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雷芳睡得正沉,呼吸声比平时重些。

我定定神,抬起手抹了抹额上颈间的汗。

有什么东西硬硬的硌在怀里。我随手一探,整个人都僵住了。

手从衣裳里抽出来,握着两枚珠子——

一虚一实,赫然就是刚才梦里头父亲给我的幻真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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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不知道还能不能二更了。大家别等啦,如果今晚来不及的话,明天会补上的。

第二十章 夜 二

身边雷芳动了一下,含含糊糊地问:“什么时辰啦?”

我瞅了一眼更漏:“不到四更。”

“唔,头疼…茶…”

合着这小姐没睡醒,把我当丫头使唤了。

我下床去给她倒茶,脚踩着实地,心神也慢慢安定下来。

雷芳眼都没睁,就着我的手喝了两口茶,居然还来了句:“凉了…去倒热的来。”

外头枣子已经听见,忙应了一声:“是,我就去倒。”

雷芳清醒了点儿,一看床前站的是我,揉了揉眼,扯出一抹笑:“怎么是你啊,我还是为是丫头…”

“你是喝多了。”

我把杯子放下,拎起衣裳披着。

雷芳打了个呵欠,也坐了起来,揪着眉心:“哎哟,头疼的厉害,你呢?”

“我还好,我喝的没你多。”

“唔,回来让厨房做两碗醒酒汤来,我觉得嘴里这个苦哦…”

枣子果然倒了两盏热热的茶进来,茶里头还兑了蜜,浸了一颗橄榄:“姑娘,齐姑娘,这桂花蜜和橄榄都解酒的,你们一人吃一盏。等天亮吩咐厨房,做两碗酽酽的酸汤来解酒。”枣子笑眯眯地说:“厨房的人五更天才起来升火呢,等会儿我早早儿就去吩咐李嫂子,让她先做咱的汤。”

枣子可真够贴心,不过我那个丫头初雪也不错,人斯文,做事也仔细。

“天亮还早着呢,姑娘们再睡一会儿吧?”

雷芳打个呵欠,我也又躺下来靠在枕头上。

“睡不着了,咱们说说话吧。”

“嗯。”

“白天我注意瞧啦,那个姚正彦长的那么瘦,一看就拿不动刀使不动剑的,不过这样也好,这样就不怕他欺负姐姐了…”

你以为只有长得五大三粗的人才可怕吗?姓姚的要杀人可比拿刀子拿剑的人可怕多了。我肚里嘀咕,可嘴上绝对不说。既然雷庄主都不肯告诉雷芳姚家的厉害之处,想必是怕她担心,怕她乱来,我当然也不能提。

“我和爷爷吵了几句,我埋怨他干嘛把姐姐嫁那么远…要是嫁的近点儿,有个什么事儿也能关照到,婆家肯定也不敢欺负我姐。”

雷芳头靠在我肩膀上,小声说:“爷爷说,人长大了总是这样——谁也不能靠着谁过一辈子。父母会早于我们辞世,兄弟姐妹也会各自成家分开,还说我将来也会成家嫁人,那时候就懂得怎么过日子了,呸,我才不要听。”

“你啊,刚觉得你长大了点儿,你又孩子气。”

“哎哎,”她的指头在我脸上戳了两下:“谁孩子气?你比我还小呢。对了,我喝多了倒头就睡,你呢?你又入梦没有?”

“入了。”

雷芳来了精神:“梦见什么了都?”

我手伸进衣里,捏住那对珠子,心里怦怦直跳。

到底哪是真,哪是梦?

如果那只是一场梦,我怎么能将梦中的东西带出来?

“说话呀。”雷芳推了我一下。

跟任何人都不能说——师公的话忽然间又在心头掠过,我的手紧了一下,又松开,轻声说:“梦里头的人都不认识,影影绰绰的,也没记住什么。”

雷芳得意地笑笑:“那是因为我不在吧?要是有我在,包你耳聪目明,什么都记得住。对了,你问你师公没有?你白宛…她年岁比你师公可得小啊,怎么在咱们梦里头,她倒和你师公成了平辈啦?”

“我也来了,白天一忙乱,没来及问。”

“对,你怎么来了,脸上还蒙个纱,怕人看啊?”

“也许吧。”

仔细一想,的确没怎么出过沙湖庄子——在我记忆中似乎只有那么一两次,而且每次出门的时候,面纱总是不会忘了遮上。她的相貌是美,女人生得太美貌了,自然会给自己招祸。

雷芳说:“这事儿挺古怪的…等赶明儿有空了一定要弄个明白。”

“嗯…”

外头的雨还没停,四周极安静,雷芳挠了挠头:“睡不着,走吧。我带你去后头瞧瞧。我信里和你提过的那对香缕剑就收在后头。”

“其实我也用不着剑。”

“那剑不沉,两柄剑加鞘子还没三斤重。而且鞘子和剑柄都好看,你一看就知道了,就算用不着,也带着作作样子。要不赶明儿见人,别人手里都有兵器家什,就你空着手儿,那多不好看。”

她是风风火火的脾气,说着就起了身,抽过斗篷一披,伸手在床头的格子边摸了几下,只听着咯咯的声响,那成扇的格子忽然从中分开,露出一扇暗门。

我大为意外:“你屋里还有这啊?”

“这算什么。”她端起床头的灯,拉着我朝里走。暗门里有一股细细的冷风吹来,我瑟缩了一下。脚下只有一双软鞋,暗门里头的地下铺着青石,冰冷的感觉透过薄薄的鞋底直窜上来。

“冷吗?”

雷芳要扯下斗篷给我,我摇摇头:“不用,反正马上就出去了。”

“嗯,快来。”

穿过这一段甬道,后面是间石室,里面没什么东西,显得空荡荡的,架子上摆着几柄刀剑。雷芳把其中最精致小巧的那把拿了出来:“来,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这柄剑连鞘也就两尺长的样子,剑鞘非革非铁,是木制的,凑得近了,能闻到隐约的香气,拿在手里的确轻巧。

雷芳把灯端近了些:“看看。”

我仔细端详剑鞘,上头镶着小粒的碧青色石头,花纹古朴,极为雅致。

“我把你给我画的画,送给姐姐了…”她小声说:“你不生我气吧?”

“怎么会。”我笑着说:“那是你的画,再给,给了芬姐也很合适。”

我缓缓拔剑出鞘,只觉得香气更盛。

怪不得这剑这么轻…我忍不住笑。

这剑真是漂亮,可是,也…仅仅是漂亮而已。

这剑身既细且薄,而且是镂空了的。银亮亮的剑刃雕镂着盛开的缠绕的繁花。

“这剑…好香。”

“嗯,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香喷喷亮晶晶,不象剑倒象首饰。不过这个也就只能瞧着好看,要用来和人对砍…那是连菜刀都砍不过的,你瞧,你要佩着一定好看。对了,你不是也习过剑法么?听说是惊雁楼的前辈教你的。来来,使给我瞧瞧。”

“嗯,我剑法学得可不怎么样。”我比划了两下,银亮亮的剑光在空中划过,象是弯月的弧光。

“好吧,那我就献丑啦,你是行家,可不许笑话我。”

雁三儿教了我几路剑法,我使的是最纯熟的那一路,也是初入门的那套。

雷芳在一旁拍手叫好:“你这比划的还挺象样子,这剑正合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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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最近老是不对劲儿,不是喉咙就是舌头,大概是缺VB了。。。

第二十章 夜 三

我还剑入鞘,真诚地说了句:“多谢了。”

“嗯,这个华而不实,顶多算件玩意儿。”她把灯又端起来:“走吧。枣子回头要是看见我们凭空没了,说不定要吓一跳。”

“她也不知道这儿?”

“不知道,我平时也不常进来,这儿什么也没有,爷爷倒说可以把些要紧的东西存放在这里头,我又没什么要存的,以前就是你给我画的那张画,被我放这里面了。”

刚才我们进来后,暗门便重新合了起来,她把灯交给我端着,自己伸手去扣动机关。

结果她扳了两下,机关却没有动。

“咦,怎么回事?”

雷芳用上了力气,可是那石球仍然一动不动。

奇怪,难道卡住了?

“怎么了?”我问:“难道这机关从里面打不开,非得从外面开才成?”

我知道有些机关是这样的,不过这个恐怕不是。

雷芳果然说:“不会啊,我又不是头次进来…前几次都好好的,怎么这会儿打不开了。”

她左转右转急得一头是汗,折腾了好一会儿。我端着灯凑近看,那石球有拳头大小,这暗室不知道已经建成多少年,总不会里头的机关锈住了吧?可是刚才进来时都没问题。

“要不,我来试试?”

“不用,我能行!”雷芳小脸儿涨得通红,又是扳又是转,那石球就是纹丝不动。

“你歇一歇,别着急。”我倒不焦急,只是觉得这里阴寒侵骨,我们俩穿得又少,多待一时只怕会冻病。

“哎呀我想起来了…”雷芳朝我笑笑,难为情地说:“我忘了要先按下去再转…”

这丫头!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嘴里念念有词:“按三下,左二右四…”

终于听到喀的一声响,暗门缓缓朝旁边滑开。

我松了口气,雷芳摸摸头,嘿嘿笑着说:“好啦,你别生气。我有好些日子没进来…嗯,还是昨天喝多了脑子不好使,居然就把开门的步骤给混忘了。”

雷芳赔过小心,大概觉得面子挂不住,想找回点威风,还冲我似的挥挥拳头:“不许跟别人说,不然我可跟你算账。”

“你跟我算什么账啊?”我好笑地绕过她迈出去:“三千个钱使了一千七百四十二个,还有几个?”

雷芳顿时傻了眼,抬起手来看着自己手指,又屈又伸的全然不得要领,恼羞成怒:“你这算什么?欺负我不会使钱啊!”

“你不是说要和我算账吗?那你就算算啊。”

雷芳格格咬牙,看她那神情倒象是在咬我的肉似的。

外面天还没有亮,我将手里的灯盏放下。雷芳瞪了我一眼,板着脸的样子活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可惜没撑多久,自己先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你这丫头真鬼。”雷芳把衣裳穿上,又套上鞋子,朝外面唤:“枣子,打水来。”

枣子最是机灵勤快,可是雷芳喊了这一声,却不听她答应。

“人哪儿去了?”

雷芳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有些纳闷:“难道去厨房了?”

我坐到一旁,闲闲地说风凉话:“也说不定是找不着我们,急着出去找人搬救兵去了。”

雷芳深以为然,点头说:“很是。八成是找人去了。不要紧,肯定快回来了。唉,她姐姐也跟着走了,倒和我一样,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面。”

“嗯,刚才我看她眼睛还是红红的,八成晚上又哭了。”

“我也想我姐…南奎那么远,那边的人她又一个都不认识,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我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轻轻在她背上拍了几下。雷芳抬起头来冲我笑笑,可那笑意有多勉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等了一会儿,雷芳奇怪地说:“枣子怎么还不回来?”

我把玩那把香缕剑,笑着说:“她要不回来,你就给我当回丫头,端水伺候我洗脸吧。”

雷芳扑上来咯肢我,我最怕痒,她手还没沾上来,我已经觉得身上的力气跑了一大半,倒在床上来回翻滚躲避。

“小样儿!还躲!没大没小了你…哼,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哈哈哈,不敢了…好姐姐,你快住手…”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雷芳得意洋洋的按着我,立起眉毛问:“我拿不住别人也罢了,连你个丫头我也治不住,那我也忒现眼了!去,枣子不在,你给我打盆水来,姐姐我要洗脸梳妆。”

她一松手,我急忙坐到一边儿去,把滚乱了的头发理了一理。

“好,盆在哪儿?我去给你端水。”

雷芳脸红扑扑的,志得意满朝屏风后头一指。

我过去拿了铜盆,开门想要去舀水。雷芳这院子后头也有个小茶炉子,是日夜不熄的。茶炉边还有头天提来预备用的一桶水,倒点热水,再搀点凉水,我们俩就着一块儿洗脸,倒也很方便。

我推开小茶房的门,就看见枣子正垂着头坐在茶炉前,八成她是想过来给我们沏茶,怪不得没听到雷芳刚才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