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洪长志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嘴里不敢说拒绝的话,却也不敢听命顺从。

殿下这种情况,是不益舟车劳顿,跑去东津府的。当时殿下晕倒在船上,连夜送回来,太医诊治的结果是:急痛攻心。若再不好好调理,也是会死人的。虽说活了一把年纪了。第一次听说痛心也能痛死人,可真的是不敢冒险啊。再说,王妃这时候还找不到。留在海上的船和人虽多,但谁心里都明白。已经没有指望了。

活,是见不到人的,死能见到尸就算不错了。

“你敢抗命?!”萧十一反问,不怒自威,吓得洪长志不敢回话,只一味磕头。

“水石乔呢?他在哪儿?我要与他一起去。他生长于水中,水性最好。”萧十一很烦躁。

“水帮主在海里连着泡了两天,上岸暖一会儿就又下水。结果让寒气伤了身上,如今还昏迷不醒!”洪长志又一个头磕在了地上,“殿下您要保重啊。老奴知道您心里难过,可也……可也……”

还没“可也”出来,以王岳为首的臣子们就进来了。

见到萧十一醒着,虽然气色极其难看,但到底是醒了,臣子们立即兴奋的全全跪倒。叩拜之后,又问起身体情况,可是见萧十一明显心不在焉。又见到洪长志连着使眼色,只好直入主题,“天不可一天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萧左已死,请殿下登基称帝。”

“我的王妃找不到,就没有未来的皇后。没有皇后,我就不会登位。”好说歹说,也只有这句话。

最后,到底萧十一还是去了东津府。见到海面上确实万船齐动,四处寻人,心里却并不好过。痛心和恐惧之中,他自己也执意登上一艘船。日夜寻找。就这么过了十来天,他的船越行越远。跟在后面的船上,那些尾随的重臣们绷不住了。

他们感念殿下对王妃的深情。可是死者已矣,生者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整个大赵还乱着,必须有新帝站出来!

可是无论再怎么苦劝,仍然是毫无效果。而且,萧十一连着十几天来不好好吃喝,也极少睡觉,形容已经极为憔悴,眼见再这么下去,离死也不远了。但是若谁提起放弃寻找,不知死的田夏甚至连“劳民伤财”的话也说出来了,萧十一却不急不恼,但就是不应。

若是个昏君,忠臣们还能以死相逼。可殿下就是一个伤心人,叫大家伙能怎么办?

苦无办法之中,苏醒过来的水石乔给出了个主意。

这天,萧十一困极中睡去,但很快又醒来。眼开眼,忽然觉得心中透亮。也许,他应该面对现实。这么久找不到,琉璃是离开了吧?那么,他再找也没有用,不如直接去地下与她相会吧?他得到了一切,却又感觉失去所有。没有她,高处不胜寒,了无生趣。

决定了殉情,就翻身而起。哪想到,却见床前跪着两个小小的身影。细看,却是自己的女儿萧蛮和琉璃的弟弟摇光。

“你们这是……”他疑惑,又有些内疚。这么久了,他没管过这两个小的。

“求姐夫尽快登基。”摇光咬着唇,声音透着倔强和悲伤,重重磕头。

旁边的萧蛮不说话,却已经换了女装,跟着伏在地上。

萧十一沉了脸,“你是什么意思?谁叫你来说的?”别人就罢了,这小子就不心疼他姐姐吗?听说水石乔也放弃了寻找,他就不心疼妹妹吗?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是无法失去琉璃的?

第七十九章 只许皇上摇铃,不许百姓叮叮声

“姐夫,您不能因为姐姐不在,就不顾她的意思了。”摇光大声道,“这才是背叛!既然如此,您又装出个情圣的样子,给谁看!”

“放肆!你到底什么意思?”见摇光脸上的不满和委屈不似作伪,萧十一先是震怒,之后就迷惑了。

“姐夫若真爱姐姐,就该当知道姐姐的心意。”摇光却不怕,只继续道,“当初姐姐要为大姐复仇的时候,深恐为一己之私,要闹到民不聊生,成为乱国的祸水。所以,她宁愿采用迂回的方式,宁愿舍了自身,嫁给不喜欢的人,也要从内部动手。后来遇到姐夫,得知能以不伤民的方式改天换日,您知道她有多高兴吗?现在,大姐的已经仇报了,虽说姐姐在自己身上发生了失误,走……走了……可姐夫也不能因此就罔顾姐姐的意思。国无君,必将乱,民无主,定无生。姐夫把旧皇赶走了,自己却又不登位,如此置百姓于何地,置姐姐的心愿于何地?姐夫只图自己高兴,凡事都随着自己的心意走,却不怕姐姐在那边也不得安宁吗?姐夫,你实在是一个自私的人!姐姐若站在这儿,定会看不起你!”

“爹啊,您不能死啊。”得到摇光甩过来的眼色,萧蛮突然尖叫了一声,扑在了萧十一的膝上,“您不能娶了媳妇,就忘了女儿啊。您若非得殉情去,女儿也不拦着,只求您带着女儿一起去,免得女儿身上流着您的血,就算自愿为民也不得安宁。早晚让人害死,不如直接跟了去。我得去和琉璃姐姐……不,我要和母亲说说,她这么疼我。断不能容我孤苦,还处处被人算计欺侮的!”

萧十一苦笑。

他的智商来说,怎么会不知道这出戏是谁排的。目的又是为的什么呢?只是,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小的说得对。他再难过,再痛苦,却还有大把的责任。他去地下找琉璃,萧蛮要怎么办?摇光怎么办?大赵国要乱下去?霍红莲牺牲了青春与热血的功绩,就毁于一旦?那样的话,他有何面目去见琉璃呢?

那么,琉璃啊,你在奈何桥上等等我。顶多十年。那时我会找到新皇,管理这个天下,为福四方万民。那时,萧蛮和摇光有了着落,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萧十一望着一脸恳切的摇光和满面泪水的萧蛮,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启承十五年,萧羽登基为帝,改年号为诏德,是年。为诏德元年。

对于改朝换代的的功臣,诏德帝大肆封赏。其中程格封西北大将军,赐婚青黛。黎豆豆为西南大将军。赐婚青柠。王风调回京师,升兵部尚书。从开始就追随他的袁丹青,领了北衙禁军的差,兼职统领皇宫侍卫,虽官位不及程格、黎豆豆等人,却近在京师,身居要位,时时伴架,仍然是最重要的心腹。因不知何时看中了忆秋。求婚,准。米贵的老家本是临山郡。就此衣锦还乡,镇守龙兴之地。他的正妻三年前亡故。帮赐婚唯唯。到此,琉璃身边的四大丫头都有了极好的归宿。萧羽甚至赐姓她们为霍,追封霍红莲为宁安侯,大赵国第一个女性侯爵。琉璃的四个丫头都是以侯府嫡小姐的身份出嫁,个个嫁了年轻有为的贵婿。桃枝和桃叶暂时没有看中的人,就留在皇宫,做了皇上的贴身大宫女。

萧蛮自然恢复女儿身份,被封平安大长公主,却仍然顶着皇妹的名头。至于为什么……

摇光的身份已经诏告天下,自是霍氏惟一的继承人,封了个亲王,成为大赵国年纪最小的亲王。不过没放其回西北,而是留在京中读书习武。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有朝一日,万一那两小有了什么“执手相看泪眼”的意思,地理位置上比较便利,辈分上也没有问题。反正萧蛮已经叫惯了十一哥,那声“爹”除了激皇上登基那天叫了一声外,就再没出过口。

水石乔为水军大都督,镇守江南,赐婚皇上的堂妹萧娅。

对于前朝罪臣,诏德帝也大为宽赦。据说此举,是为了失踪于海上的妻子积福。那本有名的“百官错”,以主启承年间各色奏折,全在宣政殿下一把大火烧了,那意思很明确:从前种种,既往不咎。大臣们都松了口气,又面对着新上任的御史大夫田夏的炯炯目光,决定洗衣革面,小心为官,为大赵百姓鞠躬尽瘁。

其中罪民萧真也被赦免,但自然不能委出重任。萧真也愧疚那日挟持人质的所为,无颜面对新皇。但诏德帝到底念在相交一声,命其镇守皇陵。因王氏女琳琅自然嫁与,准。

至于重中之中的正宫后位,为霍氏琉璃,霍江林之女,霍红莲之妹,霍摇光之姐。虽则皇后在前次海难中失踪,但仍与后位,并一直派人出海寻找,誓言至死不休。

……

诏德三年,在各位老臣的苦求和哭求之下,诏德帝第一次正式选妃,以充实后宫。

照说,这是极热闹的大事,各家大臣都该抢着把女儿孙女送过去才是。若得了帝宠,不说一家子飞黄腾达,那也是风光无限,好处无数。可在本朝,有女性小辈在名册上的人家都愁眉苦脸。谁不知道皇上还在等着失踪的皇后,这几年清心寡欲,日日独宿皇后的正式寝宫,只是感动得世人热泪盈眶的怀念诗词就不知做了多少首,那意思,是谁也放不进心里眼里的。自家女儿进宫也是守活寡,搞不好还触怒帝颜,给自家招来祸事无数。

于是,本朝选妃变成了千古奇观。候选秀女不拼美,而是拼丑。不仅各家送来的都是本家族中长相最丑的。秀女们还各出奇招,反正能达到吓人的效果就是了。

“明明是你们逼朕选妃,又搞出这些花样来,好像朕是洪水猛兽。”萧左看着站成一排的奇葩,想乐,又觉得可气。就算他不想要女人吧,被嫌弃了也是很不爽的事。

看这位,身材高大,上唇的汗毛很重,看起来发青,就像长了胡子。放现代,就是一个标准版的如花。

看这位,天生缺牙妹,嘴唇奇厚,唇边有颗大黑痣,仿佛两条香肠边蹲了个大苍蝇。

再看这位,您家是挖煤的,还是烧炭的?您祖先是李逵还是张飞?居然黑成这样。万一半夜里相见,不乐还好,一乐只剩下白牙和白眼珠子,惊了驾谁负责?

纵观全局,高矮胖瘦都有。就算某些人审美奇特,但好歹有个标准行吗?

“皇上,你将就着看一遍。真是觉得犯恶心,就随便点一个,充充数,过两年放出宫去就算了。”洪长志劝道,自个儿也暗中抹了把汗。

美人难寻,但丑成这样更难得。大部分人,其实都是普通,有些比普通高一点点,有些比普通低一点点,真能丑得吓人一跳,那也很不容易好吗?真是难为各位大人了,听说最近认义女之风很盛,就是自己闺女或者孙女在丑字上太拿不出手,只好另寻他路。在任何朝代,买卖仆役都是长得周正的价钱高,现在可好,丑丫头才奇货可居。看皇上把大家伙逼的,现在居然还挑剔!

早两年,因为皇上风姿威仪都太出众,简直天神似的。也有那不长眼的女子,自诩美貌无双,总觉得别人不能捕获皇上的心,自己一定是可以的。因此上各种手段齐出,有娇柔的,有泼辣的,有事事努力争取的,有玩“不争即是争”的。用霍小亲王的话来讲:人人想成为皇上手心里的朱砂痣。结果可好,朱砂痣是没有,朱笔御笔,全家发配的倒好些。想想也活该:记妄图取代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其心就可诛。

长此以往,谁还敢有别的想法?

洪长志心里这么想,表面儿上却恭敬无比。本来,他想去漕帮颐养天年,可惜宫里就是离不开人。好在狗儿被赏了个御前侍卫的缺,和霍小亲王的关系又好得像穿一条裤子似的,有了好前程不说,爷俩还能天天见面,倒也不错。

“看看看看,连成过亲、生过子的女人都弄起宫了。”萧十一,不,诏德帝又随意翻翻名册,指着一个人名及后面的详细介绍道,“还是威远侯家的?这王岳可真是!他给朕敷衍,也好歹像点样子。这也太不像话了!朕看,他干脆告老,让他儿子承爵吧。”说着就要走。

干吗去?回宫摇铃。

整个大赵国谁不知道,皇上最爱听铃声。可是,又不许皇宫中出现半点铃铛声,只许自己摇。真是只许皇上摇铃,不许百姓叮叮声。

可是,他的脚还没挪开,叮铃铃的脆响就钻进了耳鼓。

诏德帝登时大怒!

敢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他他妈的好歹是一国之君啊,不知道皇宫中只能他摇铃吗?可是等等,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听起来……听起来……

诏德帝猛然转身。

第八十章 于是,他放她走(大结局)

人们都道铃铛声没什么不同,但他心里日思夜想,于是就能够听出某金铃的不同。是他做梦吗?是他思念太过,所以产生了幻觉吗?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他心中莫名生出悲凉,三年了,可那伤心难过分毫不减。表面看着是平静了,其实每天天都觉得了无生趣。若老天真的能奖励他勤政爱民,至少让琉璃入他的梦也好,在梦里见一面也行。他实在太想她了,无一日不相思。

但,等等!怎么又响了?还响!再响!

诏德帝整个人都不对了,痴痴呆呆的,情不自禁的循着铃声走去。慢慢的,发觉是风儿吹了侯选秀女的裙摆。而那铃声,正是发自这个个秀女的身上。她纤细的腰间,挂着一只金色的铃铛,充做裙压,正是他送琉璃的那一只。

他认得的!因为在铃铛上,他亲手刻了“羽”字。

“老洪,快,快掐朕一把。”他站在那秀女面前,却不敢让她抬起头来。甚至,他自己连动也不敢动,生怕,连这个梦也破灭。

“皇上……这这……老奴不敢啊。”洪长志吓得一哆嗦。

龙体,就是国体。让他伤龙体,不是等同于造反?不行,他家小孙子前程远大,他可不能给给孙子招祸。有了这个想法,不管萧左怎么催,洪长志就是不动手,还跪在地上,慢慢退后。

诏德帝正着急,身前跪着的秀女突然出手,对着诏德腿的大腿,对,是大腿,还是大腿内侧,狠掐了一把。

诏德帝疼得差点蹦起来,可从他的角度,正巧看到那秀女微扬的脸。结果,他不但没有蹦起来,反而对着跪了下去。他哆嗦着,伸手捧着那秀女的小脸,宛如重拾生命中最最珍贵的宝物,“琉……璃,琉璃,小琉璃,是你吗?别告诉我这是个梦。怎么会?怎么会?你走了这么久,我以为你不会回来,现在又出现,怎么会?怎么回事?琉璃……啊……”

那声“啊”,是因为秀女,不,是琉璃,在他腰间的软肉又狠掐一把,疼得他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可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大。当那真实感越来越逼近,他的怀疑越来越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美梦突然成真,心里却幸福得快死了。

“怎么会?怎么会?不不,怎么不会呢?你本来就没死,对不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诏德帝已经语无伦次,捧着那张小脸连亲了好几下,尤其嘴唇。

没错,就是这个香气,就是这个滋味。午夜梦回,他想念了无数次,就是这样没错的!

而琉璃,再也绷不住,伸手扯住萧十一的耳朵,眼里眼泪汪汪,脸上却寒气森森,“你不是说,这辈子就只要我一个吗?嗯? 可你呢,居然约我选妃!选妃!要不是我冒着威远侯家的名义混进来,你到底要给我戴多少顶绿帽子?”

“皇后,女人那个……不能叫戴绿帽子。”诏德帝解释,可见自家皇后瞪眼,又连忙改口道,“好好,皇后说什么就是什么?来人哪,找史官来,记上点,男人有了别的女人,妻子的遭遇也可称为戴绿帽。”又反过来解释,“我没有对不起皇后啊,我就是……走个形势。我真的一直为皇后守身,不然,咱们立即去内宫试试……”

琉璃的脸,腾地烧红了。

这是什么皇帝!脑子里还是天天想着那种事,是下半身思想皇帝吧?哪有这样的,不是应该抱头痛哭的吗?怎么见了她就想往床上拽。

“你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诏德帝好不容易问到正事,“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洪长志很有眼色,冲着那十几个看热闹的秀女挥手,让她们快闪。那些人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背命令,一 步三回头的走了。而洪长志,照例做他最擅长的,就是装布景板,一声不吭、低眉顺目的站在一边,连呼吸都放轻。

“当年,我不过因为当年落了海,又被炸得晕了,所以顺水漂走了。好不容易命大,龙王爷不肯收,被人救起,可惜就一直睡着,醒不过来。”其实,就是植物人状态了,“要不是因为世界上最疼的那件事,刺激我醒过来了,说不定真就的阴阳两隔了。可是又自惭已如枯槁的容貌,加上手脚不能动,躺在床上养了两年才好。为了见你,为了让你见到我最美丽的样子,为了不让你心疼,我这么辛苦,我容易吗?你干什么了?你对得起我吗?”

真是不讲理啊,自己不出声,还怪皇上啊。没见着皇上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这是身子骨强壮,不然早得相思病死了。洪长志在一边腹诽着。不过,咳咳,布景板虽然也可以有思想和灵魂,但不能发表意见。

诏德帝却抓住了别的信息,“世上最疼的事?到底什么事啊。现在还疼不疼,要不要传太医?”紧张得不得了。爪子,还上上下下的捏啊摸啊,呼 ,手感真好,一如从前。

琉璃脸上又是一红,暂时不揭破,眼睛向后瞄了瞄。

诏德帝循着望去,见水军大都督水石乔不知何时进京了,进宫了,手里还拉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那孩子看起来极是好动的样子,不断挣扎,眼睛还东张西望,似乎只要水石乔一放手,他就会满地跑得瞬间不见。

“这这……”诏德帝懵了,“这小子是谁?”

不会是事隔三年,琉璃嫁了别人,生了儿子,今天是来和他谈判,想要和离的吧?诏德帝突然生出很不好的联想。其实这很不靠谱,也不理智。可是他失而复得,还那么突然,又是在那么没有预料的情况之下,难免会有些大脑当机,丧失理智。实话说,虽然琉璃掐的那两下挺狠,他现在还感觉两处地方火辣辣的疼,可这种忽喜忽悲,他就是感觉很不踏实。

“这是你儿子,你不承认、不负责吗?”琉璃怒目而视,世上最疼的事,就是生孩子,这样好解释了吧。在现代,把疼痛分为十三极,最轻的是蚊子咬,最重的就是母亲生产了。

“他两岁了。”转头,又对宝宝露出温柔的笑,“乖,仔仔,快叫父皇。”

原来乳名叫仔仔,真是……好听得很。诏德帝突然感觉手心痒痒,想把那宝宝拎过来,好好揉搓一番。仔仔算起来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萧蛮是。但萧蛮生得不是时候,生下来就被秘密抱走了,他再见到女儿时,她已经好几岁,而且从小当男孩子养,甚少亲近。

不过心中愿望虽然强烈,身子却仍然僵着不能动,于是看起来像没有表示。也难怪他。一秒种之前还一无所有,一秒种之后有妻子双全。人生虽然充满意外,但这也太意外了!

见他“冷漠”,那人精似的孩子也扭过头去,装看不见。这个傻呆呆的男人是他爹?他才不要,大小舅舅都还好些。看那一脸泪水,又哭又笑的,别是个娘嘴里说的“蛇精病”。

“两岁了。”水石乔笑着,神情恶劣的补充,带着强调的意味。哈,纳闷去吧,心里嘀咕去吧?抢了我的心上人,把自己堂妹塞给我,我也给你添添堵。

分别三年,孩子两岁?!这算算日子……似乎有点不对。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婆回来了,孩子要多少没有。再说,他相信琉璃。孩子没有早产或者晚产的吗?人家哪吒怀了三年多呢。

早已经思维混乱的诏德帝胡思乱想中,一把抱起秀女,不对,现在已经确定是皇后了。

“你干吗?”琉璃惊问。

“回宫啊,不是要检查一下我,咳,检查一下朕这些年是不是身家清白吗?”低声,用只有琉璃听的声音道,“朕存货很多,要皇后好好费一番力气呢。”说着,抱着琉璃就走。

走出没几步,还没忘记回头对所有目瞪口呆的人嘱咐,“洪长志传旨:朕有皇后,不需要后宫,秀女们都各回各家。还有那什么……仔仔,朕的太子啊,跟你大舅舅去玩吧。老洪,给安排食宿。”

至此,再不想多说一个字了。

第二天,君王没早朝。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七天后,才恢复正常的政务。

但下朝时,诏德帝叫来水军大都督,偷偷地问,“我问了,她说一直在你身边藏着。你真是了不得哪,三年了,居然瞒朕瞒得这样紧。”

“她不让我说,我为什么要主动告诉皇上?”水石乔半点不愧疚。

琉璃等到生儿子时才苏醒,等到身体好了才肯见人。后来还要考验一下皇上,是不是真的能只要她一个。直到选妃的事传来,她忍不住。

“你还是喜欢她的吧?那为什么要放她回来?”这个,才是心中真正的疑问。

水石乔耸耸肩,给皇上来个一问三不知。

其实他自己心里有答案。

那时,他亲眼看着琉璃挣扎,又看着她苏醒过来。自霍大小姐没了之后,第二次整整陪了琉璃三年。然后,他突然间就明白了。

经过了那么多事,忍受了那么多苦,她等的,已经不再是他。

于是,他放她走。

(本文完)

解密番外之三年(上)

“老伯,快点划啊,你好慢啊。”少年催促。

“二公子,您别插手行不行?”冬天的海面上,还是很冷的,老人的额头却冒了汗,“您的力大,老奴的力小,两边用力不平均,您看,小船就在水上打转儿了,半天前进不了一丈。”

“那……要不然这样好了!”少年突然丢了手中桨,“您划一会儿,我再划一会儿,免得只累一个人,又影响速度。”

“那怎么可以!二公子,您可是尊贵人儿!”老伯不允。

少年却瞪大眼睛,很认真地道,“我大哥说过,咱们家最可信的就是您。二姐姐又说过,尊敬老人是美德。我啊,虽然笨,可却是个有美德的人哦。”

老人怔了怔,露出复杂的神色,却抿紧了唇,不说话,只奋力向前划去。

船,是小船。四人乘,只一张简陋的小帆。照理说,这样的船,这样的一老一少,是不能随便出海的,而且还走了那么远。万一遇到风浪或者凶恶的狗鱼(现代人说的鲨鱼),将会面临极大的危险。

可是,少年没有意识,也没有危机感,反而兴高采烈的,因为他是脑子坏掉的温映宣。而老人从不违背,因为他是温家最忠诚的老仆劲伯。

说起来,琉璃与温家是对立的关系,但她恩怨分明。她整死了温凝之,为姐姐报了仇,了了自己的心愿,却也收留了温映宣,成全了对温宏宣的承诺。而劲伯给温凝之办了后事之后,就想把温二公子带走。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护温映宣一辈子,最后只能恳求留在温映宣身边。

劲伯对琉璃的感情是比较复杂的,很难喜欢。毕竟温凝之及温家一手败在琉璃的策划下。但他帮助温凝之做过不少坏事的善后工作,知道那是报应,因此倒没有憎恨。也没有伺机报复的打算。而琉璃明知道他是谁,却也坦荡接受。

当天下大局搅动起来。琉璃要追随萧十一,无暇他顾,就把温宏宣暂托给漕帮看护。可昨天半夜,因琉璃落水,漕帮的人手都被调动起来了,分舵迅速地人去屋空。温映宣跟着瞎兴奋了半天,以为有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发生,琢磨着也要做点贡献。最后趁人不备,偷偷跑出来跟着。

劲伯自然是追上了,可却劝不回温映宣。他心疼这孩子已是温凝之惟一的血脉,又是伤了脑子的,向来对他纵容,加之温凝之参加科考之前,温家穷困,劲伯当过渔民以贴补家用,操船是一把好手,觉得可以保护二少爷。也就顺了温映宣的意。

不过,他本想带温映宣在海上溜达一圈就回去,哪想到这小子虽然傻了。却不好糊弄,而且眼尖得很,行船离岸久了后,就看到不远处有大片船只集结,闹死闹活的要跟过去看。劲伯没办法,只有装作力气不足,在海面上磨磨蹭蹭。

正在主仆二人僵持不下之际,只听远处“嘭”的一声巨响!

劲伯正胡乱划桨,温映宣正急得敲膝盖。就见远处像是突然竖起一道水墙又瞬间塌散似的。但那只是瞬间,而后那片船队就骚乱了起来。

“二公子。我们得回去了,只怕那边出了大事。”劲伯紧张道。

“出了大事才要看热闹啊。”温映宣反对。“划过去,快划过去!”见劲伯不动,又去抢桨。桨没抢到,他干脆俯下身子,也不顾海水冰冷,用手划起水来。

一老一少僵持了半天,谁也没拧得过谁,那只船就停在原地,动弹不得。温映宣看着傻,却死死收了帆,所以就算这时候突然刮了怪风,正是吹向岸边的方向,劲伯却也只能干瞪眼。何况温映宣半个身子都俯过去,眼见就要掉在水里了。

“把帆升起来!”劲伯急道。明眼人就看得出,战区出了问题。谁知道是哪方胜利?万一结果不好,殃及二公子可就糟了!

“不升不升!”温映宣却以为是玩闹,脸上还笑眯眯的。随后,他又露出惊讶的表情,指着被怪风吹过来的飘浮物道,“咦,那是什么?”

劲伯循势望去,登时心里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