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番外
“不！不要！”韩璃大力抗拒着,哭得嘶声力竭，却始终推不开身上的人,“放开我”
没想到蒙毅离开的片刻,就给了歹人有机可乘。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完了的时候，突然发现身上的那个猥琐的男子眼睛一瞪，紧接着，咽气了。
韩璃愣住了，迟疑地抬起了头。
她在泪眼朦胧中看见了男子身后的人——是蒙毅。
此刻的蒙毅没有任何表情，手中的剑已经将男子的身体刺穿。他走上前，将韩璃身上的人搬开来，他对韩璃的狼狈丝毫未见,韩璃看着他无比冷静地将那人的尸体拖到一边,自己脱□上的衣衫，将韩璃裹得严严实实地，然后推开门，抱了出去。
在楼下打着盹儿的店小二看着蒙毅将韩璃从房间里抱了出来，睁大了眼睛，韩璃转过头，将脸藏进蒙毅的胸膛里。
她的手软软地垂着，蒙毅抱着她，不安抚，也不说话。
“蒙毅，对不起，把我扔在那里就好了，谢谢你。”
蒙毅的脚步都未曾停顿，他走到街上，准确无误地找到一家药店，他敲开了门，在开门人的碎碎念中登堂入室。
“我要买药。”
仿佛此刻他才听到韩璃的话，他低着头，看着她，“你说的对，你真的是个没良心的女人。”
虽然蒙毅如此说，但是却没有放下她，他扔了一块银子出去，那掌柜的速度变得无比利索，也不再磨磨唧唧了，迅速地抓好药回来，就看见蒙毅手法娴熟地帮韩璃接骨。
韩璃死死咬着嘴唇，连唇都渗出了血都没吭一声，蒙毅看着她满身的狼藉，终于将拇指放在韩璃的唇上，他细细地揉着，挤进韩璃的唇间，韩璃愕然地看着他，他说：“没见过你这么倔强的女人，偶尔服一下软，只会让男人更加疼爱。”
韩璃摇头。
手腕传来的痛楚让她说不出话来，她强迫自己不要流泪，不要让自己看起来更狼狈，她甚至还强撑着笑，看着蒙毅。
“其实，很久以前我很怕疼的，被针扎一下就会哭得死去活来的。”
等到手上的痛楚慢慢过去，她这才开口说话，她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蒙毅听了，只是笑。
蒙毅细细地将她的脖子巴扎好，那个男人虽然狠，虽然疯狂，却还是避开了大动脉的位置，他站在她的身后，她说：“你…接下来要把我扔在这里吗？”
“嗓子都变成这样了，脖子也受伤了，不要说话。”
蒙毅拿了药，抱着韩璃出了门，早有马儿等在旁边，他抱着她上了马，马儿颠儿颠儿地就跑。
“现在你先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如果，你还信任我的话。”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除了自己。”韩璃看着他，将自己的重量放心地交给蒙毅，闭上眼睛睡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这个世界，太复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善有自己的恶，她猜不透，反而让自己陷入泥沼，爬不出来。
蒙毅的胸膛实在是让人安心，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然在路上。
“醒了？”蒙毅问道，韩璃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在野外，蒙毅手脚利索地升起了柴火，然后将打来的似乎是野鸡一样的东西放在火上细细地烤着。
韩璃想开口说话，但是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嗓子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说不出话，她的眼神之中透着淡淡的焦急，蒙毅看了她一眼，“没事，只是暂时的，过几天就好了。”
蒙毅看着她，斟酌着用词，“最近秦国跟韩国在打仗，再往前一点就是边城了，要去其他国家就必须先通过边城过去，但是我听说…前边儿，在闹瘟疫。”
韩璃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现在我想问你，你还是那么地想离开么？”
韩璃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想挥舞着手打着手势，但是手却无力地垂下来，所以现在这样，算不算报应？
蒙毅似乎看懂了韩璃的想法，直接说道：“既然你打算去，我自然得陪你。”
韩璃的手受伤了，拿不了树枝，只站了起来，惦着脚尖，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那个人…死的时候。”
“你知道那个人要对我不利，那么，为什么你还是选择要救我？”
蒙毅沉默了，不说话。
“你前程似锦，不管是在秦国还是其他国家都会有一番作为，为什么，你在恢复了记忆之后还是要跟着我，或者…不杀我？”韩璃步步紧逼，她要一个答案。
她想要离开，想要到一个没有人可以认识她的地方，重新做自己，这里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更何况，前面就是边城了，有战争，也有瘟疫，她虽然不怕瘟疫，但是，她不能自私地让蒙毅也跟着她冲锋陷阵。
“我只是想要保护你。”蒙毅转了转火上的鸡肉，低着头，“别拒绝我。”
“其实…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你，不然那天，那个人想要杀你，我就不会救你了。”
韩璃睁大了眼睛。
原来，真的是这样。
韩璃点了点头，想了半天，然后继续写道：“可现在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不属于这里。其实，你也可以不用跟着我的，你没有这个义务，我也没有这个权利。”
蒙毅似乎是没看到，他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那只烤鸡的身上，他试了一试，然后从自己的包袱里找到盐，细细抹了一点，递给韩璃。
“我知道你嗓子不好，你先吃一点？”
蒙毅做了一个固定装置，他将烤鸡叉在树枝上，将树枝固定在地上，高度正好在韩璃的嘴边，韩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咬到鸡肉。韩璃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开唇，咬了一口，烤肉的香气早就在刺激她饥肠辘辘的肠胃，不置可否的是，蒙毅的手艺，真的是没话说。
蒙毅从兜里掏出早就硬邦邦的馒头，坐在一旁啃了起来，韩璃走到蒙毅的身旁坐下，指了指那边的鸡肉，站起来一笔一划地写道。
“有点油，我嗓子受不了，只能吃这么多，不能浪费。”
她冲着蒙毅笑，蒙毅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吃了起来。
看着蒙毅吃饭的韩璃心里只觉得满满的都是窝心，蒙毅不多话，但是却总是无时无刻的都给予她最好的照顾，所以她能一路下来坚持到这里，都是有蒙毅在身旁的陪伴。
可是蒙毅心中的人…
韩璃摇了摇头。
如果没有蒙毅，她能这么安然无忧地到这里么？答案其实很明显。
“蒙毅，前方是豺狼虎豹，你还愿意跟着我一路向前么？”
蒙毅看着这行字，没有说话，只淡淡笑了，韩璃也笑了，赶紧补上一句：“不过前面是豺狼虎豹，后面就是万丈深渊，所以，你没得选啦。”
韩璃的衣服已经全都落在了之前的客栈里，她现在穿的都是蒙毅的衣服，肥肥大大的，越发显得她的身材娇小，蒙毅看着她，皱了皱眉头，“冒犯了。”然后上前弯腰，将她的袖子细心地别了起来，用带子扎好，这这么一弄，韩璃觉得利索不少。
“走吧…”韩璃撞了撞蒙毅的肩膀，蒙毅却站着没动，皱着眉很不赞同地看着她，“前面有瘟疫。边城已经开始全城封城了，只许进不许出。”
“那有其他的路么？”
“有，但是要往北方绕，北方的地势比这边要险峻很多，有悬崖峭壁，还有大片大片没有人居住的森林。而且，去那边，至少要多花上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韩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见蒙毅打算将这火弄灭，赶紧制止了他，她让蒙毅去找些干净的水过来，然后看着水烧开，将衣服撕成一片一片的布帛，放进烧开的水里煮着。
蒙毅虽然有些奇怪，却按照韩璃的吩咐，煮着布，韩璃在泥巴上慢慢地写道；“瘟疫会传染，不要用那些人的东西，会染上瘟疫，不要跟他们接触，我们进了城，再想办法逃到其他国家去。”
“两方正在打仗，有士兵在里面驻守，你没办法过去的。”
“我们去了再想办法，更何况，不是有你么。”韩璃顿了顿，继续写道，“只是苦了你，跟着我背井离乡了。”
蒙毅摇了摇头，示意没事。
韩璃笑了笑，“把煮沸的布条晾干，做成面罩，带在口鼻上，我再来想想办法。”
“你知道那瘟疫是什么样的状况么？”
蒙毅想了想，“腹泻，呕吐。”
韩璃似乎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她想了想，“还有什么症状么？”
“他们拉的东西…很稀，然后，有些人昏迷。”蒙毅开始努力地回忆那些症状，他看了看韩璃，见韩璃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问道：“你知道怎么治么？”
韩璃摇了摇头，“我是有一些办法，但是，并不能保证可以治疗，准确地说，我也只能尽量保持自己不被传染。”
“你也会医术？”蒙毅顿了一下，突然开口。
“也不是了，以前在宫中，就算生病了受伤了也没有人理会…所以一些简单的医术，还是会的…”韩璃摇了摇头，含糊地说道。
“…”蒙毅沉默，看着韩璃没有说话。透过韩璃，他不知道想到了谁。
两人收拾了一下行李，韩璃差蒙毅去山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草药之类，以防万一，蒙毅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韩璃保证自己不会再跑了，还给蒙毅看了看自己垂在身侧的手，他犹豫了一下，抱着韩璃上了树梢，“我怕我不在的时候有野兽。”然后确定了她的安全之后，这才离开。
韩璃在树上百无聊赖地等着，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左右的样子，蒙毅这才姗姗来迟，韩璃细细看了看他手里的这些东西，有些东西她之前见蒙毅弄过，但是叫不出名字来，她听着蒙毅一字一句的解说，点了点头，“不管能不能用得上，就算是跌打损伤什么的，也用得到。”
“对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蒙毅笑了笑，小心地牵过韩璃无力的手，将珠子带到韩璃的手上。
“我之前在森林里无意间看见这个红豆了，于是想到你身上没有什么东西，然后摘了下来做成了珠子。”
一颗一颗红艳艳的小豆子，看起来红彤彤的，她抬起头来看了眼蒙毅，笑了笑。
蒙毅被她笑得脸上有些不自在，背好包袱，“走吧。”韩璃走在后面，低头看着手上的那串珠子，又看了看前面挺直的背，走快了几步，跟了上去。
蒙毅把她在胸前放好，上了马，一路上韩璃一直低着头在看手上的这串东西，终于，蒙毅忍不住了。“别看了。”
韩璃仰起头，正打算给他一个灿烂的笑脸，嘴角擦过蒙毅的脸颊，愣住了，赶紧转回头。
俩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尴尬，韩璃想说点什么来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试探着转了头，却看到蒙毅脸颊上的那抹红晕。
蒙毅不好意思了。
韩璃顿时豁然了，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后面的人的脸顿时更红了。
这座城，安静得如同一座鬼城。
一个黑衣少年手里抱着一个瘦弱的人慢慢地走着。黑衣少年身体健壮，面容坚毅，他怀里的那个人，看身型像是个女孩子，手上裹着一圈一圈的白布，无力地垂着，她的面朝着少年的怀里，故而看不清面容，见那个少年坚定不移地往这紧闭的城门走，楼上有人喊话了。
“诶，下面的人别在走了，里面染了瘟疫，如果没有大人的命令，不允许人进入。”
少年似是未闻，依旧一步一步地朝城门走去。
“诶，下面的人听到没有，走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你们想死了么？！”
那士兵喊了许久都没得到一丝回音，倒是那个少年怀里的人儿动了，她转了转脑袋，朝着城门口的人虚弱地笑了笑，声音沙哑难听，“大人，救救民女吧，民女的家人都在里面，民女那日从娘家探亲回来，前脚一走，后脚就封了城，咳咳，咳咳咳…”女孩咳得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她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她艰难地笑了笑，“求大人让民女看看民女的爹娘吧，民女的爹娘养民女不容易，现在民女的爹娘困在里面，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咳咳…求大人放民女进去照顾一下民女的爹娘吧。”
似乎有管事的人过来了，韩璃听到楼上传来说话的声音，“那个女孩说她走的时候就已经瘟疫了，那个女孩，不会也染上了吧，那…要不要放她进来？”
“可是…”
“医师不是说了么？不能放染了瘟疫的人出去，不然传染给其他的人了，上头怪罪下来，这可怎么办啊，这个女孩…恐怕也…”
那个管事的人沉吟半响，“放进来吧。”
“那那个少年？”
韩璃朝向蒙毅胸膛的脸微微笑了笑，转过脸来，她再次咳嗽起来，蒙毅温柔地帮她拍了拍她的背，一脸的担心，她笑了笑，将自己的脑袋依偎在蒙毅的脑袋旁边，“哥哥，我…我没事的…”她扬起脸来，脸上露出无比单纯的微笑，“哥哥，你回去吧，我会好好的。”
蒙毅的身子陡然间变得僵硬，她似若未觉，抬起头，看向城墙上的人。
“大哥，你们放我哥哥走吧，他绝对没染上瘟疫的！”
“璃儿…”蒙毅在韩璃眼神的示意下，好不容易才张了口，一声僵硬的“璃儿”就这么传了出来。而这在城墙上的那些官兵的眼里，俨然是兄妹情深，无法别离。
“你说，这个少年会不会也染上了？”
“对啊，放他们进来吧，这种事情，可不能大意。”
于是，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蒙毅抱着韩璃进了城。
城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韩璃的精神忽然一震，就像是努力了好久，终于走到了今天这个，最接近成功的位置了。
走了好一段路，前方已经能依稀看见房屋的轮廓。韩璃看着湛蓝的天空，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也许，这场旅途，并不是那么的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