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让你戴绿帽?”如果她没记错,颐殊跟云笛可是有一腿的。

云闪闪眼圈一红,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别过脑袋不说话了,也不反抗,就那么僵硬地躺着,一副任她屠宰的模样。

秋姜盯着他,从他吹弹可破的肌肤,看到保养得当的双手;从他微湿的眼角,看到紧抿的双唇……简直比女孩儿还娇滴滴。

云笛为什么不自己竞选,反而让草包弟弟出马?颐殊又怎么可能看上这种雏儿?除非……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颐殊的圈套?

颐殊假装自己中了薛采的计,公开招婿,但其实是反过来布置了更大的阴谋等着薛采和风小雅,还有……颐非?

秋姜的脑子转得飞快,被这一连串的可能性弄得有点惊慌。如果真的如她所想的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云闪闪哗啦啦地流着眼泪,显得说不出的可怜。

秋姜想到他只有十六岁,而且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棋子一颗,就心软了。她放开云闪闪,在床尾坐下。

云闪闪虽然重获了自由,却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继续哭。

秋姜淡淡道:“别哭了。”

“你欺负我,呜呜呜呜……”

秋姜道:“是你欺负人在先的。”

“我……”云闪闪一骨碌地坐了起来,瞪着她,“那怎么一样?我哥可是云笛!”

“我前夫是风小雅。”

云闪闪瞬间气势就没了,尴尬地张了张嘴巴,最后嘟哝道:“有什么用,他有几十个老婆!”

“十一个。”秋姜纠正她,“而且都已经休掉了。”

她不说还好,云闪闪一下子来了兴趣,两眼放光地朝她凑近:“都休掉了?什么时候的事?他是不是真的那么风流?他对你们十一个老婆都好吗?”

秋姜冷冷看着他。

云闪闪终于意识到自己离她太近,便冷哼一声,挪回到床头坐着,问:“我什么时候可以穿衣服?”

“等到卢湾。”

“什么?”云闪闪大喊起来。

***

门外,刀客们还在锲而不舍地偷听——

“啊,好像听到二公子在说话!”

“是完事了吗?”

“这么快?他是不是……不行啊?”这人的话立刻招来了一片白眼。

另一名刀客则笑眯眯地摸着下巴,悠悠道:“二公子,也该长大了啊……”

“但那个女人不是风小雅的老婆吗?他们这样子传出去了没问题吗?”

“有什么关系,传出去就说是我们二公子睡了风小雅的老婆!多有面子啊!”

“对对对,好有面子!”大家纷纷点头。

“但二公子不是要娶女王吗?”一人插嘴。

又一片沉寂。

最后,一名刀客咳嗽一声,沉声道:“今天的事谁也不得对外泄露!”

“是!”

***

“你要扣着我直到到程国?”云闪闪不敢置信。

但秋姜却很明确地点了点头:“没错。”

“我不干!”

“恕我直言,你没的选择。”

云闪闪看了眼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咬牙道:“你这样对我会有报应的!总有一天你也会被人脱光光了威胁的!”

“我不怕脱光光。”

云闪闪语塞,瞪着秋姜半天,小声嘀咕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秋姜问:“你跟丁三三之前到底有什么交易?”

“不说!”

“你们准备了怎样的陷阱要对付风小雅和薛采?”

“不知道!”

“除了风小雅和薛采,还有其他四大氏族,你们想好对策了吗?”

云闪闪眼中犹豫之色一闪而过,却被秋姜敏锐地捕捉到了。

秋姜眯起眼睛缓缓道:“你们……五大氏族,是不是决定联手,先一致对外?”

云闪闪一震。

秋姜的心则沉了下去——果然,这是一场针对风小雅和薛采的陷阱。而设局的不仅仅是云笛,还有其他四大氏族。

而此刻,颐非误打误撞地假扮成丁三三上了云闪闪的船,云闪闪又落到了自己手中,所问出的这些,是真?是假?是无意揭开的秘密,还是另一场精心策划过的陷阱?

秋姜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分辨。

她甚至不能分辨,眼前的这个云闪闪,是不是真的就是传说中的云家的二公子。也许跟颐非冒充丁三三一样,云闪闪也是别人假冒的?

秋姜的眼眸深沉了起来。她忽然伸手在云闪闪额头弹了一下,云闪闪立刻晕了过去。

然后秋姜开始搜他的身。

秋姜搜得很仔细,什么地方也没有放过。

云闪闪身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没有胎记、没有伤疤,更没有老茧,肌肤如丝缎一般光滑,是一个绝对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才能拥有的本钱。

明明是本该十分失望的结果,但秋姜的眼睛却越来越亮,最后,当她脱掉云闪闪的袜子,看到脚踝上的一条链子时,她拈起链子,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然后秋姜掀帘下床,捡起地上的被子给云闪闪盖上,再放下帘子,走去开门。

扑通一下,贴着门的一名刀客摔了进来。

众人七手八脚地连忙把他拉起来,讪讪地看着秋姜。秋姜嫣然一笑:“二公子睡了,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打搅。”

刀客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人道:“我怎么确定二公子是睡着了,而不是死了?”

“你不信就自己进去看吧。”秋姜让出道来。

该刀客迟疑了一会儿,上前伸手将床帐拉开一线,见云闪闪确实躺在里面,表情平静呼吸均匀,看起来并无大碍后,便转身回到门外。

秋姜笑吟吟地看着他:“如何?放心了么?”

刀客狠狠瞪了她一眼,朝众人做了个手势:“走!”

秋姜目送着众人离开,身形也跟着一闪,消失在门内。

秋姜当然没有离开。

一艘行驶在大海里的船,是最强的天然囚牢,没有人敢擅自离开。对比人祸,天灾绝对要可怕得多。

因此,秋姜在看了一眼外面一望无垠的大海后,就打消了伺机离船的念头,而是提了一盏灯,走到最下面的船舱。

船舱底部,一般都是用来堆货用的。

除此之外,还压着一些巨石,用来镇船。

因为没有阳光密不通风的缘故,空气十分混浊。

秋姜沿着小木梯走下去,第一眼便看见了颐非。

——跟一大群鸭子在一起的颐非。

第七章 尘埃

鸭子嘎嘎嘎嘎,扑闪着翅膀,企图驱逐这个侵占它们地盘的人类。而颐非,手上铐着铁链,蜷缩在角落里,任由鸭子啄他的衣服头发,就是不挪地。

他也确实没法挪移,因为那铁链很短,两头牢牢钉死在船壁上,如果不能用钥匙打开锁铐的话,只能撬墙壁,而这墙壁一旦撬掉,海水估计也就涌进来了。

真是损人不利己的行为啊。

秋姜一边感慨一边走到颐非面前。

鸭子们冲她仰脖嘶叫。

她只冷冷看了一眼,鸭子突然全部噤声,各自散了,还有的把脑袋埋进了翅膀里,不敢抬头。

颐非明明是蜷着腿貌似睡了的,却忽然叹了口气道:“连鸭子都怕你,你的杀气到底有多重。”

“那要看某人到底愿不愿意说真话。”

“什么意思?”

“说真话的话,就能活。”秋姜走到他面前,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不说真话,这里所有人,包括鸭子,都得死。”

颐非睁开眼睛。目光宛如寒月,清冷而清冽。

秋姜却笑了,笑得清扬而清灵。

“是你的人吧。”

“什么?”

秋姜将一条链子递到颐非面前。

链子异常柔软,颜色奇特,在灯的照映下流泻着五色斑斓的弧光。而在衔接处,刻了一个图案——

比翼鸟。

颐非的脸色变了。

与此同时,秋姜那低柔的、无比悦耳的声音悠悠响起:“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蛮蛮,是程三皇子,您的,图腾。”

颐非的视线从图腾上移,对上了秋姜的眼睛。

那是一双清透的像能洞穿世间万物的眼睛,几乎能从眼瞳中看到他自己的脸。

颐非的睫毛颤了起来,垂下,扬起,复又垂下。

嘎嘎嘎嘎,鸭子们在不知疲倦地叫唤。

而颐非的声音,便丝丝缕缕地、似有若无地在喧闹中透了出来:“你猜的没错,确实是我的人。”

“我依稀记得云笛曾是你大哥麟素的心腹,后被颐殊收买,临阵倒戈投靠了颐殊,现在是程国首屈一指的大将军。”

“你的记忆没错。”

“那么他的弟弟云闪闪怎么会是你的人?”

颐非淡淡道:“一个能被收买一次的人,为什么不能收买第二次?”

秋姜微微错愕:“云笛又背叛了?”

“一个能背叛一次的人……”

秋姜应和着他说完下半句:“就能背叛第二次。对吧?”

颐非眨眨眼睛:“聪明。”

秋姜定定地看着他,细细地打量他,猜测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颐非的表情很坦然。也是,一个都能在鸭子喧叫声中睡觉的人,还有什么事能不处之坦然的。

秋姜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开始帮他解除镣铐上的锁。颐非眼睛一亮:“你还会这手?”

“我是细作不是吗?细作都会这手。”

颐非笑眯眯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水汪汪的,令他看起来又艳丽又多情:“我好像有点知道风小雅是怎么被你迷倒的了。”

秋姜的手僵了一下:“他没有被我迷倒。”

“他娶了你。”

“在我之前,他娶了十个。”

“啧啧啧,一股子酸味呢……”

秋姜停下手,冷冷看着他:“你是不是不准备离开这里了?”

“离开,当然离开。”颐非忽然张口,从她手腕上咬走了那条刻有图腾的链子,然后故意慢条斯理地当着秋姜的面,将链身往左手的枷锁上一套,再用牙齿轻轻一拉。

咔擦轻响,镣铐的锁被打开了。

秋姜大吃一惊。

颐非则吃吃笑了起来:“忘了告诉你,虽然我不是细作,但也会开锁;还有这链子不仅是链子,也是钥匙。”说话间,另一只镣铐的锁也被打开了。颐非活动了一下双手,悠悠起身。

秋姜瞪着他。

颐非揉了揉脖子,又踢了踢腿,最后一抖衣袖道:“自由咯,走。”

“去哪?”

“你本来想救了我后去哪里?”

“回房间。”

“那咱们就回房间。顺便——”颐非眨眼,“见见云二。我知道,他一定是落到你手里了,所以你才得到了这链子。”

秋姜下意识伸手想拿回链子,颐非却轻飘飘地飞了起来,蝴蝶一样轻盈地落到楼梯上,然后,用贱得能气死人的表情冲她甜甜一笑:“你都知道这是我的蛮蛮了,还眼巴巴地抢,难道想跟我比翼双飞?”

秋姜嘲讽道:“这链子之前戴在云闪闪脚上,难道你原本打算跟他比翼双飞?”

“这链子是我给云笛的信物,约好了事成之后娶云家的姑娘做皇后,谁知道怎么会在二货脚上。”颐非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打开船舱的门走了出去。

秋姜只好跟上。

沿途遇到随船侍奉的婢女们,看着她们目瞪口呆的表情,颐非招了招手:“大家好,我又被放出来了。”

一名婢女丢了手中的水瓶尖叫一声转头跑了。

颐非痛心疾首地看着地上碎裂的瓶子和四下流淌的清水:“清水在海上比黄金还珍贵,就这么浪费了,罪孽啊……”

他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往房间走。秋姜也不管他,隔了五步远的跟着。

没过多会儿,刀客们就气势汹汹地从甲板上冲进来:“丁三三逃了?逃哪了?在哪在哪?”

此时颐非已走到秋姜之前的房间门前,一脚踢开门迈进去,回头露出半张脸懒洋洋地应道:“在这里——”

刀客们立刻挥刀向他冲去,颐非突然手臂一长,把秋姜也拉进屋,然后砰地关上房门,厚实的门板就这样跟第一个冲到跟前的刀客来了个亲密接触。

刀客立刻丢刀捂住自己的鼻梁:“痛痛痛痛痛……”再一放手,两道血从鼻孔里缓缓流下。

该刀客大怒,捡起地上的刀咔地砍进门内,入木三分,正要拔出再砍,颐非在房中道:“别进来。进来我就奸了你们二公子。”

刀客们集体僵硬。

颐非走到床边,望着帘子内鼓囊囊的被子,一手掩唇吃吃贱笑了两声:“你们可想清楚了,就你们二公子这样的,被打被骂被杀被剐都没什么,但如果被人那个啥了,还是被个男人给那个啥了,他会怎么样?”

刀客们集体颤抖,正一片寂静时,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愤怒几分冷傲几分难以言说的羞耻地响了起来——

“会怎样?”

屋内的颐非怔了怔,看向秋姜:“我好像耳朵出错了?”

“你没听错。是他。”

颐非变色,立刻扯掉床帘掀开被子一看,里面鼓起来的是两个枕头,哪里有云闪闪的身影?

与此同时,一人砰地一脚踢在房门上,整扇门就那样倒了下来,震得船身都跟着抖动。

而云闪闪愤怒到极致的面容,赫然映入眼帘:“你要对我怎么啥?说!什么是那个啥?!!!”

他身后,刀客们训练有素地围成两圈,宛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廊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里是甲板下的下等船舱,没有窗,唯一的门被踢掉了。门外有个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的云二公子,云二公子身后有二十多把亮闪闪的刀,而在他们脚底下,还有一大群能把人心都给叫碎了的鸭子。

颐非眼珠一转间,已审时度势完毕,当即上前两步,单膝曲地跪下,把图腾项链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呈递到云闪闪面前。

“小人从那臭娘们手中夺回了蛮蛮,特地来献给二公子的。”

他身后的秋姜翻了个白眼——

她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