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凌风动作微顿,知道她口中的‘他’是百里初,他微微弯了下唇角:“皇兄一向心细。”

随后,他又道:“这每年拜朝会,都是皇兄主持,也不过是接待这些国家的来使罢了,招待他们好吃、好喝一个月,再打发回去便无事了。”

“可需要特别隆重?”她又问。

“因为这拜朝会其实就是番邦进贡的仪式,每年都有,礼部都有一整套规程,所以不必担忧,只要按着过往仪式走就是了。”他走到鱼池边上,停了下来,轻呼了一口气。

秋叶白见状,便温声问:“凌风,可是累了,歇一会?”

百里凌风摇摇头,继续慢慢地一边走一边道:“我无事,再走走罢,对了,拜朝会你所需要操心的就是今年要送什么东西给这些番邦之人,他们寻常进贡的无非是牛羊、自己打造的金银手势和器皿、刀具,漠北的稍微特殊些,他们善于养马,所以应该会上供些好马。”

“漠北人原本是赫赫的一个小部落,后来因为族人太少,不受重视,抢不过别人,便往沙漠伸出退去,然后吸纳了犬戎人、汉人,慢慢地混血成了新的部落,强盛之后打败了赫赫人,夺得了一大片领土立国,而且极为善于养马?”秋叶白沉吟着道。

百里凌风点点头:“没错,这个部族也因此与赫赫算是宿仇,你只需要注意这两伙人不要安排住一块,少一块出现,想来麻烦也会少很多。”

“嗯。”她点点头,又道:“毕竟是来拜朝会,他们总不至于大打出手罢?”

“呵,那可未必。”百里凌风轻笑了起来,停下了脚步休息。

“蛮子们一向随心所欲,早几年,还真有打起来的,后来皇兄将他们丢进太液池里让他们冷静冷静,想好了,再捞上来。”

“噗那些人可不会游泳,不得淹个半死。”她失笑:“还真是他那性子能做出来的事儿,只是他就不怕这两伙人记仇,或者他们联合起来找帝国的麻烦?”

毕竟国与国之间从来都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百里凌风摇摇头:“皇兄对人心体察早已到了炉火纯青之处,且不说这漠北和赫赫是世仇,根本很难结盟,就说皇兄待他们分开之后各自召见,说了一番话,让他们都觉得今日丢脸使因为对方的缘故,这是其一;收买他们心志不坚的重臣,许以金银,令其相互挑拨一番,两国主事者恨不能将对方灭了,这是其二;再加上皇兄与老三说了,若律方丢了,他也不用回来了,这是其三。”

他微笑:“三管齐下,自然不必担忧。”

秋叶白闻言,亦忍不住赞道:“果然好手段。”

百里初的手段,她是知道的,只是平日里她忙着自己的事情,不得闲去观察他处理政事的手段,如今自己亲自当权,方才明白这里头学问大得很。

好在阿初给她留下的人帮衬,虽然也遇上些朝臣暗中刁难,但倒也还过得去。

“叶白,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外头人只道你仗着皇兄的背影才一路飞黄腾达,却又有谁知道你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处处危机是他人十几年未必能遇上的。”百里凌风看着她,淡淡地一笑。

当年她初入官场就遇上他和老五一前一后都动了杀机, 她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已经死在他或者老五的手上了。

更不要说这几年子在朝在野的步步惊心。

秋叶白笑了笑:“凌风,我自己什么斤两,我自己自然知道,没有三两三,我也不敢接这个位置。”

这些自信和手腕,她还是有的。

阿初留下的那些人都是人精,没有真本事不会服她,更不要说为她所用。

百里凌风见她笑容清冽,便也微微一笑:“我走累了。”

她闻言,便扶着他向亭子里走去:“好,咱们到亭子里坐一坐。”

“不,我想上屋顶去看看。”百里凌风看向平云殿主殿的屋顶。

秋叶白微微挑了下眉:“又上去,就不怕掉下来?”

“有首辅大人在,不是么!”百里凌风悠悠地道。

她看了眼附近跟着的平宁,倒也没所谓地耸耸肩:“也好,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让平宁跳脚了。”

说着,她忽然伸手自后扣住他劲瘦的腰肢,丹田运气,瞬间飞掠向屋顶。

“喂喂等一下!”平宁一呆,反应过来,伸手就要去抓自家主子,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又上了房顶。

“这好容易腿脚好了些万一摔了可怎么好,上头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值得您二位这样恋恋不忘啊!”平宁忍不住抱着头,扯着太监特有的公鸭嗓尖叫,就差仰天长啸。

秋叶白刚将百里凌风安置好,就听见平宁在楼下‘咆哮’。

百里凌风见她笑颜愈发明丽,锐眸渐深,眼底带着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柔情静静地看着面前之人。

秋叶白自然察觉到他的目光,坦荡地回望过去。

只是他却一触上她的清冽的眸光,便移开了目光,看向远方。

从殿顶上这么看出去,风景是比从城楼上看去更好的,视野也更开阔。

“等到拜朝会的时候,希望我能自己走。”百里凌风淡淡地道。

秋叶白拍了下他肩头:“不要压力太大,大将军王的能耐,早已是天下皆知。”

百里凌风微微弯起唇角,忽然转过脸看向她:“不,那一天,我一定会站在你身边,绝不会让你独自一人面对那些爱挑衅的蛮子!”

她看着他,神情微动:“多谢。”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立,在房顶上静静地看着繁花似锦,风物迷人的盛京。

百里凌风命了平宁用篮子运送吃食和酒水上来,两人再次坐在屋顶上,一边喝着小酒用着菜点,一边细细地聊着朝中大事,若是遇到争执不下之处,百里凌风和秋叶白又命人用篮子将各种资料、折子用篮筐运上来,再一路细谈自己的观点。

秋叶白思路不拘一格,极为开阔,百里凌风的思维则是偏重沉稳,毕竟当了皇子多年,又在边关朝内都担任着实职,两人倒也互补互成,越发地对对方惺惺相惜。

两人这不知不觉这一谈,竟从中午一路谈到了日头渐渐西斜,平宁不知道第几次从楼梯上爬了上来,如土拔鼠一般探了好几次头出来,终于等到自家主子大发慈悲了。

“快到掌灯时分了,咱们下去罢。”百里凌风看着平宁从房檐下探出的苦瓜脸,笑了笑。

秋叶白点点头,有些好笑地道:“也好,我也有内急了。”

她这般大喇喇,让百里凌风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像个。”

但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了话,便立刻改口,笑道:“你还真是没有一点像个首辅大人。”

她眸光微闪,正要说什么,但是眼角余光忽然间扫过远处一点,便神色一凝,忽然足尖一点,运气就向远处飞掠而去,只留下一句:“我有事,先行一步!”

百里凌风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只看着她的身影如鸿雁一般一路向远处飞去。

“首辅大人,这是怎么了?”平宁看着那情形,不禁一愣。

百里凌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眯起眸子:“不知道,也许是看见了什么人罢?”

只是什么人,能让叶白的身上忽然间散发出这般冰冷的气息?

百里凌风猜测得没有错,秋叶白是发现了异样——有人在远处用单筒瞭望镜监视她和百里凌风。

但在她全速飞身靠近对方藏身的一座小塔时,那人一发现她追了过来,便立刻将手里的单筒瞭望镜一收,迅速地转身就逃。

她忽然发现那偷窥自己的人身形异常的眼熟,眼熟到她仿佛感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梅苏!

虽然那人穿着一身太监的服饰,而且身形异常削瘦,但是那么长的时间相处,她绝对不可能认错。

她眼里瞬间闪过森然的神色,直接拔出了手里的剑,足尖一点临近宫殿的屋顶,就朝那小塔里追去,同时朝天空放出一丛炽烈的烟火信号。

待她才掠进了塔窗,便发现这九层塔是一处藏书阁,而她也正见着那暗蓝色的袍子一下子消失在塔梯的拐角。

“站住!”她立刻向塔下追去。

那人影头也不回地一路飞奔下塔,冷静无比地踹翻了路上堆着的各种书架,为她的追捕制造障碍。

在闪避了一大堆的杂物之后,秋叶白眼底闪过冷色,停住了脚步,站在楼梯边看着那蓝色的人影一层层不断地向塔楼下跑去。

她忽然跃上了楼梯,身形一顿,直接就从中空的楼梯上往下一跳。

因为没有用到任何内力,直接呈现自由落体的坠落姿态,呼啸的风声不断地掠过她的耳边和眼睫,她眸光却异常的森冷,一动不动,直到那跃动的蓝色的袍子越来越近,直逼向眼前的时候,而也还有一层楼,她就要撞上地面。

说时迟,那时快。

她忽然一把伸手狠狠抓向那蓝色的袍子。

手里的触感让她明白自己得手了!

“抓住你了!”她冷嗤一声,一把揪住那袍子,借着下坠的巨大气力狠狠地将那人向下一拽。

此时,那人正跑到了二楼,哪里想得到秋叶白竟然用这种方式追上了自己,毫无防备之下这么被她狠狠地一拽,他立刻整个人就被扯着一齐朝地面上摔去。

眼看着两人就要跌做一团,而那蓝衣人就要成为自己的人肉垫子,但是她却一点都不想再和此人有什么肢体接触,便足尖朝着楼梯墙壁一踢,同时一提气,拔身而起,同时手上的长剑出鞘直接对准了那人肩头刺下去!

但是那人反应也极为灵敏,竟然瞬间扯松了衣带,一招金蝉脱壳,以背部狠狠地向地面撞去。

秋叶白只抓住了他的衣袍,手上的剑也偏了偏,只擦过他的脸颊,也挑开了他的帽子。

“唔!”对方背部着地,因为痛楚,发出一声闷哼。

而这一招虽然会让他背部承受巨大的压力,却能滑溜地避开秋叶白手上的利剑。

但秋叶白也瞬间看清楚了他的脸,不由一愣。

那张平凡得让人过目就忘的脸孔,和梅苏哪里有半分相似,但是

她忽然对上对方的眼睛,清冷的、似笼着一层潮湿惑人江南雨雾的眸子在和她对上一瞬间,里面瞬间浮现出一点讥诮的笑意。

她看见他脸颊翻卷起的皮肤,瞬间眯起冰冷的明眸:“梅苏,你果然没死!”如果这个人不是梅苏,她把自己脑袋扭下来当球踢。

那人轻笑了一声,忽然朝她吐出一颗银色的龙眼大小的球来,她心中立刻警钟大响,正要抬手将那球拍回去,却不想——“轰”

一声闷响,那球竟然瞬间炸开,迎面喷出一股子浓郁而刺鼻的烟雾来。

她立刻屏住呼吸避开那直冲面门的烟雾,同时抬手又是一记剑破地龙,携了森然剑气直向那人刺去。 而利刃入肉的触感,还有空气里瞬间弥漫开的血腥气味却并没有让她放松,反而眼中寒光更甚,直向那蓝衣人的方向逼去。

她能够判断出自己的剑不过是刺入对方的肌肉,而且不深,并没有伤到要害,而且对方很快就逃出了她的武力封锁!

她再动手,却忽然若有所感,立刻收回了剑,只因为她觉得——塔内已经空无一人。果不其然,待得她挑开窗户,让窗外带着暖意的春风刮进来,将那些烟雾全部吹散,这一楼的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但残留的血腥气味却也告诉她,那人确实就在这里呆过。

她冷冷地环顾四周,最后目光停在一处书架上,那书架上一尊玉佛有点歪斜。

此时,门外已经传来一阵喧嚣声,数名侍卫冲了进来,皆齐齐拔刀对准了她:“什么人,竟然敢擅自闯入皇后娘娘的清修之地!”她眼中寒光一闪,冷漠地扫而来众侍卫一眼,那些侍卫在看清楚她的面容之后,不由都是一呆:“首辅大人!”

她根本没有将那些侍卫放在眼里,手上的长剑运足了内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金裂石之力狠狠地劈砍向那书架。

“等一下,首辅大人!”那些侍卫大惊失色,立刻想要上前阻挡,却已经来不及,反而被那剑气扫到,一下子就被撞开,直接撞翻了周围的书架这才跌落在地!

又是‘轰隆’一声,烟尘四起,果然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瞬间展露在秋叶白的面前。果然可见地面上有腥红血迹,她眸光一寒,正要往里追去,那些侍卫们已经不管不顾地攻了过来,同时高呼:“拦住他!”

秋叶白根本懒得理会他们,剑尖向后一挑,一记开山破水,立刻将那些侍卫全部给挑飞开来!

空气里瞬间弥散开血腥气,并着侍卫们惨叫声。

“啊!”

“哎哟!”

但是她才要进去,却见里面忽然人影一晃,她眸光一闪,手中长剑瞬间架上了那人的脖子,却不禁一愣,眸光愈发地冰冷:“怎么是你!”

那人看着她,眸色微沉,随后看向她身后的那些侍卫:“你们退下!”

那些侍卫们正互相搀扶着起来,又是忌惮秋叶白手中可怕的长剑,又要拦住她,此刻正纠结,忽然见来人这般吩咐,不禁一愣,面面相觑,却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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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要准备一个挂牌仪式,还在单位整理资料,如果搞完资料还有时间,我会努力再多更一更。

第125章 发霉的太后 二更

秋叶白根本不将那些快戳到自己背心的剑尖放在眼里,只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字一顿地道:“秋、云、上,又、是、你!”

又是这个混账东西!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告诉你什么?”她看着面前长了与自己相似面容的男人,忽然冷笑了起来。

有些人真是不能吸取教训啊,又或者她真是对这个男人太仁慈了!

“我说了,让你们退下!”秋云上看着她,神情复杂,但是口中语气却异常地冰冷,气势逼人。

令那些侍卫们不得不慢慢地退开来。

待他们都退出了塔里,秋云上才看着她,叹息了一声:“我知道你恨我,我是亏欠了你们母女,我承认。”

“滚开,这种话对你的女人说去,别再挡我的路,拖延我抓人的时间,否则我必定会让你后悔!”她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她可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他假惺惺的忏悔。

一次又一次为了梅苏那个混蛋阻挡她的路,他是真的以为她不敢动他么!

“我不是在忏悔,我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实。”秋云上却没有动,而是眸光平静地继续挡在了她的面前。

“事实?”秋叶白冷笑一声:“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实!”

他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与自己眉目相似的隽美无双的英气女子:“你和你母亲不同,你比你的母亲要理智、要聪明。”

“所以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对你母亲没有男女之情,娶你母亲是一个意外,其中之事,不足为道,但这辈子是我亏欠了秀云和老仙的,但是我不亏欠你,叶白。”

他顿了顿,秋云上看着她,目色幽沉如水,继续道:“冒着诛灭九族的危险让你活下来,让老仙带走你,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事情,但是我亏欠最多的人是青鸾,是苏儿,我这一辈子还能陪你母亲到人生的尽头,弥补我欠了她的,但是我永远都没有办法再弥补青鸾。”

“所以,你不会让我将你和青鸾的私生子绳之以法,就算这个私生子根本不将你当成父亲,不将你的死活放在眼里,对么?”秋叶白闻言,讥诮地笑了起来。

秋云上顿了顿,淡淡地道:“他如何待我,是他的事情,我如何待他,是我的事情。”

“呵呵好一个云上君——云上君子,温柔多情,心若明镜,风骨无暇,秋云上,到底是你从来就是温柔多情,却从没有这般高洁无暇,心若明镜过,还是因为生活让你早已经忘记当初你的理想和风骨?”秋叶白看着他,笑声凉薄无比。

秋云上脸色一僵。

她冷冷地看着他:“欺世盗名之辈,你可知道你心心念念的这个儿子,也是个狼子野心之辈,他勾结异国贼子,设下陷阱,围杀我帝国龙卫数百人,司礼监、藏剑阁多少好男儿!”

看着秋云上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她继续一步步地逼近他,眼底都是愤怒:“他还差点害死了八殿下,帝国南疆的防线是八殿下一手缔造,他是帝国南疆支柱,若是让他得逞,你可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就算是那些将军们不少都是阿初的人,但是百里凌风能有今日的地位,也是他一手拼搏出来,帝国战神岂是浪得虚名?

龙卫军中普通士兵对他这元帅的认同度之高,岂能作假?

阿初不是神,他再能耐也需要左膀右臂,培养出老八,就是为了让他统帅一方,镇守南疆。

有老八这一尊战神名号在这里,就是一种威慑!

没了老八,南疆各族少不得又要野心蠢动,战火再起,生灵涂炭!

“苏儿他不会。”秋云上脸色愈发苍白,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吧。秋叶白讥诮地笑了起来:“看样子,你的好儿子什么都没有跟你说啊,他大概也没有跟你说过他在江南对我许诺过什么罢?”

“许诺过什么?”他有一种预感,绝对会听见他不想听见的东西,但是却又忍不住要问。

秋叶白却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将手上的长剑一收,似笑非笑地一步步逼近他,看着他看似平静的俊秀的面容上肌肉微抽,泄露了他心中的不安与焦灼。

她方才露出个恶意的笑容,低声在他耳边道:“父亲,梅苏哥哥说,叫我在江南等着他,他一定会给我这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嫁仪,让我名正言顺地坐上那华丽的凤座,让这天下人就算知道我是他的亲妹妹,也永远不敢出声。”

“凤座。”秋云上如遭雷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虽然知道她用这样的声音说话,便是不安好心,但她说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父亲,仔细脚下。”她伸手‘好心’地一把扶住他,看着他的脸色,心中莫名一阵畅快。

秋云上当然知道凤座意味着什么,只是他依旧不愿意相信,只咬着牙盯着她道:““不苏儿不会的他。”

“他会不会,你只管问他就是了。”

她轻嗤了一声,松开了扶着他的手,抽了帕子出来,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扶过他的手:“天道好轮回,这样的场景像不像当年的处境,选择青鸾公主的儿女私情或者选择皇帝陛下家国大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初会有洁癖了,她如今也都快有洁癖了。

秋云上负手而立,只是背负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扭曲的表情。

她看着他,微笑:“我,如今代表的是朝廷,你的好儿子,如今代表的是朝廷的对立面,和杜家坑瀣一气,你可以好好地再次选一选了。”

她顿了顿,将手里的帕子随意地扔在了地上:“不过,你记着,我之前说过的话,我不会再客气了!”

他选择他的,不影响她做任何事情。

说罢,她转身拂袖而去。

出了塔门,宁冬和一白都立刻迎了上来:“四少!”

她冷眼看着已经被鹤卫们全部控制起来,扭跪在地的侍卫:“这些是什么人?”

“回四少,他们是皇后亲卫。”一白回道。

“皇后?”她沉吟了片刻。

那个一直‘清心寡欲’,吃斋念佛,她都没有见过的皇后娘娘?

“正是,首辅大人您这是擅自闯入皇后娘娘清修之地,简直是忤逆大罪!”一名领头的侍卫被扭跪在地上,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秋叶白。

她轻笑了一声:“忤逆?本首辅发现宫内有刺客,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全,便一路追捕到此,若是无意扰了娘娘的清修,也是不得已的!”

“你一派胡言,我要见陛下。”那侍卫一愣,立刻怒道。

宁冬忽然上去,抬手就是两个耳刮子,冷声斥道:“放肆,首辅大人面前,岂能容你大呼小叫!”

宁冬的武艺一向是藏剑阁里头最好的,这两个大耳刮子就算不带内力地甩过去,也一下子就扇得那侍卫长口吐鲜血,脸上肿得像两个馒头,头晕脑胀,再说不出话来。

宁冬转回脸,向着秋叶白抱拳问:“咱们怎么处置这些人?”

“全部,押回司礼监人,让周大人好好地、一个个地审。”她摆了摆手,悠悠地道。

“我们是皇后亲卫您不能。”另外一名副侍卫长模样的人忍不住又激动了起来,那司礼监是什么地方,进去了都得剥一层皮!

只是他的话音在看见一白微笑的、带着阴沉杀气的俊脸之后,瞬间自动消失。这些鹤卫们,全部都是摄国殿下的爪牙,根本不会将他们这些皇后亲卫放在眼里,他们连皇子都敢杀,何况区区皇后亲卫?

于是他们只得垂头丧气地被鹤卫们押着离开。

秋叶白看了眼身后的九层塔,眼底闪过寒光,转身领着一白和宁冬等人向明光殿而去。

“四少。”宁冬看了眼那塔,想要说什么,秋叶白却抬手挡了挡,她淡淡地道:“着人进塔里的密道去搜,仔细一点,看到什么都记下来,但是不必大张旗鼓。”

宁冬一愣,她以为秋叶白会像之前那样,让众人顺着线索去追杀梅苏,但是既然自家四少是这么吩咐了,她自然知道四少必定有她的理由,便抬手道:“是。”

“还有一件事,帮我递个牌子给太后老佛爷,这个月底有个百花宴,请老佛爷好好地赏花。”她微微一笑。

“赏花?”一白也有些不明白了,忍不住道:“那老妖婆这些日子活泛得很,您也只看着,不着人处理,怎么还让她出席宴会?”

四少早就发现太后那老妖婆在殿下‘离宫养病’之后,便活动开了,偷偷摸摸地出关着她的宫殿,还与外臣暗中颇有往来,但四少却只是看着,任由对方来玩自如,这是个什么道理?

秋叶白一边慢行,一边眸光凉薄道:“不必查了,也不必追了,梅苏如今能出现在内廷,身后不就一个杜家么,我要断了他的路,让他。”

她顿了顿,淡淡地道:“走投无路。”

一白一愣,随后点点头:“是,一切遵照您的吩咐。”

既然四少这么吩咐了,说明她一定心中有了妥当的计划。

这一点四少和主子倒是很像,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秋叶白转身,冷冷地看了眼那九层塔,讥诮地弯起了唇角,转身离开。

九层塔里

秋云上脸色苍白地看着空气呆愣了许久,好一会,他才缓缓地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来,眉梢眼角里的悲戚和阴郁:“抉择。”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而悲凉:“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当年我何曾又有什么抉择所有一切都是在猝不及防之中开始,再猝不及防地结束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目光落在那一尊慈眉善目的菩萨身上,轻声道:“一切不过是我行差踏错了一步,报应在我身上就好了,何以要将一切报应到他人身上,甚至祸及子女啊青鸾啊,青鸾你是恨我的罢,这是你给我负了你的报应么呵呵。”

他低下头,闭上眼,紧紧握住了拳头,笑声愈发地凄厉:“士者,当立国,我不过是想求个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天下太平,忠君尽义,却为何为何佛祖,你为何总要让我这般进退维谷!”

这般的煎熬一生。

五月初,春末夏初

暖风徐来,吹开了满池子的繁花似锦。

御花园里、太液池边,鱼儿成对,鸳鸯成双。

正是一年一度内廷和贵族女眷们的赏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