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锋,你觉得我有一事未毕另起一事的癖好?”

“啥?没毕?你是说韩盛妈没说实话?可她交代了所有的细枝末节,包括在烧韩平尸体时她被烧坏的袖子,这也符合啊。”

“你放火后会凑到火堆跟前去?”

“那她的袖子……难道……”她不是去放火,而是去救火!

靳怀理手边拿着本册子,他把册子卷成桶,敲了万锋的头一下,“恩,这玩意儿,还算没白长。”

冰雪初融,寒风依旧料峭,靳怀理站在窗前,手撑着窗沿,看着窗外湿漉漉的石板小径。他身姿挺拔,手按压的太用力,指甲呈现出青白色。

他保持这个站姿有半小时,韩盛对着他的背影也足有半小时。他挪了挪脚,觉得腿都发麻了。

“靳老师,我哥不是我妈烧死的,是我,你们放了她吧。”

“警方没那个闲情逸致抓些没犯罪的人关起来的,你当就开车车有限号,牢饭也不是谁想吃就吃的。”靳怀理随意摆摆手,他转过身,看着韩盛,“你家兄弟几个?”

“两……两个啊,我家就我和我哥。靳老师。怎么了?”

“你爸妈喜欢你和你哥谁多些?”

“……”韩盛微一晃神,低下头,“我和哥哥都是爸妈的儿子,没什么喜欢谁多些少些,就是哥哥身体不好,我爸妈对他的照顾多些。”

“你哥几岁生的病?”

“我出生后不久。”

“你哥有什么爱好吗?”

“没有,他不爱说话。”

“你觉得你哥的病拖累你了吗?”

“没有,他是我哥。”

“那你为什么算计这么多,杀了你哥?”

“我没有!是我妈……”韩盛猛地抬头,眼神错愕的看着靳怀理,就在刚刚,他才说过人不是他妈杀的,是他……

“韩盛,你很聪明,没猜错,该是你怂恿的你妈杀了你哥,再站出来承认了杀人罪,你没杀人,不用担心被判刑,你想要的只是引起爸妈的注意,让他们心疼你。韩盛,人少爱一样可以过的很好,因为少爱算计亲人的性命,这是犯罪。”

韩盛哑口无言,再没说一句话。

又是半小时过去,靳怀理从办公室出来,之前看了监控的万锋等在门外,正起劲儿的摇着头,“连靳老师你都一无所获,看样子我们只好换个思路破案了。”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一无所获了?”靳怀理朝万锋扬扬眉毛。

“凶手是这一家三口里的一个或是几个,杀人的是韩平的妈,教唆杀人的是韩盛。韩平爸知情但没参。”靳怀理推开窗,干凛的风瞬间涌进室内,他说着话,脸旁化开一团团哈气。

万锋嘴巴张得老大,“可是……为什么啊?”

靳怀理瞟了万锋一眼,“在你才告诉我你脖子上的东西不是摆设后,我对这个结果又产生了质疑。”

他回到沙发前,抄手站在万锋面前,姿态居高临下,“宗教祭祀式的案件发生在有相同信仰的宗族里,韩家人除了表面的哀痛,没有遭受宗族逼迫后的怯懦和悲愤,所以这是起发生在家庭内部的谋杀。”

“可是,怎么肯定韩平妈是凶手,而不是最先自首的韩盛呢?哪有妈让儿子给自己顶罪的,这不合情理啊……”

“如果一个没有文化、愚昧无知的农村妇女在不清楚这起犯罪的严重性的情况下呢?”靳怀理转过脸,向窗外看去,“再给个提示,从韩盛和韩平的关系入手,一个健康的弟弟想自己生病的哥哥死?这是件有意思的事。”

“靳老师,你的意思是……这个案子你不跟了?”

“完全用不到智商的案子我没兴趣。”我来这,也不是为了这起案子的。

可是,一起才隔了几年的案件查起来竟然一点儿头绪都没有,这让靳怀理有些抓狂。

夜晚,住处,公厕旁。正在查资料的靳怀理又被阮立冬“敲”了。

肉丸子(阮立冬):干嘛呢?

土豪金灿灿(靳怀理):你在家乖不乖?

肉丸子(阮立冬):什么乖不乖,我是大人,要问你也该问我肚子里那个。

土豪金灿灿(靳怀理):在没确定是女儿前,那家伙的一切我都不关心。

肉丸子(阮立冬):靳怀理!

土豪金灿灿(靳怀理):别生气,孕期妈妈爱生气,生下来的孩子嘴巴会歪。

肉丸子(阮立冬):……

土豪金灿灿(靳怀理):阮立冬,俩事。

肉丸子(阮立冬):什么?

土豪金灿灿(靳怀理):你爸妈的案子还没有头绪。

肉丸子(阮立冬):哦,没事。

肉丸子(阮立冬):俩事,那另一件呢?

孩儿他爹(靳怀理):第二件是我把你这个糟心的名字改了。

肉丸子(阮立冬):……

和阮立冬聊了一会儿,靳怀理关了QQ。毫无线索可言的案子让他人抓狂的很,提着笔记本,他回了房间,人还没坐下,床上的手提电话就响了起来。是当地分局刑警队副队长打来的,焚尸案破了。

案子其实再简单不过,韩平因为身体原因花费了几乎家里的所有积蓄,韩爸为了儿子,不仅自己的病不治了,而且没经过韩盛的同意,父母俩还把家里的房子卖了,这让一直觉得父母偏心的韩盛大为光火,才交了女朋友的他越想越不忿,于是编造了一份自己的病例报告。

韩家已经没钱了,没了主意的韩妈在韩盛的“提醒”下想起来祭天这条出路,最终烧死了韩平。

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火烧了一半,不忍的她把火扑灭了。而恰好在这时出现的韩盛带着心痛的母亲回了家,韩平的尸体则被留在了那里。

韩盛那张伪造的诊断书以及他的健康证明让他说出了一切,虽然韩妈不信小儿子会做这些,也坚称是她犯的罪行,可韩盛的教唆罪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

一场始于亲人间嫉妒的案件就此结束,引人唏嘘,而靳怀理却盯着手里的信件出神,那是刚刚有人指明送来给他的。

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差不多就把网络版完结掉

☆、第77章 最后的亡灵(4)

第七十五章最后的亡灵(4)

一张白纸。

信封里放着的是一张折叠成心形的白纸。

上面没写任何字。

交给靳怀理信件的警员说,送信的人让他带话给靳怀理,信里有他需要的东西。

送信的是个快递员,也是传话人,他人被警员留在大厅里,还没走。

只可惜,快递员传的这些话是按照客户下单要求说的,至于是谁下的单,他也不知道。

靳怀理需要的东西,无非是阮立冬父母失踪案的线索,可惜一张白纸算什么线索呢?万锋不懂了。

靳怀理却笑了,如果不是有人故弄玄虚的话,那这张纸还真会告诉他很多信息。

那是张质地特殊的纸,把纸放在阳光底下,可以看到一个细小明晰的水印——pv50i6。

“欧洲皇室用纸有种这类加过水印的纸,我想这种纸在这里,能见到的地方不多吧。”靳怀理自信满满的说:“这张纸的主人是个女性,受过高等教育,年纪45到55之间,她具有明显的样貌特征,譬如某种外伤,性格内向少言,人缘不错,从事底层服务性行业,譬如清洁工,至于衣服,该是件洗的发白的工作服。就这些,够你们找人了吧。”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万锋听得一愣一愣,他拿过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乖乖,靳老师,你是怎么说出这一套套的,快说说。”

“先把人给我找出来再说。”靳怀理哼了一声,虽然知道了给他这张纸的主人大概是个什么样子,不过对方到底和案子有什么关系,他还不清楚。

真像靳怀理说的那样,这种纸相当特殊,在城市里,就一家欧洲企业才使用。

一接到前方消息,靳怀理和万锋上了车,赶去了这家名叫RNQ的公司。

警车呼啸,飞驰在马路上,窗外又飘起了雪,车窗结起白雾,朦胧了窗外的风景。

车内的万锋却有些焦躁,他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了后排的靳怀理几眼。靳怀理正闭目养神。

靳老师这是想憋死我啊!万锋心里埋怨靳怀理,也是埋怨他不像靳怀理那么聪明。

“别扭了。”后排传来声音,是靳怀理在说话,“小心脖子断了。那纸的来源肯定是大的集团公司,心形折叠的边角细致,符合女性的习惯心理,折痕处有不规则毛边,而且每个折痕都有,那是指肚上的毛刺按压纸张造成的,所以对方是个从事低端体力劳动的女人,纸张上没什么弄脏的痕迹,说明这个女人很爱干净,在大公司里打工还能保持这样的心态,该是受过较高的教育,人缘好,不然要不到这种纸,不会是偷来的,因为她是个骄傲的人……”

“所以你才说她的衣服洗的发白,也是因为自尊心,年纪我懂,符合这个行业的年龄,可是具有明显样貌特征还有内向,这个怎么说?”万锋听的入神,也提出自己的疑问。

“一个学识修养都不差的女人,如果不是具有某种缺陷,怎么可能去做这种工作,受过创伤的人多半内向少话。”

哦……万锋觉得他需要消化一下。

靳怀理给出的描述让警方很快锁定了线索人物,RNQ的一个保洁员,可让人失望也惊讶的是,这个名叫方桂芬的眼盲女人,已经死了一星期了……

“所以这封信是你姑姑死前托你交给我的?”靳怀理手掌交叠,放在膝上,他丝毫没掩饰自己打量对方的举动。

方桂芬的侄子坐在他对面,一脸不知所措,显然,他不大适应和警方对话。他搓搓手:“我和姑姑来往不多,她是个很要强的人,几年前那起车祸对她身体伤害很大,后来她就失明了。”

“伤害是指胳膊吗?”

“是的,握力不行,连基本的书写能力都丧失了。不过姑姑她很不一般,没失明前一直坚持工作,而且生活过得不错。”

靳怀理扬扬眉毛,“她获得过什么人的帮助吗?”

男人惊讶的瞪着眼,最后点点头。“具体我不清楚,不过的确好像有人定期给姑姑汇钱。”

他们之间的对话没进行多久就结束了。谈话过程,万锋一直沉默,等出了门,他把脑子里的问题一股脑的丢给了靳怀理。

“靳老师,一个不确定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的女人,还死了,我们问刚刚那些有什么用啊!”

“不知道。”靳怀理干脆的回答,他那样子,好像在说“无知也没什么不对”一样。

“反正你们那边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闲着也是闲着。”靳怀理扬扬手。靳怀理的直觉告诉他,这起看似毫无头绪的无头公案并不像表面看得那样全无头绪,只是那些游离的线索少了一个东西把它们串联起来而已。

失踪,消失的档案,找不到的办案人员,一个死了的盲眼女人,神秘的资助人……

靳怀理朝万锋钩钩手指头,他伏在万锋耳旁,嘱咐他一些事情。

万锋去忙了,百无聊赖的靳怀理走在马路上,车水马龙,人潮聒噪,要到新年了,大街上多得是在准备年货的人。

走着走着,他不自觉的走回了方桂芳工作过的地方。RNQ的大楼高耸入云,大门前的五向路□通混乱,和RNQ规整的玻璃体大楼显得不大搭调。

看了半天仍然没有头绪,万锋那边也没什么消息,靳怀理索性在道旁买了杯热饮站在路旁发起呆。

正愣神,“嘎……”一声漫长的车轮抓地声刺耳传来。靳怀理抬头一看,是两辆车差点儿撞在了一起。

“哎,交通量这么大的马路,这么多年都没人规整下,都出了几次事儿了……”买冷饮的老太太啧啧。

哦?一个奇怪的念头从靳怀理脑子里冒出来,他正想着这个想法可能性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万锋的声音兴奋的不行。

“靳老师,有重大发现,一直资助方桂芬的人你认识,是金璨!”

这下,事情可真有意思了。靳怀理想起了临行前金璨说的那些话,他真和这案子有关……

万锋问靳怀理下一步该怎么办,靳怀理却交给他另一项任务。

“你要我去查什么?”万锋以为他听错了,可靳怀理却万分肯定的说,“就是让你去查那件事。”

“好吧。”万锋走了。

事情意想不到的顺利,万锋拿到结果的时候,靳怀理他们启程回了沭封。

距离大年夜还有三天的时候,载着靳怀理一行人的火车结束一路呜咽,停靠在了这座抗战时期就建成的古老车站里。

隔着车窗,靳怀理看见月台上朝他招着手的阮立冬。破例的,他回应的朝阮立冬招招手。

下车后,他拥住阮立冬,沮丧的说:“抱歉,什么都没查到。”

阮立冬“哦”了一声,说没事。

“你又不是神,哪可能什么事情都做得到。”她说。靳怀理闷闷地嗯了一声,天知道他是很想当场否定掉阮立冬,然后和她说其实他什么都查到了的。

可是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