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前来，莫非是…
心中愈发不安。
蒙恬却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防备一样，依旧神色自若道：“绫公主，属下今日到访是为归还公主一件物品。”
姬晚禾疑惑道：“噢？何物？”
蒙恬从袖中取出匕首，递还给姬晚禾。
姬晚禾怔怔看着他手中的匕首：“这…”
震惊过后，她却有些不明状况。
若是他是为了魏倩一事而来，为何还要用“还”字？
蒙恬解释道：“末将在路上寻得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做工奇特，实属罕见，又想起先前公主曾使用过一把匕首，恰巧与这把相同，便想应当是公主的匕首。”
“…”
“公主？”见姬晚禾许久不说话，蒙恬不由疑惑出声。
沉默了片刻，姬晚禾悄悄观察着蒙恬的神色变化，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的异样，这才接过匕首，感谢道：“实在感谢将军，没想到原来是丢在路上了，还好将军将它送还回来。”
“不必客气。”
“切，这么重要的匕首的谁会那么不小心丢在路上啊。”听着两人的对话，一旁一直被忽视的蒙毅抱着脑袋忍不住出声道。
“…”
短暂的沉默后，蒙恬的目光扫向了他，倏地变得严厉：“蒙毅，你给我出来一下。”
蒙毅：“…”
姬晚禾：“…”
原来是冲着蒙毅来的吗？难道是她多心了？
“打搅了，绫公主。”蒙毅歉然地朝姬晚禾微微颔首，不等蒙毅反应过来，便拎着他转身出来宫殿。
“喂！啊…等等，放开我！我没说要跟你回去…”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时候，蒙毅已经被蒙恬带出了宫殿。
宫殿外一处无人的角落。
“蒙毅，事到如今，你当真不想回去？”蒙恬看着顽劣的弟弟，皱眉问道。
“我才不要回去。”蒙毅哼了一声，转过身，抱着双臂语气坚决地说道，“早在第一次离开的时候我就下定决心了，那个地方我绝对不会再回去的！”
“你…”蒙恬看着他，欲言又止，停顿了片刻后，他叹了一口气，“算了，既然你不愿意回去，我也不再勉强你了。不过你要乖乖待在公主身边，看护好公主。”
“哼，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你来交代好不？”
“嗯。”蒙恬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还有一点。”
“嗯？”蒙毅疑惑地回过头，看向蒙恬。
“大选降至，你不要给我乱添乱。”蒙恬严肃道。
蒙毅：“…”
“我知道了，真啰嗦！”回过神来，蒙毅嘟囔着，转身要离开。
蒙恬却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等等，别急着离开，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蒙恬回过头，一脸不耐的神色：“什么问题？赶紧说。”
蒙恬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开口道：“蒙毅，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那位赵国公主有意？”
蒙毅有一瞬间的惊怔，瞬即像一只炸毛的猫般跳了起来：“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
蒙恬松开了他的衣领，平静地说道：“既然是无意那就好，她不是你能够指染的人。”
“…”
蒙毅的争辩声戛然而止，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转身离去。
“突然说这么些莫名其妙的话，怪怪的…”
对着蒙恬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蒙毅嘟囔着，返身回到宫殿内，却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
“啊！”一个小身影被撞跌在地上。
“抱歉…”
蒙毅下意识看向被他撞到的那个人，不由一愣：“怎么又是你？”
被他撞跌在地的人正是韩国公主韩璃，此刻倒在地上的她有些狼狈，正睁着一双泫然欲泣的眼睛看着他，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喂，你别哭了。我又不是故意的！”看到在她眼中打转的眼泪，蒙毅没来由地一阵心烦，原先的一点愧疚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谁、谁哭了！”韩璃吸了吸鼻子，一脸委屈地反驳道，“我讨厌你！”
朝他喊了一声，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流泪哽咽着跑开了。
“喂——”
转眼间韩璃已经没了踪影。
“…果然女人什么的最讨厌了！”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蒙毅抓了抓头发，十分烦躁地说道。
这一天却没有到此结束。
魏倩死了。
这是傍晚的时候，从咸阳宫传来的消息。
“听说了吗？那个魏国的公主竟然被杀了！”
“诶？为什么？”
“因为那个女人企图刺杀大王！”
“天！她竟然这般大胆…”
“所以啊，大王因觉察魏国公主对他起杀意，所以便当场将她诛杀…”
“呵！真是活该…”
“…”
听着屋外那些宫娥的议论，姬晚禾回过头，看向正坐在桌前吃着点心的蒙毅，神色有些凝重。
“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蒙毅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
姬晚禾开口道：“听闻魏倩刺杀秦王未遂，反被当场处死。”
“哼，那当然，一般时候，那个秦王身边都会有我大哥在场。”蒙毅的语气并不在意。
姬晚禾走到他的身边坐下，颇有些不解：“你说那个魏倩倒真奇怪，明知宫内戒备森严，竟然也敢直接去刺杀秦王？”
“就算是这样，也太草率了吧。按理说…她应该去告密才对，为什么？”
“也许是被你吓唬倒了吧。”蒙毅吃完点心，用衣袖摸了摸嘴巴，接着说道，“不过不是死，就是要被你这个女人奴役，不如就这么拼死一搏。这个魏倩倒也聪明。”
姬晚禾回过神来，突然开口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蒙毅一愣：“什么？”
“她想不开。”
蒙毅：“…”
魏倩一事实在想不透，但少了这个威胁，姬晚禾也不在意了，于是决定将这件事放在一边。
眼下最重要的…
“一直以来，大选前各国公主间的明争暗斗都是最激烈的，没想到这次竟然闹出了那么多的大事。”蒙毅说道。
姬晚禾瞥他一眼：“听你的语气好像见过很多次大选似的。”
蒙毅被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才红着脸说道：“才没有，我只是随便说说！”
姬晚禾勾了勾唇，又接着说道：“我不明白的是，为了防止各国公主间的斗争，给公主们安排住宿时应该会刻意分开。可为什么他们却将公主们都安排在一起？”
“难道是刻意的？但是为什么？”蒙毅疑惑道。
“也许这其间有计。”姬晚禾摇了摇头，“但是现在还不能判断。”
“计？果然你们这些大人最麻烦了…”蒙毅又拿起一块点心塞进口中，含糊不明地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次的选妃就是内定的。”
姬晚禾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蒙毅扫了她一眼，有些鄙视：“你现在也是公主，未免太不关心了吧？传闻楚国公主深受华阳太后的喜爱，如今她参加选妃，很多人都议论着她被选上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这么说，楚国公主入选机会最高？”姬晚禾有些好奇，接着问道，“你说这次大选凭借的是什么？”
没想到一个小孩子也想得比她更通透。
“自然是计，还有脸。”蒙毅肯定地说道。
“哦？”
“燕国公主晏玥因齐国公主田若而毁容，而齐国公主田若又被晏玥报复，莫不是为了场面，想必她们早就该收拾东西回国了，而魏国公主也因刺杀秦王一事而被处死自然也已经被淘汰。剩下的，就是你，韩国公主韩璃，还有一个楚国公主三位而已。”蒙毅说着，目光在姬晚禾的脸上打转，语气里有几分嘲弄，“不过你这种姿色…还是算了吧！”
“计？还有脸…”姬晚禾丝毫不在意蒙毅的语气，想到什么，她脑中灵光一闪，“对了！”
27、对策
“嗯？什么？”蒙毅又抓起一块点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随之用不解的目光看向姬晚禾。
“小蒙毅，我突然想到一个不用涉及危险也能保全其身的方法了！”姬晚禾唇边染开一抹笑意，被烛光照映着的黑眸蕴满了灼亮，异常动人。
“什么方法？”蒙毅咬了一口点心，好奇地问道。
姬晚禾看向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就是毁了现在这张脸！”
啪。
手中才被咬了一口的点心掉地，骨碌骨碌滚出好几米远，撞到墙壁上。可怜的小点心就这样粉身碎骨了。
蒙毅瞪大了眼睛，立刻嚷了起来：“等等！你疯了吗？把脸毁了，这——”
“小蒙毅，你小声点。当心让外面的人听见。”姬晚禾连忙捂住了蒙毅的嘴巴，下意识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
“唔唔唔…”直到蒙毅停止了挣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姬晚禾这才放开了他。
只是刚把手松开，蒙毅立刻激动地跳了起来，着急地说道：“不是开玩笑吧？你一个姑娘家，把脸毁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姬晚禾制止了他，摇头道：“放心吧，我说把脸毁掉，并不是真的毁容。”
“…那？”蒙毅终于冷静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姬晚禾。
“你刚刚不是说，没有选上的公主就要收拾包袱回去自己原先的国家吗？”姬晚禾微微一笑，语气里满是笃定，“既然这次大选是看脸，那么谁会喜欢一个‘毁容了’的公主呢？只要落选了，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秦国了，谁还会在意一个落选公主的去向？更何况，之前我一直闭门不出，除了那个魏倩之外，所有人都以为我的脸也被齐国公主毁掉了。只要我在自己的脸上做一些手脚，就可以顺利落选…”
说到这里，姬晚禾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时候李牧在驿馆内对她说过的话——
“公主，末将职责是将公主安全送到秦国…”
“公主，你真的认为…这样做，就可以…安全离开吗？”
“公主，你有没有想过，当韩羡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后…会有什么反应？韩羡是睚眦必报的人，若是公主…此时离开护送队伍，说不定…说不定会被韩羡派出的人…”
“所以，请公主…跟末将回驿馆，末将必定…必定会将公主安全护送到秦国。”
…
当时姬晚禾就觉得，李牧似乎话中有话。
但是那时候情况紧急，加上还有一个韩羡，只顾着如何摆脱韩羡的她也没有往深处思考。
现在细想，李牧那时候的确是给了她不少的暗示。
作为护送公主的领队，李牧的职责，只是将他负责护送到秦国，这一路上“公主赵绫”的安全他必定要负责到底。
在他的职责范围内，他必定不能让她离开，否则会引起秦赵两国的邦交问题——虽然跟她无关。
所以这一路上的守卫才会如此森严，让她没有逃跑的机会。
但是选妃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李牧一个人能够控制的了。
那个时候，秦赵两国又有谁还会注意一个落选离开的公主呢？
所以李牧才会再三向她强调，“我的职责只是将公主平安护送到秦国”。
原来他是在向她暗示，只要她在秦国的选妃仪式上落选了，她就可以趁这个机会离开了。
只是，尽管如此，她仍然无法对李牧的所作所为释怀。
这算什么？把她推进火坑后，又假装好心对她施以援手？
既然是这样，他又凭什么替她的人生作主？明明知道她并非真正的赵绫，却一意孤行让她代替赵绫前往秦国，造成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再抱以假惺惺的同情，给她安排一条退路？
真是可笑至极！
“那么，那个鸢时呢？她不是也知道你的脸没毁容吗？”蒙毅听着姬晚禾的分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觉得，那个魏国公主被…的事情，一定跟她有关。”
“放心吧，我已经把她毒哑了。”回过神，姬晚禾风轻云淡一笑，“她吃了被我加了料的点心，所以现在…只有不能说话的人，才会保持沉默。”
蒙毅闻言拿着糕点的手一僵，刚被咬了一口的糕点“啪”一下掉到了地上，跟之前一样，摔烂了。
看着他微僵的脸色，姬晚禾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出声：“放心吃吧，我没在这些糕点里加料。”
蒙毅的脸色微微发窘，他躲开了姬晚禾的手，却没有再去拿下一块糕点，只是轻咳了一声，故作轻松地问道：“那离开秦国之后，你要去什么地方？”
姬晚禾一怔，随即微笑道：“那自然是…回去见师父，然后去找师兄。”
在这之前，姬晚禾便已经想好了后续的行程。她早就决定了，离开秦国后，她便回去找师父，然后向师父问清楚师兄的去向。
一直以来，姬晚禾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掉了。却没有想到，被她忘记掉的事情…居然是这件。
“是吗？你要去找你的师兄，那…”
蒙毅沉默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表情：“好了，我知道了。明天就是大选的日子了，你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跳下了凳子，跑进了内屋。
“小蒙毅？”
姬晚禾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之色。
虽然这一晚蒙毅的表现有些奇怪，但是他总归说得没错，明天就是选妃的日子了，这一晚姬晚禾睡得极不安稳。
虽然有些倦意，但是翻来覆去许久，她始终无法安稳入睡。
直到大半夜，她才酝酿出睡意。
半睡半醒之间，她却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到她的脸上，然后被人抱了起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一股熟悉感袭漫全身。
“…谁？”
意识迷糊间，姬晚禾睁开了眼睛，落入眼中的是一片黑暗。但是隐约中，她却看到床边有一道黑影，似有若无，并不清晰。
这道黑影，却给她很熟悉，熟悉得令人安心的感觉。
只可惜眼前被一片朦胧覆盖，让她看不清楚。
这是在做梦吗？
“师…兄？”姬晚禾费力地睁开朦胧的眼睛，试图驱散眼前的浓雾，可惜失败了。她伸出手，努力触向对方的脸：“…是你吗？”
28、巧合
只是眼前的黑暗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阻隔着姬晚禾。任由她如何努力，始终够不着屏障后的那道黑影。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碰不到师兄？
姬晚禾感到十分困惑。
就在这个时候，屋中的烛光突然被点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