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断续续地说完一句话,静萍便见他身下的草席又被汗水浸润得能滴水。

但仿佛早年里彼此间对话的语气,让她记忆起曾经的过往训练姿仪时,那少年也曾这般小声地抱拳着,却还总是第一个完成了所有的近乎严苛的训练。

她忍不住泪盈于睫,一咬牙,将手里的长剑一送,搁上他的颈项:“你说,你后悔了,后悔当初你做过的那些事,说那是你的一时一时。”

天书自然能感觉到自己颈项边的锋芒,他顿了顿,接着她的话道:“一时愤恨,一时冲动?”

静萍手上的剑颤了颤,若是他肯认了错,她她就留他一条命,只断去他一双手臂,只当师徒情分已尽。

却不想,天书却忽然笑了起来,虽然这个笑容很虚弱,但却看得她心中蓦然一跳,她太熟悉他这个笑容了。

因为那些天里,他每一次露出那种轻缈而又带着点诡魅的笑时,便是要对她动手的时候。

天书唇边那虚浮笑容,甚至让静萍腿软地下意识地退了好几步。

他说的话竟异常的清晰和连贯:“对,一开始我是一时愤恨冲动,你毁了我的眼睛,但是我并不后悔,姑姑也不过只比天书大几岁罢,你感觉不到你的身子很好,很美么,我只觉得姑姑比我抱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激起我的,我只后悔没有早点占。”

他话音刚落,静萍温婉的面容早已涨得绯红,眼里更已是一片腥红和羞愤,她颤抖着直接冲上前两步,抬手一剑刺入他的胸口:“闭嘴,你闭嘴,你这个孽畜!”

血光四溅!

右胸传来的剧痛让天书一声低呼,嘴里一下子就吐出血来。

那腥红的颜色刺痛了静萍的眼睛,她手上一松,“哐当”一声,那把剑便瞬间落地。

她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刺了下去,颤抖着看向自己的手,又看向胸口的血色越来越大的天书,她不断地后退着,瞪大的眼里满是慌张。

“我知道你一心求死,所以说那些话来刺激我,现在你满意了?”静萍忽然一把握紧了拳头,对着床上的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喊。

静萍脸上一串串的泪水不断地落下来,随后闭了闭眼,厉声道:“你憎恨你这个绿竹楼头牌公子的身份,如今你幼弟已得庇护,楚家复兴有望,所以如今要以死了此残生,还想死在我手里,不过是为了来去赤条条无牵挂,你觉得你已经把你的债都还完了。”

她顿了顿,一抬手对着自己的脸上抹了一把泪水,抬起眼冷冷地看着他:“但是我偏不从你所愿,这一剑我没有要你的命,从今往后你我师徒情分恩断义绝,但是你欠了我的,欠了四少的,欠了藏剑阁其他人的,你这一辈子都还不完,你就顶着你那瞎眼带着满心的残念了此残生罢!”

说罢,她一转身拂袖而去。

门外的门卫们只见方才进去的温婉女子,不知在近乎歇斯底里地吼了一轮什么之后,竟满脸泪痕和半身血迹地匆匆忙忙地奔出了屋子。

她身上那种煞气让两名守卫都愣住了,只能有些呆愣地目送着她远去。

好一会,其中一名守卫才匆匆忙忙地一边往外跑,一边对着另外一人道:“你且进去看看那里面的小白脸是不是死透了?”

而另外一人赶紧点头,转身进房间的时候,却只看见地面上扔着一把带血的剑,而躺在床上的人右胸大片的血迹正不断地晕开。

那人静静地躺着几不可动弹,只是脸色惨白地面朝窗外,唇角缓缓地淌血,却在喃喃自语:“到底是姑姑,果然最是了解我们这些人,只是静萍我刚才的话何曾是激你的,我只是咳咳实话实说罢了为什么不信呢?”

那门卫看着这情形,愣了愣,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转身出去通知个大夫来看看,毕竟李将军还是交代了下人如是死了,便收殓了,但是这不死不活的

怎么办?

消息传到秋叶白那里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她和百里初两个才从床上起来,沐浴了一番。

她正为百里初擦头发,忽然听到静萍刺了天书一剑,刺破了肺,但是没刺中心脏,此刻天书还活着,不过也活不长了,奄奄一息的。

最主要的是大夫不知道当救不但救,只做了简单的止血。

她帮百里初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好半晌才道:“算了,让大夫去救人罢。”

那鹤卫点点头,退了下去。

秋叶白叹息了一声:“我果然没有猜测错误,静萍对天书别有三分不同。”

所以此刻才下不了手罢?

百里初眸里闪过一丝近乎温和的光芒来,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揽住她的细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坐。”

这里没有外人,她自然没有拒绝,坐在他的身上,有些无奈地苦笑:“早年的时候静萍便特别欣赏天书的敏锐和温和,还曾对我说天书很有大家风范,彼此做事时常配合得极有默契,他们之间原本也许早早便有些亦师亦友的相互欣赏,惺惺相惜之心了。”

原本也许可以是一辈子的朋友和师徒,但是天书的冲动和心中的怨恨将他们之间这种禁欲的气氛给打破了。

而静萍如今定然是心乱如麻,弄不清楚自己的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是个极有责任感的人,怕是心中觉得天书会成为今日的样子,她也要负责,我也不知该如何帮她?”秋叶白又摇头叹息了一声。

真真是造化弄人的孽缘。

百里初握住她的手,声音淡凉低柔:“还是那句老话,这是他们的事儿,天书的生死你已经交给她决定了,现在很明显,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让他活着。”

秋叶白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沉思。

而此时,门外忽然响起双白的声音:“四少,静萍姑娘求见。”

她闻言,立刻道:“请。”

随后,她立刻从百里初身上站起了起来,向门口走去。

果然,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女子身影,只是看起来异常的萧索。

静萍抬起头看着她神色平静地道:“四少,静萍来求你两件事。”

秋叶白点点头:“你说。”

静萍道:“第一件事,我刺了天书一剑,可否算抵掉了所有的责罚,教不严,师之过。”

秋叶白闻言,有些无奈地弯起唇角:“你看,我就知道你这个性子,你真的想好了?”

静萍点点头:“想好了,留他一条命。”

她摇摇头:“好,第二件事儿呢?”

静萍抬起头看着她道:“我留在四少身边做女官,依旧终身不嫁。”

秋叶白一愣,看着她好半晌,才轻叹:“我很高兴你愿意继续留在我身边,但是终身不嫁,我希望你再考量,若是有合适的。”

“四少。”静萍打断了她,低低地笑,两行清泪落下:“我不是你,我没有你那么杀伐果决和坚强,我只想守着自己。”

天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这一次的遭遇也让她绝了对男人的任何念头。

她哑然,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微颔首:“好。”

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的灵魂并不来自这个时代,所以这个时代有些规则和观念,根本影响不了她,何况多年江湖磨砺和朝堂斗争杀伐早已将她的心锻炼更坚韧。

可静萍她只是一个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女子,能如此这般,已经是很好了,如何再苛责她,怒其不争?

何况原本就是造化弄人。

“我答应你,静萍,回去歇着罢。”秋叶白示意双白和宁秋送她回去,再随着宁春一起去天书的房间为他解穴。

等到了天书的放进,她看见天书的那一身惨烈的模样,也摇了摇头,还是随了静萍的意愿替他解了穴道。

已经足足两日的分筋错骨手扭转筋脉,天书至少得床上养个一年才能下地了。

“治好了,给我扔龙卫里去,我不希望以后还看见这个人。”

她看了眼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楚凤飞,吩咐忘了后拂袖离开。

五日后,南征大元帅百里凌风率领三军万兵齐发,开始了对苗疆的征讨,自东州城一路领着大军全线出击,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南疆行省的边境。

大军势如破竹,苗人根本无法抵挡,每城只勉强挡了一日或者两日便被破城而入。

十多日内,南征大军在百里凌风和他手下各路门猛将的指挥下势如破竹,直下南疆边境十城,十战十捷,史称破虏十胜!

秋叶白站在一处飘散着硝烟的城楼之上,看着漫地翻卷的黑龙旗,都不得不赞一声:“好个大将军王,果然名不虚传。”

身边白衣人凉凉一句:“嗯,差点被坐骑强了的大将军王。”

秋叶白:“。”

这个醋仙儿。

她忽然想起什么,见左右无人,便看向百里初,正色道:“阿初,你真的打算让百里凌风继承大宝么,那么你呢,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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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神性魔性

“你说呢?”百里初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绵延起伏的山脉之上,却似笑非笑地反问她。

秋叶白顿了顿,目光则是落在满地翻卷的龙旗之上,轻声道:“说实话,百里凌风是个帅才,确实他也有能力统治一个帝国,但是他还太稚嫩,在我的心中你更合适成为帝国的统治者,毕竟你已经统治这个帝国很久了,只是。”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你并不上心。”

百里初这个摄国殿下做的不能说好,不能说不好,他任性妄为,并不曾将天下众生放在眼中,却又能轻易地将帝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杜家和反对杜家的势力的博弈之中,帝国在苟延残喘着。

若是她还在民间必定觉得摄国殿下是个轻浮放荡的废物,所以才会让帝国出现这种奇怪的‘平衡’,虽然算不上民不聊生,却又实在说不上治世。

但是在她入朝三载之后,进入了帝国的权力核心之后才发现原来这微妙的‘平衡’才是那最不好保持的一种状态,需要花费更多的心力和权衡,还有各种布局。

比如,百里凌风——她怎么看这位都是百里初培养出来对抗杜家的,或者在背后狠狠戳杜家一下的刀子。

但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要费尽心思布这个局,难不成只是为了好玩?

“我不明白,以你如今的力量推翻杜家,夺取大宝,集中军务,都不是的事,但为何你要放任百里凌风坐大?”

她是真的不明白,百里凌风坐大之后,绝对不会甘心于受明光殿的控制,他如今已经毫不掩饰对帝国继承人位置的野心。

还有五皇子和三皇子!

这些人不论谁继位,都不会容忍明光殿的存在,那时候,他这个摄国殿下怎么办?

百里初看着远处的山影,面具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让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却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唇角,玩味地道:“不上心嗯,小白倒是颇为了解本宫。”

他顿了顿,忽然换了个话题:“小白,你看这万里河山如何?”

她闻言,随着他的目光慢慢地看向远处的河山,灿烂的阳光为山川上镀上了一层极美的光影。

“重峦叠嶂,天地博大,如若是越过山岭便可以看见远处的碧波万顷,浩瀚无边。”她看着远方,静目了片刻之后轻叹了一声。

“但在本宫眼中,这里和地宫没有什么不同。”百里初却忽然淡淡地道。

“啊?”秋叶白闻言,瞬间愣住了。

百里初再次淡然重复:“无论是这煌煌河山万里,还是地宫无边黑暗白骨累累,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不同,至于帝位。”

他轻笑了起来:“你觉得满朝文武会接纳一个蓄养三千男宠的公主登上帝位么,又或者本宫恢复了男儿身份,那又怎么样,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和时间让那些人接纳本宫曾经是个‘女人’?”

她闻言,瞬间沉默了下去,没有错,作为一个帝王,他曾经的身份就是一个最大的阻碍,要让朝臣们接受原本的摄国殿下是男儿身,怕是不容易。

何况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某些方面,如果放肆妄为的是一个公主,朝野上下也许不过骂一声放荡无耻和牡鸡司晨,但若是一个皇子,便是荒淫无道,不堪大任了。

所以不管是三皇子、五皇子或者百里凌风都极为爱惜自己的名声。

就连他的父亲——顺帝在决定让他以女装的摄国公主身份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将他排斥在帝位继承人之外了。

想起出征前,顺帝召见她之时说的那些话,秋叶白眼底闪过一丝讥诮的冷色。

百里初见她微微颦眉,他眸光幽凉地伸手轻抚过她眉间:“但要让他们必须接受坐在帝位上皇帝就是那个荒淫无度,男扮女装的本宫,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她看着他,挑了下眉。

百里初微微弯起唇角,声音凉薄到了极点:“但是那个男人的东西——他眼底的繁华天下,对本宫而言不过是另外一个真言宫的地宫罢了,那个男人视若珍宝,珍而重之的东西,本宫从来就不想要,太脏。”

她瞬间愣住了,阿初,从来都没有想过要这个天下?

因为太脏?

“可是我不明白?”她确实不明白。

当初,他的母妃为了顺帝,为了他牺牲了母族和她自己,顺帝应允过将与宸妃共享天下。

而顺帝的食言更让她觉得阿初就该得到这天下!

百里初看向远方,似笑非笑地道:“因为做了‘活佛’,成了‘神’,再看这人间江山也不过如此,更何况本宫如今和皇帝有什么区别么?”

她哑然,也对,阿初现在坐的是金龙座,帝王心术炉火纯青,受的是朝臣三跪九叩的帝王礼,朝野上下生杀大权都在他手里,他就是这个帝国真正的帝王,而且一坐帝位已逾十年。

“锦衣玉食,生杀大权,本宫要什么没有,这世间实在是太无趣了,太没有挑战性了,无趣得真想毁了它。”

百里初轻叹了一声,那一声冰冷的叹息里带着一种诡谲的寂寥,寂寥到残酷。

让她都忍不住心中陡然一紧,瞳孔微缩:“阿初。”

“本宫知道小白很奇怪本宫为何要将如今的时局摆布成如今的模样,杜家虽元气大伤,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老八和老五都对皇位志在必得,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老三是个没用的东西。”他顿了顿,讥诮地弯起精致的唇角。

“那是因为本宫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本宫对帝位虽然不感兴趣,但宫里日子过久了,就喜欢这种群狗争食的场面打发时光,看着他们心有所求,求而不得,怨恨丛生,丑态百出的模样,也很有趣。”百里初眯起幽眸轻笑了起来,腥红的舌尖无意识舔了下唇角。

“喜欢那个男人和他母亲反目成仇,日夜谋划,呕心沥血想做个明君,却比谁都明白他自己不过是个昏君的痛苦模样。”

秋叶白忽然想起几年前,她潜入三皇子的定王府邸,看见的那一幕

一身如血红衣的男子用温凉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对三皇子百里凌云说的那句话。

“本宫能答应助你登上皇位,自然也可以捧着别人上位本宫平生素来无什么癖好,唯喜欢看着狗咬狗,所以皇弟定要在所有的狗里撕咬出一条路,咬出一场血腥而精彩的赛事来。”

如今再回想起来,她终于深刻地明白当年百里初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僵硬,忽然垂下眸子看向面前的人儿,伸手轻抚过她的脸颊,语气温柔又凉薄:“今朝有酒今朝醉,本宫如今只对能引起本宫兴趣的人和事投以心力,比如小白。”

他触在她脸颊上的手极为冰凉,让她忍不住身子微微一颤。

她只感觉面前之人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令人琢磨不定,心思如海的摄国殿下,那个高高在上,只以一己喜怒定人生死,冷眼看人间悲欢离合,血腥厮杀,以操控人心傀儡为乐的“湿婆神”。

全无人性

“别怕,我的小白。”他似能感觉她的不安,轻笑了起来,眸子里幽暗不明,他慢慢地对着她倾下身子。

秋叶白只觉得他的眸里那种翻腾的浓重无边的黑暗几乎一下子就将她笼罩在其间,让她莫名地动弹不得,背脊上起了一层白毛汗。

他抚上她纤细的脖颈,低头在她唇边轻舔呢喃:“永远都不要害怕我,小白,谁都可以怕我,就是你不可以。”

他亲昵的时候改不了地宫里带出来的那种近乎兽性的习惯,品尝美味或者猎物习惯性地先舔舐,加上他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狰狞却又似祈求的低柔,让人愈发毛骨悚然。

她太熟悉这种让人战栗的感觉。

秋叶白闭了闭眼,轻叹一声,忽然一抬手勾住他的颈项,彻底拉低他的身子,启唇一点不客气地反吻住他的薄唇,丁香舌尖直接在他凉软的口腔里狠狠地扫了一圈。

随后,她才松开手腕,别开脸,有点粗鲁地轻哼一声:“怕你,开玩笑,上你还差不多!”

被吓了那么多次,她还被他吓到的话,就白当这个藏剑阁阁主了!

好吧这魔头气场全开的时候,确实还是有点吓人。

她也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有点儿发紧发颤,音量无意识地梭然拔高,带了女儿家的尖利,明显让附近守着的鹤卫们齐齐虎躯一震。

鹤卫听着身后传来的宣言,虽然他们都背对着自家主子,却忍不住脑子里浮现出各种奇妙的画面。

同时暗自感叹,驸马果然是条女汉子啊,如此霸气的宣言,简直是让人膜拜!

百里初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她刚才的动作,甚至吻都粗鲁又霸气,甚至碰疼了他的唇,但是她偏生脸上浮出一抹带着媚态的暗红来,像足了骄傲的小女子,这种杂合的诡谲感却让他忍不住想吃了她。

“呵。”他轻笑了起来,有点不可自抑地,轻快、愉悦而低柔的笑声,极为好听。

双白和一白两个都愣住了,他们从来没有听见过自己主子会这样笑过,不知为什么,此刻听着主子那样的笑声,他们的心情有些异样的复杂。

两人互看了一眼,默契地示意周围化妆成士兵模样的鹤卫们走远一点,同时角度巧妙地挡住来自四周的视线。

鹤卫们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阴森森的死气自然而然地让经过此地的人都避得远远地。

秋叶白听着他的笑声,却忍不住红了耳根,冷哼:“笑什么,又不是没上过。”

好罢,好罢,反正在他面前,她从来就不是什么清风明月照人来的夜四少,她就是个粗鲁的女流氓!

不过,如果做个女流氓,能让他身上那种寂冷的一点人气都没有的黑暗之气退散干净,她也不在乎。

她心中轻叹了一声。

“小白、小白,我的小白。”百里初修臂一伸将面前的人儿抱进怀里,低声在她耳边喃喃轻语。

秋叶白愣了会儿,下意识地看向四周,虽然这角落被鹤卫的人挡住了,但是附近还是有很多人,但她随后想想反正大庭广众之下,亲也亲了,抱就抱罢。

她反手也抱住他的修腰,轻声道:“阿初,我不是非要你当皇帝,如果这个帝宫让你觉得无比肮脏,如果这个帝位于你而言像禁锢一生的囚笼,你真的可以不当,我都明白。”

她这一刻终于明白他眼底的人间和人人趋之若鹜的皇权是什么模样。

他的母亲为了父亲和皇权生下他,又抛弃他去了另外一个世间,他的父亲为了自己的权力和谋划,将他投入生不如死的无间地狱。

皇权在他的眼里除了是一个游戏人间的工具,便是曾经鞭笞和凌迟他人生的刀子。

他怎能不厌恶?

她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我怕我怕有一天你会受到伤害!”

像他这样手掌帝王之权,而最终又没有坐上帝王之位的人,史上从来没有能善终的。

所以,她真的很怕

“很怕有一天,我的权力无法保护你。”

“那就坐到那个可以保护我的位置上,不就好了么?”百里初淡淡地道。

她瞬间呆住了:“什么?”

她大概是听错了罢!

百里初低头看着怀中人儿有些呆滞的面容,瞪得大大的眼儿,像足呆滞的小豹子,不,小猫儿,便伸出指尖逗在她下巴上逗猫似地轻搔两下,轻描淡写地道:“这天下姓谁不是姓,只要天下太平,百姓才不会管是谁坐在帝位之上。”

她晃了晃脑袋,觉得如果不是他在说自己听不懂的哪国语言,就是自己理解能力瞬间变差了。

“不,不,我听不懂。”

太惊世骇俗的玩意儿,她听不懂。

他看见她那反应,只觉得愈发有趣,伸手勾住她的细腰将想要转身的小猫儿给捞回来,将她扣在自己怀里,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你怕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秋叶白梭然抬起头看着他好一会,才摇摇头:“不,你没有说错,只是你在说笑!”

他说的那话,里面的意味让她有点头晕,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百里初看着她,挑了下眉:“本宫可不觉得自己在说笑,怎么不喜欢么,本宫看你挺适应身处高位的,坐得再高点又如何?”

“嘘!”她立刻伸手按住他的嘴,看着他有些惆怅而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可真没有想过你的说那种事,而且,这江山万里和你一样姓百里,你能别说的那么轻巧么?”

她真是不明白这个人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这种惊世骇俗到极点的话。

人家是要美人,不要江山,这位倒好,一副直接送美人坐的架势!

“是姓百里又如何,姓谁很重要么,本宫姓百里?”

百里初想了想,轻描淡写地道:“那么以后改掉好了,本宫记得你身边的那个宝宝也是今天姓西门,明儿姓东方,本宫自也可以今日姓百里,明儿姓南宫,或者。”

他顿了顿,睨着她,微微弯起唇角:“和小白一样姓秋,本宫不介意入赘。”

秋叶白沉默了一会,鬼使神差地嘀咕了一句:“可我也不喜欢姓秋,一点也不喜欢。”

百里初沉吟:“嗯,那要不就姓夜也不错,你在江湖上不是叫夜白么,那么本宫也可以叫夜初泽。”

秋叶白刚想点头赞同,却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猛地一抓脑门,摇头:“不对,不对,为什么我们在讨论姓什么、入赘什么鬼的,我们应该是在讨论正事儿!”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快成被百里初这厮弄成一片浆糊了,他们难道不是在讨论江山龙座归属这种很严肃的事儿么!

“这难道不是正事儿么?”

百里初抓下她乱挠的柔荑捏在手里把玩:“小白,本宫说的就是正事,不是你在担心若是那皇位让给别人坐了,本宫会没有什么好结果么?”

秋叶白立刻点头,又立刻摇头。

“什么意思?”他觉得怀里的人儿有点呆傻的样子很有趣,他难得看见她这副模样。

秋叶白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一脸严肃地看着他:“我点头是因为我确实非常担心此事,摇头是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坐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