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干笑着瞅着那大红的颜色说:“衣裳先不忙试,姐姐,我们这半天赶路都没吃东西,我肚子可饿了。”

她果然把衣裳放下了:“我去让人拿点心来给你,你想吃什么?”

“蒸糕,玫瑰饼,都好。”

“行,你且等着。”

我可不喜欢大红色。

姐姐这心意是宝贵,不过这衣服嘛…

我拎起衣裳来,上头的针脚密是密了,可是并不整齐。姐姐以前也没做过这些事,是齐家的大小姐,别说衣裳,以前只怕连手帕也没绣过一条。她的手拿剑倒是游刃有余,拿针就不那么在行了。

我把衣裳先收进衣柜里,漓珠的声音在外头问了一声:“齐姑娘可在屋里?”

我拉开门,冲他笑笑:“漓珠哥,你有什么事情?”

漓珠有些迟疑:“小笙啊,你姐姐呢?”

“姐姐去取点心了,你有事找她吗?”

“不是我,是我让她去前厅,见一见客人。”

“嗯,她应该就快回来的,要不,我去找她来?”

“还是我去吧。”漓珠笑着问:“你们几时回来的?出门玩的可开心?”

“刚回来。”

“出门一趟就是不一样,看着比原来可还要乖巧懂事。”

我有点好奇:“漓珠哥,今天来了什么客人?”

“是一位要紧的客人。”漓珠没和我多说,转身匆匆去了。

姐姐是没法回来了,一个侍女把热腾腾的点心给我送了来,我肚子真有些饿,掰了一块玫瑰饼吃,里头的馅儿甜蜜蜜的并不黏腻,吃起来极爽口,满嘴都是玫瑰花香气。吃的有些急,我想倒杯茶,站起身来却发现白宛夫人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门口。

“?”

我手里还惦着茶壶,却不知她怎么悄没声息的就来了,我没听到声音,回头却突然看见人,几乎没吓一跳。

“你跟我来。”她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就走。我急忙把茶壶放下跟着出去。看着是去东园,白宛走得很快,我差不多一路小跑才跟得上她。

“,我们这是去哪儿啊?”

她没停下脚步,也没有回头,只说:“你师公叫你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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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发现这个月已经过了大半==555。这个月写得实在不多,下旬俺尽力补上。

第十四章 礼物 三

“师公找我?”

我想了想,猜不着师公这会儿找我什么事。

“你师公有份大礼送你呢。”白宛这回停下脚步来,回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毫无温和亲近的意味,仿佛在看陌生人,不,还不如陌生人。

我可以确认自己的直觉没出错,白宛对我的确十分冷漠,甚至,隐约有些敌意。

我是她的徒弟,她对我生出敌意,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师公换了一身衣衫,那是件样式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布袍。

我还是头一次进师公的院子,这里没什么陈设,壁架上有许多书,雁三儿正抓着一本乱翻,抬头朝我笑笑。

我乖乖走到师公前面那张蒲盘上坐下来。

“我和你说了,今生你就搬到这院子后面来住,你的幻术也由我亲自来教。”

我怔了一下,直觉反问:“真的?”

说是送我份大礼?就是这个?可是,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礼啊,出去的这段时日,师公也教了我许多东西了。

师公没理会我这句话,雁三儿笑着过来,用手里的书敲敲我的脑门儿:“你师公虽然净玩虚的,可是从来不说假话大话骗人,更不要说骗你一个小姑娘了。唉,能遇着个好根骨的多不易,你年纪小不明白,等你大了,就知道一身本领荒了,眼看要带到棺材里去有多寂寞了。纪羽,商量下,你徒弟分我一半,怎么样?”

“她要专心,没法和你学剑。”

“光学幻术也不成,娇怯怯的,你看巫真,还有贵红,哪个不比你的徒弟强。对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有个小师妹叫什么?对,叫柔萱的,那一年要病三百天,剩下的六十天还要伤春悲伙,调脂弄粉,再和你们其他几个同门斗斗小心眼儿,这时间全耗光了。对了,这人现在如何了?”

“嫁人了,现在是位王妃。”

“哎哟,失敬失敬,我记得她长得是不错,指着这个想练成一代幻师不易,可是要嫁个男人不难。”

师公冷冷看他一眼:“那你怎么不娶她?”

“我能养得活自己就不错,哪能养起那么娇滴滴的老婆。”

师公对别人话特别少,对雁三儿就不一样,有时候居然也能吵几句嘴,我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他们说话的时候提到的人和事,我都加倍留心,怕自己忘了,有时候还会拿笔记下来。

不过雁三儿的话题说着说着就拐弯了,拐到了今天庄里来的客人身上。

“你说,姓闵的小子派人来干嘛?想和青鸾那丫头复合?”

得,我在他中是丫头,我姨母在他口中也是丫头,可是他看起来也就三十上下…修行的人,年纪从脸上是看不出来的。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师公他有多大了?

脸光洁如少年一般,实际上他也已经是个…咳,老头儿…

我心里莫名的觉得别扭起来,雁三儿也很老,师公一样很老…

到底别扭什么,我也说不清楚。

“青鸾不会和他复合的。破镜重圆这个词本身就很讽刺,打破了的东西,即使再重新拼起来,也还是裂痕难消。”

姨母也有丈夫?我还以为她就是单身一个人呢。

雁三儿摸摸我的头:“可怜的…其实闵家那小子还不错,可是他那个母亲实在让人吃不消。姓闵的那小子夹在母亲与青鸾之间左右为难,那事也不能全怪他。”

师公淡淡地说:“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就不该娶她。既然娶了她,就不该让她去面对自己母亲的百般折磨,‘不得已’三个字不是用来推卸责任用的。”

雁三儿说:“所以啊,我们两人最好,干脆不娶,少了多少麻烦,没那么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的。省下来的时间可以多多修练,你看看,你的功力现在在同辈中数一数二,那些娶了老婆的没有一个比得上你。”

我正喝了一口茶,差点儿被呛着。

得,让雁三儿这么一说,打光棍儿的好处还真不少。

师公让人去收拾我的衣裳铺盖,果真把我迁到了他的院子里来住。雁三儿也住在这儿,绕过池塘,后面沿墙还有几间屋子。

我实在纳闷,雁三儿看来一副要在此地长居久安的架式,他不回惊雁楼了吗?

“三叔公,你什么时候回去?”

他只是笑:“怎么?嫌我烦啊?这就要赶我走?”

我摇摇头:“你不回家,家里人不想你吗?我出门这几个月,我哥哥姐姐都想我了。”

“我又没成家,当然也没有家里人。”

我不好再问,可是心里的疑惑一点没少。

晚饭时姐姐齐涵和哥哥齐靖才知道我要换住处,哥哥倒是没说别的,只是嘱咐我要用功修习。姐姐红着眼圈拉着我的手,半天才说:“要听话,别惹你师公生气。还有,你要是自己睡觉害怕,就把蜡烛点上,记得增添衣服,不要吃凉的东西,也别一个人乱跑乱走…要是有人欺负你了…”

齐靖打断她的话:“哪里有人能欺负她。纪前辈也是出于爱才之意才让她搬过去好好教导的。那院子里除了纪前辈就没什么别的人了,你不要瞎担心,看把她吓着了怎么办。”

齐涵赶忙笑笑:“哥你说得对,我是糊涂了。”

我有意想逗她高兴,抓了纸笔在手里:“姐姐,看我给你变个好玩的把戏。”

我在纸上画一条横线,又画沿着线画了一道浅浅的圆弧。

齐涵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问:“这是什么?”

“太阳要升起来了…”我点点画纸,那圆弧动起来,就象太阳从地平线升起时一样,露出的部分越来越多,渐渐的,整个儿脱离了那条线,那圆弧变成了整圆,悬挂在那里。

“这是幻画术,我在外头的时候学会的。”

齐涵欣慰地说:“好好,很好。你用心学,姐姐等着看你学的本事呢。”

看着齐涵露出的笑容,我想起雷家堡的雷芳来,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那张画上用了幻画术,不知道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她看穿。

齐涵拉着我的手,送我去新的住处。

我们到院门口的时候,白宛正从里头出来,她走得很快,我们差点儿撞到她的身上。我和齐涵让到路旁,恭敬地喊:

“。”

“白宛夫人。”

白宛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掠过,冷冰冰的,看得我心里一紧,把头又垂了下去。

“以后要好好用功,不可给你师公添麻烦,知道吗?”

我点头应声:“我知道了,。”

第十五章 意外 一

等她走了,齐涵低声说:“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哦…”我点点头:“我也觉得有点…”

齐涵若有所思:“她看你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样。倒象是还在齐家的时候,那个女人看我们的眼神一样。”

那个女人当然指的是齐泰生娶的新夫人。我没见过那个女人,可是齐涵的形容十分真切——白宛怎么突然间从一个温柔可亲的变成了一个不冷不热的后娘?

齐涵压低声音说:“我看,你是嫉妒你。”

“嫉妒我?”

“嗯。我们到山庄也时间也不短了,白宛夫人虽然看着和气,可是据几个姐妹说起来,她待人可没有那么宽厚。你看,虽然你是她徒弟,可是这次纪前辈出门带了你而没带她,现在又要着意的教导栽培你,把她撇到一边儿去了。要是换成个心胸宽大的,肯定不会为这个生气。可是白宛夫人现在的脸色,明明就是想不开。”

我有点恍惚,想起白宛刚才那眉梢眼角的冷郁之色,好象有什么事情,飞快的从我脑海里闪过去。可是等我着意去想,又想不起来。

“小笙,小笙,怎么了?”

“没事。”

齐涵拉着我的手继续朝前走,低声说:“我说的话把你吓着了?不用怕,你现在有纪前辈看顾教导,还有姨母在,白宛夫人顶多就是给咱们看看白眼,她不能欺负你,绝不会象那个女人一样…不用害怕。”

齐涵替我把铺盖衣物理好放好,又叮嘱我半天。屋前屋后她都看过了,颇为满意:“这间院子比咱们原来那间还宽敞幽静,这屋子也好。纪前辈是个大男人多有不便,姨母说,等下就差人过来专门照顾你。你自己要多当心,晚上睡觉可别再踢被子。这屋后头有池塘,你别自己过去,别掉下去…”

我点头如鸡啄米,齐涵平时可没有这么多话。

“晚上去姨母那儿用饭,你回来了还没见过她吧?”

“嗯,我们回来时,姨母那儿有客。”我小声问:“姐姐,你知道来人是谁么?我听说是姓闵。”

齐涵替我理了理辫梢:“嗯,是门远客。晚上说不定你还能见着,要懂事知礼,别让人笑话。”

姨母派来照料我的侍女叫初雪,长得白白净净,眉眼细细的,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没开口说话就先笑了,看起来一团和气:“笙姑娘好,以后我就专事服侍照料姑娘了。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我也朝她笑笑,以前在姨母那里曾经看见过她,不过没有说过话。

“姑娘要去前院用晚饭吧?我替你将头发再梳一梳吧?”

我点点头,她笑着过来,扶着我坐下,取出木梳替我梳头。她做起这些来十分纯熟细致,不象齐涵替我梳头的时候时常把我揪疼。

她替我梳好辫子,我照照镜子,果然比我自己梳的强多了,头发显得光洁整齐,辫子也系得紧实。

晚上摆了两桌酒菜,我们小辈单坐在一桌上,师公,雁三儿,还有姨母与白宛夫人他们坐了一桌,还有个我不认识的人,年岁不大,文质彬彬的,他同师公见礼的时候我听他自称闵观。

我偷偷看他几眼,齐涵扯了一我一下,我连忙端正坐直。

结果我不看他,他倒往我们这桌来了:“这…是齐靖吧?”

齐靖愣了一下,连忙起来施礼:“见过闵叔。”

“快别客气。我听说你们现在住在这儿,来时就想着一定得见一见。当日你出生时,我还曾前往道贺。你父亲得了长子,高兴得语无伦次。齐家岛上光是红蛋就派了万余枚…”

齐涵看看我,我也看看她。她眼中有失落和不悦,我只能做出一派懵懂听不明白的样子。

这个闵观白长了一副斯文相,原来不怎么明白人情世故。我们现在的情形,已经可以是今非昔比,在此处寄人篱下。他提起齐家来既不合时又不合情,白给人添堵。

“这是你妹妹?”

齐靖只好说:“这是大妹齐涵,这是小妹齐笙。来来,快见过闵叔叔。”

齐涵和我也只能起来和他见礼,然后就垂下头站在一旁。

“嗯,都是好孩子,一晃眼长这么大了…”

“闵观,你快过来坐下吧,”雁三儿招手叫他,对着外人时他不苟言笑,现在还算温和,笑容中和了周身散发的凌厉之气。

闵观忙答应了一声过去坐下,酒菜摆在水上的亭子里头,晚风吹得纱幔飘摆。齐涵给我夹了菜放在我碗里:“你喜欢的蹄酥,快吃吧。”

我尝了一口,冲她笑笑。不过这个蹄酥虽然带着股浓郁的荤咸酥香,我吃着也不觉得怎么好吃。或许是以前的齐笙喜欢。我更喜欢吃甜些的,清淡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