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子渊往那密不透光的床幔望了眼,“看的见吗?”

云娆一窘,嗫嚅着道,“不用上药了,一会儿回去我再自己处理一下。”

明明她才是吃亏的那个,怎么就理直气壮不起来,连正眼望向他的勇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顶着自己的面皮了,就是没法子像以前那样没脸没皮下去,果然还是件自己面皮自己才会珍惜啊。

她欲起身的身子被他的手压住,手里已拿着药,“先处理一下。”

声音依然浅淡无波,却隐约带了一丝强硬,逼得她不得不坐回床上。

云娆暗恼,瞪他一眼,“我自己来。”

他平静的视线在她脸上转了圈,“云娆,你害怕面对我?”

废话,哪个姑娘家这种时候都是没法子坦然面对他的吧,她若是强悍点,早该给他一耳光,然后洒脱甩袖而去了。

可是看着那张天仙面容,与方才的

孟浪完全判若两人,仿似方才是被附体了般。

“公子方才莫不是被附身了?”心底转着的心思就这么脱口而出。

问完云娆又觉得窘,哪壶不开提哪壶。

安子渊眼底似是掠过笑意,她被那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惊愕住,似乎鲜少见他像这般笑吧,如春风般。

他在她怔愣时手已自然而然地扣上她的肩,拉开了她的衣衫。

凉意袭来,云娆回过神来,垂眸便见自己已露出大半个香肩,雪色肌肤在烛光下闪烁着诱人光泽。

脸又不争气地红了,手窘迫地扯着衣服想要拉上,却被安子渊给压住了手。

“别乱动,我只是看看伤口是不是又裂开了。”安子渊柔声道,眼睛盯着那处,面色淡淡看着并无丝毫邪念。

云娆却还是没办法坦然在清醒之时在男子面前袒胸露肩,尤其是在经历方才那番擦枪走火之后,这种不自在感随着他盯着那处的视线而逐步攀升,连身体都不自觉地开始烫热起来。

他却没给她任何抗拒的机会,只是小心扯开裹着伤口的纱布,沾了些药水给她清洗伤口,轻微的细疼让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忍忍,一会儿就好。”他低声道,声音轻柔。

却听得她脸又是忍不住一热,嘟着嘴便道,“也不看是谁害的。”

“我很抱歉!”安子渊突然低声道歉,指尖沾着药膏轻柔地给她抹上,视线很克制地不往别处看,“方才是我冒昧了。”

他的道歉反倒让她无所适从起来,也就干脆不说话,将衣服往上扯了扯,红着脸偷眼望他一眼,却见他只是专注地替她上药包扎,目不斜视,清雅面容上甚至没有丝毫波动,似乎觉得困窘的只有她一个人。

“你平日都是易容示人的吗?”一边娴熟地替她上药包扎,安子渊淡淡问道。

“在谷里不是,在外面才这样。”云娆看他似是没有别的心思,略略放心下来,也就应道。

他包扎的动作有些微的停顿,望向她,“萧润每天对着你这张脸……他没有对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从她方才的反应看来,便知她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

云娆却误解他话中意思,嘟了嘟嘴,“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他眼里除了武学以及他的霸业

,哪里会注意到女人,便是连萧梦芸,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都鲜少正眼瞧过。

她话中的亲昵让他微微蹙眉,“你和萧润很熟?”

云娆点点头,垂下眼眸,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嗯,我们一起长大,在我没有记起一些事的时候,我曾以为他是对我最好的人。”

在谷里最护着她的是他,将她推入地狱中的却也是他。她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寄人篱下,不得不听命于人,却也没办法因为这份理解而坦然接受他赋予她的伤害,他从她身上夺取的,不仅只是她对他的信任,还有健康,甚至是生命。

伤口处突然一痛,云娆微微皱眉,回过神来,疑惑望向安子渊,却见安子渊只是利落地将已包扎好的纱布打了个结,神色淡得近乎没有表情。

他替她将衣服拉拢好,突然抬起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直直地望入她的眼睛,“云娆,你喜欢萧润?”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终于稍微地肥点了~

☆、018.毒发【小修】

“啊?”他的问题让云娆愣了愣,下意识抬头,一抬眸便撞入了那双清冽黑眸,此时正静静地盯着她望。

脑海中不自觉地划过方才激情时的画面,尤其是他急促而粗暴地啃噬着她的唇舌和脖颈,那眸中的迷乱深黑……

薄薄的面皮不自觉地升腾起一股热浪,蒸得整张脸红晕四散。

安子渊眸色不自觉地变得幽暗,眸色转深,几乎是本%能地,如玉般的手抬起,伸向那张勾魂般的美颜。

指尖即将触到她脸颊时倏地僵住,而后轻咳一声,安子渊尴尬地将手收回,视线移往别处,暗暗调息平息体内再次莫名涌起的冲动。

云娆偷眼望了他一眼,心里疑惑,一时忘记方才的尴尬,疑惑问道,“安公子,你怎么了?”

安子渊深吸一口气,侧转头,朝她望了望,素来清雅平淡的脸上隐约带着些许自嘲。

“云娆,在外面不要轻易以这张脸示人,尤其是别以那种眼神看着男人。”伸手替她拂了拂她垂落在胸前的湿发,安子渊淡淡开口,人已恢复往常冷静疏离,“没有几个男人能把持得住。”

云娆抬手摸了摸脸,“安公子也是这般肤浅之人吗?”

安子渊动作略顿,而后坦然点头,“是。”

云娆垂下眼眸,“安公子若是遇到另一张比这张还美的脸,是否也会把持不住,对她做像方才那样的事?”

“不会。”几乎想也没想,安子渊便应道,顺道替她将腰带系好。

“为什么?”云娆疑惑望向他,手抓着胸口的衣服。

安子渊望她一眼,开口时却已是另一个话题,“云娆,你曾坠崖过吗?”

云娆微微拧眉,而后摇头,“应是没有,我小时候不习武,真从那么高的地方坠下来又怎能还活着。”

安子渊笑笑,“也是。”何况那时的夙绾还受着伤。

“公子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云娆看着他的神色,小心问道,她不止一次看着他盯着她失神,似是从她眼中看另一个灵魂。

“没什么。”安子渊摇摇头,“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人。”

“她……是你的红颜知己?”云娆看着他的神色,小心问道。

“不是。”安子渊笑了笑,垂下眼眸,“一个小姑娘而已,当时没来得及救她

……”

“公子是在内疚?”云娆微蹙眉,问道,不确定是否从他话中听出了一丝内疚之意。

安子渊摇头,没有应,或许说不上内疚,即便时间重来一次,他定还是会先救安子沫,十几年的兄妹与一个认识不过半月的人,自然是先将亲人安危放在首位,只是十年来,竟总忘不了那双眼眸,尤其是当他的手擦着她伸向子沫时,她眼中刹那的的错愕以及淡淡的自嘲羞赧,还有她下坠前释然的那声“谢谢”,竟如同噩梦般伴随了他十年。

云娆看他神色也不好再问,只是微微牵了牵唇,有些勉强,起身,“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

云娆面对他还是尴尬,不愿他送,安子渊却是坚持,直到将她送回了她的房间才回去。

第二日,云娆起身,想到昨晚的事连去用早膳的心情都没有了,昨夜回来便一晚没睡好,想到两人在浴桶里的事便觉脸上烫热得厉害,黑灯瞎火时尚且能假装无事人般与他交谈,如今这光天化日下,看着人便觉不自在,因而丫鬟来催吃饭时已身体不适为由推了。

安子渊差人送了饭过来,用过早膳过来说要给她把脉,被她急急地推了,他竟也没强求。

晚膳时,丫鬟又来催去吃饭,云娆还是没脸见人,继续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

没想到没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云娆忍不住哀嚎一声,“你让你们主子们先吃着,我暂且不用。”

“听翠鸣说你今天一整日都不舒服,是不是伤口又恶化了?”安子渊的声音。

云娆一听整个人便不自觉地一凛,急急道,“没有没有,只是没什么胃口而已。”

“我替你诊断一下,是不是你体内的毒又……”

“不用了,我现在没事了,我……我去吃饭。”

厚着脸皮开了门,云娆垂眸朝安子渊说完,没敢看安子渊,匆匆说完,快步绕过安子渊,往膳厅快步而去。

安子渊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云娆,你似乎特别怕见到我。”

废话,稍微正常些的姑娘家谁不怕见着他,更何况昨晚还对她做那些事……

脸皮又是一热,不自觉地就又想起那双白玉般的手在她身上游走的画面,云娆伸手捂了捂脸,加快了脚步,没有应安子渊。

人刚到膳厅,便

见苏炎苏染无常都在,在低头吃饭。

一见到她,苏炎双眼一亮,那张正气十足的俊脸掠过局促,说话也不够流畅,“云……云姑娘,你来了,吃过饭没有。”

话刚完便被苏染白了一眼,“哥,你有骨气点好不好,见着个美女就说不出话来了。”

苏炎俊脸一红,望了苏染一眼,“吃你的饭。”

苏染不满地扮了个鬼脸,也不招呼云娆,只是兀自吃着饭。

云娆看着兄妹两,也不知道两人与安子渊是什么关系,看苏炎和她打招呼,也就微笑着回礼,“苏公子早!”

苏炎被她脸上的笑容又惑得晃了晃神,“早……早啊。”

安子渊往苏炎望了眼,也没说什么,只是招呼云娆坐下吃饭。

苏染一看安子渊眼睛就亮了亮,唤得格外的亲热,“子渊哥哥。”

安子渊略略颔首,“苏染,既然你要在京城多玩上几天,怎么不直接回王府,那边宽敞些,侍从也服侍得周到些,我爹我娘也都还在家。”

“你不在那边回去住着不好玩。”苏染嘟嘴道。

苏炎开了口,“苏染,你要在这里玩便安心玩,但不许到处乱跑,去哪记得带着你那四婢,省得到时出事了没人救得了你。”

“哦,知道了。”苏染不满应道,又眼巴巴地望向安子渊,“子渊哥哥,听说皇上近日要迎娶惜月姐姐,她可是我们云泽的第一大美人呢,到时你能不能带我进宫去凑凑热闹?”

惜月公主?

云娆喝粥的动作不自觉一顿。

“绾绾,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去浪荡江湖,我不当公主了,你也不当这郡主了,我们不要被送去和亲,好不好?”

“好啊,我也不要像明月姐姐那样被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嫁人。”

“绾绾,父皇说以后要把我嫁给大安的太子,可是我只想嫁给木将军,要是我逃不出去怎么办呢?”

“那不怕,大不了,大不了到时我替你嫁给太子嘛……”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本公主在此,谁敢伤了郡主本公主就切脉自尽,看你们怎么像我父皇交代!”

“绾绾,快走,

有我在他们不敢伤你。”

……

两道童稚的嗓音自大脑深处渗起,慢慢搅乱着她的心绪。

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地一用力,“吧啦”一声细响,筷子应声折断,云娆倏地伸手捂着了胸口,一手扶着头,痛苦地弓着身子。

“云娆!”安子渊面色微微变了变,下意识起身。

云娆扶着头和捂胸的手因用力太甚,青筋暴现,指尖几乎扎入肉中,绝美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交替变化着,额上冷汗大滴渗出,身子弯得几乎成了弓形。

“云娆!”安子渊的手扶住了她,却被她突然用力挣开。

“对……对不起……失陪……”艰难吐出这句,云娆已突然捂着胸扶着桌子站起,快步往外而去,人刚到门口便施展轻功快速离去。

安子渊急急追了出去,苏炎和无常也快步起身追了出去。

云娆却似是逃命般,脚下虽虚浮,轻功却比往日快了许多,整个人往山那边飞掠而去,飞掠一处寒潭之时,脚下一收,也不管此时数九寒天,以及水上浮着一层薄冰,人已跳入冰水之中,整个人几乎浸泡在冰水中。

安子渊匆匆追过来便见她整个人泡在冰水之中,一手紧捂着胸,一手用力地爬过头发,四名抓着头发,一身狼狈。

安子渊心一紧,下意识走过去,云娆却突然急声吼道,“别过来!”

声音隐忍痛苦。

安子渊脚步未停,云娆却忍不住往水里缩了缩,人几乎控制不住体内噬心的疼而哭吼出来,却还是强压着那份哽咽,只是狼狈地看着他,“走开……你走开……求你……”

话到最后,声音已带着哽咽,两行清泪从眼眶滑落,狼狈而痛苦。

安子渊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冰凉的水刺疼着骨头,却不及体内万分之一痛,一股痛汹涌袭来时,云娆已控制不住弯了腰,一声痛苦凄厉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撕心裂肺般,安子渊不自觉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她哭吼着喝退,“你走开走开啊……不要过来,求求你别过来……”

满脸的湿,却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

一道红色身影急掠而来,一双手挡在了他的身前。

“小蛮……叫他走开,快点……”云娆的声音急促地响起,

压着哽咽以及满心的狼狈。

曲小蛮看着安子渊,声音平稳,“安公子,请您先下山,我们姑娘不会有事的。”

安子渊掠过曲小蛮肩膀往冰池中的云娆望了眼,云娆已疼得几乎整个人都弯成了一道弓,长发披散垂下,掩住她痛苦狼狈的脸,落在水中,飘散开来,他只看得见她几乎刺入胸前的手,青筋狠狠地凸起。

“安公子!”曲小蛮提醒了声,声音隐约带着些许急促。

安子渊抿了抿唇,收回视线,转身下山。

刚走了没两步无常和苏炎也已追了过来,一声尖锐凄厉的痛苦嘶吼从池中传来。

苏炎焦急地要往池中望去,却被安子渊抬手拦了下来,“下山!”

“可云姑娘……”无常不放心地也想往池中望去,却被安子渊给抓着肩膀掰转过身。

“下山!”安子渊的声音有了一丝紧,甚至是烦躁。

无常和苏炎奇怪地互望一眼,忍着回头望的冲动,默默地随安子渊先下山,在山下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_<)~~~~ 发现现在超喜欢这个故事……

☆、019.事后【修文】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安子渊的感情变化更加自然一些,上一章去掉安子渊扑倒云娆的情节,本章前面小修,后半部分全修,请大家将之前云娆说的那段话都忘掉吧……

一个半小时左右后才能更新章了……

安子渊在山下守了一夜,云娆在冰水里泡了一夜,即使隔着很长一段距离,依然能听到压抑的闷哼声时不时传来,凄厉而痛苦。

望着眼前淅淅沥沥落下的雨雪,听着那偶尔的门横生,安子渊突然就想起赶不到渭州,被困在山上那一夜。

那时无常擅自给她下了毒,明明疼得在地上蜷着身子,却始终没有发出一声痛呼,只是默默地咬牙忍受。

那种万蚁钻心的疼,便是堂堂七尺男儿中了那毒,也是忍不了哀嚎求饶,她却是自始至终未曾哼过半声,甚至还能笑着问无常,一个取命一个保命,要选哪个。

可如今,能发出如此凄厉难忍的声音,必是痛到了极致了吧?

视线不自觉地往山上望去,入夜的山林早已陷入苍茫的黑暗中,除了积雪折射的一点银光,整个山林黑茫茫的一片,也是特别的冷,这样寒冬腊月天,寒风凛冽,夹着雨雪,轻轻刮过时,也似是裹着刀,在脸上划开一道伤痕,这样的天气,即使躲在屋里烧着暖炉犹冻得难忍,更遑论泡在冰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