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一声‘大人’顿时让原本打算冲上来的衙役们齐齐煞住了脚步。

朝中无职,自不能称大人。

而敢在梅家门口这般嚣张打人的,如果不是外地来的官员就是京城里有些品级的大人。

其中一个长了副精乖脸的衙役迟疑地看着秋叶白问:“敢问这位呃大人是在何处高就?”

秋叶白掏出了自己的腰牌在衙役们面前一亮,淡漠地道:“司礼监看风部四品千总,秋叶白。”

那些衙役们顿时脸绿了绿,司礼监虽然没有了早年的能耐,监察百官也是个虚名了,但是诏狱却还掌控在那些番子们的手里,京兆府和五成兵马司都要给上三分面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四品千总也比他们这些无品无级的不知道高了多少品级去。

他们立刻面面相觑,虽然说梅家与许多当朝一品大员们都相交甚深,但谁人不知道这司礼监掌控在太后老佛爷手里?

于是还是那精乖脸的衙役一边使眼色让同僚赶紧把那自己那傻坐在地上的上司先带走,一边上前恭敬地道:“不知是大人驾临,属下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宽恕则个,小人这就立刻领大人去前门。”

秋叶白倒也懒得为难他们,反正该教训的她已经教训了,便淡漠地道:“不必,本千座就从后门走,就当看个稀奇。”

那精乖脸的衙役僵了僵,干笑:“是,大人稍候。”

随后,他立刻去敲梅家后门,那门房里出来个老嬷嬷,面无表情地听着那衙役说完话,抬起老眼上下打量了秋叶白一回,点点头:“稍候,老身去回禀管家。”

说罢,又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那衙役差点被夹住鼻子,有点着恼,随后转过头来朝秋叶白干笑几声:“大人稍等,这梅家院子有些大。”

秋叶白讥诮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过了一刻钟,却也不见有人来开门,那衙役只觉得背后被秋叶白看得冷汗直冒,心中暗自叫苦,这千总大人看着年轻俊秀,怎的一双眼睛跟刀子似地。

不过他心中也生出猜疑来,这秋千总是否在朝里不得待见,否则梅家就算是第一皇商也不敢如此怠慢若此。

秋叶白看了看日头,忽然冷冷扬声道:“看来这梅家的架子倒是挺大,本千座奉太后懿旨查案,梅家也敢拒之门外,抗旨不遵,罢了,咱们走。”

说罢,她转身就走,但下一刻,后门梭然打开,这一回出来的却是一个中年二等管家模样的人,他提高了声音喊了一声:“秋大人,且慢。”

秋叶白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径自领着小七一路向前走。

那管家急了,立刻几步出来,降低了声音,急急道:“秋大人,秋大人,方才那门房的老婆子年纪大了,走路和说话都有些糊涂,所以小人才耽搁了过来的时间,大少爷已经在恭候您的大驾,您且宽恕则个!”

秋叶白方才停住了脚步,看着那管家:“本千座方才可是听到梅大少爷不在府上,怎么回得这般快?莫不是方才在欺骗本官?”

那管家看着周围围观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心知秋叶白在故意为难自己,报方才他们晾着她的难堪。

他值得冲到面前的年轻人,陪笑:“大人,正是小人让人去通知了大少爷有贵客到,所以方才大少爷已经赶了回来,如今正在等候贵客大驾呢。”

秋叶白看着那管家,慢条斯理地掸了掸衣襟,轻笑:“所以说,有些人就是贱骨头,非得把脸拿给人踩。”

说罢,她忽然一拂袖,转身大摇大摆地款步进了秋府后门。

秋叶白说话声音不低,周围的人都听见了,顿时忍不住发出阵阵笑声来。

那二管家原还以为要劝秋叶白好一会,却不想她忽然转身说进门就进门,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一下子呆滞又尴尬地站在原地,脸色涨得通红。

他何曾这么没脸过?

但是,大管家说了,不能让这姓秋的在门口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违抗太后懿旨的名声套在头上,否则,他岂会让一个小小千总在这里任人侮辱?

那些衙役们不知道,但是他们却是知道的,这看风部是个什么东西,这姓秋的也不过是空架子,银样蜡枪头!

他看着秋叶白的背影,眼底闪过阴沉寒光。

不着急,反正是个必死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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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 章 梅家异事 中

二管家冷冷地看着秋叶白的背影,捏了捏拳头,转身立刻跟着她进了门。

后门‘砰’一声关上,门口的精乖衙役差点被砸到了鼻子,他吓了一跳,恼怒又无奈地摸摸鼻子转过身瞪着周围围观的骂骂咧咧地道:“看什么看,下流胚子们,贵人的热闹也是你们看的么,滚,滚!”

一干围观的民众看着凶神恶煞的衙役们,顿时皆做了鸟兽散。

惟那小乞丐抱着碗,手里拿着个馒头,直勾勾地看着那黑漆铜兽欢大门不知在想什么。

“哼,一个当官的就给了个破馒头,也值得你宝贝成这样!”

“外地来的蠢货能有个馒头吃也就不错了!”

“哈哈哈。”

乞丐们经过那小乞丐身边时候都轻蔑地嘲笑起来,只是终归忌惮着那给了小乞丐馒头和粗瓷碗的是到底是个当官的,没有敢上去踢翻小乞丐手里的碗和馒头。

小乞丐低着头不说话,等着乞丐们全部都散开了,他才慢慢地松开那个拽在手里的粗面馒头,馒头的中间有一个洞,里面镶嵌着一块足足有三两重的碎银子,馒头原来是倒扣在碗里的,若是不拿起馒头,或者不注意掰开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里面还有银子。

这银子足够他给妹妹抓上药,还能吃上一个月咸菜白米粥了。

小乞丐有些呆呆愣愣地看着对面那大门,想起走进去的那个年轻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安静而淡然,仿佛他和他斗不过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人。

但是他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那个年轻人是个官儿,能让梅府那样的人家都要派人出门恭迎的大官!

那些官老爷们难道不应该是远远地坐在轿子里,遥远得就像庙堂里供奉的菩萨一样吗?

菩萨是不会杀人的,但是他却见过和自己一起乞讨的阿牛为了给他和妹妹多讨两件冬天的棉衣,冒险去了朱雀大街的市集乞讨,却不小心撞了下大官的轿夫,然后就被朱雀大街巡街的衙役拖下去生生地打死了。

阿牛才十二岁,和那大官儿轿子里一起坐着的官少爷差不多大,大官儿冷冷地看着阿牛被拖下去,就像看着一只蚂蚁。

可是刚才那个年轻的官儿不但长得好看,施舍他银两的时候,甚至考虑到了免去其他乞丐抢走银两的方式。

原来,官儿和官儿不一样的么?

小乞丐低头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却发现自己眼角没有想象中感动的眼泪。

真是奇怪

他抱着馒头开始慢慢地啃,眼珠子却盯着梅家的那大门,一直发呆,脑子里都是那双安静而淡然的眼眸。

——老娘是翠花会街头甩酸菜舞好挣钱养阿礼的分界线——

“大人,这边请。”二管家在前边领路,恭谨含笑的模样,仿佛方才他没有将秋叶白晾在门外一刻钟,秋叶白也没有当众给他难堪一般。

秋叶白却不那么给他脸,只冷哼一声,向前走去。

这梅府外边看着与其他富户没有太多区别,但一进府内,却别有洞天,虽然建筑不若秋府红墙碧瓦那般大气洒脱,但别有一番江南风情。

小桥流水,假山池塘,亭台楼阁,碧瓦飞檐,回廊幽复入花间,一条清澈的人工小渠从花间深处蜿蜒流出,水中青荇成行,水中有青尾小鱼儿游曳嬉戏。

有一只小小乌篷船停在了小渠边。

“大人,请上船。”

若非秋叶白肯定自己在上京,看着这般景致,她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身处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的江南

看着秋叶白怔然的神情,二管家心底轻蔑地冷哼一声,北蛮子就是这样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秋叶白、小七、二管家前后脚上了那乌篷小船,摇橹的青衣婢女也是做了江南摇橹渔家女的打扮,摇着小船顺着蜿蜒小渠向前而去,一路上遍植了花树,不时有落英纷纷而下,不远处岸上一块长着青苔的顽石上刻落英妙谛,笔锋沉静大气,很有些古朴意境。

秋叶白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景致,心中轻叹,不管这梅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只是这匠心独具,真已是独一份,江南水乡,果然人杰地灵。

二管家看着秋叶白脸上原本凌厉冷淡的神色也略缓和了下来,心中自是得意:“府中一切景致和房屋都是我家大少爷十六岁时亲自督造的,陛下和太后老佛爷驾临时,也很喜欢这落英妙谛,原本这‘谛’字是乃是大地,还是太后老佛爷奉口改做了真谛的谛,境界自是更上一层楼。”

秋叶白闻言,心中轻嗤,看来这梅家倒是真得太后老佛爷的恩眷,让这二管家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她,太后老佛爷必定会是站在他们梅家这边,让她识趣些。

不过,她亦必须承认,如果这园子是梅家大公子亲自设计督造,那这梅家大公子确实是难得的才华横溢之人。

“既然大公子是这般多才,本千座倒是有一点不解,大公子为何不参加科考入仕,便是入了工部,说不得以后也是个尚书之才。”秋叶白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欣赏着小渠边的风景。

没有当奴才的不喜欢自家主子被称赞,二管家自傲而亦有些不无遗憾地道:“我家大公子需得担当起家族重担,身为长子不得不如此,但去年秋闱三公子已经中二甲进士,如今正等候分配官职。”

秋叶白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随后微微地点头:“嗯,贵府人杰地灵。”

天极帝国虽然还是有些重农轻商,商户更是比不得官家,但是商家子弟有才华者也已经能够如士,只是严格规定他们入士之后,不得再经商,更不得在自家生意所在地任职,一旦发现以权谋私,轻则脱了乌纱帽,重则牵连家族流放三千里。

即使如此严苛的条件,但仍旧有许多商家子弟参加科考,以求另前程。

看这位大公子这些年将梅家产业扩大了数倍,想来也绝非池中之物,再加上自家庶出的三弟入了仕,虽说不能在京城,甚至不能在江南梅家发迹之地任职,但终归还是压了他一头,他岂会甘心?

如今梅家在他掌控这十二年中和杜家关系越来越紧密,想必就是他不甘心的结果。

这位梅家大公子,除了才华横溢之外,只怕也是野心勃勃。

就是不知道他的野心是否只局限在商场之上,亦或是有更深的谋算了。

秋叶白看着飘落的落英,眸里闪过一丝讥诮。

那二管家见秋叶白神色淡淡,也摸不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便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于是也不敢再多话。

一时间便只能听见船娘摇橹的水声,还有夏日风吹过,带起树枝摇曳的沙沙声音,空气里弥散湿润水气和泥土落花的芬芳。

秋叶白负手而立,静静地欣赏着面前的江南水乡美景,忽听远远似有空灵缥缈的歌声传来:“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

那女子声音轻轻渺渺,软软侬侬,带着浓浓的苏南味,让秋叶白瞬间神思有些恍惚,仿似回到了曾经年少时代陪着师父在江南住的那一段日子。

彼年,她不过十三的年纪,在那水乡住着,她瞒着师傅换了寄住人家小女儿的衣衫,挽了双髻混进那采菱角的少女们中间,坐了那小摇船一路摇进了那莲花深处,一路和其他女孩子们边采菱角和莲花,边嬉闹,后几个小女孩子一起又偷喝了船家酿的莲酒,只恨不能永远醉在了这漫天的莲花香气之间。

迷迷沉沉之间,耳边萦绕的便是这江南女孩儿们用吴侬软语清唱的采莲曲。

她正神思恍惚间,那歌声却仿佛近了∶“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

伴随着的歌声同来,竟还有当年一方柔软的丝巾。

那宛如轻雾一般的丝巾从前面一处精致的横跨小渠的石桥上飘落下来,掠过了秋叶白的右侧,飘飘荡荡地往水里落去。

秋叶白下意识地伸出手中折扇轻巧地一勾,将那丝巾一下子勾入了自己手中。

丝巾入手细腻柔滑,还带着淡淡的馨香。

“喂!”忽然桥上传来女子软糯的声音:“侬轵萨宁,侬勒做萨!”

一口的软农吴地语,软糯却又不失娇俏,明明是不客气的质问,却让人一听便想到了江南三月春风吹过,杏花浓。

若是上京人,自是听不懂那江南当地的软语,但秋叶白自是听得明白的,她抬起头看向那站在石桥上的少女,微微一笑:“我是客人,方才在做的事儿是帮姑娘拾了差点落水的丝帕。”

这一看之下,她忍不住怔了怔。

那桥上的少女手里提着花篮,斜斜靠着桥,忽然半倾了身子出来,一身藕粉色对襟褙子,一双极大的秋水明眸含着微嗔,琼鼻樱唇,白皙细致的瓜子脸在满树桃粉的映照之下竟显出一种带着透明的粉嫩来。

真真是眼儿媚,脸儿娇,桃李灼灼,难夺其丽色浓稠,竟无一处不精致,仿佛是那满树芳花化作了人形一般。

百里初已是殊颜在前,占尽了人间绝色,但秋叶白这样看惯了了美人的,都不能不赞一声这少女绝对堪称一声人间妙色。

秋善宁在这少女面前都要自惭形秽。

至于小七,早已经看呆了。

“看什么,登徒子!”少女似不甚喜欢别人用赞赏的目光这么看自己,冷冷地瞪了秋叶白和小七一眼,不再说那苏地话。

二管家脸色变了变:“大小姐,您不是您不是去天一道观上香去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明明昨日出门上香的大小姐,心中顿时有些叫苦。

秋叶白听着二管家这么一叫,便明白了,原来这位就是梅家名扬京城的京城第一美人——梅大小姐,梅相子。

听说这位京城第一美人,诗书俱佳,虽然出身商户女,却足足压了众多京城贵门的闺秀们一头,让名门闺秀门心中很是不忿,但奈何梅相子实在太过美貌出挑,声名远扬。

好在这梅相子并不是总待在京城,更多时候她呆在梅家在江南的本家大宅里,所以才没有受到京城闺秀们的排挤。

如今她倒是觉得,这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头在这梅家大小姐身上确实名不虚传。

便是骂人,声音都软糯娇柔,却没有一丝造作之感。

“二管家,你还不把大小姐的丝帕从这个登徒子的手上拿回来,仔细大少爷打断你的腿。”一个大丫头忽然从那少女身后探出头来,对着那二管家冷声叱道。

二管家一僵,想起自家大少爷对大小姐的疼爱,怎么容许外男拿了大小姐的丝帕,他立刻转身,正想向秋叶白讨回那丝帕,却不想秋叶白忽然袖子向一优雅对一拂,那轻纱便仿佛又乘了一片清风柔云一般,飘向了桥上。

那大丫头一愣,随后立刻伸手去捞那丝帕,谁知道那丝帕却仿佛有生命里一般,竟然荡过了丫头的手了,随后竟正正地落在了梅相子的花篮里。

这一手,立刻桥上的人皆是一愣。

秋叶白看着她淡淡地一笑:“好风送香上青云,大小姐,拿好了,若是香引帕再被风吹走,便只能着人下水去捞了,苏合香引染了水气,制出的香便不纯。”

若是她没有猜错,这梅相子正在寻花瓣制苏合香,苏合香是需要丝帕子裹了香捻子熏了七天七夜,做香引帕,然后再用香引帕子包住花瓣封进翁里才能制成,方才那丝帕便是香引帕了。

对于让她想起年少美好时光的这个少女,她倒是愿意温声以待的。

只是秋叶白并不知道自己方才拂袖之际,无意扬起的劲风掠过低矮的树梢,引得树枝颤动,一阵捧花团便也随之散落开来。

桥上人的眼中,那年轻人眼中惊艳过后,丝毫不见那些惯见的贪婪和迷恋,顶多不过是一种淡淡的欣赏。

他静静负手站在乌篷船上,碧衣翩然,长身玉立,宛若修竹,纷纷扬扬的花瓣在了那船上年轻人满头、满肩,让他隽秀无双的清冷眉目间染了淡淡温柔,恰如水墨画中人。

所谓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便也不过如此了。

梅相子有些怔然。

秋叶白并不曾注意到她的失态,只因为二管家已经急急忙忙地催促着那船娘开船,那副仿佛怕秋叶白勾引自家大小姐的防备模样,看得秋叶白好笑。

“快点罢,不要让大少爷久等了。”

眼看着乌篷船过了桥下,向远处缓缓开去,梅相子眼底闪过一丝冰凉森然之色。

“快点,快。”二管家正在催促,忽然听得“噗通”一声巨响。

桥上忽然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秋叶白一楞,随后转过身去,只看见水花飞溅而起,桥上早已不见那绮丽如杏花的少女身影。

那歪在桥上的大丫头脸色惨白,颤抖着声音道:“大小姐不会水啊!”

秋叶白闻言,未及多想,下意识地瞬间便跃进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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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采莲曲~乃来自甄传

第六十六 章 梅家异事 下

六月的渠水并不太冰凉,但是毫无准备的地入水,还是让秋叶白在入水瞬间浑身打了个寒颤,她立刻强行催动了些丹田内力,看向水中寻找那一抹倩影。

这渠水虽然清澈,但是却因水底生了青苔水草,影响了视线,而且秋叶白在寻索的过程之中发现,这渠水竟然异样的深,她竟看不清水底情形。

但是好在梅相子入水时间短,她憋住一口气,游了一会便已经隐约地看见了一抹藕粉色的倩影。

秋叶白立刻游了过去,这才发现梅相子似已经昏了过去,水中细腻粉嫩的肌肤变得苍白,手里却还拽着花篮,花瓣从花篮中飘散出来,顺着水的气泡浮力上飘,将梅相子几乎包裹其间,少女的裙摆在水中飘飘荡荡,让她整个人看起来仿若一朵盛开后散逸在水中的花,有一种冰冷静谧之美,

秋叶白一愣,立刻游过去伸手从后面绕过梅相子的脖子扣住她的胸口向上游去。

“哗啦”一声水波分开,秋叶白一抹脸就发现水里已经多了好几个下来救人的船娘家丁,岸上也已经围了不少家丁仆婢,一片喧哗之声。

还是梅相子的大丫头反应最快,一见那水波散开,冒出水面有一片衣袍藕粉色,她立刻惊喜地尖叫跳脚:“大小姐,大小姐在那里,快,快!”

岸上水下顿时一片哗然,不少人都纷纷跳进水里,二管家也跳进了水里向秋叶白和梅相子所在地游去,立刻大叫:“快,快把大小姐救上岸啊!”

秋叶白见状,不由微微颦眉,人多手杂,这梅相子一身衣裳都湿了,夏日里衣裳轻薄,必定是曲线毕露,怎么好让这么多人看见。

她也不理那些向她游过来的人,径自揽住梅相子的向最近的乌篷船游去,那二管家一看秋叶白揽了人游离他们,顿时急了,大喊:“喂,你干什么。”

那呢字到了嘴边,他就给咽了回去,只因秋叶白这时候游到了乌篷船边,她一手抓住船檐,姿态潇洒如游龙出水一般,纵身一跃便抱着梅相子瞬间离水上船。

秋叶白一上船,立刻半蹲着身子在一边,扶起梅相子靠在自己腿上,指尖搁在梅相子的鼻尖下,见她呼吸断断续续,颇为微弱,微微颦眉,立刻手腕含力拍了她的背数下。

梅相子背后受到撞击,立时吐出几口水来:“咳咳咳。”

看着梅相子吐出水来,呼吸似乎也平顺了不少,便看着一边傻站着的船娘道:“去拿那蓑衣给你家小姐盖上。”

秋叶白将梅相子小心地搁在了船上,对着一边的船娘从容吩咐。

小船娘看着有人突然跳上传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此刻目光触及秋叶白带着水滴的隽秀容颜,又见面前年轻人朝着自己说话,顿时脸儿微红,随后目光落在那年轻人怀里,陡然见到自家大小姐窈窕身线毕露,她方才一惊,后知后觉地一边胡乱点头,一边去取了蓑衣给梅相子盖上。

“多谢谢公子!”

说话间,二管家也已经一身湿淋淋狼狈地爬了上来,看着躺在船边盖着蓑衣的自家大小姐动也不动,立刻着急地冲过去,指尖颤抖地朝梅相子鼻下一探,瞬间松了一口大气,喃喃自语:“阿弥陀佛,还好大小姐没事!”

他这才想起一边站着的秋叶白,方才转头过去看着一身同样湿淋淋却不显狼狈的秋叶白,眼神有些复杂晦暗,但随后还是立刻堆起笑来,一副感激模样:“多谢千总大人救了我家大小姐,小人必定回禀大少爷!”

秋叶白一边拧着自己湿透的衣摆,一边不甚在意地淡淡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挂心。”

那管家一边指挥人赶紧让船靠岸,一边干笑:“大人真是菩萨心肠。”

秋叶白轻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有做声。

她可没指望因为自己救了梅相子,梅家这边就能对她手下留情,何况她救梅相子,确实也是习惯性的怜香惜玉罢了,本就不存着任何目的。

等到了岸边,早早就有软轿候着,只等着他们的船一靠边,立刻有仆妇婢女们一拥而上将梅相子抬上了软轿子一路匆匆离开。

众人都围绕着梅相子,场面有些混乱,梅相子一走,众人也顿时做鸟兽散,几乎没人记得船上还有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救人者,只一个小厮匆匆上来,将一件长袍递给对着秋叶,有些紧张又恭敬地道:“大人辛苦了,请跟小人来换一身衣裳,免得着凉。”

秋叶白一看便知道是二管家遣人来的,虽然只是个小厮,但好歹有人还记得她救了梅相子,心中暗道这梅府的人到底还不算全无头脑,便点点头跟着他去了。

那小厮领着她一路到了附近的一座小楼,有些忐忑地道:“这是大少爷的藏石阁,这里是最近方便大人更衣之处了,还请大人先将就一下。”

秋叶白看着那小厮浑身不自在的胆怯模样,就知道他是那种低等小厮,很少能见外客的,便文然一笑点点头:“没关系,你先去给我备些热水和取套衣衫来罢。”

那小厮见秋叶白态度丝毫不见倨傲,竟然还对自己露出笑容,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腼腆地大力点头:“是,小的这就去!”

说罢他连礼都忘了行,就匆匆忙忙转身就往外跑。

秋叶白见那小厮跑了,完全忘了得先带她进楼,有些好笑又无奈,她转身看了看阁楼,伸手试着推了推大门,见大门倒是没有锁,便索性自己直接进了门。

身上衣衫湿黏,虽然是六月,但风一吹,着实还是有些冷的。

这小楼确实不大,进门就是一室一厅,花厅里四面墙都是宝玩架子,并着花厅的里摆着的四五条长条案上都搁满了形形色色的石头,有的精致,有的古朴,有寻常的青石,也有一看便是极为值钱的玉石原石。

另外的房间里则索性满地都是石头,而案几上则都是凿石的工具。

秋叶白看着那些石头上还有未雕完毕的石刻,心中便琢磨着,这大概是那梅家大少爷的石刻室了,看着内室除了那刻桌后的八仙椅外几乎就没有个能落脚的地方,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小厮刚才那副忐忑的样子了。

这地儿根本是个工坊,连个休息室都不是。

小七跟着她后头四处看看,也没好气地道:“真是的,怎么找了这样一个地方!”

她只好上楼去,上了楼才发现楼上这也个藏石料子房,但好歹还有些地方没有堆石头,能让人有个落脚的地儿。

那小厮很快就回来了,还好他虽然有些没有见过世面,但还不至于呆蠢,和另外一个小厮一人捧着一盆热水,一人拿了一套衣衫。

若是他真的抬了个沐浴水桶进来,这里连放的地儿都没有。

秋叶白让他们把东西都拿到了楼上去,拒绝了他们的伺候,只打发小七带着他们出去看着门,自己上了楼,看了看那衣衫,她不颦眉禁叹了一声,今儿真是太莽撞了,这身衣衫虽然料子极好,款式也大气不失飘逸,但这明显大了她身形至少一号。

一看这套衣衫就是那小厮不够做事儿仍是不仔细,也不知道是他们府邸里哪位主子的,也不仔细查看合适否就给她弄来了,一会子穿上身铁定看起来松松垮垮,形象猥琐!

待会她还要去见梅家大少爷,穿着这身衣服立刻声势就堕了一半,枉费她之前在梅家门口做出那副嚣张的样子,本是打算让梅家人生出轻敌之心,却不想这下子她做戏做过头。

嚣张是能让人轻敌,面上却能弹压得住人。

但今这般狼狈的模样,只会让人轻敌又轻慢了。

她脸上有些无奈地浮现出一丝苦笑来,这可真是自作自受,怜香惜玉也不看看地儿!

但如今已然如此,她也无法,只好先就着热水先处理一下自己这身狼藉。

——老子是老子是lolo要趴床下看公主小白上炕的分界线——

梅府,天娇阁

这座遍植百花,充满了江南韵味的精致阁楼里此刻失了平日里的安静,不时地有仆婢端着热水和汤药进进出出。

只因为天娇阁的主子此刻落了水正躺在床上半昏迷着,谁人不知大小姐不但是云游了的老爷和夫人的独生女儿,更是如今梅家当家梅大少爷最疼爱的妹妹,平日里一个指甲壳都舍不得弹,如今陡然落水,只怕她们这些丫头仆婢都要担当上护主不利的罪名。

闺房门外的花园里,二管家一身湿淋淋的衣衫都没来得及换,便躬着身子站在在一道修长的身影后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道:“事情就是这样,大少爷,奴才没有半句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