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苏眼底锐色更甚,立刻道:“带我去。”

在地保的带领下,大队人马立刻朝着刘大家走去,但是刚到了门口,却忽然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狼狈的老太婆满脸是血地捂住脑门站在门口,对着刘家里头破口大骂:“你说你们家救了的是什么混账玩意儿,老婆子我不过是想看看他们是不是江洋大盗的做派,竟将我踹下河堤,刘大,我告诉你,你们房里的那对兄弟一定就是江洋大盗,不是好东西,老婆子已经告诉地保了,你们等着瞧好!”

刘家大嫂站在门口,也指着她怒斥:”你个老虔婆,胡说八道什么,就是你在那瞎扯,才害得人不得安宁,病着也要走!“

病着

梅苏一听到这句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陡然想起了村口的那一对夫妻。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觉得那马车上的女子眼熟了。

立刻厉声道:“马上出村,你们先立刻调转马头,将刚才那对夫妻拦截下来,稍晚点,我再跟上去!”

小队长等人一脸茫然,但是正阳已经立刻一抱拳,转身策马领着人就往外追!

“是!”

梅苏看着远远的村口处,清浅的眼底闪过幽幽的凉光。

真的是他太小看她了。

竟然敢让如此擦肩而过

身形可以改变,动作习惯可以刻意更改,肤色可以伪造,这些都只是最基本的易容术而已。

因为发布出去的消息,是通缉男子,所以大部分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单身或者结伴而行的男子身上,听到夫妻搭档便会下意识地将怀疑放低到最少

而他只是推测秋叶白那样狡诈的人,说不定改换女装,所以只看了那个女子,但是却没有看男子,这未曾不是她在反过来推测他会这么想,当时她背对着他,却故意露出双臂黄黑的肌肤,无非是让他先入为主地下了推断,所以甚至都没有去看她的脸。反而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白皙美丽的‘女子’身上。

她逆向思维地照旧穿着男装,亦是利用了他的思维盲点。

狡诈的家伙!

他低声轻嗤,却并没有立刻着急跟着去追,而是看向那刘家的院落,淡淡地吩咐那小队长:“走,去刘家。”

——老子是老子是楼楼摸着翠花笑看娜娜抓baby事业线的分界线——

马车一路在路上飞奔,驾车的年轻人一边驾车,一边回头掀起了车帘子看向车里的人:“怎么样,可还撑得住?”

那马车里的‘女子’虽然脸色不太好,但还是朝着他笑了笑:“一切都好。”

年轻人的目光落在车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白发和尚身上,颦眉道:“照顾好周宇!”

虽然她很怀疑这个家伙到底会不会照顾人,但是马车跑起来颠簸不已,周宇还在发高烧,必须有人照看他。

元泽看向她,似乎一点也不曾察觉她口气不好,只一边拍了拍自己从车底爬出来的时候染了轮子灰的衣衫,一边温和地点点:“你放心。”

但是随后,他目光忽然触到她的衣衫下摆点点红痕,他梭然一愣,有些疑惑地道:“小白施主,你受伤了?”

秋叶白一愣,低头一看,自己袍子下摆上星星点点,红痕斑斑。

她下意识地一摸身后,并无任何伤处,难不成是小日子提前了?!

秋叶白一摸小腹,脸色瞬间白了又红。

元泽颇为有点担忧:“小白施主,咱们还是停一停,贫僧帮你把伤口包扎一番罢,您下面的伤口似乎不轻,一直在流血。”

连有气无力的周宇都一脸担忧地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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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破局

秋叶白表情很微妙,眼角一绷,轻描淡写地道:“不要紧,不是什么要紧的伤,一些擦伤而已。”

说罢,她一扯缰绳,继续驾着马车往前狂奔。

元泽和周宇都有些狐疑地看着那摆上的血点子,似乎有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多的趋势。

擦伤?会出这么多血?

乡间的路石子儿多,马车也不是什么好车,周宇被颠簸得一边咳嗽,一边道:“大人,您您要不要包扎一番咳咳?”

秋叶白背对他们,摇摇头:“我们瞒不住梅苏太久,必须在追兵到来之前,赶到杏花村把老鹧鸪带走,不能让他落到梅苏的手上,老鹧鸪是重要的证人,梅苏不会让他活着。”

周宇没有再多说,他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是停下来的好时机。

秋叶白一边扯着缰绳,一边感受着小腹渐渐传来的不适,心中第一千零一次地诅咒老天爷,为什么对女儿家如此不公平!

搭在了三个人的马车,始终没有单骑追兵来得快。

何况秋叶白套的马车还是村子里最寻常的拉货马车!

虽然她已经尽力快马加鞭,但还是在经过第二个村子外,身为顶尖武者的敏锐五感就让她已经能听见身后的马蹄声了。

她面色一凛,转头对着马车里的周宇和元泽道:“等会你们先下车,三个人目标太大,分开走,我驾车往前面走,在杏花村外的船坞会和!”

她虽然不知杏花村的船坞在何处,但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所以东岸一代的村子都必定一个船坞,以方便修葺船只。

周宇神色变了变,他知道若只是秋叶白一人,全可以横刀杀敌策马破阵去,那些追兵根本拦不住才能够藏剑阁的少主。

若不是考虑到他身子不适,元泽又是个懵懂的,秋叶白根本不必冒险只身引开敌人,他眼底忽然一黯,心中再一次痛恨起自己的无用来。

他看着她一副准备随时停车的样子,立刻伸手拉住她的衣襟道:“大人,等等,不必如此冒险!”

秋叶白一愣,看向周宇,她这样的计划已经是现下能做出来最好的打算了,难不成他还有什么好法子?

周宇神色苍白,但是目光却颇为镇定地看着秋叶白一笑:“不过还要劳烦大人抱一抱我这‘娘子’了。”

秋叶白见他竟还有心情打趣,顿了顿,也一笑:“好。”

“正阳大护卫,前面有马车的车辙,看这痕迹,车上至少有三个人!”

正在策马飞驰的马队忽然在为首一人的率领下齐齐停住,一名护卫侧身跳下马,随后在地面上抓了一把土一捏一闻,立刻抬头子对着马上头儿大声禀报。

正阳面色一冷:“果然不出家主所料,那车上就是咱们要找的人,方才必定就已有三个人,听说其中一名是个白发妖僧,想必刚才就伏在车厢下,骗过了盘查官兵的眼!”

“按照他们的车速来看,此刻只怕离咱们不到一里地”方才那名护卫又立刻道。

“不能让他们逃出东岸,家主已经已经飞鸽传书,令人设卡堵截,咱们只要逼他们进入包围圈,便让他们插翅难逃!”正阳眼底闪过厉色,一扯缰绳,扬鞭抽上身下骏马,寒声道:“拦住人后,只留下那秋千总的性命,其他人——格杀勿论!”

“是!”一众护卫和官兵们齐声厉应,同时杀气腾腾地策马扬鞭继续向前方追去,卷起一阵黑云。

果不其然,在他们再追了不到一刻钟,就隐约地能看见前面的小路上正在飞驰的一辆马车。

“前面的人听着,立刻停下,否则休怪我等手下无情!”正阳高声喝道。

但是对方仿佛全然没有听见一般,全速地向前奔逃,狂奔之中的马车几乎颠簸得散架。

正阳眼底闪过怒色,眼看着距那马车渐渐接近,他朝着旁边一伸手:“箭来!”

一边跟着的护卫立刻抛出一把褐色的强弓,正阳当头接过,随后双腿夹住骏马,松开缰绳一抬手,瞬间搭上一只黑色的长硬箭,弓拉满月,他微微眯起眸子,额头上爆出青筋,随后陡然一松手,长箭激射而出!

那箭不知是什么做的,破空而去之时,竟隐约还有金戈之声。

“轰!”一声巨响,那箭竟然直接穿透了整个车厢,让那原本就要散架的马车瞬间散架开来。

而另外数名护卫手上则同时飞出了流星索,流星索齐齐撞向那马车的车轮,猛然将车轮缠绕住,那马车去势立刻一缓,而与此同时,套马索也趁势套上了那矮马的的腿。

矮马不防,瞬间尖利地使惨鸣一声,整个儿拖着马车滚了出去。

马车轰然崩分离析。

第二批的护卫们手上都已经备好了短弩,就等着马车上的人飞身而逃的时候,将逃离的人射成刺猬。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看得跟在他们身后的官兵们叹为观止,惊愕之后,不免羞窘于他们身为官府之人,竟不如这些护卫们训练有素,杀伐果决。

但是

所有的厉害和能耐都是对比出来的,若是正阳他们遇到的是寻常高手,此刻只怕早已经将对方踏在脚下,带回去给主子领赏了,但他们遇到的是秋叶白。

在江湖里摸爬滚打了多年,当年她武艺修为不如现在,还及不上藏剑阁里一流高手,却跟着老仙走遍江湖时,学了一身使诈的手段。

所以马车瞬间爆裂开来的时候,飞出来的不是人,而是满车的咸鱼。

那咸鱼干本来晒干了就没多重,此刻陡然飞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地竟然着了火,着火的咸鱼干铺天盖地这么飞出来,吓了冲在最前面的一干梅家护卫和官兵们一大跳,还以为是什么暗器,纷纷立刻拉住缰绳躲避。

却不想他们座下的坐骑何曾见过这样漫天飞火咸鱼干的场面,畜生本就怕火,顿时惊跳了起来,再加上那一股子焦咸臭味瞬间熏得梅家护卫队和一干官兵们晕头转脑,骏马们惊吓过后又被着火的鱼干一熏一烫,顿时歇斯底里地四处乱蹦跶,狠狠将背上的主人甩下地,就四处冲撞乱逃。

这下子整个追捕的队伍全部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少人被甩下马来,再给自己坐骑给践踏得不成人形,哀嚎不止。

这事还没完,马车一裂开,飞出来的着火的鱼干之外,还滚了满地的石头,不少乱奔逃跑的马一踩上去就摔断了脊骨,形成了天然的路障,让原本混乱的场面更混乱!

“大护卫,那鱼干上淋了油!”一名护卫一边狼狈地试图安抚甩下自己的坐骑,一边对着身边同样手忙脚乱,再无原本英姿飒爽的头领道。

“该死的!”正阳也被咸鱼火球烫得满头包,他投靠梅苏之前原本也是边军的副将,操练得一手好兵,看着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人马变成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却不过是因为满框子咸鱼干,又被一座唱了空城计的马车忽悠了,他满心的火气,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恶狠狠地瞪着前方怒吼:“姓秋的,你这个混蛋,有能耐那就永远别落到老子手里!”

——老子是其叶菁菁要把双白大人抢了当压寨夫君一百年的分界线——

“不知道梅苏吃到大人的烤咸鱼餐没有呵呵咳咳。”周宇靠在树下,低低地咳嗽了起来。

秋叶白一边给他递上一只水袋,一边淡淡地道:“劳心者治人,他不会亲自追来,一定会在某处指挥大局,布下天罗地网。”

她看着周宇喝了几口,又被呛到,便伸手去帮他顺气:“你的控马术竟精湛到这样的地步倒是我不曾想到的。”

周宇竟有一手极好的控马术,能让马儿即使没有人驾驭,也仿佛有人操控一般,稳妥地前行,同时又考虑得颇为仔细地将让他们将附近的大石头搬上马车,以迷惑追兵的视线,让他们以为车里还有三个人。

是以这一次的‘空城计’才能唱的那么顺畅。

周宇气息略顺了一点之后,方才微微扯了下唇角,自嘲地一笑:“昔有孟尝君三千食客,鸡鸣狗盗之辈亦有可取之处罢,今日有我这好赌马之徒,因喜与人赌马,赛马学了一手控马术救燃眉之急,倒也不枉费我当初请那西域马师说费千金。”

秋叶白拍拍他肩头,爽朗一笑道:“子非,不必如此自轻自贱,你控马之术还是鸡鸣狗盗之流,我在咸鱼干里泼油烧人的手段,岂不是更下三滥?”

子非是周宇的字,周宇一愣,听着秋叶白忽然叫自己的小字,不知为何心中又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看着秋叶白那尽在咫尺的无双秀颜,莫名其妙地便只觉得不自在地别开脸,含糊地点点头。

秋叶白见他一身女儿家装束,颇为秀美,原本就因为发烧而有些微红的脸颊,如今莫名地似染了一层胭脂一般,一双雾气朦胧的桃花眼里也有些闪烁不定的样子,竟似在害羞,便打趣笑道:“怎么,娘子这是不舒服么,可是走不动了,还要为夫抱一抱?”

周宇过去最荒唐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做女儿家打扮和那些戏子伶人厮混行那风流之事,还得过个‘花旦公子’的诨号,但如今既已经幡然醒悟,自是不愿意去提曾经的荒淫之行,立誓要做个大丈夫。

如今她这般打趣自己,又想起自己方才因为身体虚弱,实在没法子独自一人完成控马的事情,需要秋叶白抱着自己才能完成,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坐在对方腿上的样子,顿时窘迫到脸要烧起来!

心中却莫名冒出个念头,虽然荒唐,但若是夫君是像大人这样的出类拔萃的少年郎,勿要说是女儿家心动,便是男子大概也愿意嫁的罢。

那一头的元泽正端着一荷叶的水过来,忽看见秋叶白和周宇挨在一起说笑,气氛亲昵融洽,远远看过去,竟仿佛真是一对‘夫妻’,他银灰色的美丽眼瞳里闪过一丝异色,轻叹了一声。

算了,他便帮阿初这一回,不管阿初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得到小白施主,但小白施主到底是第一个能让阿初那么上心的一个人。

片刻之后,他捧着荷叶走了过去,仿佛没有看见两人正在说话一般,将荷叶往两个人中间一搁:“水袋子里的水快没有了,这是贫僧打来的,先喝这个罢,贫僧方才发现了一眼泉水,一会子去将水袋灌满。”

秋叶白倒也不疑有它,便接过来试了试,泉水甘甜,味道很好,她心中动了动:“你先照顾子非,我先去处理一下我身上的这些污渍。”

方才她匆匆忙扯了一件旧衣裳就简单地先处理了尴尬,但是这总不是个事儿。

说罢,她便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开。

一边的元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温然地对周宇道:“小白施主的痔疮破了,可不是小事情,贫僧还是去帮他处理一下。”

刚才在马车里,周宇想了半天想里得出了一个的结论,十男九痔,他见秋叶白坐立不安,却又不像受了什么大伤的样子,就就想起了一种病也是会让人坐立不安,流血不少,却又不要命,还让人很难受,那就是——痔疮破了不好启齿。

元泽不明所以,见周宇分析得有道理,便也认同了他的说法。

周宇在一点也一边咳嗽一边担忧地道:“恩,去罢,痔疮的伤口最好能缝合起来,只可惜我们这里没有鱼肠线或者羊肠线和止血药。”

羊肠线和止血药?

元泽想了想,点点头道:“阿弥陀佛,贫僧有。”

周宇一愣,没有想到有人还会随身带羊肠线这玩意儿,但还是点点头,催促他:“得,你快去罢,我这里没大事儿,大人的痔疮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行动不便。”

于是元泽点点头,转身朝秋叶白消失的地方而去,带着他的止血药和羊肠线准备去帮秋叶白缝合‘伤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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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蠢到死

秋叶白很快就寻到了小溪所在地,看着满溪的清澈流水,她心中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这一带并无他人,便立刻摘了些草木叶子,蹲下身子,将手里的小包袱打开,扯出几件旧衣裳,折叠了起来,快速地做了些应急用的东西。

这个时代,她虽然自己弄过些棉絮软绸做过月事带子,但奈何现在都不在身边,好在早年在乡下时候,见过村妇们做这些东西,虽然不甚干净,却也只能拿来将就做个应急了。

折腾完‘手工活’,她摸了摸清澈的溪泉,指尖传来的凉意让她微微颦眉,女儿家在这种小日子里最沾不得谁,但如今情形却也无可奈何,她只好解开裤子,将那些从李大家弄来的旧衣裳做布巾清理身子。

冰凉的布巾沾上腿上的肌肤的感觉,瞬间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小腹有点隐隐作痛,好在日头大,她索性一咬牙,擦洗起来,打算速战速决。

好容易处理完了,秋叶白终于松了一口气,正打算抽好裤子,却忽然听见一只鸟儿掠过头顶,惊叫着扑棱扑棱地飞走。

她原是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一种异样的感觉掠过心底,她身形一僵,鸟儿不会无缘无故地被惊飞。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向身后,梭然对上不远处一张呆怔的美丽面孔,一片深深浅浅的墨绿之中,阳光落在那白影之上,却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异样圣洁空灵的美,仿佛落入凡尘的神祗。

不过秋叶白此刻一点也没有兴趣去欣赏把这种美,她此刻一手搁在刀上,一手搁在月事带子上,心情非常的复杂,。

她是应该第一时间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弑神’呢,还是应该先抽好裤子,毕竟光着血糊糊的下半身这么扑过去杀人,对她而言也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儿。

真是命运多舛!

不过看着对方那副呆滞茫然的模样,秋叶白暗自叹了一声,还是决定背过身先把自己给收拾好了。

大概是因为这个‘秘密’已经被最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以后,她心里多少都已经做了‘秘密’不再是‘秘密’的准备,所以如今心中竟没有太多的慌张,何况她早前就怀疑那个家伙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了。

等到她快速地拾掇完了自己,便一步步地走到元泽面前,看着他,淡淡地问:“阿泽,你为什么在这里?”

元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看见的情景震惊太过,如今还是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说话!”秋叶白不耐烦地拿着手上的剑鞘抽了他腿上一下,元泽才反应过来,但仍旧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周施主让贫僧来给小白施主你治伤。”

秋叶白挑眉:“治伤?”

元泽还是一脸茫茫然地样子,点点头举起手上的东西给她看:“是,周施主怀疑小白施主的痔疮破了,所以才会流那么多血,贫僧有针线可以帮小白施主把流血的地方缝起来,这药也有即刻去腐生肌,见血即凝之神效。”

缝起来——

秋叶白看着他手上不知道哪里来的羊肠线和止血药,唇角一抽,随后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子非和面前这个蠢和尚皆是出于好心,如此方才能忍耐下想狠狠抽打这两个‘多管闲事’家伙的暴戾之心。

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经是一片冷光,忽然站近了一步,逼视着元泽,勾了下唇角:“那么现在呢,你刚才看到了什么,还想帮我缝合伤口么?”

元泽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秀美面容,咄咄逼人的冰冷眸光,他下意识地就想要避开,却被秋叶白一把揪住了衣襟,扯到了自己面前:“你躲什么?”

元泽差点撞上她的脸,感受着她鼻息之间呼出幽凉温暖的香气,纯澈的银灰色眸子因为这样近的距离,染了一丝慌张之色,近乎透明白皙的美丽面容也染上了一层红晕:“贫僧贫僧贫僧没有贫僧只是觉得施主很可怜。”

“可怜?”秋叶白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元泽,却发现他漂亮透澈的眼睛里确实满满地都是同情。

同情她?

她哪里可怜了?

是同情她身为女子,还是因为他也知道——秋家四女的诅咒!

秋叶白危险地眯起眼瞳,手按在了腰间的软剑上,似笑非笑地道:“阿泽,你是不是听说过一些什么呢?”

如果他但凡敢露出一丝一毫打算在这件事上做文章的样子,她一定会用尽方法取他项上人头,比修为,她虽然不一定能比得他,但是杀人有千百种法子,不一定要硬拼,就元泽这种单蠢的东西,她要取他性命,自然有千万种方法。

元泽看着面前的人,虽然有些迟疑,但看着秋叶白脸上那越来越不耐烦的样子,最终还是红着脸一脸理解地道:“小白施主,你不要着急,虽然那处伤得如此严重,但是咱们离开这里之后,外面定有妙手回春的神医,你一定还能娶妻生子的。”

秋叶白手上揪住他衣领的动作一顿,脑子有瞬间转不过弯来:“娶妻生子?”

元泽看着秋叶白的模样,以为对方不信自己,便立刻把手里金疮药放在她的手上,一脸认真而慈悲地道:“阿弥陀佛,小白施主,你是个善心人,这些药你先拿着用,这是贫僧师尊的秘药,能去腐生肌,虽不知能不能让你那处恢复如常,但且先试试,待到贫僧遇见师尊了,再向师尊问问可还有别的妙手回春的可能。”

秋叶白看着手上的东西,她忽然间有点明白了,瞬间一僵,简直不敢相信面前的人居然会得出这个结论!

这个蠢和尚居然以为她的‘男性象征’受了重创,所以躲起来处理伤口?!

这个世间还有纯洁到这般地步的人?

不如让她相信母猪会上树!

秋叶白微微眯起眸子,眼底闪过冷意,一抬手就将手里的长剑压在他的脖子上,讥诮地道:“元泽,你是觉得我很蠢呢,还是认为你自己很聪明,好歹咱们也算同甘共苦过,你何必编那些东西来唬我,让我来猜猜昨日一早把我抱上船的人是谁,难不成是鬼么?”

元泽眼底一片茫然,他不知道秋叶白为什么说他在唬他?

“昨天不是施主把贫僧弄上船的么?”

他一醒来就是在船上,为何小白施来问他这个问题?

秋叶白虽然觉得元泽不过是在装傻充愣,世上哪里有到了看见了女子身子却还不分男女之人,简直匪夷所思!

但是看着他那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她心中不免也有些怔然。

秋叶白到底是在江湖上混迹多年的人,看人还是有一些准头的,要骗她并不是太容易的事情,面前之人若不是天生的戏子,就是他真的不知情。

但是她盯着元泽那双透澈茫然的眼神,还有所有的细微表情,她心中的怀疑渐渐动摇了,每一个人的微表情是自己难以控制的,说谎之人再高明,也没有法子能全然地控制住自己所有的微表情。

元泽难道就是那最匪夷所思,不解世事到极点的奇葩?

秋叶白直勾勾地盯着元泽许久,看得元泽还是那副茫然又有点无助的模样,方才有些无奈地揉揉自己的眉心:“你的师尊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在什么样子的地方长大?”

什么地方竟然能养出这样一朵罕见的集天下人最矛盾的特质于一体的奇葩?

仿若对人事情理一无所知,但是谈佛论道起来,又仿佛已经活了几十上百年的老人,天下间红尘万事都看破,谈吐之间皆是一副冷心冷面以天下人为刍狗的模样,言行之间却偏又慈悲地会怜悯人与万物生灵?

她记得他在小洲上出手就将几十个穷奇寨之人全部硬生生拍进木石之间的那一幕,却也记得他在石洞里,蜷缩在角落里,不肯和人动手的样子。

佛性与杀性都不以常理能断之地在他身上出现。

如此矛盾,如此不合常理,哪里是像在一个正常环境里成长的人?

秋叶白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他手里的那些小小的精致却‘不值钱’的木牌。

那木牌上的图案——她微微眯起眸子,心中一动,再次逼近他的面前,眯起眸子:“你和莲戒山真言宫有什么关系?”

莲戒山真言宫,不在武林之中,寻常武林人了解不多,但是其在佛教中,甚至可以说在各国贵族之间地位非同凡响,素有南少林,北真言之称。

南少林在中原为大乘显教之尊,真言宫则是中原密宗至尊,原本密宗和显教都自天竺传来,密教讲求渐晤,只可上师相传,不喜留下书笔,但显教教义更符合中原民风需求,并且可以书笔传教,一直以来都在中原占据上风,各地皆是显教佛陀寺庙。

即使是天极帝国立国之后,虽然真武大帝和元宸皇后并没有立国教,但是一年一度参拜祈福的也是前往显教佛寺,密宗只是偶尔有些信徒,势力却极小。

也许是风水轮流转,百多年之后,密宗的一位上师救了当时得了绝症的中宗昭诚皇后,中宗皇帝便开始信奉密宗即密教,为那位上师选择了一处风水宝地建庙立寺,即莲戒山,真言宫。

从那时候开始,神秘的密宗便开始在贵族之间传扬,渐渐取代了显教的地位,而且真言宫的密宗也并不全如在天竺时候一般模样,为了能在中原更好地传扬,与显教抗衡,也吸纳了许多显教的做派模式,甚至教义。

从此在北方信众无数,每一任国师都由真言宫选出真佛转世的灵童担任,大主持亲自抚养,灵童即现世活佛,行坐床典礼,正式继承前世的法统。

历任国师皆是天生修为高深的高僧,精通佛理,上可祈福驱邪,预测卜算,推典国运,下可主持泰山封禅,代授天命教化普罗大众。

可见真言宫的地位之高,又因为密宗的传教方式高深,所以真言宫更是神秘莫测,被许多贵族和普罗信众视为圣地,寻常人不得进入,常年有羽林卫驻扎,就算不是羽林卫,宫内的高手也是无数,能在莲戒山下膜拜一番就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

秋叶白若非出身世家大族,藏剑阁地位江湖地位非同寻常,老仙也曾和真言宫有过一点往来,她也不会在第一眼那就认出了元泽那日给出的小木牌上面的火魔莲花标志就属于莲戒山真言宫!

元泽看着她,有些犹豫,被揪住衣领,还是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师尊交代过,不可以随意对外人提及,出家人不可打诳语!”

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心中已经有些了然,看元泽的态度和他那诡异的思维模式,还有那一身诡异的武功,十有八九就是从莲戒山真言宫里出来的。

密宗多诡秘,手段做法与大乘显教多有不同,他们的教义之中甚至有以杀止杀的的教义,有些手段做派更为血腥诡异,她虽然了解不深,却也有所耳闻。

她看着元泽,心中很些复杂。

如果她不是秋家四女,也许也会和寻常贵族子弟一般认为那不过是一种神秘奇特的宗教,但是在她心中,莲戒山真言宫即使真的非常有能耐,都并不是真的纯粹只是为了普度世人,他们的做派甚至让她觉得与邪教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因为——

秋家第四女,必为妲己妖星转世投身,要奉做皇族神妓的‘箴言’,就是当年第一任莲戒山真言宫的宫主传下来的!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从来不认为一个孩子生出来就会带着什么原罪和诅咒,那么必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会有人传下那样恶毒的诅咒,利用皇权牢牢地钳制住一个无辜女孩的性命和一生的命运,让她注定在悲惨的命运中死去。

能做出这样恶毒事情的宗教,绝非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