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巨鼎国一方战鼓齐鸣,仿佛狮吼般穿云冲日。

范佚名侧举追魂枪,一马当先率大军奋勇冲刺。只见巨鼎国万余名士兵手握长矛,震天呐喊,在大旗的挥舞之中,如潮水般涌入敌军主城,嘶吼及杀戮,乍然淹没了琉璃国全军的气势。

俞晓玖正躲在后方看热闹,贺千斩却将她抱到武天吉的战马上。

“等等,你去哪?”

“提个人头。”

话音未落,贺千斩扬鞭飞驰而出,犹如一条黑色蛟龙,在人潮人海中一闪跃过。

贺千斩神色骤冷,挥剑劈开敌军拦路者,待抵达城门前,他舍弃战马,跃身而起,敏捷地踩踏士兵肩头助力,随之轻而易举攀岩至最高点,就在琉璃国主帅反应不及时,贺千斩已显身主帅眼前,他嗜血的黑眸吞噬着对方的心智,即刻笼罩一层阴霾的气流。

主帅见此人身着侠客装,手握双刀,怒喝道:“此乃国战,闲杂人等退避三舍!”

贺千斩嗤之以鼻,先发制人出击,管你是国战还是群殴,此刻便要你的命。

主帅哪里抵得过贺千斩的猛烈攻势,抵御相当吃力,更别提反击了。何况这本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索命短片,三招未完,贺千斩收剑入鞘,一跃身飞下高台。

高耸的围墙之上,敌军主帅一动不动伫立原地,神情呆板凝滞,倏然,人首分离,鲜血犹如泉涌般喷洒四溅。只见主帅的那一颗头颅,三滚四滚坠入城下,身首异处,死得凄惨。

主帅阵亡,此情形扰得琉璃士兵大乱阵脚,同时唤起巨鼎国士兵更为振奋的新一轮厮杀。

俞晓玖站得远,看不清前方动态,但士兵捷报传来——贺大侠已斩杀琉璃国主帅,群龙无首,导致琉璃国已溃不成军。

俞晓玖微微一怔,刚才城墙上滚下来的红球……难道是主帅人头?

“贺大侠真是好样的!勇者无敌啊,此战必将大获全胜!哈哈哈哈——”武天吉翘起大拇指赞许。却发现小九神色慌张,不由收敛笑意。唉,毕竟是位女子,初次走入战场最前沿,四周血腥弥漫的。

俞晓玖捂住双唇,这才发现远处已呈现一片鲜血染成的海洋,虽然看不清死者的狰狞惨状,但可以想象,战争确实很残酷。刚才她还兴奋来着,兴奋个头。

“传我的命令,能不杀就不杀。”她转过身,即便一具具尸骨属于敌军,但也得差不多。

贺千斩不去理会萦绕在耳边的赞美之词,急速返回俞晓玖身边,何况他又不是为了协助巨鼎国取胜才去杀主帅。他面无表情地坐于马背之上,仿佛何事都未发生过那样。

俞晓玖掏出一块手帕,拭去他脸颊上的血迹,飞溅的血滴,滑过他无动于衷的神情。

“那什么,辛苦了。但是……以后别杀人了行不行?多吓人啊……”她不知该说点什么,应该说“谢谢”吧?

贺千斩对于保证不了的事无法给予承诺,所以他撇开眸,泯没不语。

俞晓玖舒了口气,琉璃国主帅因言语轻浮而丧命,算是死有余辜,但是吧,唉……

“走吧,我不想看了。”

贺千斩应了声,拉紧马缰向后方阵地返回。

“战争真是暴力血腥,希望这是最后一场战役。”俞晓玖喃喃许愿。

不过她知道自己在做白日梦,人吃人的生存环境,不是你死就是我忘,强者的天堂,弱者的地狱,没地讲理去。

“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赚到五万。”贺千斩已忘了当初的感觉,或者说,那种感觉没必要留下记忆。

“你缺银子么?赚来做什么?”俞晓玖记得贺千斩非常有钱。

“养家人。”

俞晓玖以为他不想说,所以没再询问,他的家人有多少?他赚得钱够养活几千人了。

“嗯……不如开个正当的买卖,我帮你出谋划策好不好?”

“比如。”

“男.妓夜店,我来管理,呵,呵,呵……”这是俞晓玖最大的梦想。

“……”

※※

经过五个时辰的浴血奋战。

捷报再次嘹亮地贯穿三军——吾军攻陷琉璃国皇城。范国师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率领骑射队冲入皇宫,琉璃国国王束手就擒,此战即将完满结束。

俞晓玖疲惫地倚在马背上,至于清扫战场以及收押俘虏的事宜,都与她无关,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话说打仗真没意思,还是谈情说爱比较适合女人。

俞晓玖褪去盔甲,轻装上路,再次坐上她的豪华大马车,五皇子分配一支小分队护送她率先返回巨鼎国。之后,就等着皇帝老儿论功行赏了。

“对了,那个锦盒是谁买的?”俞晓玖见贺千斩手中提着方形包裹,又好奇起来。

贺千斩发现她总对锦盒念念不忘,索性拆开包裹,从手腕银环中取出一枚细针,捅了三两下,锦盒上的锁片应声开启。他如今,越来越没原则。

俞晓玖眼前一亮,立刻放下葡萄,擦干净双手,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

锦盒边缘因常年腐蚀已有些参差不齐,盒中是一叠叠泛黄的信函,还有一些刺绣的小饰品,总之,没什么稀奇的好东西。

她大失所望,没精打采地展开一封信阅读,漫不经心地扫看了几眼,当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落入眼底时,她的瞳孔逐渐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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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辐辏

俞晓玖急忙拉紧马车布帘,而后将一封封信函仔细阅读。

从日期上推算,这些信写自三十年前。字里行间,表达出笔者对三德真人的爱慕之情,但也不能算是情书,因为倾诉衷肠之余还谈及到笔者的家常琐事,笔者无意间透露了一个秘密

——巨鼎国皇帝聂奢,并非皇位第一人选。

三十年前,皇太后年仅三十九岁,不幸患上一种怪病,时而疯癫时而哭泣。寻遍各地名医诊治仍不见起色,宫闱之中怀疑皇太后中了邪。于是,她求到三德真人门下,就在一来二去的治疗过程中,皇太后对三德真人萌生情愫,也就是所谓的精神出轨,她把三德真人看作蓝颜知己,所以三五不时便写写情信唠家常。

皇太后生有两子,大儿子聂奢二十五岁,小儿子二十二岁,两子相差三岁,亦是深受皇太祖宠爱,所以一早便内定两位皇子为准皇位继承者人选。

两位皇子各有所长。聂禅博学多才,为人谦和,厌倦战争向往和平。当然聂奢也不错,足智多谋,英勇善战,是皇太祖身边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太祖举棋不定,但弦外之音还是偏向于小儿子聂禅。

二年初,皇太祖病入膏肓,驾崩之前,由皇太后执笔,口述遗诏——传位于:聂禅。

就在宣旨前夜,皇太后生怕兄弟二人为皇位之事闹不和。她前思后想之下,召见聂奢入宫,与亲子彻夜长谈,期盼他能极尽全力,辅佐弟弟上位。

听罢,聂奢丝毫未显露不满神色,还信誓旦旦承诺,定会当好弟弟的军师,甚至用人头担保誓言,皇太后深感欣慰。

可翌日清晨,宫外猝然传来聂禅失踪的消息。当日晚间,侍卫们终于在悬崖边寻到聂禅的汗血宝马,还有血迹斑斑的花翎顶戴,无不揣测聂禅已不幸坠崖身亡。聂奢火速将讯息传入父皇耳中。皇太祖闻得噩耗,伤心过度,当场气绝身亡。皇太后先丧失子后丧夫,不禁悲痛欲绝,自此之后一蹶不振。聂奢便在皇太后神智恍惚时,怂恿母后篡改遗诏,否则江山必会落入其余皇子手中。皇后左思右想,毕竟聂奢也是亲子,所以一举将大儿子聂奢推上皇权宝座。

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至于聂禅是生是死,至今是个谜。

“谋朝篡位?……”

俞晓玖嘘了口气,虽然信中关于朝廷的事聊得不多,但横看竖看也是聂奢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皇太后身为两人生母,或许不相信兄弟之间会自相残杀吧。

不过,她不关心国家大事,倒是对皇太后搞外遇的八卦大感意外。

俞晓玖撞了贺千斩手臂一下:“原来三德真人和皇太后有一腿,哦呵。”

贺千斩无动于衷,他对家长里短之事向来无兴趣。他将一封封摺叠放回盒中,当俞晓玖在一封封看信时,他忙着记忆每封信的原本位置。再谨慎地扣好锁片,就像从未开启过一样。

俞晓玖歪在桌面上,一边啃大苹果,一边嘟嘟囔囔道:“跟你说个感兴趣的话题吧,你就向皇太后勒索一百万两黄金,我保证她一准付,这秘密太有价值了。”

“何秘密值一百万两?”顾风正巧赶上俞晓玖的护送队,刚跳上马车就听到新鲜事。

俞晓玖呛咳一声,做个噤声的手势:“别瞎嚷嚷,小心遭暗杀。”

顾风不以为然地靠上椅背,抿了口茶,含沙射影道:“这世间想要我命的人就在眼前,只要他不杀我,我平安无事一百年哟。”

贺千斩专注地擦拭剑上血槽,无视他的存在。

俞晓玖不由想起贺千斩挥刀砍人的一幕,再看看吊儿郎当的顾风,还真说不好。

“顾风,你师父年轻时帅么?”俞晓玖无法在脑子勾勒出三德真人“伟岸”的形象。

顾风见她笑得诡异,谨慎地挑起眉:“我师父快七十岁了,你莫打他老人家的主意!”

“……”俞晓玖嘴角一抽:“我还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她比划个“停”的手势,美女配丑男也不算稀奇事,就拿娱乐圈来说,演员配导演,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案例”多了去了。

“那什么,我看起来很色么?”俞晓玖摸了摸脸颊,女人要色在心里,而不能流于表面,她做人太失败了。

“眼睛眯起来的时候……引人遐想。”顾风实话实说,俞晓玖长得一张妖精脸,否则自己这般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怎会误入歧途呢?

俞晓玖不优雅地张了张鼻孔:“你说给我治腿,却光说不练。”

“唉?你不提这事我差点给忘了,师父说了,你的腿无法治愈,因为根本不是瘸,而是诸神对你泄露天机的惩罚。”顾风为了帮她治疗,先找了教他针灸术的隐士,隐士闻得病况,也认为并非一般的腿瘫。

“那你还说帮我治腿,安家落户什么的?”俞晓玖大失所望,真是天谴?

“师父还说了,有一位高人可以帮你,待时机成熟,你自会不治而愈。”

俞晓玖越听越邪乎,她穿越到古代还是妖孽时空啊。

“你师父究竟拥有什么真本事?”

“降妖除魔,协助阎王铲除恶灵呗……但是,妖魔鬼怪并非传言中那般狰狞恐怖,也并非在空气中飘忽不定的灵体,只是一颗肉眼看不到的魂魄。据师父描述,灵魂五颜六色,就像七彩琉璃球一样漂亮。不过,恶灵可以附着于凡人**,当人的**有所偏执时,恶灵便可控制凡人心智。杀人犯、强.暴犯之流,基本都是被恶灵瞬间附身的结果。”顾风解释完,眼珠忽然一转,等哪日,他假装色魔附体,然后,嘿嘿嘿嘿……

俞晓玖听得似懂非懂:“那就是说,人间其实没有青面獠牙的厉鬼了?”

“没有,都是编出来吓唬人玩的。”顾风笃定道。记得儿时,他不慎打翻了师父的怨灵瓶,之后呢……等他恢复神智时,几十个师兄弟被他揍得东倒西歪,幸好师父及时赶到,否则师兄弟都会死在他手中。为此事,师父罚他面壁思过一月之久。

但他至今不明白,恶灵为何会附身于十岁的孩子身上,因为恶灵只能入侵邪.念、欲.念、怨念极重的肉身里,他一个只会傻吃啥玩的小屁孩哪来得罪恶源头?而其中缘故,师父始终避而不答。

俞晓玖偷瞄了贺千斩一眼,八成也是恶灵附体。

贺千斩倏然抬眸,一道寒光,瞬间秒了俞晓玖。

俞晓玖打个冷颤,贺千斩哪点都好,就是脾气太怪。

“小九,待回了巨鼎国,你把官职辞了吧,打打杀杀太危险。”顾风认真道。

“其实我也有辞官的冲动,不过还得等等。”俞晓玖还没忘自己并非自由身,她上头有人监视着呢。想起展洛鹰,她又联想到恶婆子玉桃,如今玉桃正潜伏在巨鼎国后宫之中,最好不要找她麻烦,否则她一定会替前世讨回公道。

日夜兼程十日,俞晓玖再次踏上巨鼎国的领土,城中百姓夹道相迎,气氛相当热烈。

当百姓向自己抛来崇拜的目光时,俞晓玖立刻被众星捧月的画面冲昏头脑,飘飘然了。

贺千斩在巨鼎国也拥有一家大规模的地下钱庄,他对盈利场所定位准确,巨鼎国实力雄厚,百姓生活富足,必然会在此地开设一家包括豪赌项目的大钱庄。

他率先跳下马车,身为幕后大财主,偶尔也要巡视一下。

贺千斩以赌客的身份步入赌场巡查,赌场内人声鼎沸,生意相当兴隆。

他漫不经心地环视一周,刚欲离开,便听身后传来砸桌摔椅的声响,贺千斩闻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瘦小的男子,站在赌台上,揎拳捋袖,大肆叫嚣。

“你们这家赌场不老实,耍诈耍到小爷头上来了?!”

“你莫胡搅蛮缠,本号经验多年,从未出过老千,输不起就想耍赖?!——来人,把这捣乱的泼皮给我拿下!”语毕,赌保一拥而上,话说哪家赌场不做假,但也不会让人抓到把柄,如这般咋咋呼呼的穷小子一日之中得打发十来个。

男子身材娇小,但身手不错,三拳两脚便将几名壮汉打到在地。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小爷要跟他理论!”

贺千斩见这小子有意砸赌台,跃过众人,三两下将男子高举过头,前台掌柜惊见老板大驾光临,即刻命赌保驱散人群。

男子双脚悬空,连瞪带踹怒骂:“哪来得拦路狗,即刻放我下来!”

贺千斩揪起男子脖领,跳下桌面,大步流星向迎客门走去,守门打手则是“心有灵犀”,快速地撩开门帘,“嗖”……男子被贺千斩丢出赌场,脊背重重撞在对面的墙壁上。

而这一摔,男子发箍散落,一头秀发倾泻于腰际,凌乱的发丝遮盖在小巧的脸型上,衬出“男子”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

贺千斩这才辨出她是女子,齿冷一哼,并非返回赌场,径直走在街道间。

“你这驴眼鼠目的笨蛋,这家赌场出老千!”女子已暴露身份,不依不饶地追骂贺千斩。

贺千斩不予回应,倘若是男子,他不会这般忍耐。

女子见他不理人,揉了揉后脑勺,亦步亦趋跟随,“喂,看你功.夫不错,给我当侍卫吧,我封你个四品带刀,如何?”

贺千斩蹙起眉,驻足凝睇,注视那一张乳臭未干的脸孔,漠道:“走开。”

女子嘟起嘴,娇生惯养的公主,今日终于尝到吃哑巴亏的滋味,但是,她并未感到气恼,因为这位打人的坏蛋,容貌英挺,轮廓柔中带刚,嗯……是她中意的类型。

“我叫聂盈,你呢?”

贺千斩眉头拧成弓,倏然举起拳头:“走不走?”

聂盈眨眨眼,无所畏惧:“你叫什么?多大了?家住何处?娶妻没?”

“……”贺千斩垂下手臂,转身疾步前行。

聂盈就像小跟屁似地紧追,非要弄清贺千斩的身份不可。

“我今年十八岁,皇城人士,尚无婚配……”

“你很烦。”

“真的么,我母亲也是这样说的,嘻嘻……”

“闭嘴。”

“我家很有钱,并非……唔?”聂盈话未说完,贺千斩蓦然转身,本要警告她立刻消失,却很巧合的,贺千斩的嘴唇撞在了聂盈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