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没有反驳,不言不语,摸出手机,发出一条短信,几乎是半分钟后,屋子外面开始躁动。Mars更加不屑的露出自嘲的笑意,心已经冷到底。

曾以为那个在天台陪他一起的女人会有些许不同。

现在看来不过是把他当做货物一般运作的商贾。

屋子里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包括已经准备挽着袖子开打的木子乐队众人。香奈儿捋捋头发大义凛然的说,“Moon,别被他激将了,媒体捉住他不放,也不会轻饶了你。我出去挡挡,你们从后门出去。”

“不需要,媒体是我一早就安排好的。”Moon一句话让木子乐队目瞪口呆,Mars摩拳擦掌讥笑反问:

“如此迫不及待么?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Moon整理了一下领口,说:

“一,Mars,这世上的确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媒体有线人。”

大门已经打开,记者和摄影师如洪水猛兽般涌过来,Moon的大红套装分外抢眼,他们在Moon这道红色围墙后蜂拥而至。

“二,Mars,你不是个聪明的学生,我只能亲自教你如何适当利用媒体曝光。”

说完这句,Moon转过身,前一秒还是板着脸,后一秒面对镜头整张脸露出自然的微笑,落落大方。

“各位媒体朋友,录音棚地方小,小心各位的器材。”

“Moon姐,今天穿得很喜庆啊,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啊,跟我们分享一下吧——”

“当然有好消息,Mars的首张音乐大碟请到了音乐鬼才田浩把关,我恨不能天天穿红戴绿。”

“Moon,有消息说柳枫已经和海曼提出离婚了,不知道你对自己这个第三者的身份有没有什么辩解之词?”

一听这话Mars有些得意的看着Moon,料想她一定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媒体的注意力全部牵引到眼下他和木子的冲突上去。

没想到Moon只是一耸肩,说:“柳枫,如果你在看这个节目,请接收我的歉意。因为Mars的新专辑名字叫做“第三者”,我们才想出来这个噱头,不好意思拉你下水了——”

Moon还吐了一下舌头,双手合十,活像个小姑娘,那样子就像是和老爸承认错误,惊住了一群人。

包括Mars。

这女人,真是跑题跑得行云流水,睁眼瞎话说的天衣无缝。

“Moon姐故意放烟雾弹了吧——据说你和天王当年配合的相当有默契,日久生情——”

“作为一个成熟的经纪人,和艺人的默契是我的杀手锏。”Moon十分老道的周旋于媒体之间,谈笑风生丝毫没有畏惧而或回避,那真是公平公正公开,“现在我和我的艺人Mars也相当有默契。第三者这个主题实际上很难捉摸,狂躁,嫉妒,任性,很多情绪都需要亲身实践,所以这两个月单飞以来,Mars一直在揣摩,做的真的很用心。”

媒体听到这个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话筒堆在Moon面前,“这么说,Mars这两个月的种种恶性新闻都是公司对新专辑的炒作了?Mars是不是假戏真做了呢?”

“不能说炒作,只能说推广。Mars并没有假戏真做,而是入戏太深。”Moon微微笑,“当然,这少不了我们银河上下通力合作,譬如说香奈儿,当然还有木子乐队的各位。”

镜头冲着他们狂闪,几位配合做出僵硬的笑容。

香奈儿一边笑一边想,好啊,Moon,你连我都“算计”进去了,你太牛B了。

Mars一脸抽搐,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搭在他肩膀上,耳边一凉,轻的几乎捕捉不到的声音:“你这个经纪人果然是殿堂级,令我受益匪浅。”

木子谦谦微笑,留给闪光灯一个漂亮的侧脸。

Mars目光落在那个火红的背影上,不知道自己播种这朵环环相扣的恶之花为何会开出了双赢的芬芳。这才是Moon所说的“适当利用媒体曝光”么?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不伤人的“手段”?

他还可以继续做那个抱着吉它唱歌的大男孩么?

海曼离开,留给他不能愈合的暗伤,当吸引她注意力的作恶招数悉数无效,他陷入了自我悖论的绝渊。

原来是他一直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愚蠢,于是否定了一切善意的可能。

原来是他一直放不下那被伤得累累的自尊,于是拒绝了一切包容的温度。

海浪退去,月上枝头。

兴许变幻了风景,不变的,却还有那一澈晴明。

作者有话要说:

鹅子好乖的,要给偶鼓励

我只是你的经纪人

就在前一天,Mars那所谓的单飞新专辑还是子虚乌有的事;第二天Moon就让它成为了脍炙人口铁板钉钉的事实。

铺天盖地的媒体曝光,从报纸到杂志到电视节目。

就连资深媒体评论人“颠三倒四”的博客上都赫然写着:

这也许是一个谎言,却蜕变成最后的真实。

Mars从电台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中午的阳光很炫目,电台外“凑巧”来支持他的歌迷们团结有序紧张活泼,他只需要露一个面,已经造成海浪般汹涌的效果。

有时候Mars觉得,只要Moon愿意,只要银河肯投钱,哑巴也能成歌王。

方才在电台里,那个斜眼儿DJ陶陶不知道收了Moon多少好处,把他由内而外的夸奖了一遍。Mars脚丫子架在声控板上,好几次快要笑场,这爱岗敬业的姐们儿竟然还一丝不苟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为了艺术献身,什么默默忍受误解,什么从歌曲向演艺事业转型的敲门砖,将Mars都险些绕了进去——

难不成这两个月来自己为了引起海曼注意做出的诸多无厘头的闹剧,都成了有礼有节的艺术情操了?

要不是看见Moon亭亭玉立花见花开的站在化妆车门前等他,Mars自己也快要被这接二连三的谎言蒙蔽了。

Moon万年不变的“女神与你同在”的姿势当头一棒唤醒了他。

他,没错,他,只不过在胡闹,就像小孩在涂鸦。

而她,没错,她,一手把这幅画炒作成了抽象派,并且签上了梵高的大名直接拿出去出售——

行情还挺好。

“好好休息,我们去下一个点。”

Mars的头一低进入化妆车,感觉Moon在用手护着他的头,恶作剧一般一顶,正好让她的手夹在门边。Moon低声喊痛,却没有再说什么。Mars回眸坏笑,没有期待中无可奈何的叹气,或者受伤的眼神。

她只是,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他做的一切,都无意义。

Come on,这就不好玩了。

Mars皱着眉头,拉住她的胳膊:“你也太小气了吧。”

Moon一拉车门。“出发。”

田浩悠哉的啃着汉堡,Moon看着录音棚里出奇听话的Mars在认真的录着小样。

田浩将最后一口咽下肚子,舔舔嘴唇。“还是你行,这么多年了,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Moon似是有些回味的说,“过去你是汉堡王么,要你作曲,起码要一百个汉堡才会松口。”

“是啊,现在那些小年轻,完全摸不到我的脾气。总是老师前老师后的,一排蓝山咖啡摆在我面前,难不成想让我熬夜?”田浩摸着下巴一撮须,“我哪,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你呢,又开始重新起步了,一转眼,好多年。”

“不要把我说的那么老。”

“这个圈子,三年——”田浩摇了摇三根手指,“顶的上三十年。”

Moon侧脸看看这位如今已经被称为音乐鬼才的作曲家田浩。“承蒙你‘三十’年后,还这么给我面子。”

“你知道我想说的不是这句。”田浩看了看录音棚里唱的还算卖力的Mars,“为什么是他?”

“听不懂。”

“你是越来越有柳枫的范儿了,什么都听不懂。”田浩摇了摇头,似乎还想剖根究底,“那我不妨班门弄斧做一回‘聪明人’,你为什么这样帮这小子——”

“你知道我对我的艺人一向倾尽心力。”Moon将身子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似乎是开诚布公,田浩却知道她是在加强警备。

“你的艺人原本只有一个,柳枫,而你对他倾注的心力,圈里的人,无人不知。”田浩手指敲打着大腿,“可惜…”

“不谈这个了,好么。”Moon歪着头,“你了解我的,你知道我不愿意说的,你是怎样都问不出的。”

“这我明白。”田浩打了个哈欠,“我可是昨晚一接到你的吩咐,熬夜写了这首曲子出来,又把我们家那口子从床上拖起来填词。”

“一个鬼才音乐人作曲,一个金曲奖最佳词曲得主作词,得你夫妻二人相助,Mars星途必将比柳枫更上一层楼。”

“Mars是不错,有潜力,但是还不足让我们夫妻大半夜起来加班。”田浩推一推眼镜,“Moon,不要像打造柳枫那样一手包办了这孩子的事业,他该受点挫折,否则他永远生活在你为他营造的童话世界里。”

“泡沫么——”Moon扶了一下眼镜,“放心吧,男人的野心总是比女人大,心机也总是比女人重的。今天是我在为他吹泡沫,明天,死在沙滩上的小美人鱼就是我。”

“Mars毕竟不是柳枫。”田浩语重心长的说,“一次得不到,不代表一辈子都得不到了。Moon,不要对男人都失望。像我也是个好男人。”

Moon感激的一笑,“这一点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谢谢你,给我面子,为Mars新专辑捉刀。”

“这小子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是他那一首什么清唱打动了我吧——”田浩扑哧一笑,“就算这傻孩子信了,我不相信莫子修他也这么天真无邪。”

“子修当然明白,我也明白,你也明白。不明白的只有Mars。也只需要让他不明白。”Moon看着滚动显示屏显示这首歌快到节点了,优雅起身,“否则,要我这个经纪人做什么呢?”

“Moon。”田浩在她向前走去迎接Mars的那一刻,匆匆叫了一声。

“不要再把自己卖出去了。”

“你放心,这一次,我们只是单纯的经纪人和艺人的关系。现在如此,将来也会是如此。”

田浩推推眼镜,你们真的只是如此么?

前些天看到这小子的时候,他的眸子很浑浊很彷徨,那故意装出来的桀骜和叛逆像一层壳将他锁在里面。那自从海曼走后就陷入迷惑的眼神,今天突然恢复了精气神。

田浩知道是Moon在媒体面前的精彩表现改变了他对她的印象,也带给他新的动力和目标。

游走于是非善恶之间,在理想和现实的夹缝中平衡,Moon给Mars指明了一条路。

Mars推开门,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哥们儿我唱的天王级吧?!”

Moon微微一笑。“不错。主要是歌本身好。”

Mars拉长了脸,一丝不满,却还有点被迫的赞同。

他还是很嫩啊,Moon回忆起当初柳枫走出这私人录音棚时,那充满自信的成熟男人的光辉,和太极般柔软的回应。

那时她还只是个充满理想和干劲的经纪人罢了,总也看不透那弥漫在彼此之间暧昧的迷雾。

现在她都懂了,所以现在她吹吹风,吹走暧昧滋生的温床,什么音乐祭的初始,什么校园民谣的衣钵,什么柳枫,什么海曼——

什么都不再有,她不给他们之间留一丝半点余地。

他那坏笑那邪眸那小动作那恶作剧,都会成为一段历史。僭越底线,就必须付出代价——

她必需,也只会是他的经纪人。

这不是她给的惩罚,这只是她被揭的伤疤。那一痛,让她警醒。

她决定在一切开始前,就全身而退。

殊不知,那个男孩已经沿着她的轨迹重新启程。

Moon拍拍Mars的肩膀。“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什么?”Mars的措辞明显温和了一些。

“公司出于某些考虑,建议你和旗下女星艾晚晴传点绯闻。”

Mars嘴半张,像只垂死的鱼,半响只问了句。

我靠,那衰人?

作者有话要说:

巨雷之下必有奸情,一律死伤拒不负责

假戏真做

艾晚晴,银河旗下九大行星之中的“土星”。素有破坏之神寓意的土星,被艾晚晴的超级破坏力彰显无疑。

所有电器都暴毙,小保姆平均一周摔三次。

只要她露天歌迷会,必定下大雨。只要她现身签售会,必定发生踩踏。

艾晚晴的囧囧事迹,已成为银河上下最耀眼的一块八卦阵地。

如今,公司出于“某些考虑”,竟然让他去接收了那婆娘?Mars眼前一片灰暗。

坐在莫子修对面,Mars第一次没有翘二郎腿,第一次没有敞开个大v字领,第一次没有哼着小曲。

他规规矩矩的坐着。

Moon得承认,当Mars装纯良的时候,他还是很有杀伤力的。

这孩子可塑性的确很强,可以考虑出演个什么精神分裂多重人格。

“莫大老板,我知道我这段时间有些散漫,我深刻检讨。我知道我得罪了我的经纪人,我向她道歉。可是,老大,你可不能这么玩我——”

Mars手指一戳在旁边蜷缩在一处的艾晚晴,“和她搞?您是在侮辱我的品位还是高估我的生命力?”

艾晚晴此刻带着高度近视眼睛,扶了扶黑色的大镜框,缩了缩脖子,更加的缩为一团。

莫子修叹了一口气。

“艾晚晴,你怎么想的。”

艾晚晴声音诺诺的说。“我不喜欢他。”

“老子我还不喜欢你呢!”Mars终于原形毕露,做出掀桌状。莫子修也不着急。掀吧,你要是能掀得动我的钢板桌,你就掀。

Moon忍不住笑意,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大男孩总会让她有一种原始的情感流露,宛若她面对的永远都不是人气天王Mars,而是那个抱着吉他的大男孩。

他的挑衅和反击都是高调嚣张的,毫无保留直来直去,比起柳枫的手段,Mars的伎俩对于她来说是不痛不痒。

这样的争斗反而让他们离得更近,对彼此的过去不断的挖掘,试图寻找突破点攻城掠池,却发现对方的伤口居然和自己如此相似。

他得不到的海曼,她得不到的柳枫。

他在一片污浊中近乎荒唐的坚守,她在不断妥协中仍旧怀念的最初。

他会对她抱有期待,她也在努力保持彼此的距离,共同的伤痛和本性的相似如巨大的磁石将他们一点点拉近。

此刻,Moon因为他一个冲动忍不住笑意,此时,Mars竟然也会为Moon一个微笑忍不住欢呼雀跃。

“你——你笑了?你终于笑了!”

自从告白门事件后,Moon就再也没什么表情了。任他捉弄也好,示好也罢,Moon完全忽略他的存在而运作他的事业。

这是她第一次微笑,虽然不全然为了他。