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晴空上前,欲将百里会搀扶起。

女子挣扎了下,依旧坐在地上,不发一语。

双肩剧烈的抖动起来,伴着压抑的哽咽声。

“主子,”晴空无奈的蹲在一旁,“这里凉,我们回去吧”。

百里会使劲摇了摇头,她要在这,等着耶律式回来。

女子见她如此支持,只得回到屋内,拿来件外衣,帮她披上。

广袤无垠的沙漠中,总也望不到尽头,一阵强风,飞沙走石,一下,便迷人眼。

耶律式同韩有天已经兜了一整个上午,却始终没有找到,那种银蛇。

两人骑着马,空旷的地,只有点点马蹄声。

一如大海捞针般,没有一点目标。

百里会始终维持着相同的姿势,蓄满冰凉的眸,始终盯着那扇院门。

直到,焦阳隐退,换上凉意,耶律式还是没有归来。

一整天,女子就那么不吃不喝,紧紧的盯着外面。

“主子,我们去楼上等吧”,百里会现在的体质本就弱,一旦受了凉,只有更麻烦。

女子执拗的摇了摇头,一手,紧了紧外衣的领口。

“主子,”晴空蹲下身子,“要是王真的带回了银蛇,而您却有了个闪失,这不是在赌命嘛,上去吧,我们在楼上等”。

百里会低下头,站起了身子。

坐在吊脚楼上的躺椅中,女子细细的掐算着,又过了,一个时辰。

沙漠中,月黑风高,伴着风沙的强劲,两人无望的折了回去。

“这银蛇,生性狡猾,见上一面都难”。韩有天勒住马缰,放慢了脚步。

耶律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像会儿这样,还能坚持多久?”

“顶多一年,如今,已开始吐血块,这病势竟发展的如此之快”。韩有天担忧的瞅了男子一眼,却是不得不说的实话。

只有,一年。

两人不再说一句话,只是,向前。

突然,马身猛的颤了一下,耶律式一惊,整个身子轻轻的跃起。

马儿一头栽在地上,前腿弯曲,全身不停的抽搐起来。

一旁的沙漠下,一股隆起的力飞快的向远处逃窜,韩有天忙下马,“王,那就是银蛇”。

耶律式见状,忙飞身向前,足下一点,踩下时,正好落在它的尾部。

身子猛的受到阻碍,一条银白色的蛇露了出来。

由于尾部被踩着,银蛇奋力挣脱,整个身子便被拉的直直的,三角头型如箭般,蓄势待发。

男子弯下身子,在蛇头下三寸,掐起。

长长的蛇尾缠上耶律式的手腕,男子的脸上,带着藏不住的欣喜。

“回府”。

韩有天兀自擦了一把冷汗,刚要跨上马,便见一抹银色身影朝着自己飞跃而来,隐约间,还听得见蛇信吐出的声音。

“小心,”耶律式一把推开呆楞的男子,一手擒住蛇的头部,却在始料不及间,手腕上被咬了一口。

“王,”韩有天上前,惊慌之下撕开衣袍的一角,在腕处紧紧绑上。同时,自袖间拿出一粒药丸,送到男子口中,“我们得赶快回去想办法”。

两人同乘一匹马,韩有天担忧的望着男子,“王…”。

耶律式一语不发,全身更是冷的要命,手上,冰冰凉。

而此时的百里会,仍在不断的张望着,“晴空,他怎么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女子陪在一旁,脸上同样写满了焦虑,“主子,您放心吧,王,是我们草原的英雄,他不会有事的”。

百里会抿紧下唇,坚定的点了点头。

如果,自己先一步遇上这名男子,会不会,早就爱上了呢。

她不敢再谈爱,只是确定的,她在乎他。

院外,一阵马叫嘶鸣,百里会忙站起身子,飞奔下吊脚楼。

一旁的侍卫紧跟着上前,马上的男子体力不支,终是栽了下来。

“王,”众人皆骇,手腕上,两条银蛇警觉的瞪着周边,耶律式的面色更是苍白到几近透明。

“耶律式…”女子一路小跑着上前,却被他给轻声制止住。

“不要过来…”。

一旁的韩有天忙拿起准备在药房内的罐子,让耶律式将银蛇放了进去。

百里会小心翼翼的上前几步,一手握住男子的手。

两颗牙印赫然呈现在腕上,颜色已经变成了深黑。

男子的手冰的吓人,身上的体温也在骤减。

百里会睁开泪眼,轻声唤了起来,“耶律式,耶律式…”。

男子疲倦的眨了一下,另一手抚上她的脑袋,“我,没事…”。

韩有天说过,一旦被银蛇腰上,便是回天乏术了。

她就偏不信…。

百里会忽低下头,温热的唇覆上男子的手腕,重重咬了下去。

“啊…”,男子吃痛的缩了一下,便被她给死死的拽住。

“会儿,你在干什么,”耶律式大惊,忙推开女子。

百里会抬起眸,一手再度攀上,一股暖意,自四面汇进耶律式的身子。

女子大口的吸进,再大口的吐出。一旁的韩有天一语不发,本来,便是以命换命。幸好,那毒入不得她体内。

毒血被慢慢吸出,女子的嘴角,沾满了浓黑的汁液。

耶律式再没有力气将她推开,身子一沉,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百里会还在不断吸着,在外人看来,无非就是送命。

过了许久,女子叫上一旁的侍卫,将耶律式抬到了楼上,此时,已是深夜了。

男子双目紧闭,将韩有天送来的药喝下后,身子却还是那般冷,百里会拖出几床棉被,尽数盖在了他的身上。

桌边,放着一盆才烧开的热水,女子将毛巾放入,拎起一角,一点一点搓揉着。

捧在手里,犹带着灼烫的高温,百里会将毛巾展开,裹在自己的手上,轻轻放到男子的脸颊上。

耶律式只觉一阵暖意向自己袭来,下意识的,侧着头靠了上去。

百里会一点不遗漏的擦拭着,待要收回时,手便被紧紧的拽了回去,贴在自己的颊边。

男子虚弱的喘着气,连呼吸,都是冰凉的。

百里会心一紧,整个身子趴在了他的胸间,带着无比的酸涩,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了。

一手,轻轻的放在女子的脑袋上,百里会欣喜的抬头,身下的人,却还是昏迷着。

顾不得那么多,女子掀开棉被钻了进去,一汲取到体温,耶律式便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像要将她融入自己身体般的收紧臂弯。

百里会虽然不适,但还是任他抱着,双手攀上男子的背部。

身旁的娇小正好填满怀里的空虚,男子紧抱着,怎么都不愿放开。

见耶律式的肩膀露在外面,百里会刚想起身,手上的力便越发收的紧了,“不要走…”。

女子凑到他耳边,喃喃低语,“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身体似乎松懈了点,百里会将棉被拉高,再度缩了回去。

男子的胸膛,冰凉的如寒气般,口中也不适的微喘着,浓密的睫毛下,却始终不见他深邃的眼睁开。

百里会将双手放在他的腰间,轻轻一扯,衣衫便向两边散开,露出男子结实有力的胸膛。

两手放到嘴边,轻呵着气,就着温度搓暖了便覆在他的胸间,慢慢揉动着。

耶律式下意识的向前偎了偎,贪恋着那点温度。

如此反复,百里会一点也不觉得累,旁边的身子,也慢慢有了点温度。

这时,她的心,她的眼,只看到了耶律式。

南朝。

朝霞在天际划开,一道一道铺撒而下,斑斑驳驳,点缀在高檐梁栋间。

深宫内苑里,像失了人气般,一片死寂。

朵朵残花一落下而,在青石板间相互碰撞,缠绕。

点点光辉照金銮,天与地仿若相接,中间,一抹明黄色的身影站在最高处,面朝北方。

身上,绣起九爪金龙,负手迎风,新起的朝阳落在男子身后,犹如一轮巨大的圆盘,照得整个南朝,熠熠生辉。

男子踩在檐上,金銮殿上,叱诧风云,一朝位主,君临天下,可是,心,却死了。

随着一名女子的决绝,抽空了。

怎么忘得了,她,狠绝的目光,怎么忘得了,她,亲手刺死,他们的孩儿。

男子高抬起头,坚毅的下巴,投射下一抹好看的弧度,袍角飞扬,连天地,都失了色。

每晚寂寞独处时,锁骨间的疼痛,连着左边心房,揪的厉害。

北方的天空,连着南朝,却是,天南地北,日日不得相见。

“袭暗…”。

“袭暗…”。

声声呼唤犹在耳边,女子的娇,女子的嗔,女子的喜,女子的怒…。

“袭暗,我进不去你的心里…”。

会儿,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你,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男子一手抚上心口,他以为,他那样对阅儿,她可以谅解,他以为,她会看得开,他的以为,主宰着自己,直到铸成大错。

如今,你,让我情何以堪。

自己没有那种力量,想忘却总不能忘。

殿下,女子一手拿着披风,翘首望着男子,眼角,一滴晶莹悄然滑落。

“皇后.....”,一旁的丫鬟忙跪下行礼。

女子挥了挥手,黯然的转身。

两人相对而立,明明是枕边人,却是陌生至极,一颗荒凉的心,曾经,再度燃起过,却因为女子的离开,而,彻底心死。

明明想见,却是,今生都不得见。

云绮寂寥的回到寝宫,偌大的屋子,静得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后位,永远都不用争,父亲在朝中的势力,早就为自己铺好了这条路。

抬眸,凉意尽收眼底。再奢华的住所,都比不上,一名男子的,温暖。

天,就快亮了。

他,又是一宿没睡,待到早朝时,让一切繁忙,抹平心中的痛。

直到身心俱疲时,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情,有了便是痛,失了,更是,苦,不堪言。

袭暗敛回目光,足下轻点,落在殿前。

“参见皇上,”金銮殿前,文武百官齐数跪下,一时间,如幽谷之音,久久回荡。

男子迈开步子,拾阶而上,袍角展开,稳健的坐上龙椅。

一手随意的撑着下颚,冷然的眼,睨视下方,王者的霸气尽显,将江山,踩在脚下。

天,才亮。

耶律式轻抬了抬眼,首先入目的,便是女子光洁的前额,浓密的睫毛沉静的睡在一处,伴着均匀的呼吸声,心也暖了。

手腕处一阵疼痛,男子将手自她的背上抽离,腕处,缠着一圈纱布,密密麻麻,可见包扎者用尽心力,却因技术的不够,而在虎口处打了好几个死结。

女子的头微微仰起,许是昨晚被抱得太紧,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还贴在他裸露的胸间。

她睡的香极了,双唇轻开一条细小的缝,随着呼吸,带出阵阵清幽。

男子伸出一手,指腹细致的在她的眉上摩挲,顺着白皙的脸颊,最后来到了女子的唇上。

小巧的唇形,带着一丝苍白,却依然可以倔强的上扬。

耶律式握起女子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一阵温热,传了进去,好暖,好暖。

暖到,冰山都崩塌。

百里会动了动身子,向男子的怀里偎进。

两人,就像溺水中的无望者,相互慰藉,相互,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