她让妈妈帮忙卷起袖子,手腕地方真有道疤痕。

(何子君):可是还是没死成,因为我之前告诉过他我住的城市,他打了我们那边的110,警察救了我。才被救起来时,我特恨他,觉得干嘛不让我死了,后来他打了电话给我,再后来我觉得活着其实也挺好。

(萧逸树):看起来是救你命的声音。

(何子君):是,他声音很好听。再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然后我搬来了这座城市,可他却……

何子君哭了。采访被迫暂停。

萧逸树去一旁整理资料,靳怀理起身朝何子君走去,何子君的妈妈在帮她擦眼泪外加整理手臂上的纱布。

“你为什么和冯帆吵架?”靳怀理站在何子君旁边问。事前显然是没想到靳怀理会跑来问她这个问题的何子君一愣,“你说什么?”

“为什么和冯帆吵架。你们聊天是私聊还是聊天室。戴政涵为什么会去直播间。他之前有什么反常。”靳怀理像吃豆子一样,吧嗒吧嗒甩给何子君四个问题。

“啊?哦。”意外过后的何子君看着自己的右手指尖,“冯帆开了阿涵的玩笑,我不开心,就和他吵了一架。”

“朋友说你性格很好,因为什么发那么大火。”靳怀理说着话,翻开桌上一本书,书是何子君的,书里用笔划了线,看起来她看得很认真。

靳怀理这个问题看起来不是何子君愿意回答的,她咬着嘴唇,像是在犹豫什么,最后像是做了放弃,她叹口气,“反正就算我不说,其他人也会说。阿涵最近因为参赛歌曲的事经常心烦,他生日那天,冯帆说阿涵最近水平发挥失常,不像他,冯帆还说,阿涵之前的那些歌不会不是他写的吧。”

“出事那天,这事又被提起过?”

“嗯,然后阿涵说他想一个人静静,我想是因为这个他才去了直播间。”

最后,何子君让她妈妈抄了她和阿涵认识的那间聊天室的网络地址,递给靳怀理。

靳怀理起身告辞。

阮立冬跟着他出门,走到门口金梓声问他:“靳叔叔,那个姐姐她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呢?”

是啊,是真话还是假话呢?阮立冬眼巴巴瞧着靳怀理。靳怀理回看着她,突然,他快速地朝阮立冬走了几步,阮立冬被逼去了墙角。她看着用双臂把自己笼罩在一片阴影里的靳怀理,听着他用严肃声音说:“阮立冬,其实我压根儿就不喜欢你,你太矫情,爱花钱,脑子空得一摇带回响,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靳……”阮立冬先是惊讶,她以为靳怀理是在和她开玩笑,可他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像。

“我是为了报复当初的拆门之仇。”说完这话的靳怀理抽手,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的靳怀理放慢了脚步,他回头:“表情学测谎那套在电视剧里演演就算了,对于高明的说谎者,他掌握得好自己的表情和语言,你刚刚就因为我的表情信以为真了吧……阮立冬,你去哪儿?”

他盯着从身边快速经过的女人,莫名其妙。

阮立冬看也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路,边走,她边说:“我矫情、爱花钱,脑子空的一摇带响,谢谢你的实话实说哈。”

什么跟什么吗?他不过是在亲身示范给她,高明的谎言是不能从肢体及表情上判断的。靳怀理皱眉。

一旁的金梓声扯扯他袖子,递了个东西给他,靳怀理低头一看,是块不小的石头。

金梓声看着靳怀理,“靳叔叔,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嗷……尖叫的是靳怀理,因为金梓声把石头从他手掌扒拉下来,落下的石头砸上了他的脚。

当晚,在局里查案的万锋接到了靳怀理的电话,靳怀理要他查几件事。电话里万锋总觉得靳怀理声音有点儿不对,他问怎么了,可最后回答他的是一连串的电话嘟嘟声,靳怀理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的靳怀理坐在自家床上,拿着沾了碘酒的棉签擦着伤,想到万锋的问题,靳怀理翻个白眼,嘟囔一声:脚疼。

万锋的资料费了阵时间才收集齐,靳怀理去局里看。阮立冬没跟他一起,靳怀理想不明白,他的幽默那么难理解吗?就一个小实验也至于来场冷战?

知情的陈未南则是边笑边摇头,如果只是这样,靳怀理也就不和他计较了,问题是自从阮立冬开始和他冷战,陈未南就总和阮立冬通电话,还清一色当着靳怀理的面通,甚至几次,靳怀理在洗手间方便,门外就传来陈未南和阮立冬聊电话的声音。

于是在靳怀理痔疮发作的当天,回到房间的陈未南发现他房间的玻璃窗被人卸了,那几天,沭封刚好降温。

警局的接待大被各种声音充斥,叫得最响的是群斗殴的小年轻,双方喝高了,在饭店里打了起来,现在在警局里,因为证词存在矛盾,双方差点儿又大打出手。万锋有点儿头疼,他问靳怀理是不是要换间房间,这里太吵。

靳怀理却像没听见一样,他现在脑子里想得是手上这份证词。

证词来自乐团几个成员,关于戴政涵的死他们做了如下证词:

A说戴政涵这人傲气,在乐团里要求绝对的掌控,他和何子君感情很好,何子君身体不好,有什么事儿戴政涵都是帮着干。

至于音乐才华,A说戴政涵几首歌不错,其他的就很一般,发挥还算稳定。

因为荣东死时A还没加入乐队,所以从A这里得到的关于荣东的信息是零。

至于B,对戴政涵的评价就高很多,B评价戴政涵是个很好的人,富有才华的人,B说戴政涵和荣东是好朋友,荣东和戴政涵一样,不是本地人,荣东在戴政涵之后来的沭封。他性格外向开朗,是个在音乐艺术方面都很有才华的人,荣东和戴政涵是乐团里关系最好的哥们儿,两人当时形影不离。B说戴政涵那时候常和荣东一起讨论作曲填词,至于两人水平谁高谁低,B的评价是不相上下。关于荣东的死,B不清楚。

C的观点和A类似,觉得戴政涵的音乐水平有过巅峰,但不稳定,他也肯定了在原来的乐团里,戴政涵和荣东关系最好,至于荣东和冯帆,关系一般,算合作伙伴吧。

靳怀理特别留意了冯帆的证词,冯帆倒没明说戴政涵的歌是抄袭这事儿,他只是提起荣东活着时,曾经看到荣东的一首曲子和戴政涵后来发表的一首有些像。

相似却指向不同的证词,这里面必定有真有假。靳怀理搓着下巴,正想和万锋说下一步的想法,办公室的一台座机电话突然响了,一个女警员接了电话,随后叫万锋接听。

接完电话的万锋脸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